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每天要听着唱盘里的《牡丹亭》,跟着哼哼几句,才能入睡,
她睡梦中喃喃着的,————“再再——”
再再,
再再,
小成猛地踩向刹车!口里一股血腥直往上涌!
“小成!别下车!他妈他们陷你呢!”
“再再!”
“快去叫人————”
刀,已经深深捅进他身体的左侧,————正是红旗捂着的地方————
生死一线,
再再就回来了,却,摘掉了脾脏,
就因为此,再再被送进了军营当兵,他也跟着去当了兵,
摘掉了脾脏,再再身体一直都不好,
那天,
再再坚持过来帮自己,路上,出了车祸,
医生说,“如果脾脏没有损伤过,也许,能救得过来,”
他远远的站在角落里,谁也不知道,谁也不知道,他远远站在那里————他看见————
红旗死死咬着再再的手,多少人去拉,拉不动,————最后,红旗生生咬下了他手背上的一块肉!
血淋淋,血淋淋,
再再一动不动躺在那里,红旗满嘴鲜血被人抱走,旁边哭声一片,她没有哭,一滴泪都没有,只有,唇边,那触目惊心的血————滴落在她的胸前,一滴,两滴,
他那时蹲在角落里,生生呕出了两大口血,
再再,
红旗,
红旗,————
向毛 主 席保证,永远不让我的红旗孤苦无依,让她永远幸福。
再再这么对她说过,再再在她的五角星下这么对她说过,再再把这一切记在了自己的笔记本上,
事实上,再再把所有的“红旗”都记在了笔记本上,厚厚一本,全是他的红旗,他赤诚无尘的心————
“向毛 主 席保证,我有幸写完红旗一生最好,如果不行————带进坟墓,我的红旗在外漂泊一生。如果,谁看到我这个笔记本,就请好好照顾她,让我的红旗平安一生。”
再再笔记本上的每个字,都刻进了小成心里最深处,特别是,这最后一页最后一行小字————
125
“她还不吃,”
宠春诚抬起头望向从工人房里走出来的鲁水良,问。鲁水良摇摇头。
鲁水良把热烫烫的水饺递给保姆,走向首长,
首长多久不抽烟的,现在也是一根接着一根,眼睛里热乎乎的,好像随时就会老泪纵横,
“首长,您也要注意身体,红旗,这是一槛,”
鲁水良给他递上一杯热茶,他摆摆手,叹了口气,摇摇头,一瞬,真的苍老了许多,
“怪不得她,怪不得她,太像了,真的太像了,”
鲁水良在心里也在叹气,
首长,何尝没被伤着?
他们先看过那个国左儿,像,实在太像了,首长出来时,眼角的湿润,何尝不是一种对儿子的————
可回来,再看见他的红旗,如此,你怎能不让一个老人伤透了心!
宠春诚按熄了烟,站起身,慢慢走向工人房,
“首长,”
鲁水良摆摆手,
“没事儿,我看看她,看看她,”
看着这个老人的背影,戎马一生,膝前这一大一小,大的走了,小的————咳,怎样的纠结啊!
进去了,
看到了,
看到了,心,真比刀子割着还疼,
她静静地坐在那里,静静地望着一处,一动不动,连她爷爷进来了,她也没看过来,
“红旗,”
宠春诚走过去蹲在她跟前,双手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冰凉,屋子里很暖和,她的手,还是冰凉,宠春诚握着,眼泪就要掉下来,
“你看看爷爷好不好,爷爷和你说话,”
“红旗,”
她看过来,眼睛里,静静的,
“爷爷心里和你一样难过,你知不知道,”
好半天,她点点头,
宠春诚也点点头,
“爷爷这次不怪你,就是想和你好好谈谈,好不好,”
她点点头,手,摸上她爷爷的眼睛,她冰凉的手和那热热的泪,宠春诚心酸的厉害,
“我们都知道那个人不是再再,”
红旗点头,
“他确实需要帮助,我们有许多帮助他的途径,我们可以给她找到更合适的肾源,我们甚至可以为他支付所有的手术费用,红旗,这都是在帮助他,真的不需要你去捐给他,孩子啊,你还这么年轻,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你站在爷爷的立场为爷爷想想好不好,你说,你要去捐肾,————”说完,宠春诚的眼睛再次湿润,“爷爷,怎么舍得————”
红旗望着他,不言不语,宠春诚紧紧握着她的手,
“红旗啊,你说话啊,你答应爷爷好不好,我们不捐,我们用其他的方式帮助他,一定把他治好————”
红旗,低下了头,象个小孩子,望着自己的手,
“再再没有了脾,我要是也没有了一个部分————和再再一样,他就不会忘记我了,”
这话儿,你让宠春诚怎么受得了?受得了?
