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自己太儿戏,为了一己之私竟然葬送了兄弟们的性命。
深秋的落叶开始一片一片凋零,黄|色的落叶像是断线的风筝,萧索的往下飘,幽洛一袭白衫,有些孤寂的站在山崖边上,看着深不见底的黑色深渊。
现在是弟兄们的丧期,幽洛和寨子里的弟兄们都披麻戴孝,为死去的兄弟们默哀。
冷冽的秋风拂动着她白色的衣服,竟有一种飘然欲仙,羽化而去的错觉。
“老大,你别难过了,弟兄们从來沒有怪过你。”九幽悄无声息的站在了幽洛身后,声音极尽温柔却带着化不开的哀伤。
“嗯,我沒事。我只是觉得自己太草率。”幽洛沒有回头,但是她知道赵四九幽言朽还有白玉都在后面,完颜朔风去处理一些烂摊子去了。
温庭筠等人已经被安全护送回了温府,毕竟他们身份特殊,留在山寨对他们來说反而会惹祸上身,而幽洛也沒有心思下山,一直在这山顶站了三天。
“生命本就是一场豪赌,他们若不是逢上了你相救,早就死在了战场上,你赐予他们新的生命,他们一直很感激你。”白玉摇着羽扇,与幽洛并肩而立,幽洛的余光瞥向他手中的羽扇,心里闪过一丝啼笑皆非的想法,这么冷的天,白玉为何要这样装逼?
若非不合时宜,幽洛真的很想白玉一句:你这么装逼,不觉得累吗?我倒口热茶给你喝可好?
“嗯。也许吧。我沒事了,你们最近要加强山寨的防守,时刻注意山下的动态,仇士良睚眦必报,绝对不会轻易放过我们的。”
“老大放心,防范措施完颜将军都已经布置好,只待一个瓮中捉鳖!”
完颜朔风早就已经将山寨的防御做到了万无一失,只要他仇士良的军队敢來,保证让他有去无回。
“那就好,言朽,你快回到宫中,一定要稳住你父亲,别让他带兵來围剿山寨。还有…最近找个机会把兵权夺过來。”
幽洛有些犹豫,但还是说了出來,她始终沒办法说出这样残忍的话,夺得兵权意味着言朽要杀了左延。
谁知言朽却毫不在意,声音清冷无情:“老大,你放心吧!我早就等着这一天亲手杀了他,为我母亲报仇!禁卫军大部分都已经是我的亲信,这件事你放心。”
“那就好…”
天空开始变得阴沉,有一种山雨欲來风满楼的怆然,幽洛收回颓废的状态,天下风云变幻,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十天之后,赵兰生传來了一个震惊的消息,陈王迎娶了绮情阁花魁玉奴,封为侧妃。
而与此同时,言朽也传來消息左延已死,禁卫军之职位现在由言朽担任,而皇宫内却是凄惨不堪。
皇帝完全被掌控在仇士良等宦官的手中,曾经参与了这场政变的人都一一被屠杀殆尽,整个长安陷入一场前所未有的腥风血雨之中,百姓惶恐不安,民不聊生。
只是奇怪的是,过了这么久仇士良居然还是沒有派兵來围剿山寨,这倒是有些出乎人的意料。
今天是玉奴大婚的日子,幽洛作为她唯一的主人,怎么也得去送份贺礼,这对幽洛來说平添了几分惆怅,她始终觉得陈王不会是玉奴的好归宿。
但是,女人是感性的动物,看一眼爱上了便是飞蛾扑火义无反顾,执着的认为那就是自己的如意郎君,直到爱情被阴谋颠覆,直到自己的心被千刀万剐,面目全非,才幡然悔悟,只是却已经覆水难收。
陈王纳妃自然是普天同庆的好事,而玉奴作为绮情阁的头牌,更是让整个长安的百姓赞叹羡慕,毕竟一个青楼女子能够坐上侧妃之位,这是史无前例的。
看着十里红妆铺地,大红的绫罗绸缎,金銮凤驾,长长的迎亲队伍从陈王府一路悠悠的走向绮情阁,幽洛的眉宇深锁,越是如此奢靡豪华,越是欲盖弥彰,陈王要做的绝不会娶一个青楼女子而已。
幽洛潜入了绮情阁,直奔玉奴的房间,此时她已经梳妆完毕,那窈窕的模样真可算得上倾国倾城,些许日子不见,玉奴越发的妩媚诱人了。
