雪白的墙壁就连一幅画作都没有,这是一间非常男性化的办公室,还好地上铺著浅可可色的地毯,缓和了房间的阳刚味。
楚军天依然没对她的评论做出任何反应,安坐在真皮高背椅上,仔细阅读那张泛黄的纸张。
这的确就是父亲曾经提过的那张让渡书!
父亲的字、日期、人名以及内容,都跟父亲生前说的一模一样。
就是这张纸,让父亲整整放在心上十五年,直到他临终前,仍然挂念著这件事。
“你的身份证明。”他不动声色地放下纸张,没让她看出他心里头的激动。
“哪……这是我的身份证。”她从皮夹里掏出身份证交给他。“这张纸应该是你爸爸写给我爸的,没错吧?”
他翻看她的身份证,证实她父亲就是所有权人高信义。
将身份证还给她,继续发问:“你爸呢?”
“他半年前过世了。”提到父亲,哀戚立即爬上她原本开朗有神的脸,声音也变得闷闷的。
“你是他唯一的继承人吗?还会有其他人来声讨权益吗?”他必须搞清楚所有的状况,免得以后还得应付其他跑出来的闲杂人等。
“我还有两个弟弟,但我爸说这张纸要留给我作纪念,因为他认为这张纸是废纸。”她期期艾艾地看著他问:“这张让渡书应该还有效力吧?你不会不认帐吧?”就算这张让渡书是真的,但他若是来个死不认帐,也是枉然。她现在连生活都有问题,可没办法筹钱打官司哪!
他看了她几秒,看到她都以为无望了,他才从口袋里拿出一把精致的钥匙,打开书桌最底层的抽展,拿出一个信封,掏出里面的纸张。
“我父亲过世时,写下一份遗嘱,让出他当时名下股票的十分之一给高信义先生。”他将父亲的遗嘱复印件交给她,拿起桌上的计算机。“当时他有一万五千张股票,所以你可以得到一千五百张,依昨天的收盘股价两百六十四来算,这张让渡书价值将近四亿新台币。”
“安国企业”以生产电子零件起家,但他五年前接手集团后,触角扩及智能型手机、太阳能和媒体产业,如今“安国集团”的版图遍及全世界,年收入超过两百亿美金。
“四……四亿?!她目瞪口呆,整个人吓傻,神情呆滞地瞪著他。”你……你说……四亿?“她没听错吧?
“没错,你现在是亿万富翁了,开心吧?”语气里的嘲讽非常明显。
“……太好了!”她慢慢消化这个让人震惊的大好消息,笑得合不拢嘴。“我要怎么换成钱呢?”
她必须尽速卖掉部分股票换现金,偿还债务,要不然她现在连生活费都没了。
“我会找律帅拟订正式的让渡书,把股票过户给你。”他暗地冷哼一声,脸上的不屑更加明显。
女人都是一个样,只要提到钱,就笑得像个花痴,跟他前妻一样!
“好。”等拿到股票,她会平分给两个弟弟和妈妈,他们一家人终于不用再苦哈哈地过日子,真是太好了!
“把你的联络资料留下,我会让律师跟你联络。”他不愿再跟这种见钱眼开的女人瞎搅和了,令人厌恶。
“好……”她翻找背包,但找不到纸跟笔。“不好意思,跟你借张纸跟笔。”
他撕下一张便条纸,连同自己的万宝龙笔一起交给她。
她写下自己的手机号码和地址后,突然想到她口袋所剩无几,只剩几千元,只好厚著脸皮问:“呃……请问我什么时候可以拿到股票?”
他不耐烦地操作电脑。“我等一下就叫律帅跟你联络,你自己问他。”竟然连几天的时间都等不及,果然是拜金女。
“呢……好,谢谢你的笔。”双手将笔递还给他。
“放在桌上吧。”心里对她的鄙视越来越深,连接触她碰过的物品都不想。
“那……我走了……”察觉他的不友善,她识相地道别,但走到门口时,她突然停下脚步,毅然决然地又折回来,面对他的冷脸。“我一直想问一件事,但我不晓得你知不知道?”