紧紧地抱住她,“傻孩子!我的傻孩子!再再怎么会忘记你!再再在天儿上看着你呢,你要有个好歹,再再怎么过得?他怎么过得?”
红旗摇头,
“他好久都没有让我梦见他了,他忘记我了,”
宠春诚慢慢推开她,眼圈儿红红地望着她,
“什么时候开始你再没有梦见他,”
红旗垂下眼看着她的手指,不说话,
“是不是————小成————”
红旗低着头,还是不说话,
“红旗,这件事,你想过找小成吗,”
好半天,红旗点点头,
“你后来不找他,是不信任他?”
红旗摇摇头,低着头,还看着自己的手指,
“不想信任他,”
都是心疼她的人,顺着她思维想下去,不难想到她的理由,
“为什么,”宠春诚还是问了出来,
好半天,她说,
“不能信任他,他要是也走了,怎么办,”
尽管,想到可能是这,可,真正听到,还是让宠春诚疼地一窒,
“宠叔,红旗其实很单纯,她的想法很直接,所以,她的某些做法,也会很直接,您别和她生气,和她说说话,慢慢,她会告诉您的,她很信任您。”
这是,小成跟他说过的话,
此时,宠春诚深深感慨,小成真的入骨入髓的了解着他们家小丫头,这是怎样一份心?
事实,
红旗是象他所说,她再犟,可她信任你,她就会对你说实话,毫无保留,
红旗对得起他的一份了解,也对不起他的一份了解,
这孩子,应该知道,小成值得她的一份信任!
126
“红旗,”
宠春诚蹲在她跟前紧紧握了下他孙女的手,抬头望着她,
“你看着爷爷,今天就咱们爷俩儿在这儿,你刚才跟爷爷说了实话,爷爷今天也跟你说份掏心窝的话,”
红旗点点头,
“爷爷————爷爷也没有照顾好再再,”说着,看着宠春诚的眼泪就落了下来,“再再很小就没有了妈妈,我又一心扑在事业上,他虽然跟着我一个军区一个军区的转,可是,生活上学业上都是保姆、秘书,其实,都是陌生人,再再,再再其实是个蛮敏感的孩子,他小时候很黏我的,可是后来————”宠春诚象有点说不下去,眼睛看向别处,象在回忆,象在自言自语,“再再和我‘距离’越来越远,他十三四岁那会儿专门惹事儿,现在想来,他是想引起我的关注吧,可是我————事情都给秘书处理了,见到他也是骂一次打一次,再再那天在警察局呆了一晚上,他惹那大的事儿,就是想让我去亲自接他吧————”
一个老人,蹲在那里,想着自己已经逝去的儿子————满目的愧疚,满目的创伤,满目的回忆,满目的凄凉,————
“我把他送去了英国,我没想到,那是把他越推越远,————七年,再再一次也没有回来过,平时,更没有只字片语,我想,我是伤透了他的心吧,————我总骂他是个混账,可他做的哪一件混账事不是我的错,————红旗,”老人看向她,眼睛里都是伤心,
“再再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其实,是你,”老人的泪一颗颗落下来,“他愿意把什么都告诉你,他想把什么都给你,————那年,再再在我跟前说要收养你时,我儿子哭了,他说,他看到你,就像看到他自己,你就像他的另一个生命,他要让你过好,他要把最好的都给你,温暖,不孤独,他不想要你一生,漂泊无依————孩子啊,我没有照顾好自己的儿子,我儿子想照顾好的人————我怎么能让你受苦受孤————”
红旗不知道,她这个时候已经泪流满面,可是,她依然那样象个小孩子,静静地望着这个老人,这个老人是再再的爸爸,他在说再再,说她这个世界上最最————
她还伸手过去给他擦泪,她想微笑,因为,她觉得,再再如果在,也会是这样做,再再一定也想听见他爸爸说这番话,听了,他也会满足,也会释然,这是他的爸爸————
宠春诚抓住了她的手放在手心里包住,紧紧地握着,
“红旗,再再已经走了,可是,直到现在,再再应该走的安心了,因为,你有了小成。”
明显感觉红旗的手指缩了下,
是怕?