听见开门的动静,玉奴猛的转身,却看见了那个修长的身影站在门边,阳光懒懒的照在他的身上,投射出他冰冷的容颜,却依旧不减半分的魅力。
玉奴的身形忽然僵住了,她沒有想到幽洛还会來看她,在她大婚之前,就这样从天而降,不声不响。
“公子…”玉奴有些局促的站了起來,头上的流苏一晃一晃的,发出清脆的响声,她绯色的玉容眉目如画,却是不敢放肆的笑。
“不要紧张,今天是大婚的日子,公子说什么也要來为你添置一些嫁妆,免得你被陈王妃欺负。”
幽洛是真的打算安插一个人手给玉奴,她还太单纯,为了所谓的爱情背弃了幽洛,违逆了她,却也未必能够得到真正想要的万千宠爱。
第一百零五章 偷得浮生半日闲
“公子,对不起玉奴…辜负了你的期望”玉奴垂着头,浓密的睫毛遮住了她的眼睛,让人看不见她眼中的矛盾与挣扎。
幽洛寻了个位置坐下來,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不必说抱歉,你有权利追求自己的幸福,我只是想最后问你一句。”
幽洛端起杯子将茶水一饮而尽,喉间却是极为苦涩的,为了可能一厢情愿的爱情而葬送自己的后半生自由,玉奴她真的不后悔吗?
“如果有一天你知道了陈王并非是因为爱你而迎娶了你,你会后悔今天的决定吗?”很轻很轻的声音,却让人觉得很沧桑,有一种沧海桑田的远古。
“玉奴不悔。”
“那如果有一天,我和陈王兵戎相见,你站在哪一边?”幽洛似乎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她与陈王总有一天会敌对的。
玉奴终于抬起了头,眼中的泪水还在打转,仿佛一阵风扑过就要掉了下來,散落风中。
朱红的绛唇微微蠕动着,过了很久,才听见那一声哽咽的回应:“玉奴不知…”
“罢了罢了,新嫁娘怎么可以忧伤哭泣。”幽洛起身走至玉奴的身边,轻柔的将她脸上的泪痕擦去,停留了几秒,还是转身离去。
“玉奴,你好自为之吧。我已经让徐娘支出了万两黄金做陪嫁,另外安插了一名高手在你身边,你有难了就找他,能力范围之内,我必然会來解救你。”
玉奴看着消失在门框前的白色身影,泪水终于还是止不住的奔腾而下,有些秘密适合一直守在心里,说出來终究成殇。
转身看向镜子里头,芙蓉如面柳如眉,只是这千行泪破坏了这绝美的容颜,玉奴扯起嘴角浅浅一笑,不论是生是死,是好是坏,她都不会后悔的。
幽洛的心里堵得慌,这些日子被折磨的形体消瘦,茶不思饭不想的,心里也颇惦念温庭筠,便顺势拐进了翠微居。
翠微居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祥和,幽洛沒有敲门而是直接翻墙而入的,院子里福伯还是在修剪花草,青峦在晒草药。
远远的那颗相思树下,站着一抹白色的身影,孤独而寂寞,幽洛直接飞向那个身影。
“夫君,我來了。”幽洛停在温庭筠的身后,温柔的一声呼唤。
温庭筠猛的转身,脸上的忧愁像是冬日里的寒霜,久久郁结。
温庭筠快步走向幽洛,紧紧的将她拥入怀中,天地中两抹清俊的白色融为一体,却沒有丝毫的维和感。
“洛洛,我很想你。”温庭筠的声音压的很低,像是无声的哭泣,那日一别,日日相思绊。
幽洛的嘴角浮上一抹知足的笑,幸福莫过于此,两个人相互爱恋,不曾忘却江湖,心与心相互融化在一起,不会陌生,不会背叛。
“夫君,洛洛也很想你”幽洛环住温庭筠的腰际,贪婪的呼吸着有他淡淡香味的空气。
两人手牵着手沐浴着深秋的阳光,享受着这半刻的宁静,路过院子中,福伯淡定极了,唯独青峦慌乱的打翻了手中的草药。
青峦看着那两个俊逸的背影,瞬间脑子停止了思维,他家公子这是红杏出墙了吗?放着那么美丽的夫人不要,竟然与别的男子搞断背?他要不要告诉夫人!?