“什么事?”眼睛继续看著电脑萤幕,不愿分神给她。
“既然你父亲特别立了遗嘱交代这件事,就表示他有记在心里头,那他为什么都没来找过我阿爸呢?”害她阿爸被亲戚朋友嘲弄是冤大头,整整被笑了二十年。
“你是抱怨现在才拿到钱,拿得太晚吗?”他终于抬起头,字里行间都是嘲讽。
“才不是呢!我是替我阿爸抱屈!”她大声反驳,诉说她阿爸的委屈。“你知道当午我爸抵押房产给银行,筹出两千万给你爸周转,反而害得我们家的房子差点被拍卖,没地方住吗?结果是亲戚帮忙筹钱还给银行,才保住房产的。这十几年来,我爸每天辛苦下田就为了还钱给亲戚,还被他们笑是冤大头,如果你爸早一点来找我爸,就可以还我爸清白,让他风风光光的离开。”
“那你知不知道,我父亲为了报答你父亲的恩惠,每天工作超过二十个小时,最后得了肝癌过世!”他满脸风暴,冰冷的脸终于有了表情。“他因为担心自己赚得还不够多,才一直迟迟不敢去找你父亲,直到他死前一刻,还是只记得要报恩,这还不够吗?”
第2章(2)
打从有记忆以来,父亲的时间几乎都花在公司,每天早出晚归,难得见他一面,尤其是公司出状况后,他更是以公司为家,心心念念的都是赚吏多钱,报答那名姓高的好心人。
家里的老婆、他这个独生子,父亲压根儿没放在心上过,就连母亲生病住院,他也没去医院看过,母亲可以说是含怨过世的。
直到发现他有经商的才能,父亲才拨出些许注意力在他身上,目的就是要他努力扩展公司,才能赚更多钱还那名好心人。
好心人!好心人!父亲生前动不动就将“好心人”挂在嘴边,听到他耳朵都快长茧了!
没错,姓高的那名“好心人”是救了父亲的命,也解除公司濒临破产的危机,但是抱歉得很,他就是无法对这个剥夺父亲全部心力的“好心人”心存感激!
“对不起,我不知道……”她呐呐地道歉。二十年来没消没息,她还以为楚国豪完全忘了这档子事。
“你可以走了。”语气充满不耐和厌烦,不想再面对这个会让他联想到“好心人”的女人。
只因为她的几句质疑,他向来自诩的自制力就这么破功了,可恶!
“……喂,你真的很难相处耶!”老是被无礼驱赶,乐乐也不爽了。“我又不是故意误会你爸忘恩负义,而且我已经为我的误会道歉了!”
他冷冷瞪她一眼。“说错话后再道歉,能减少伤害吗?”
“造成这样的误解,是我的错吗”高乐乐气恼地反驳。“你说你爸一直挂念著我爸对他的恩惠,但他二十年来没找过我们,甚至连只字片语都没有过,我能怎么想?而且你说他过世时就己安排好股权转移的事,可是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你都没来找过我们,若不是我自己找上门来,你是不是就当作没这回事?”
楚军天恼怒地瞪著她,惊讶地发现她也不甘示弱的回瞪。
自从他坐上这个位置后,就没人敢跟他这么对看,更别说是跟他当面对呛。
这女人挺带种的嘛!
没错,他是故意漠视父亲的吩咐,没在他过世后立即找上高家人,送上股票并道谢,因为他做不到。
他认为高家根本是坐享其成!
拿出两千万解除公司的危难,他们父子就必须拚死拚活地赚钱报恩,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父亲过世前,他曾跟父亲建议过好几次,给高家本金加上一大笔可观的利息就足己打发,偏偏父亲重恩,硬是立下遗嘱,让他不得不照办。
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他是不能违背父亲的遗嘱,但他可以化主动为被动,被动地等,等候高家人主动找上门。
说实话,他原以为高家人会更早找上门,这么多年后才找上门来,效率实在糟得离谱。她如果是他手下的员工,早就被革职了。
见他沉默以对,她继续发泄心中的不满。“你不要老是一脸施恩的表情,这是我们家该拿的合理报酬!”