是逃?
是伤?
宠春诚紧紧握着,
要让她面对!
“红旗,红旗,”
红旗懵懂地看过来,眼睛里都是泪,
“爷爷跟你说再再,你看见了,爷爷是不懂得珍惜他,红旗,你也想像爷爷这样,不珍惜小成吗!”
不珍惜小成吗?
不珍惜小成吗!
红旗怔怔地望着宠春诚,
珍惜?
珍惜————
“红旗,小成不容易啊,有些事情————红旗,这本不是爷爷该跟你说的,也许,小成并不想让你知道,可是,————小成去西 藏,为你整整守了一年的愿!”
红旗震惊地望着他,宠春诚轻轻点点头,
“是的,为你守愿,再再没有完成的心意,他替他去完成了,为你守愿!西 藏每一座寺庙,大大小小,经幡上,都是你的名字,你的不幸就是他的不幸,你的幸福就是他的幸福!”
你的不幸就是他的不幸!
你的不幸就是他的不幸!
你的不幸就是他的不幸!
红旗突然站起来,向前走了几步,————突然,冲了出去!
“诶!红旗!”
外面的鲁水良就要追上去,却听见,“水良,”转头一看,首长眼睛通红地喊住他,“让她去,”
“可是红旗————”
宠春诚摇摇头,“让她去,她要自己想明白,她会自己想明白的,”
鲁水良看见首长微微抬头看向窗外,好像有着千言万语,好像有着安心————
再再,你也希望爸爸这样做吧,其实,儿子,你的笔记本小成拿走前,爸爸看到了,你说你一定要为红旗整整守上一年愿,你说,你不会让你的红旗一生孤苦无依,————小成,为你做到了。
127
“要不,让红旗嫁给我吧,”。
“我觉得,她现在回去不要紧,她解决得了,————鲁主任,真的不要紧,你跟宠叔说,我跟她马上回来,我跟着她呢,”
“你爷爷刚才的意思是不想让你现在进去面对他们,你也听到了,是我要带你回来的,现在,咱没进去,你如果也不想进去,我们可以马上走,”
“没事儿,让她,”“不是宠,这件事儿,她能处理好,相信她,————”
“我和再再都在八十中上的初中,你知道吧,”
“恩,臭味浓重,那是一种难以言传、难以忍受的甜臭,刚开始闻的时候,还感觉是甜的,很快就是令人想吐的腻臭,好像乾隆到处御题的字。
“放心,都是你会的。”
“以后别这样跟爷爷说话了,你爷爷年纪也大了,再生不得多大的气了,”
“你觉得应该去做的事情就去做,可是,你也要让我们不为你担心吧,”
“我是说,你去,我也跟你去,而且,俞竹说的这场,我帮再再上去讲,”
“红旗,红旗,你看看我,看着我好不好,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很难受,我————”
“你把我抱这紧,怎么看,”
“我还知道一边打嗝儿一边含更爽呢,那不逗他们嘛,就哄着你个小傻瓜了,”/
“乖乖,操几多心喏,再说————”“那套东西,是我送的,”
“让她去挤挤,”
“你再动,信不信我现在就进去捅了那个国左儿,”
“向毛主席保证,永远不让我的红旗孤苦无依,让她永远幸福
一路上,红旗就在想,就在想,————
这是小成,小成,
“也许,小成并不想让你知道,可是,————小成去西藏,为你整整守了一年的愿!”