眼看着温庭筠已经亲昵的拉着那个男人的手去了房间,青峦僵硬的挪着步子靠近福伯。
“福伯公子他是不是背着夫人勾搭汉子去了?”
福伯一听,老眼瞥了一眼那消失的白色身影,又白了青峦一眼,淡淡的说:“你是不是老眼昏花了?那个白衣公子不就是夫人吗?公子哪里來的勾搭汉子?”
青峦顿时惊呆了下巴,瞪大了眼睛看向他们消失的方向,那个男人真的就是夫人吗?
青峦思忖着,终于恍然大悟,为什么夫人总是找他茬,为什么总是使唤他,折磨他原來,夫人就是那个太微真人的亲传弟子…
幽洛决定暂时忘记尘世中的一切纷纷扰扰,安安心心做温府的女主人,做好相夫教子的工作。
琴瑟和鸣,夫唱妇随的种田生活是幽洛活了两辈子都沒有试过的日子,那一种安定与平静让她沉沦。
第一百零六章 逍遥尽
温庭筠的儒雅温润是出了名的,但是对幽洛却是极尽宠爱,只有幽洛要,只要他有,他都会给她。
温庭筠一直在想,等再过一段时间,风平浪静了,便和幽洛举行一次盛大的婚礼,他要让全天下都知道,李幽洛是他最爱的女人。
幽洛捧着花灯,蹲在河边,抱在怀里虔诚的许了一个愿望,面颊的红云出卖了她此刻的心绪,温庭筠放下男人的形象陪着她像个孩子一样蹲在湖边。
漂亮的水灯被蜡烛点亮,随着水波飘飘荡荡,承载着幽洛毕生的愿望,不知道即将飘向远方,天空中突然一阵绚亮,震耳欲聋的声音响彻天际,漂亮的烟火在空间闪耀,转瞬即逝。
“好漂亮的烟火啊”幽洛第一次在古代见到烟火,虽然不及现代的华丽唯美,只有一小撮类似烟火一样的光芒冲天而上,却在此情此景中甚为珍稀。
“这里平静安逸,烟火迷城,倒是个游玩的好地方,日后的每一年元宵,为夫都会带你來这里看看烟火人家。”温庭筠见幽洛很是喜欢这里的环境风景,便决定每年都与她來此地重游一回。
“说好的了,一言为定哦。”幽洛伸出小手指,朝着温庭筠莞尔一笑,儿戏般的想要來个拉钩保证,却被旁边的青峦狠狠的白了一记目光。
青峦早已经忍不住了,一个人扛着那么多布匹和饰品就算了,还要当木头人一样站在那里看他们两恩恩爱爱,情话绵绵。
“公子,天色不早了,我们是不是该回去儿了?”青峦的声音依旧j细稚嫩,让幽洛总是忍不住回头多看他几眼,这样的姿色不做小受简直是暴殄天物。
青峦自然不敢明目张胆的说,公子,你们相亲相爱够了吗?你们这样子在光天化日之下卿卿我我就不担心人妒忌,惹人眼红吗?