“投资两千万,二十年后拿到四亿,你认为这是你们该拿的”合理“报酬?”她还真敢说呢!楚军天对于她的贪婪不敢置信地醚眼摇头。
“你认为二十年换得二十倍的报酬率很高吗?两千万当年可以在信义计划区买下好几间房子,现在这里的房价如何,相信你比谁都清楚!”高乐乐毫不畏俱地跟他争辩。“更何况,当年如果没有这两千万,”安国企业“早在二十年前就倒闭了,不可能成为目前年营收超过两百亿美元的大财团,你不能抹煞我父亲的功劳!”
相较于她们家这二十年来所受到的冷嘲热讽,忍受亲戚邻居的冷言冷语过日子,这四亿元她拿得心安理得。
啪啪啪……
“厉害!厉害!”他夸张地鼓掌,一边嘴角嘲讽地微撇。“我的律师都没你会说话!”
她防卫地回道:“因为我说的都是事实!”
“也就是说,你认为”安国企业“之所以有今天的成就,全是因为你家那”两干万“的资助?”他特别强调两千万这个数字,语气带著明显的轻蔑。
“你和你父亲的努力经营当然功不可没,但如果没有这两千万的紧急支持,”安国企业“早在二十年前就倒闭了,什么努力都没用,我有说错吗?”他的“忘恩负义”令人气恼。
楚军天不发一语,冷冷瞪著她,无法掩饰心里的恼怒。
他当然知道她说得没错,当初若没有她父亲那两千万,“安国企业”早就在世界上消失了,可是他就是无法接受她的说法!
两千万又如何?若是没有他和父亲的拚死拚活工作,就算有那两千万,“安国企业”依然无法起死回生,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如果当年我爸没有抵押房产筹借两千万帮你父亲,我们家就不需要四处借贷,看其他人的脸色过日子!我宁可幸福快乐、不愁钱地过二十年,也不要现在拿到这四亿!”既然都说了,高乐乐干脆将心中的不满全部说出来。“所以不是只有你不满,我也很不爽我爸为了替一个陌生人解决难关,把我们家整个赔进去!他只要心不要这么软,不管你父亲的死活,我们家过去二十年就可以过著不愁吃穿的日子,我现在也不用站在这里看你的脸色!”
楚军天依然不发一语,但眼神不再充满愤怒和怨恨,神色缓和许多。
也许,他太站在自己的角度看事情了。
她说的没错,她父亲当年完全可以不理会他父亲的死活,甚至不需要抵押家产替一个陌生人筹钱,毕竟根本不知道是否会血本无归。他自认自己就不可能为别人——更别说是一个陌生人——做到这个地步。
光是这一点,他不得不赞扬她父亲高贵的品格。
“你走吧。”此时,他心中已经不再存有怨怒和不甘。“我会让律师尽快跟你联络。”
“……再见。”原以为他会大发雷霆,没想到他的反应会这么冷静,害她剩下的不满也消失无踪,有些馗尬的道别。
“我希望是……”他耸起一道眉,难得幽默地说:“不见。”
他并不完全是在开玩笑,这个女人不止一次打破他引以为豪的自制,这对他来说是一大警讯,证明他的防卫系统还不够坚固,仍需加强。
所以在此之前,他最好还是不要再跟她碰面。
“你……”她没好气地赏他一个白眼。“算了,不见就不见!”好女不跟男斗,他不想见她,她还不想理他啊!
这种男人,少碰为妙!
高乐乐悠哉地慢慢往电梯方向走,突然,一个不知名的东西从电梯冲出撞上她,她身手矫捷地抓住祸首,低头一看,是一个身高只及她腰部的小帅哥。
“你怎么乱跑?很危险耶!”小帅哥可人的模样,立即让她爱不释手。
“放开我啦,丑八怪!”
“钦?”高乐乐错愕地瞪著挣扎不休的小男孩。“你的嘴巴怎么这么坏呀!你爸妈是怎么教你的?”
这个年纪的小孩都是有样学样,他不礼貌的言词,一定是周遭环境造成的。
“要你管!”小男孩拽拽地用鼻孔看人。“你这个丑八怪,快点放开我啦!”