“赶明儿,有时间了,我一定要找个特干净的地方,恩,就西藏吧,老老实实,吃斋,戒欲,给你守一年的愿,把你身上不好的都抹了————”
红旗的眼泪在不停的流,不停的流,好像,要把这小半辈子的眼泪都流光,
她的双手无依地垂在两侧,握了拳,又,松开,茫然,又仿佛有种钻心的疼嵌在身体里,
红旗,你的一生,不能这样吧,开头,是满满当当的许诺,中间就变得皱巴巴的怯生生,难道,到结尾,只是,烟花一场————
红旗,人生就像一杯茶,不会苦一辈子,但,总会苦一阵子,你要熬过去啊,熬过去啊,
红旗,能使自己得到幸福的,只有自己啊,
“是的,为你守愿,再再没有完成的心意,他替他去完成了,为你守愿!西藏每一座寺庙,大大小小,经幡上,都是你的名字,你的不幸就是他的不幸,你的幸福就是他的幸福!”
你的不幸就是他的不幸!
红旗的不幸就是,————小成的不幸————
眼泪已经唬住了看不清方向,红旗开始小跑,一路跑,一路跑,
你的不幸就是他的不幸,
红旗的不幸就是他的不幸,————小成的不幸————
“爷爷跟你说再再,你看见了,爷爷是不懂得珍惜他,红旗,你也想像爷爷这样,不珍惜小成吗!”
珍惜————小成————
红旗一路跑进了总医院,
心,被死死的揪着,她就知道,他就知道,他一定在这里,一定在这里,我的不幸就是他的不幸,我要没有了一个部分,他也会失去他的一个部分,我身上的不好,他身上就会不好————
当一口气冲上七楼,看到————
走廊上,正在和主治医生说话的小成————
红旗,再也承受不住————冲了过去!
“不捐了!不捐了!我们不捐了!再也不捐了!”
从后面紧紧抱住他腰的女孩儿使劲地大声叫,不住地摇着头,眼泪,象断了线的珠子,一大颗一大颗地直往下落,哭地鼻头通红,紧紧地扣住他的腰直往后拖,
“红旗!红旗!红旗!”
小成压下心上的惊愣想转过身抱住她,她在后面就是不松手,好像,生怕,他一转身,就,不见了————
“不捐了!我们不捐了!回家!回家!!不捐了,不捐了,————”
痴红旗啊,
痴红旗啊,
她这样哭,这样哭,在剜小成的心呐!
“红旗,红旗,”
小成的手都在颤抖,她扣在自己腰间的手那样紧,那样紧,好像,抓着自己的,命————
她的眼泪,
她的哭声,
小成的眼泪漫下来,
双手紧紧握着她环在自己腰间的双手,扭过头,努力想看见她,
“红旗,红旗,不哭,不哭好不好,让我抱抱你,红旗,红旗,”
“不捐了,我们不捐了,回家,回家,————”红旗还在哭着说,
“好,好,不捐,不捐,回家,我们回家,红旗,让我抱抱你,让我抱抱你,————”小成的声音都梗咽地————
红旗的双手渐渐在他的声音里松开——小成迅速转过身,紧紧地抱住她!
红旗的双手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把自己湿润已经模糊一片的脸紧紧地贴在他同样湿润模糊一片的脸上,依然,不住地哭着说,像个无助的孩子,
“不捐了,不捐了,————小成,————红旗的不幸,就是————小成的不幸——红旗的不幸————小成的不幸————”哽咽地说不出来,只剩下她嘶哑哀戚的哭声,
痴红旗啊,
傻红旗啊,
孤苦无依的红旗啊,
小成紧紧地抱着这个————心尖上的疼,也是,自己的————命呐————
咬着她肩头的衣裳,小成哭地泣不成声
红旗,
红旗,
让我永远守着你吧,永远守着你————经幡上,我的,在血液里,已经融入你的————
相依为命。
128
怀里的女孩儿,双手紧紧抓着他胸前的衣裳,还在小小的抽咽,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她的眼睛因为这样狠狠地哭过,红通通的,却依然钻心的美丽!