“嗯,确实天色已晚了,洛洛,你还要再玩会儿吗?”果然温庭筠还是万事以幽洛的感觉为主,这让原本听到他家公子赞同的话语激动地感激涕零的青峦再次,悲伤逆流,他果然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备受公子宠爱的书童了。
“不了,也逛了一天了,我们回去吧。”幽洛斜着眼睛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一旁很是哀怨的青峦,情不自禁的笑了起來,这让青峦的脸部表情更加哀怨。
在温府的日子很平淡,的的确确有一种置身世外的真实错觉,然而,安逸的背后总是潜藏着巨大的危机,一切的历史轨迹都按照原來的步调,不偏不倚的进行着。
这一日,幽洛正在与温庭筠煮酒对弈,深秋过后,冷酷的冬季又将要來临,长安的冬季总是比南方的來得要早一些,围着炉子,已经能否感觉到寒意倾袭。
白色的棋子在幽洛的指间,举棋不定,正在犹豫之际,只见不远处青峦正快步奔跑而來,不过刹那就已经到了眼跟前。
青峦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儿,扶着门框,对屋里头的两人有些喘的说:“公子,夫人外头有一个自称夫人朋友的男人送了一个锦囊來,说是务必要转交给你,青峦不敢怠慢,就赶紧來禀报了。”
青峦大约是吃了幽洛的亏,对待任何一个來访的客人都不敢再狗眼看人低,否则万一哪天有蹦出个和幽洛一样级别高的身份,他就真的吃不了兜着走了。
“噢?他可有说他是谁,或者有什么凭证?”幽洛放下手中的棋子,她近來都沒有管山上的事情,会自称她朋友的人不是绮情阁里的人就是流光居的人。
“有的,夫人,您看,这是他给的信物!”青峦将手中的一个锦囊递给幽洛。
幽洛打开锦囊,只见里面有一块看似很普通的玉佩,但幽洛一眼就看出了这是流光居的信物,里面还附带了一张字条。
刚劲有力的字迹一笔一划写的很有气魄:“幽洛,速速回山寨,仇士良已出手。”
幽洛猛的收回小纸条,拽在手心里,有一种很疲倦的感觉,却又不得不收拾好那份闲散逍遥的心境,去负担起整个山寨的命运。
“夫君,我有急事要回山寨一趟。”
温庭筠看着幽洛一脸严肃的神情,清楚的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眉宇忧愁,只是坚定的说:“洛洛,我与你一起去。”
“不行!”幽洛锁着眉头,大声阻止道:“你身为皇家密使,本就不该沾染这些事情。说到底,匪就是匪,不论是盗匪还是义匪,对朝廷來说都是不可容许的,你更加不应当搅和进來。”
“但我不能放你一个人去面对那所有的危险,我们是夫妻,本就应该生死与共,荣辱同当!”温庭筠事事都顺着幽洛,却唯独在这件事情上,不肯退让半步。
曾经,他们为了夺得药方,去灵鹫山杀九雀,那一场生死与共一直是温庭筠心中永远磨灭不去的记忆,他永远无法忘记那个时刻都守护着他,为他牵心,为他怒杀白虎,杀东忍的女人,他的爱妻,李幽洛。
一直以为,都受着她的庇佑,她就像一个天上下凡的仙女一样,陪在他的身侧,带给他快乐和希望,守护他的安全与幸福,她一次一次的舍命相救早就让温庭筠生死相许。
“洛洛,凡事我都依你,只是这件事你必须听我的,让我与你一同去!”温庭筠的态度很强硬,让幽洛不容拒绝,但是,这等陷温庭筠于不仁不义的事情,幽洛显然不会做。
“夫君”幽洛噙着泪水,扑入温庭筠的怀中,紧紧的抱着他,哽咽的说:“夫君,洛洛此生能有幸嫁与你为妻子,是我三世修來的福分,我很幸福。”
”洛洛飞卿对你的情,至死不变。“
冰凉的泪水渗透了温庭筠的衣襟,一旁的青峦扯着袖子擦拭着眼角的泪水,这样生离死别的场景让他觉得很感动,第一次不觉得他们两个卿卿我我是可耻的。
然而,温庭筠还想说什么,却再也无法说出口,只觉得后脖颈一阵酥麻,身子便软弱无力的坠了下去,他清晰的感觉到自己倒入了一个无比熟悉的怀抱,失去意识之前,他仿佛听见她说:夫君,等我。
第一百零七章 两军对峙
幽洛交代了青峦和福伯好好照顾温庭筠,在她沒有回來之前,决不能放温庭筠走,虽然这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但是能挡着一日就是一日。
山上一如既往的平静,但是初冬的冷风却像刀子一样割破苍穹,预示着红尘山寨将要经历一场浩劫,幽洛的心乱如麻,这个天下就要大变了,沒有人能够阻挡。
幽洛脚还沒踏进山寨,就只听见一声激|情的嚎叫声,一只巨大的白狼猛的从山头窜下來,直直的扑向幽洛。强劲的风吹起她白色的裙摆,猎猎作响。
幽洛张开双臂,迎接着大白矫健的身姿,抱着大白温暖的绒毛舒服极了,有些疲倦的靠在它的肩头,听着它埋怨的呢喃,在轻声低诉:主人,你好久都不來看我了,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幽洛的鼻尖一阵酸涩,连大白都这么想念她,想必寨子里的兄弟们也早已经思念成灾,这么久了的确是冷落了他们,竟然有一种有了老公忘了娘的感觉。
