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来俊臣拍着胸脯保证,他派人盯了东宫一叫王定的胆小奴仆一个月了,出入规律早已摸清,到时直接抓起来,在他来俊臣面前,还不是让那小子说什么是什么,到时,嘿嘿,尚方监裴匪躬、内常侍范云仙,你俩不是和皇嗣旦走得近吗?等倒霉吧!
“好,本王也运动运动,让那些关系不错的大臣到时密奏他几本,安他李家小子个图谋不轨。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十月二十六,魏王府,酒宴上。
武承嗣举杯,关切道:“老弟,来,咱喝,这几天如何呀?”
“咕~咚!大哥放心,这几天我故意放得很松,那些入东宫的,不管和李家小儿探讨文字什么,尚方监、内常侍……有一个算一个,有一次算一次,我都按大哥你的吩咐,一个不落都报给老姑母,报他个和李家小子暗中接触、往来频繁、形迹可疑,有图谋不轨之嫌,反正那些人都是和李家小子关系不错的,都该杀!”
仰脖,一大杯酒灌下,油腻大手撕扯着鸡大腿,五短身材脸上满是肥肉的金吾卫将军武懿宗一蹬大驴眼,大咧咧说着。
“好。”
十月二十七,上午,迎仙宫,长生殿。
尽量避免着敏感字眼,春官尚书恭敬催促着:“陛下,再有五天便是长寿二年了,正月初一万象神宫的祭祀大典,‘亚献’、‘终献’人选陛下不知是否定下?请尽快告知微臣,微臣也好早作安排。”祭祀天地,场面宏大,礼节繁琐,各种人事,他也得费心思安排。
婉儿给轻轻揉着额头,皇奶奶话语有着不耐,道:“急什么急,朕定下来还不告你?退下吧!”
这几天皇奶奶很心烦——
原本凤阁侍郎李昭德的一番肺腑之言,她已倾向于东宫自己儿子,可这十几天来,东宫侍卫统领自己侄儿懿宗已经接连几次密告了自己那儿子与朝中几个大臣往来频繁、行踪诡异,尤其是今天早上,一连收到了十几份密奏,奏的都是自己儿子图谋不轨,让她又开始迟疑了!
自己那乖顺非常却永远看不透的旦儿是不是真有什么其他心思,自己那窝囊没本事但绝对和自己一条心的大郎是不是还可以考虑,选谁来当那‘亚献’呢?那人也许就是自己的接班人呀!
怎么办,选谁?
刚刚喝退了春官尚书,不过半刻,门外小太监便跑来道:“陛下,魏王求见。”
“宣他进来。”
“承嗣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
大郎这家伙来干什么?难道来游说我争取那“亚献”名额?想得倒好!忍着心中不耐,皇奶奶依旧亲切道:“大郎,起来说话,有什么事儿?”可一看武承嗣那严肃中带着急切的猥琐面容,不对,不是,是朝中发生什么变故了?
双目一紧,武承嗣郑重道:“陛下,天大的事儿!御史中丞来大人昨日抓了一个跟踪多日形迹可疑的东宫奴仆王定,在他身上搜出了这个!”说着,自怀中掏出一张纸片,递给皇奶奶。
纸片上有着一首烂诗:
御园百棵参天树,
冬无青绿唯秃枝。
次年何日能再发?
春日南风吹来时。
反复看了几遍,没什么奥妙呀?皇奶奶疑惑道:“大郎,这是?”
武承嗣面色前所未有的严肃,沉声道:“陛下,经过来大人连夜研究,发现了这是一首藏头诗,第二句‘冬无’暗含‘动武’,便是动我们武家,而将这四句开头两字连起来就是‘御园动武次年春日’,来大人知道后不敢怠慢,赶忙密告与我禀告陛下!”
这些聪明人的事儿,他文昌左相武承嗣也只能按在来俊臣身上,这才能让他这位老姑母更加相信。
动武?皇奶奶大吃一惊,眸中有着寒光闪烁,面上皱纹一抖们,冷声道:“谁写的?给谁?”触她逆鳞者,死!