第一次见到她时,她十三岁。
第一眼见到她时,她盘腿坐在书房的角落里,静静地在翻看一本画册,
“红旗,”
她抬起头————
那一瞬,小成看见了她的眼睛————
夜一样,
宁静下无暇的深邃,
“这是小成,”
女孩儿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又低下头看她的画册,
再再走过去,蹲在她旁边,手支着脑袋,
“喜欢哪一幅,” |
女孩儿点了点面前这一幅,
“这叫什么名字,”
“韩熙载夜宴图。”
女孩儿点点头,
“涂满屏风的这块石绿色,饱满熨帖,这位舞女的背影也很漂亮,最动人的人是他,”女孩儿点了点“韩熙载”,“他是个当官儿的吧,俨然官相,骨子里的颓废,身居高官,看透官场,才会有这副深沉的颓废相,胖身团坐,双手垂落,目光是在享受,可是,也好像心事重重,”
小成绝对是惊艳的!好敏锐的观感!《韩熙载夜宴图》可贵的除了它用笔、色彩、韵致、气息的“绘画美”,同样迷人的可不还有它背后的故事?而,这一切切的戏剧性就承载在“韩熙载”的呈现上!她看准了不是!
再再也像来了兴趣,疼爱而沉醉地坐了下去从后面拥住她,脑袋搁在她肩头,手指着画册,在她耳边————
“这副韩熙载夜宴图是————”
他仔细的讲,她仔细的听,
一双妙人儿,
书香垂落里,仿佛只有他们的世界————
女孩儿听着,她的眼睛里始终有股灵气在流动,豪情、快意、惆怅、销魂————让你,能心安、心颤、心————迷离————
“小成,”
他看向再再,再再抬头笑着问他,“我说的对吗,”
他没有说话,微笑着点点头,
再再垂下眼,继续给他的女孩儿讲解,
他一直带着淡淡的笑,尽管,他分明看见再再眼中————再再是天生的宠儿,宠儿眼中的尖锐是丝毫不会掩饰的,
小成了然。
果然,从此以后,自己再没有和他的女孩儿如此面对面过。
小成了然,也,释然,
这样的孩子,又被再再这样的孩子遇到,————没有余地。
不过,寥寥几面,他还是会不由自主去看看她,但,有分寸,
她在长大,
她的表情也越来越丰富,
她爽朗的大笑,
她甜甜的憨笑,
她顽皮的坏笑,
她静静的模样,
她思考,
她想通了,————
这是个快活孩子,可,安静的时候,又那样贵气雅致,骨子里很挑剔,精致的挑剔,行为上又分明大气爽利,
是个心善孩子。而且,灵慧。
再再带着她满世界跑,
再再每到一处,都会给他发回一张当地的明信片,
可,每次接到明信片,他有时还是会想起————
内蒙古辉腾锡勒草原上的她会是什么样儿,
以色列月光下死海上的她又是啥样儿,
在赞比亚面对赞比西河她的笑容会如何,
见到俄罗斯被利维坦式的金黄色她会震撼吗,————
想想,自己也会微笑,她的笑容真有感染力,只见过几次吧,怎么就记得这样清楚,————
可,
没想到的是,她的笑容如此清晰,她的哭————却是,让自己那样撕心裂肺————
“红旗!红旗!”
那么多双眼睛在流泪,那么多双手在拉她,
她一滴泪,没有,
她的眼睛依然那样美丽,
那样静,那样沉,
注视着再再,注视着,仿佛,付出了所有的心魄,
谁也有没有料到,
她慢慢低下头,竟是————咬住了他的手背!
那样用劲,
那样用劲,
“红旗!红旗!”