“老大,你终于回來了!”赵四很狗腿的疯跑过來,抱着幽洛的大腿就是一阵哭丧的乱嚎,惹得一旁的大白很不屑的白了他一眼,但是赵四本人却淡定自若。
“老大,你可算回來了,兄弟们天天都盼着你回來,整个寨子沒有你在都冷清了好多!”九幽站在一边,夸张的说道。
笑话,整个山寨有几百号人,哪里來的冷情之说?要真说得上冷情,怕是这寨子里沒几个姑娘,倒是让这群山野汉子们寂寥了多时。
“哈哈。这不是回來了吗?我们先回去吧,收到赵兰生的消息,仇士良近來可能会动手,我们需要部署一下。”
一行人一边走一边谈论仇士良可能采用的报复方式,集思广益,差不多都列出了十几个方案,最终都被幽洛一句话推翻了:仇士良应该会直接派军队过來镇压。
幽洛之所以这么判断是因为根据仇士良现在的势力來看,他显然不屑于躲闪的偷袭行为,他会光明正大的派兵來围剿,一方面树立他在朝中的威信,一方面,他很可能会通过用这个方式铲除异己。
而仇士良派來的这个人很可能会影响到仇士良的利益,这个人究竟会是谁呢?幽洛绞尽脑汁的想着历史的顺序,却发现毫无头绪。
现在这个情况只能水來土掩,兵來将挡了,至少山寨算得上是固若金汤,而一切迎战和遁逃设备都已经齐全,能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这沒什么丢人的。
温庭筠醒來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依旧动弹不得, 这才知道幽洛用银针封住了他的|岤位,让他瘫软无力,只是不知道这个状态要持续多久。
三天后,山下果然有了动静,山顶上一串串银铃的铃铛声传來警示,说明山下有人闯來,而且属于大批军队型的,这是要将红尘山寨夷为平地的动静。
幽洛凌风而立,等着山下的人到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今日就算他们上演空城计也沒有用,來人必然会一把火将山寨烧成灰烬。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來人竟然是颖王李澶,从沒有想过他们再次相见的时候是兵戎相见,毕竟曾经是朋友,曾经经历过生死情谊。
两军对峙,双方主帅却都沒有下令动手,李澶第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那一抹浅白的身影,那个他寻找了很久的女人,如今就那样傲然站在山头,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颖王殿下,好久不见啊!”幽洛双手负于身后,懒散的朝颖王走去,直到两人只有咫尺之远。
“幽洛,你离开长安之后一直在盘龙山?难怪我一直沒有找到你!”颖王的确沒有料到幽洛一介女流会沦为山匪,而且看这架势,还是盘龙山的首领。
“是的,颖王殿下。”
幽洛探着头,透过颖王的肩头看向后台黑压压的人群,知道这场战役一旦打起來,整个红尘山寨都将会全军覆沒,就算她能够以一敌十,也抵不过千军万马。
而仇士良派颖王來围剿山寨,其目的很明确,不过是想假借颖王之手除了山寨这帮威胁,如果双方力敌厮杀,那么仇士良就能名正言顺的除掉颖王。
看來仇士良觉得颖王会是他权利的威胁,他必须要找一个听话的皇帝,颖王的夺位之路,任重而道远啊。
“颖王殿下,我想和你谈一谈。”
颖王英气的脸色气势磅礴,眉头轻轻动了一下,举起手向后退的军士挥了挥手:“本王与他谈谈,你们后退三舍。”
“王爷!”颖王的副将不知道事情的始末,担心颖王的危险,正想阻止颖王单独与李幽洛见面,却被桑椹两兄弟制止了,
“副将,不必担心,王爷自有分寸。”
幽洛与颖王两人并肩而立在浩渺天地之下,冷风吹动着他们的锦衫,黑色的发丝飞散在空中,平添了一分凌厉。
“颖王殿下,你可知仇士良为什么派你來围剿山寨?”幽洛直接开门见山,他和颖王之间在政治上沒有任何需要隐晦的。
“依你之见?”颖王何等睿智,怎么会不知道仇士良的打算,但是他原本也有自己的打算,只是沒有想到山寨的主人竟然是李幽洛,他的打算自然要放弃。
“仇士良想要借我们的手杀了你,好立一个听话的傀儡皇帝。如今陛下还在,他却要陛下先立太子,其中的味道不言而喻。而你太过于睿智,仇士良担心驾驭不住你,所以上演了这么一出。”
“确实如此,但这并不能成为我休战的筹码。幽洛,跟本王走,做我颖王妃,本王可以保你一世无忧。”
颖王想要说服幽洛放弃红尘山寨,嫁入王府,而他就可以毫无后顾之忧的灭掉山寨,再借此机会夺得兵权,将仇士良一军。
“我不会嫁给你的。”幽洛有些生气,颖王李澶真是一个蠢笨的男人,自己究竟爱的是谁都不知道。或许男人都这样子,总是忽略身边平淡的幸福,去追逐镜中花水中月。
“只要你愿意嫁给本王,我就放了山寨一干人等。”
颖王开具了一个令人无法抗拒的条件,幽洛看向那双方军力悬殊的两队,微微摇了摇头,目光坚定的看向颖王李澶,声音清冷的说:“颖王,是要这天下,还是一个女人?”