好了,东宫下人身上搜出了这,他李家小子到大霉了,心中偷笑武承嗣恭敬道:“陛下,这纸片是那叫王定的带往东宫时被来大人截下的,至于谁写的,正在严加审问。”
自己若直接说李家小子写的,定会让姑母老人家怀疑这是自己故意陷害,而说是写给李家小子的,还没有收着,那姑母便定会相信,而重点怀疑那李家小子了,而审问,自然不能刚抓了人便审问出,那太假了!
嗯,皇奶奶点头,“此事加紧审理,严加保密,不得外传。”
“是,陛下。”
中午,东宫。
“没事儿干呀!不让出去呀!四处逛逛!”
口中叨叨着,在一众下人不待见的眼神中,晃着胖胖身子,韦团儿向着大娘、娘亲寝宫走来,目中却只有寝宫外对着的那颗大槐树。
“韦姑娘,你来我这儿干什么?”直接挡在寝宫门外,大娘刘氏冷冷看着韦团儿,丝毫不欢迎不欢迎她进去。
韦团儿酸酸道:“哟~,娘娘,您这里面有啥呀,还怕奴婢进去!”似不死心,还朝内望了两番。整个人却是向那颗早落儿叶的大槐树行去,靠在树下,摸着粗糙老树皮。
大娘刘氏不动,冷笑道“韦姑娘,你想那儿呆就呆着吧!”韦团儿在附近,她还真不敢离开。
第十六章 巫蛊咒(求收藏推荐,小海巫谢谢啦
似不经意向树根下一撇,像发现了新大6似的,韦团儿惊呼道:“欸,这儿的土动过,娘娘,难道这下面埋了什么好东西?可以和奴婢说说吗?”
韦团儿完全一副可爱狡黠爱探索的小丫头模样!其实,当初武承嗣手下韩青一伙儿埋得时候收拾的没一点痕迹,哪能让她看出,只是故作姿态罢了!
这小浪蹄子又搞什么名堂?得看看去!如此想着,大娘刘氏款款走来,大方道;“韦姑娘,你说什么?这下面有东西?那好吧!如果有,送给你了!”
看着韦团儿所指树根下,大娘刘氏疑惑,土色没有丝毫变化,哪里有土动过痕迹?别不是这浪蹄子消遣她,让她自己来挖。
“真的?娘娘真送给我?”韦团儿一副雀跃模样!
“当然。”
如此说着,大娘刘氏却有些狐疑了,这小浪蹄子怎么这么肯定!
“那谢谢娘娘了!”韦团儿乐了,看看一旁青衫侍女,“青鱼,给我从这树根往下挖!”
想用我东宫侍女,没门儿?大娘刘氏直接冷冷道:“韦姑娘,要挖你自己动手挖,让别人挖算什么?青鱼,把我屋里那盒点心给殿下送去尝尝。”
“是,娘娘。”青鱼乐的跑开了。
“喂!喂!谁帮我挖呀!挖出好东西我分他!”韦团儿装模作样招呼着,只是听到的却跑得更远了!
“韦姑娘,你说的是真的?这下面真有好东西?有好东西我帮你挖!”
腻歪到反感,一道让东宫所有人听了都不由升起深深厌恶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五短身材,面容奇丑,挺着个大肚子,在四名侍卫陪同下,经常在东宫没事儿找事儿的金吾卫将军武懿宗走了过来!
韦团儿笑着见礼道:“原来是武大人呀,婢子生就灵觉敏锐、观察入微,说的当然是真的,再说婢子难道还敢欺瞒你武大人,只要武大人把它挖出来,婢子愿和武大人七三分。”
武懿宗一指身旁两名侍卫,道:“好!来,张穹、赵之云,你俩给我挖!”
“是,将军。”
张穹、赵之云二人应命,行到大槐树下,拔出长剑,噗噗…狠刺,开挖!
一次次挖下,落叶扫开,泥土飞溅,武懿宗、韦团儿、大娘刘氏一旁看着。
“欸,韦姑娘厉害呀,还真埋了东西,你们看这土里还有今年的枯槐树叶呢,不过埋了有些日子!”看着泥土中满沾泥土有些发旧的枯叶儿,武承嗣故作一副惊异模样,然后笑看看一旁大娘刘氏道:“刘妃,你埋了啥好东西,可不可以和我说说呀?”