“我就是不放,你要怎样?”小男孩鼻孔朝天的拽样令高乐乐联想到坐在办公室里头那个同样很拽的“大冰块”,忍不住跟这个“小人”杠上。
这个小男孩看起来只有四、五岁的年纪,长相俊秀可爱,但桀骜不驯的态度,偏偏激起她的挑战欲。
她最喜欢“纠正”像他这样被宠坏的“死小孩”了,因为会很有成就感,这也是她想开托儿所的原因,不但可以赚钱,最重要的是她想从小矫正小孩的劣根性,只可惜她的梦想因李东贵那个烂人而破灭了。
幸好,等她拿到股票后,就可以完成梦想!
“你……我叫我爸打你!”小男孩虚张声势。
“去叫啊!”她孩子气地跟他抬杠。
“我——”
蓦地,一个高亢刺耳的喊叫声从刚开启的电梯里传出,紧接著是高跟鞋急促的达达声。
“你这个坏小孩,不准上来,快过来!”穿著端庄裙装,脚踩两时细跟鞋的薛秘书,又急又气又惊险地快步跑过来,不小心拐了一下,痛得她低声咒骂。“可恶!若是被我抓到,绝对要给他好看!”
“喂……”看到那个坏心秘书走起路来一拐一拐的,高乐乐看得很爽,开心地蹲下来跟“祸首”聊天。“小弟弟,你做了什么坏事?要不要我保护你呀?”
“我才不需要你救啊!”小帅哥跤得很,完全不领情。
“喔……是吗?”高乐乐站起身来立在小孩身后,让他独自面对快步走来、怒火中烧的“薛秘书”。
“我不是说过你不准上来吗?怎么这么不听话!”薛依萍一拐一拐地走过来,声音尖锐,精心吹整的头发乱了,衣服也有些凌乱,脸色更是难看。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小男孩的态度依旧很践。
“小葳,赶快跟我回家,我们走吧……”一个四十岁左右,有些富态的妇女,此时气喘吁吁地快步走上前,紧握他的手,急忙要将他带走。
“我要找爸爸……”
“你们在吵什么?”楚军天步出办公室,慢慢走过来,寒著一张脸,冷声质问。
“……爸爸。”小男孩立即畏缩地垂下头,不复见刚才的拽样。
“爸爸?!”高乐乐惊得地来回瞪著楚军天和小男孩。“你有儿子?”
惊呼后,她随即想到昨天上网查他的相关讯息时,有提到他几年前闹上媒体版面的八卦新闻,他的前妻要求天价的胎养费,两人协议的分手条件如何不得而知,但确定他已经离婚。
原来这个小帅哥是他儿子,难怪脾气一模一样,拽个二五八万的,果然拥有相同的基因。
“小葳,你怎么会来公司?”楚军天没理会高乐乐的惊叹声,注意力全放在儿子身上。
“我想看你……”他已经好久好久没看到爸爸了。楚志成的大眼写满企盼,嗫嚅的回答,在爸爸面前,他温驯得跟兔子似的。
每天他起床准备上学时,爸爸不是早就去上班,要不就是还在睡。等爸爸晚上回家时,他己经上床就寝了。
“回家,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他说完后,立即转身走回办公室。
“爸……”小葳猛地抬头,大眼喷著泪,失望之情明显写在脸上。
“喂,楚军天!”高乐乐的“不识相”再度发酵,朝著步伐毫不迟疑的瘦高背影大喊。“你没听见你儿子在叫你吗?他兴冲冲地跑来见你,你就这么对待他?没想到你连对自己的儿子都这么冷血!”真是够了!
她最喜欢小孩了,尤其看见小孩受委屈,莫名的正义感就会不小心发作。
不只是楚志葳,就连“薛秘书”还有那个保母,全都目瞪口呆地瞪著她,心里想的是同一件事——
竟然敢对楚军天大吼大叫,她疯了吗?
第3章(1)
楚军天终于停下脚步,转过身,慢慢踱回来,双手环胸,冷眼看著她。“怎么,你连我家的家务事都想插手吗?”