第一百零八章 筹码
李澶有些不明所以,轻轻的挑了挑眉头,若有所思的看着幽洛,眼神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我曾经对你说过,太子活不长,而最终角逐皇位的回是陈王和你,陈王表面上窝囊,也沒有什么势力,但是他却比你聪明很多,一直在悄悄积蓄黑暗势力。一旦他夺得皇位,仇士良的力量恐怕也会慢慢被他削弱掉。”
幽洛也是因为玉奴非要嫁给陈王,才着手去调查他的,这才发现陈王背后的势力错综复杂,其势力不输于仇士良所掌控的军权。
“同时,陈王也暗地里想要笼络禁卫军统领,但是他却不知道禁卫军统领是我的人,所以,我可以掌握他的一切动向。”
陈王的野心勃勃绝对不在颖王李澶之下,只是比起颖王,显然他太过于j诈狡猾,这么多年一直扮演着无欲停留权利与地位的闲散王爷。
他娶玉奴本是想要笼络山寨的势力,获得他们的援助,却沒有想到玉奴的筹码显然不够,但是依旧娶回去,恐怕是另有打算,又或者他是真心喜欢着玉奴也未可知。
李澶也不相信陈王会甘愿居于人臣,但是派人去调查过,却发现陈王的确沒有一兵一卒,日日沉沦在青楼巷口,无心于朝政,不关心苍生死活。
所以,天下人对于颖王李澶的呼声远远高于陈王,只是当今皇上还在,膝下也有子嗣,倒是沒有想过他们与皇位之争有关联,只是觉得颖王爱戴百姓,是个好王爷。
但是这样的呼声在仇士良的眼中那可是眼中钉肉中刺,现在的皇帝他很不满意,早就寻思着换人來坐坐了,他要的只是一个傀儡而已。
“这和你嫁不嫁本王又什么关系呢?”
“只要你放弃娶我的念头,留下者寨子里的一兵一卒,我助你夺得帝位。”幽洛言简意赅,语气中全是笃定和运筹帷幄。
幽洛笃定的不是自己拥有什么呼风唤雨,掌控天下的能力,她只是笃定历史的轨迹不会偏离半分,颖王会是下一任君王,如果结局不是这样,那么说明历史已经被扭曲,那么一切的生死成败都将是幻象。
冷风拂过肩头,窜过指间,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颖王始终沒有说话,只是看着远处的群山,黑暗之中起起伏伏,像是一条沉睡的青龙。
良久,颖王沉闷的声音才传來,带着君王一般的强势:“好,待本王荣登帝位,红尘山寨均加官进爵,永享太平。”
幽洛的心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能够不费一兵一卒让颖王全身而退,除了这个诱人的条件,恐怕还是颖王顾念旧情,否则今日一战,死伤难免。
“近來,你们先隐匿一段时间,所有的动静都转移到暗处。随我而來的军士都是镇远将军的旧部,不会走漏半点风声。”
幽洛浅浅一笑,对李澶说道:“你此次顺利完成任务,仇士良必定喜忧参半,你要记得投其所好。他喜欢什么样的人你就成为什么样的人,我会尽量制造一些动静,让陈王浮出水面,让仇士良的视线全部转移到陈王的身上。”
“本王明白了。”
颖王带着他的军士离开了盘龙山,对所有的军士宣布盘龙山一干山匪全部诛杀,所有的军士自然心领神会,只当山寨山匪全部被歼灭。
幽洛看着黑压压的军队渐行渐远,心中放下了一颗大石,却又同时平添了更多的惆怅,她从來不想去为难陈王,但是如今为了寨子里的兄弟们,为了自己的幸福,她不得不与尘网为敌。
玉奴的人生,终究无法如她所想象的那般完美,不论如何,她们终归会刀剑相向,只是不知道,最终她会不会放下手中的剑,归顺她曾经的恩人。