更多的人哭着,更多的人去拉她,
静,没有了,
沉,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了,————
她被抱走时,
唇边鲜血淋淋,
眼睛里,什么都没有————
他在角落里,生生呕出了两大口血,
眼里,和她,一样空,
为再再?
为自己?
为她?
已经分不清,—
(抱歉,我的置顶说明是不是给了你们误解,我是说,这篇文后面还有些内容,而且,还有个小爆点咧,我还没有过完瘾呢,嘿嘿。不过,向毛 主 席保证,如果时间允许,我绝对想一气呵成,只是,————咳,痛苦的12月啊!就当可怜咱这在考试潮里摸爬滚打已经成孙子的————稍稍容我磨磨吧!呵呵。)
129
第二十六章
“红旗,”
你一动,她就紧紧抓着你胸前的衣裳惊醒般一凛,
“我去给你弄点儿吃的,”小成低头抹着怀里女孩儿的脸颊说,几心疼喏,这几个小时以来,他和鲁水良通过几多电话,听见说她在工人房里坐着不吃不喝,这真是在剜小成的心!
红旗摇头,又紧紧抱着他的腰,紧紧贴在他胸前,“回家,我们回家,”
小成在她耳边说,“一会儿我们就回家,这里还有点事儿,你不能紧饿着肚子————”
“要不,让医院食堂送来点儿吃的,————”
一旁有人赶紧说
咳,这小两口,抱一起,惊天地泣鬼神的,他们管你旁边什么人?
其实,红旗一跑上来眼里只有小成,连带着一看见她还一个认识的就是那个主治大夫,再一惊,怕小成是在谈他要捐肾的事儿,就冲了过去哭地吓死人,————她哪儿看见,这旁边还站着一圈儿人哩,且各个儿都能把这个“她只认识”的主治大夫管死!————想想,连总后勤部的李子愈政治委员都搁这儿守着了,别说他们北京军区总医院的院长、书记等一线领导,就是总后下属的卫生部、北京军区后勤部哪个一线领导敢不敢儿紧地赶过来?
宠春诚来过了撒,且,说了,这位,“真像自己的儿子”,————那还不小心着办?
更要人命的是,
人小成同志亲自搁这儿督着呢,小成同志不满意点头,这里一众大领导、小领导,谁敢走?
好了,现在又来了一位,首长的心头肉,
主治大夫算是悔青了肠子,要早知道这么个漂亮的女孩儿是这大个来头,他还敢给她检查?
你看咱们平时高高在上的院领导现如今那小心的模样————医院食堂?肯定是赶最好的做————哦,不用做了,人家有人送来了,
正在说给红旗弄吃的,这时,电梯上来一个军人,端着一个保温桶,走向小成他们,
这是鲁主任让送来的,首长说,红旗吃了东西给他回个电话,”
是首长的警卫员,
小成点点头,结果保温桶,“辛苦了。”
警卫员敬了个军礼离开了,
小成扭开保温桶,里面热乎乎的水饺,递到红旗跟前,“快趁热吃,我给你爷爷打个电话,”
红旗不接,却还是抱住他的腰,抬起头望着他,
“你真的不捐!”
小成心疼地一手端着水饺,一手搂住她,亲了下她的唇,
“我还要照顾你一辈子,怎么会去捐,傻丫头,快吃,看你把我们心疼死————”轻喃着,又亲了下她,
红旗看着他,还红红的一双眼睛,他的唇才离开,她又凑上去,亲一下,再一下,然后,几乖的喏,端过保温桶,一小口一小口吃起来,
小成看着她,眼睛又要红,
其实,
刚才最后跟鲁水良通过的电话鲁水良是告诉他,首长进去跟红旗谈了老半天,红旗跑出去了,当时,他的心一下就揪起来!他生怕宠叔刺激到红旗,红旗想不通————可是,鲁水良又说,首长也是老泪纵横,而且,他没有阻止红旗跑出去,不过,后面还是有警卫员远远跟着,————这要他又放心一点儿,宠叔没有阻止她,说明宠叔有把握红旗的安全,可是,还是担心呐,宠叔到底跟她说了什么,她跑哪儿去了————
心神不宁
心神不宁,
其实,
见到国左儿的瞬间,他何尝没有受到冲击?