“他是你儿子耶!”她手指著小孩,不敢置信地瞪著他。
就她的认知,父母对孩子的爱是天性、是全然无私的本献,不管是有钱人还是穷人家的父母,都一样疼爱他们的小孩,唯一的差别在于程度不同。
比如说她家,生活虽不富裕,但父母对他们姐弟都很关心疼爱,家人之间的感情很亲密,她才会无法接受竟然有父亲会如此冷漠地对待自己的儿子,根本只比陌生人好上一滴滴而己,简直不可思议。
“我当然知道他是我儿子。”他一脸“这还用你说”的表情回视她。若不是他的种,他不会让小孩跟著他姓。
“可是你对待他的态度,跟对一个陌生人差不多,他是你的亲生儿子耶!”她的语气有明显的指责意味。“他特地跑来公司看你,你起码要给他一个拥抱,而不是冷冷地命令他离开!”
他的声音因为不悦而冷凝。“我不需要跟你解释我的行为。”她以为她是谁?凭什么指责他?
他很忙,忙得没空理儿子,不行吗?
该给小孩的,他一样也没少给,甚至催用一个保母全天候照顾儿子,这样还不够吗?
“我就是看不惯你对待小孩的态度!”明知不关她的事,她就是无法装作没看见小男孩受伤的神情。
他难道没看到儿子渴望父爱的神情,和法然欲泣的眼神吗?
他对外人冷漠无情也就算了,可是以同样的态度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实在说不过去。
“你凭什么跟我说教?”被人当面指责,任谁都不会高兴,尤其是他。鲜少让人指著鼻子骂的他,又气又恼的情绪蓦地在胸口翻腾。
才见面不到一个小时,他已经被这个女人指责了好几次,偏偏她的话又站得住脚,而他就像是个闹脾气的小孩般,成为理亏的一方,教他气恼,却又不知该如何应付。
话说回来,其他人只要他一个冷眼,就吓得嚓声闭嘴,但她不会,还敢仗义直言,跟他对呛,让他气恼的同时,不禁感到有些新鲜。
“凭我是专业的合格保母!”说起自己的专业,她抬头挺胸,很是得意。“我去年考取了保母执照。”
“很好、很好……”楚军天漂亮的眼睛隧成一条直线,冷冷地看著她,连说几个跟冷鹜表情不搭的“很好”,最后露出一抹鲨鱼般的冷笑。“那么……我儿子就交给你了。”
既然她这么爱强出头,他就让她有事做。
从他儿子换保母的速度看来,他儿子应该不是一个好带的小孩,就让小葳“代父出征”吧。
高乐乐傻愣愣地瞪著他。“你在开玩笑吗?”
“我从不开玩笑。”
“我为什么要帮你带小孩?”这男人又在玩什么游戏?她指著那名吓到脸色发白的保母。“他不是有保母吗?”
“因为她不是合格的保母。”楚军天冷眼看著那名被儿子耍得团团转、明显无法胜任工作的女人,这是他这两年来替儿子请来的第八任保母。
“这不能怪我啊,是小葳逼我来的……”保母委屈地替自己喊冤。
“我要的是一个可以管得住我儿子的保母,而不是被耍得团团转的笨女人。”楚军天的话又毒又狠,说得保母羞愧难当,快步走人。
“钦,你也不需要说得这么直接吧……”虽然他说的是事实,乐乐还是替那个保母感到难堪。
“你敢接手这份工作吗?”楚军天不理会那名自动离开的“前”保母,挑衅地问著眼前的女人。
“我……”乐乐看看难缠的小孩,再抬头看看同样难搞的老爸,陷入思考。
这个小孩既然是楚军天的儿子,应该会像他老爸一样难搞,可是她偏偏喜欢这种聪明又有些顽皮的小孩,带起来才有成就感。
但是当了保母,就免不了会跟他有接触,这……
“怎么?难道说你只会大放厥词、光说不练,根本没本事?”漂亮的眼盯上高乐乐,嘲弄地说。
“谁说我没本事!”高乐乐最受不得激,立即挺身捍卫自己的名誉。“我还想成立一家优质的托儿所呢!”只可惜碰上李东贵那个烂人,梦想破灭,但她当然不会笨到跟他坦承。
“那不就得了?”楚军天露出一个“那还有什么问题”的表情。“从现在起,我儿子就拜托你了,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保母小姐。”
“哈?!”不会吧?