幽洛安排寨子里的兄弟全部隐匿在很久之前挖的地下宫殿,这个地下基地原本幽洛是打算來和官兵玩游击战的,沒有想到次次面对围剿,弟兄们都扛着大刀丝毫不躲藏。
安排好一切事宜之后,幽洛带着完颜朔风,九幽和白玉就下了山,将它们安顿在绮情阁之后,立刻飞奔向來翠微居,也不知道温庭筠现在怎么样了,估计气得够呛。
果不其然,幽洛到了温府的时候,温庭筠还瘫软在床上,丝毫沒有力气动弹,连骂青峦的力气都沒有,一看到幽洛心中分明是欢喜,脸色却铁青,冷着脸不理不睬。
第一百零九章 相思酿
幽洛看见福伯在树下对她拼命的晃悠着手,又一直跺着脚,神情似乎很焦急,便飞身落地。
“福伯,你找我做啥?”
夫人你现在摘这树花也來不及晒干啊!我刚才去药房内给你取干的相思树花了,來,给你!”
言下之意,幽洛刚才都白忙活了,有些讪讪的结果福伯手里的干花,瞅了瞅怀里一堆鲜亮鲜亮的新花,罪过罪过啊。
有了福伯的指导,幽洛很快就把相思酿制作好了,浅浅尝了一口,发觉味道美极了,甘醇爽口,甜而不腻,带着一丝丝花香和刺激。
心满意足的看着自己的成果。一小坛的酒,废了可是一大桶的米酒和一斤的相思树花,中间來來回回重复一个过滤的动作,双手都快残了。
正打算捧起酒坛子就去贿赂温庭筠,却被福伯喊住了:“夫人,等等,还差一点!”
幽洛止住脚步,只见福伯从袖口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入了几滴在酒坛子中,又收了回去。
“福伯,你加的什么好料啊?快告诉我!”幽洛想学会整个完整的制作过程,以后若是再惹毛了小温,就再故技重施。
岂料,福伯却卖起了关子:“这是老夫的独家秘方,不外传的!”
“哼,老头小气!”幽洛嗤了嗤鼻,屁颠屁颠的跑了出去。
福伯看着幽洛远去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像个孩子一样,如何指望她赶紧为温家添丁置口哦。
幽洛走出药房的时候已经是天黑了,这一天下來温庭筠又沒來理会她,这让幽洛真是有些挫败的感觉。
什么也不说,幽洛就直奔温庭筠的书房,她还指望着晚上能一起吃个饭呢,这不,这几天温庭筠都呆在书房里,连吃饭都是让青峦送进去的,立场和态度很明显。
有些狗腿的站在书房门口,依稀可以看见朦胧的烛光下那抹俊秀的身影正端坐在位置上,低着头专心致志的百~万\小!说。
洁白的窗纸上,他的身影在烛火中微微摇曳,看得幽洛有些发呆,屋子里的人早早就听见了外头的动静,空气中还飘散着相思酿的味道。
眼神飘香门口,只见幽洛正站在门口,不知在想什么,怀里似乎抱着什么,温庭筠突然想起今儿白天看见幽洛在树上窜來跳去,竟是去做相思酿了?
思及此,温庭筠的鼻尖有些酸涩,这几天对她不理不睬的,自己也不好受,明明思念如草长莺飞,如浪來山倒,却沒办法轻易纵容她总是一个人去面对所有的危险。
门吱呀一声开了,幽洛猛地回过神來,就看见了温庭筠高挑的身子正对着自己,那张俊美的脸有些疲倦,看起來是几夜沒睡好。
“夫君嘿嘿早早上好”幽洛不知所云的举起怀里的相思酿,有些讨好的弯着媚眼谄笑道。
“如今已经晚上了”
“喔晚上好!夫君,我特意跟福伯学了学酿酒,这不刚酿了新酒,來找夫君煮个酒论个诗”
煮酒论诗亏幽洛说得出來,明明就是來道歉的,还要说得这么文艺,这不是浪费了一壶好酒么?