大娘刘氏冷冷道:“我哪知道埋了啥?”心中却已觉不对。
“将军,挖到了,没想到真有呀!”挖了一半的张穹大声道,弯腰探手,自坑中拽出一个满沾泥土的紫色锦帕包裹事物,递与武承嗣。
“我倒要看看这里面是啥,韦姑娘,咱俩等会儿分啊!”武懿宗一副大咧咧模样,会心了眼韦团儿,直接抖开锦帕!
一个不足扎长的暗黄桐木人偶,女性模样,胸前有着朱砂写就的名讳——武曌、生辰八字,在心脏处深深扎着一根银针!
“啊——,这是?”四名侍卫、大娘刘氏都愣了,就连韦团儿、武懿宗也装出一副惊异模样!
很明显,这是以厌胜之术巫蛊诅咒当今陛下——女皇武曌的桐木小人。
大娘刘氏急了,大声道:“这是谁埋得?这不是我埋的。”
哼,你们两个贱人还不死?心中笑着,韦团儿也装出一副惶恐模样,道:“武大人,这婢子可要不起呀,还是大人您拿着吧!”
武懿宗看了眼大娘刘氏,皮笑肉不笑冷冷道:“呵呵,这不是娘娘埋得?那娘娘埋得是哪个呀?”不是你也是你。
“你?”大娘刘氏气极。
猛然板起脸来,武懿宗郑重大声道:“娘娘,不管是谁埋得,但这个桐木小人是有人以厌胜之术巫蛊诅咒陛下的铁证无疑,而且,这个桐木小人是在两位娘娘寝宫外的大槐树下发现的也不容质疑,所以,懿宗身负戍卫东宫之责,必须将此事如实禀奏陛下,我想娘娘应该不会阻拦,想拿回这个小人吧!”
完了,完了……如一曲末世哀歌,大娘刘氏怒极,却难以争辩,一句话说不出。
“告辞!”
武承嗣甩袖离去!
当天下午,在东宫大娘刘氏、娘亲窦氏寝宫外大槐树下发现以厌胜之术巫蛊诅咒当今陛下的桐木小人,便被禀奏给了皇奶奶,而大娘、娘亲也给安上了“巫蛊诅咒当今陛下”的罪名,这,便是“巫蛊诅咒”事件。
黑云压城城欲摧,树欲静而风不止,一场围绕整个东宫的大风暴已经形成!
十月二十八日上午,迎仙宫长生殿。
看来那次撂在东宫的铁锹就是埋这个的呀?大郎呀,文昌左相,心机不错呀,可你姑母和王萧那两个贱货玩小人儿巫蛊诅咒的时候,你还在岭南玩泥巴吧!
刘窦二妃——我那两个天天心里得劲儿骂着我篡唐老妖妇的好儿媳呀,这次,你们没理由活了吧?反对我的,迟早必死。
肩膀婉儿小手轻轻捏着,手中把玩着那个有着自己名讳、生辰的扎针桐木小人儿,双目浑浊中透着睿智,皇奶奶笑看着韦团儿,故作严肃道:“团儿,你是如何发现这个的?”
“陛下,昨天……”你们两个总看我不顺眼踩在我韦团儿脑袋上的小贱人,厌胜之术巫蛊诅咒当今陛下,还不死!韦团儿心中有着得意,将昨天事情恭敬复述一遍。
晃晃手中木偶,逼视韦团儿,皇奶奶话语陡森寒道:“你是不是早知道那儿有这个?”这小蹄子,真和她大郎搅和一起了!
扑通跪下,韦团儿惶恐道:“奴婢不敢,奴婢确实不知。”这事儿,认了就是个死,不过,这位老祖宗是不会深究的。
皇奶奶摆手道:“注意点儿,下去吧!”丫头,你要是再不注意,就不留你了!
长生殿富丽堂皇,宫殿内侍女来往,一副如往昔繁闹。可皇奶奶看着,怎么觉哪里有些空落落呢?
对了,是自己的心,一种莫名的失落,旦儿,我的旦儿,怎么好像快要失去了呢?你到底是怎样想的呢?你到底有没有和那些人谋划呢?你告诉母皇呀!
可是,父王旦敢说吗?容得他说吗?说了皇奶奶信吗?
“哎——”看了眼身后的上官婉儿,一如既往的清丽飒爽,皇奶奶长长一叹,心中明白的婉儿也低叹一声。
下午,春官尚书又巴巴地请示来了,不连今儿,也就最后三天,是该定下来了!