“还有,我要的是二十四小时全天候的保母,你就搬进我家住吧!”说完,他露出得逞的j笑,转身离开。
看著他大步离去的背影,再低头看著小鬼恶魔般的算计表情,她终于察觉到自己掉进他设下的言语陷阱。
她怎么会这么笨哪!
“小葳,起床啰……”高乐乐打著哈欠,开门走进放满机器人和车子模型的十五坪大房间,轻摇还甜甜睡著的小男孩。
“别吵啦,我还要睡……”楚志葳发出睡意很浓的不爽嘟哦,翻个身继续睡。
她抽腰看著拥被继续睡懒觉的难缠小鬼,住进楚家的这三天来,这个小鬼没给她好脸色看过,而且每天早上光是叫他起床,都是对耐性的一大考验。
突然,她露出一个邪恶的j笑,弯下身拉起被子,猛地一扯,小被子全部落在她手上。
“哇!”小葳大声尖叫,跳坐起来,气恼地瞪著她。“你干嘛啦?!”
“很好,你今天起床的速度很快。”她很满意奇招奏效,决定以后每天早上都比照办理。
小葳伸出右手,拽拽地下达命令。“立刻把棉被还我!”
“你确定不要起来刷牙洗脸,要继续赖床吗?”高乐乐好笑地扬起单边眉毛,祭出王牌。“好吧,等一下我看到蕾蕾就跟她说,你宁可睡觉也不要去学校跟她玩。”
蕾蕾是小葳喜欢的小女生,她这几天送他去幼稚园后,都会留下来观察半小时,看他跟其他小朋友的互动,她发现小葳很喜欢一名叫做蕾蕾的漂亮小女生,只要跟蕾蕾说话就笑得很开心,跟他在家里的“自闭”表现差很大。
因此,她决定好好利用这张“王牌”。
“我才没有赖床呢!”小葳马上跳下床,冲进浴室刷牙洗脸。
“想跟我斗,你还早得啊!”乐乐发出无声的仰天长笑,接著替他折被,整理床铺。
她原想拒绝接下这份工作,但继而想想,楚志成应该是最好的挑战,只要能搞定他,对她将来开设托儿所会很有帮助。
所以,她决定接下这个挑战。
这三天,她简直忙翻了!不但要应付这个七岁小鬼的无理取闹,还要跟楚军天的委任律师办理股票过户,卖掉部分股票还债。但最累的还是搬家,打包旧家的杂物和衣物,然后又在新窝拆箱和归位,真的是忙得人仰马翻。
她就住在小鬼的隔壁房间,有自己卫浴设备的套房,大小跟小葳这间差不多,足足有她原先那间租屋的两倍大,是她住过最豪华的地方。
楚家的住宅位在信义计划区的某栋豪宅大厦,整层打通成一户,总共约两百坪,有六个房间,每一个房间都有景可赏,市价值好儿亿。
就住的方面,楚军天并没有苛待她。让她惊讶的是,他提供的薪水远比她前一个工作还高出一倍有余,而且,还供食宿。
认真说起来,他算是一个出手大方的老板,难怪“安国企业”去年入选为新鲜人最想进入的企业之一。
“我的衣服呢?”小鬼双乎环胸,气焰依然很高。
“你的礼貌呢?老帅没教你”请“,谢谢”和,对不起“吗?”高乐乐转身跟他面对面,学他双手环胸,低头瞅著他。
这个小鬼的礼貌真是糟糕!
“你只是我爸花钱请来的保母,我为什么要对你有礼貌?”小葳鄙夷地用鼻孔看人。
高乐乐双眼圆睁,不敢置信地瞪著他。“你的意思是说,只要是领你爸钱的人,你就不需要对他们有礼貌吗?”多么可怕的价值偏差!
“没错。”他用力点头。
“这是你爸教你的?还是你自己想的?”如果是他老爸教的,她绝对会去严正警告那个做了错误示范的“老板大人”!