温庭筠良久沒有说话,幽洛正寻思着说点啥,却被对面的人一把抱在怀里,小小的酒坛子就搁在两人之间,咯得胸口有些酸疼。
“夫君”幽洛是个不会说抱歉的人,其实她心里一直在说对不起,却始终一个字也说不出來。
“洛洛,以后别丢下我,别一个人去冒险好吗?我们是生死与共的夫妻,如果你死了,我也难以独活。”略带哽咽的声音,在这样的夜色中有些苍凉。
忘记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已经演变成今天这般,上穷碧落下黄泉,生死相随的境地。
“好”幽洛第一次放弃所谓的理智,那么就这样生死相随吧。
一场持久的冷战终于在淡淡的酒香中冰释,两人对坐在炉子前,敞开心扉互诉衷肠,都爱惨了对方,舍不得对方受到半点伤害。
这也是第一次喝相思酿沒有哭泣,他感受到了李幽洛的用心,娘亲的心全部融化在这花酿之中,参杂着无数的担忧与祝福。
温庭筠微醺的起身紧抱着幽洛,清淡的酒香喷薄在她的面颊,只听见男子浑厚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回响:“我温庭筠今生永远只爱李幽洛一人,如若违誓,不得好死。”
山盟海誓本是幽洛最不相信的字眼,君不见那些海枯石烂的誓约统统被掩藏在时间的长河里,让平淡的时光藏住旧时的誓约,脸追溯的资格都沒有。
但是,这一刻,幽洛却信了,他相信,今生今世,温庭筠绝不会有负于她。但是,命运的轨迹太过于诡异,终究算不清,是她负了他,还是他负了她。
那一夜的呢喃成为两个人心中永久不变的诺言,也让他们之间的情感更加的坚定不语,生死不悔。
在之后的日子,幽洛不断的在部署着一切事情,陈王果然被她带入了全套,对仇士良造成了致命的威胁,同时颖王逐渐退居幕后,深得仇士良的欢喜。
开成五年,唐文忠抑郁而终,皇位之争进入了最为激烈的时间段,由于太子已死,继位者无非是陈王与颖王的可能性比较大,而双方拥立者各据一方,不相上下。
仇士良想要立颖王为帝,因为陈王一而再再而三的触犯他的底线,竟然公然挑衅他仇士良的人,这样的人他是绝对不会拥立他的,相比较颖王倒是听话很多。
但是,纵然仇士良的党羽在遍布朝野,也抵不过陈王那方阵容的五朝元老和朝廷重臣,这种状况下,文不通,一切只余兵戎相见了。
颖王做皇帝对于仇士良來说,不过是捡了个傀儡皇帝,但是也犯不着为了让登上帝位而暴露自己的实力,反正他有的是手段让任何一个新皇成为傀儡。
幽洛埋头看着手中的资料,这是一份赵兰生送來的调查记录,记载着玉奴进了陈王府之后所受到的一切羞辱和痛苦。
心痛愤怒的同时,更多的是无可奈何,毕竟这条路是她亲自选择的,杀了她都不肯回头,她又能怎么样?
但是,这样的结果,未尝不是最好的,看來,对于陈王,她不必有任何顾忌了。
第一百二十章 夜探陈王府
幽洛正在思考着是不是应该先潜入陈王府看看玉奴再决定如何做,正愣神之际,温庭筠推门而入,手中端着新做的糕点。
幽洛沒有吃过桂花糕,第一次吃就特别喜欢,温庭筠见她甚是喜欢便仔细的学了一番,如今是做得有模有样的。
“洛洛,快尝尝我刚做的桂花糕。”
欢喜的声音带着一丝雀跃,他已经将制作桂花糕成为他人生的一种别样的乐趣,尤其喜欢幽洛咋咋称赞的样子。
“这是什么?”温庭筠看着幽洛手中的密密麻麻的信件,虽然沒看清上面写的什么,但是必然是她近來正在头疼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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