看着春官侍郎那焦急催促眼神,皇奶奶无言沉默了,不再是为选旦儿、大郎谁为“亚献”而犹豫,而是……害怕失去,反诗“动武”、朝臣密奏、巫蛊诅咒,这三样都直指东宫,她的旦儿已不再适合来“亚献”了,甚至“终献”都不可以!
许久!
“亚献,魏王武承嗣!”
“终献,梁王武三思!”
让大郎、二郎他们互相牵制去吧,皇奶奶话语有着无奈!
大周的天空上,乌云旋集,冽风呼嚎!
十月二十九。
万象神宫祭祀天地不是小事儿,“亚献”、“终献”名额的传开,让魏王、梁王两人间也擦出了一争高下的火花,让朝中的文武大臣也看到了皇奶奶抛弃父王旦的信号,每个人也在这场风暴中做着各自的选择,或鹰击九天,或沉坠九渊!
消息传回东宫,大小仆人,一片慌乱,惶惶不可终日!
大娘刘氏、娘亲窦氏二人以厌胜之术巫蛊诅咒皇奶奶,轻则废,重则诛,命运已经注定,显得格外平静,将父王旦叫到了一处,谈谈今后的事儿!
父王旦寝宫,大娘、娘亲神色如常,父王旦耸拉着脑袋,他在为自己没法儿保护自己的女人、甚至不敢到他老娘面前为她们辩解一句冤枉而深深自责着,因为,他明白,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谈谈!
谈什么呢?
谈谈那桐木小人谁埋得?不是韦团儿,就是魏王、梁王那几个恨得他们东宫要死的武家子弟!不过,说这个有意义?有用?说了不会发生?不,一切都不会改变!
说说大娘、娘亲去后,谁来取代?韦团儿?那个野心勃勃的女人?
还是想想东宫的将来如何?如何在这即将降下的塌天大祸下生存?
命运无情!
什么都无法改变,只能听之任之,生性仁弱的父王只能低头默然。
但,还是的说!
父王旦抬起了头,目光中闪过坚定,道:“韦团儿,得除!”
“对,是得除了这个祸害。”大娘刘氏咬牙点头,“若不除,你和咱们几个儿子怕也危险,可是,有你老娘护着,怎么除呀!”
娘亲窦氏沉思道:“韦团儿狗仗人势,只有借助你老娘这个主人的手,才能除掉!”
“对,离间之计,借刀杀人!”大娘刘氏也道。
大娘、娘亲说着,都盯着她们的男人——父王旦。
父王旦摇摇头:“这我早想过,不行,母皇的刀不好借,弄不好反割了自己!”
大娘刘氏道:“那你想说什么,难道让这个韦团儿继续猖狂下去!”
第十七章 空亡藏凋(求收藏推荐,小海谢谢啦
平静的目光中有着坚定,父王旦低沉声音回荡空旷寝宫,“我说,韦团儿要除,但孩子们更要保,那是咱的希望!”孩子,父母爱的寄托,愿用生命来呵护!
目中有着守护的光芒闪烁,如一头护崽暴怒雌狮,大娘刘氏也坚定道:“不错,绝对不能让武家那群杂碎祸害咱孩子!”
点点头,娘亲窦氏道:“要不悄悄把孩子送到乡下给人寄养,等情况好了再接来!”只要能活着,一切都可以忍受!
“不行,不会让你送出去的,而且外面明目张胆再无顾忌,孩子们更加危险!”声音低声,父王旦有着无奈道:“我想,只要母皇当政,应该不会对我和孩子下手吧!”只是“应该”罢了,无力呀!对命运的无力!
灿灿星河,遥遥银汉,夜风中的璀璨,高处不胜寒!
一夜,说着那些令人无力的大事儿,安排着那些针头线脑的琐事儿,转眼,天明!
十月三十日,父王旦将我们兄弟几个叫到了东宫,与自己娘亲……提早话别,一样的凄凉,大哥等我们几个懂事儿的,早已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各个沉默不语,只有隆范、隆业玩的开心!