“是……是我自己想的啦!”他非常祟拜爸爸,事关父亲,他不敢撒谎。
“小葳,我只能说,你的想法大错特错。”高乐乐遗憾地摇摇头,打出第二张王牌。“我相信你爸爸绝不会这么想,他会尊重该尊重的人,就算那个人是领他钱的员工。”
小葳崇拜敬仰楚军天是无庸置疑的事实,所以才会凡事都想要模仿楚军天,因为他想要得到父亲的认可,进而得到父爱。
让小葳得到应有的父爱和关怀,这也是她接下这份工作的原因之一
她很喜欢小孩,希望每个小孩都能幸福快乐的长大。以她目前的能力,这个愿望当然是华而不实,甚至是痴人说梦,但是起码她可以从自己的周遭做起,让她认识的小孩都能得到幸福。
“真的吗?”小葳满脸疑惑,虽然他是个聪明的孩子,但年纪太小,还无法体会她话中的涵义。
印象中,爸爸都是拽拽的、酷酷的,才不会跟人道谢呢!
所以……她一定是在说谎!
“你今天想穿什么衣服?”她拉开放著春夏服装的衣柜,里头的衣服满满的,很多甚至是全新未拆封。
这个小鬼的衣服比她还多耶!
春夏和秋冬的服饰分别放在衣柜,而且没有一件是路边摊的货色,哪像她,全部的衣服还放不满一个柜子,而且几乎都是路边摊买的便宜货!
唉……人比人,气死人。
“我要这件和这件。”他指了蓝色有海绵宝宝的上衣和白色短裤。
“你要穿白色裤子?很容易脏耶!”说归说,她还是拿出来给他。
“脏了就丢掉呀!”他脱掉睡衣丢在地上,穿上他自己挑选的衣物。
高乐乐看著这个不知民间疾苦的小少爷,温和但坚持地指著地上的睡衣。“衣服不能丢地上,赶快捡起来。”
这个小鬼有很多需要改善的地方,不管是观念还是生活习惯,果然是一大挑战。
“我不要!”他叛逆地瞪著她。
“你要我跟蕾蕾说你不爱干净吗?”再度使出非常好用的“杀手镧”。
“……”不想让心上人觉得自己脏,他想了儿秒后,终于不甘愿地弯腰捡起睡衣丢到床上。
“如果蕾蕾来你房间,看到你乱丢衣服,她一定不会喜欢的。”既然好用,当然要继续使用,直到效用过期。
“哼!”他用力哼了一声,表明自己的不满,但仍乖乖地折叠睡衣,虽然折出来的结果跟乱丢没有多大差别。
“小葳做得很好,我一定会跟蕾蕾说你好棒。”鞭子之后就是糖果,没有小孩不爱听好话。
“……哼!”这次是得意的哼声,嘴角明显上扬,趾高气昂地走出房间。
高乐乐忍住笑地跟著他。其实小孩最好应付,只要善加利用弱点,再难缠的小鬼都能搞定!
第3章(2)
“吴妈,早。”高乐乐一走进厨房,立即高声跟正在洗锅子的厨子兼管家打招呼,以身作则。
“乐乐,早啊!”吴妈立即停下手,关上水龙头,满脸笑地迎上前来。“我今天早上用你拿来的米煮稀饭,果然比我在外面买的米好吃多了,还有淡淡的芋头香欲!还是自己种的米好吃。”
吴妈年约五十岁,是个能干又好相处的人,已经在楚家做了十儿年,她主要工作是负责三餐,同时也管屋里的大小事,像是负责采买和监督来打扫的清洁人员,深受楚家父子信赖。
“只要新鲜都好吃,等下次米收成,我再让我妈多寄几包上来。”昨天终于整理好房间后,她将老妈寄来的两包米和几罐酱菜给了吴妈,反正她吃住都在这里,放著也没用,干脆捐出,自己也吃得到。
“乐乐,你帮我问问你妈,她萝卜是怎么腌的?入味却不会死咸,好好吃,我腌不出这样的美味。”吴妈对烹调极有自信,原本不看好那儿罐看起来平凡无奇的腌萝卜,没想到今天打开试吃后,入口的美味却让她惊艳不己。
她原本是饭店的行政主厨,但饭店的工作太过繁忙,无法兼顾家庭,刚好楚国豪喜欢她的厨艺,就聘用她,薪水跟饭店给的一样,工作时间却更有弹性。
“好啊,我问问她。”高乐乐拿出三个碗添稀饭。“吴妈,一起吃吧。”
在乐乐来之前,吴妈都是等楚家父子吃完才上桌,她认为这是职场伦理,但乐乐才不管这一套,反正楚军天又不在,没这么多礼节。
小葳推开放在他面前的碗,傲慢地说:“我不要吃稀饭,我要汉堡和薯条!”
“好,我马上去做……”吴妈立刻站起身,却被乐乐拉住。
“吴妈,没关系,你坐,我来应付。”乐乐转向小葳。“你不是最喜欢学你爸爸吗?你有看过他吃汉堡、薯条吗?”
小葳想了想,老实摇头。“没有。”
“这就对了。”乐乐继续纠正小葳偏食的坏习惯。“你知道为什么你爸爸长得高却不胖吗?”
这时,原本要走进饭厅用餐的楚军天停下了脚步,好奇地“旁听”新来的保母对他的评论。
“为什么?”只要提到崇拜的爸爸,小葳立即专注精神聆听。
“就是因为他都吃饭和青菜,身材才会这么好,如果你想变成大胖子,就继续吃汉堡和薯条吧。”
“你乱说,吃汉堡和薯条才不会变成大胖子啊!”
“没关系啊,你可以继续吃这些垃圾食物,等你变成大胖子,不要说我没有事先警告你呢!”乐乐故意装出一脸无所谓的表情,接著又状似自言自语地蹦出一句。“我想蕾蕾应该不喜欢胖子吧……”
“……”小葳沉默了足足一分钟后,终于拿起碗筷,乖乖吃稀饭,因为他不想变成蕾蕾讨厌的大胖子。
“乐乐,做得好!”吴妈欣慰地拍拍乐乐的手,轻轻地赞道:“谢谢你。”
她一直把小葳当成孙子在疼,可是她实在管不动小葳,因为他除了他爸爸以外,谁的话都不听,还好乐乐来了。
经过她这三天来的仔细观察,她认为乐乐是个非常称职的保母。
她不会一味地屈从或任由小葳胡闹,也不会大呼小叫、失控乱骂。她总是很有耐性,循序渐进地引导小葳,导正小葳的恶习。
“这是我该做的啦!”乐乐谦虚地说,拿起碗筷享用丰盛的早餐。
窝在门口“旁听”好一阵子的男主人,终解决定现身。
“早!”
一个没预期会出现的声音吓到乐乐,让她呛到猛咳。
“咳咳咳……咳……”她掩嘴猛咳,几乎将胃给咳出来。
“乐乐,这杯水给你。”
吴妈赶紧倒来一杯温开水,乐乐接过后,立即喝了一大口,缓解喉咙的不适。
“谢、谢谢……”她终于能说话,声音有些沙哑。
“你干嘛吃得这么急?又没人跟你抢。”楚军天一脸好笑地坐在她对面的空位上,跟她抬杠。
当初找她当小葳的保母,就是想找她麻烦,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的儿子有多难缠,可是刚才“旁听”后才发现自己误打误撞替小葳找到了一个值得托付的保母,进而对她的印象大为改观。
她果然有儿把刷子,并不是只会说。
高乐乐没好气地呛回去。“耍不是你无声无息突然出现,我也不会吓到!你知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耶!”
住进来的这三天,他刚好到国外出差,这是两人第一次碰到面。
他好笑地反驳道:“听你这么说,我不就耍改穿木展,才能在一百公尺外就通知你我快到了。”
这个女人真的一点也不怕他呢!
自从他接任“安国企业”后,就没人敢这么没大没小的跟他说话,感觉挺新鲜的,所以他才会老是不自觉地跟她抬杠吧?
“你觉得挂一个大铃档这个提议如何?”她礼尚往来地回敬。
“要挂你自己挂,我不会跟你抢。”接过吴妈替他盛好的粥,礼貌道谢。“吴妈,谢谢。”
“小葳,你听到了吗?你爸爸刚才有说”谢谢“喔。”高乐乐立刻转头对著小葳机会教育,纠正他错误的观念。“所以你以后也要说”请“、”谢谢“、”对不起“,知道吗?”
“……喔。”在爸爸面前,?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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