寝宫,娘亲窦氏房间,我,自侧室||乳|娘那里刚刚探看五岁大妹、三岁小妹仔细叮嘱一番归来的娘亲,娘亲妹妹姨妈窦氏,我王府管家娘亲本家族人窦德福。
微微红肿的双眼,娘亲窦氏看着诸人,声音有着平静,道;“诅咒当今陛下,罪在不赦,今个儿找你们来,我要将三郎托付给你们!”说着,娘亲看向了我,有着不舍与希冀,我眼里的泪花也在闪烁,那是一种莫名的心痛,似要失去什么!
娘亲看向了窦德福,一个五十多岁的健硕汉子,文武全才……我敬之如师的人,徐徐开口:“德福,你是我本家人,我也不多说什么了,三郎还小,幼稚好动,容易惹祸,但他天资不差,勤奋好学,只要严加管教,总会有大出息,在他长大之前,我想把他托付给你,一切由你照料,这里,请收我一拜!”
娘亲说着,扑通跪地,一拜而下!
“娘娘,奴才哪敢受娘娘如此大礼!”窦德福慌忙叩拜还礼,声音激动郑重道:“奴才定不服娘娘重托,将小殿下抚养成|人!”
两相站起,娘亲向我招手,“三郎,过来!”“是,娘!”忍着泪水,我乖乖跑来!
摸着我小脑袋,拿起桌边戒尺,娘亲对窦德福道:“今儿,当着三郎的面,我把戒尺给你,以后要是小三郎不听话,你给我用戒尺狠狠打,先打后报!”说着,森寒铜戒尺冲我晃晃。
“是,娘娘。”眼中有着晶莹,窦德福跪下接过戒尺,娘亲的信任让这个中年汉子感动。
娘亲亲切拍拍我的肩,道:“三郎,今后,德福会代我好好引导照顾你,你,要待他如父,敬他如先生,要好好听他的话啊,来,给德福磕个头!”
“三郎见过先生。”声音有着稚气,我恭敬跪下,以先生之礼拜见。
“好,好,好三郎!”窦德福激动将我拉起,说了些安慰娘亲的话,这才离去!
屋里只有我,娘亲,姨妈窦氏,那冰冷的空气也暖和了不少!
娘亲将我死死揽在怀里,似要将我的印记留下,我也贪婪的吸着那属于娘亲的味道!
抬头,娘亲看向姨妈窦氏,却欲言又止,姨妈窦氏却摆摆手,“姐,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一母同胞,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再说,亲人里,除了我,你还能托付给谁,放心,我一定会像疼爱自己儿子似的疼爱三郎!”
“妹——”娘亲说着便要跪下!
“姐!”姨妈拉住了娘亲,二人抱头,失声痛哭!
“来,三郎,给你姨妈磕头,记住,要一辈子听姨妈的话,向孝敬娘一样孝敬她!”
“姨妈!”
冰凉的日头,东宫的一日,没有那些欢声笑语,仆从匆匆而过,尽皆低头不语!
夜,兄弟几个都没回王府,我们一起聚在东宫,同父王、大娘、娘亲吃着晚饭,想尽量弄些欢乐气氛,可除了隆范、隆业没心没肺不懂事儿,没谁能真正乐起来!
夜,深了,我和娘亲睡在一处,听着娘的教诲!
“三郎,要多读书,从书中,你能学到很多东西,丰富强大自己,不然,就会像那几个武家崽子似的,一辈子难成大器!”
“要修德,要学会做一个‘人’,做一个自己想做的‘人’,一个失败的‘人’,再高的才干,对他也是多余!”
“要明哲保身,在你羽翼未丰的时候,要想法设法避开一些争斗,别给卷进里面。”
“要交朋友,倾心交结,叫自己值得交的朋友,一个人再怎么强大,也还只是自身的强大,只有当你身边汇聚了一群同样强大的人,那才是真正的强大,那是一种势,一种顺其自然的势,一种天上地下莫敢不从的势!”
……
娘说着,我似懂非懂的点头!
娘亲盯着我的眼睛郑重道:“三郎,娘相信,我的三郎将来一定会有大出息,你一定要答应娘,你千千万万要好好照顾你的两个妹妹!”
“嗯!”我点头,两个小妹妹很可爱,靠近她们,能感受到那血浓于水的联系,让我发自灵魂的欢悦!
“你父王……哎!”娘亲低叹一声,“他没什么大志向,一辈子闲散懒惰,只想讨个活命,仁弱的性子,注定一辈子难成大事儿!”
摸摸我小脑袋,娘亲郑重道:“说了一夜,娘最后给你四个字,‘以屈求伸’,大丈夫者,能屈能伸,尺蠖之屈,以求其伸!”
“娘,我记下了!”我狠狠点头,转而想到了什么,扬起稚气小脸,疑惑道“那为什么有人给大哥提亲,娶武承嗣的女儿,大娘却一口拒绝,不以屈求伸呢?”
娘亲窦氏说不出话来了!
天明了,十月三十一,周历的除夕!
神都洛阳,爆竹声声,一天的欢闹,欢笑充斥天地,只是……不属于东宫!
除夕夜,红灯笼,年夜饭,一家大团圆!
夜里,冽风吹过的九重天阙处,飘起了细碎的雪花,纷纷扬扬的大雪覆盖了整个神都!
长寿二年正月初一大早上,按照父王旦吩咐下去的,一如往昔庆贺新年,还特许了我们放了些爆竹!
穿着新衣服,大哥指挥着我们,二哥和我兴奋的跑跳,伴随着四弟五弟的欢呼,雪地上爆竹声声炸响!
但是,除了四弟五弟,我们的一切,都是装出来的,我们都已不小,知道些事儿了!
拜年了!
父王旦、大娘刘氏、娘亲窦氏高高坐着,我们哥几个磕头拜年,父王给了压岁线,大娘分赐了金珠宝玩!
火红的颜色,新年的喜庆,谈笑风生,一切如常,只是,父王旦和我们几个王子没像往常一样去万象神宫祭天祭祖罢了,因为,东宫的我们根本没接到准许参加的谕旨,连祭天祭祖的资格都被剥夺了,这意味着了什么?谁都明白!
上午,父王旦领着大娘、娘亲、我们几个兄弟去迎仙宫长生殿给皇奶奶拜年,当值的,韦团儿,自从“巫蛊诅咒”事件,似乎为了与东宫划清界限,又借着过年这个由头,韦团儿便赖在皇奶奶这儿不回了!
“团儿,母皇可在?”
父王旦问着——皇奶奶当然不在,现在的皇奶奶正在那高大堂皇到让人不敢想象的万象神宫里,在群臣和她那两个侄儿的簇拥之下,祭拜着天、日、月、星、风、雨、雷、电、后土、五岳等各路大神、拜祭着列位先祖,在那“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山呼声回荡里,负手高天,接受着文武百官的朝拜,但……独缺了她的儿子!
衣着鲜丽,面上有着嘲弄,韦团儿恭敬答着:“禀殿下,老祖宗不曾在宫里,去了万象神宫祭拜。”看你,还陛下儿子,连祭拜的资格都没有吧!
“哦!”父王旦点头,同我们回去了!
肃穆的气氛,万象神宫的祭拜一样样进行着,祭拜完毕,已中午了,心中空落落的皇奶奶刚回长生殿,便问韦团儿道:“团儿,旦儿和刘窦两妃来拜年没?”祭拜身后缺了儿子,让她总觉有些不自在!
恨不得大娘、娘亲早死的韦团儿怎么可能如实禀报,当下,便大着胆子正色道:“奴婢清早便在这儿当值,没见他们来过!”
“哦!”皇奶奶笑了,有些冷厉,有些肃杀,“好,团儿,朕明天单独召刘窦二妃来拜拜年!”
“是,陛下!”韦团儿恭敬应着,心里却笑了,跟随皇奶奶这么长时间,她当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口谕下东宫,令刘窦两妃明日拜年嘉豫殿。
正月初二,晨,大娘刘氏、娘亲窦氏入宫,可嘉豫殿内,除了冷笑着的韦团儿与四个粗壮健妇,哪有什么等待拜年的皇奶奶!
“两个贱人,还不死!”
两条麻袋,一个深坑,一切埋葬!
中午,大娘刘氏、娘亲窦氏还未归来,父王旦派人去问,得到的答复是,刘窦两妃拜年后出殿去了!
一切都已清楚,大娘刘氏、娘亲窦氏恐怕已遭不测!
娘,死了!
痛!痛彻心扉!
心在滴血,灵魂在震颤,我无声地哭泣,生命里的某点印记永远的消散天地!
怨兮欲问天,天苍苍兮上无缘,举头仰望兮,空亡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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