可是,
再再,
这个世上,只有一个再再,独一无二的再再,
长得再像,也不是再再!
小成能很快冷静下来,不过,当在医院走廊碰见红旗,不能冷静了,
本身在这里碰见她小成心里就一噔,
红旗的身体健康状况他一直了如指掌,所以,不会是她怎么样,那————国左儿?她已经见过他了?
这孩子,真是越紧张越冷淡,她手上自然垂下的文件————咳,如果,你心里只装着她,那么,看透她,想透她,多么容易————那是,捐献————
这一想,
真的不能冷静!
“不想说!”
尽管,明知道,为了再再,她能有多痴,
尽管,明知道,这个痴孩子傻孩子到底有多掘,
尽管,明知道,心里,已经为这个孩子疼地有多深,————
一把抓过她,一把扯过她手里的文件,
难受地,
心疼地,
还是,
有些许————伤心地,
不想说,
不想说,
她还是没想到你————
“你再动,信不信我现在就进去捅了那个国左儿,”
她知道吗,说这话,他,多心酸,多心酸,
她没想到你,没想到你,一直,没有你————
把她送进工人房,她坐在里面,一动不动,
他,坐在外面,一动不动,只有烟,一根接着一根,眼睛,越来越红,
他,成静蒋,小半辈子没有为任何人掉过一滴泪,包括,再再,
可,在英国,跪在她跟前,哭地不能自已,只为她,只有她,
现在,又————
还是心疼啊,
还是难受啊,
还是,伤心啊,
不想去揉眼睛,红就红了吧,想掉泪就掉泪吧,
烟还在一根接着一根,
如果不这样,
害怕自己会忍不住冲进去,————
冲进去干嘛呢?
她,没想到你,没有你啊————
又是一番磨折的————
可,
还是要冷静,冷静,
快冷静下来,快心定下来,————
叼着烟,红着眼,他掏出了手机,
还是调理清楚的几个重要电话打出,
人,是要救的,
最后得到的反馈是,肾源两天内绝对能到位,小成给的指示是,一定要快!
肾源到位要快,
医院准备手术程序要快,
是啊,快,
要快过红旗的犟呐————
他知道一定有人会通知鲁水良,正好,鲁水良回来后,他能赶快去做许多事————
人,是要救的,
可,有很多更好的方式,
他不会去捐,
因为,就像他对她说的,“我还要照顾你一辈子,”他知道,珍惜她,首先,要珍惜自己,
只是,
没想到,
是真的没想到,
她会找到他,她会哭————她流泪,流下那么多泪————是为了自己,为自己啊————
想到这,小成不自禁去楼主了红旗,
其实,
她不知道,
他比她更怕,更怕。
130
“没问题,明天就可以手术,”
知道多少人松了口气!
最匹配法儿肾源已经从兰州那边空运过来,人也已经进了观察室,一切正常,
这下,都想,小成同志该放心了吧,
“明天手术————”
“这绝对放心,王教授是国内这方面最权威,第一把刀,”
小成点点头,牵着红旗,
“辛苦你们了,” '
和院方领导各个握过手,淡淡地微笑,可是,让人蛮有压力咧,
又和总后的领导们简单说了几句话,各个点头,牵着红旗,走了。
两位祖宗走了,众人才都松了口气,
咳,这个国左儿————本来多让人同情的人物,就因为长的像宠再再,那个大名鼎鼎的宠再再!————啧啧,幸运呐,他如今的就医待遇————现在在场的都没一个享受得了!
小成没有开车,司机专门把他们送回去,
红旗一直搂着他,这丫头折腾这一天,累了,车上摇摇晃晃,都快睡着了,
到了家门口,小成想先下车再把她抱进去,可小成一动,她楼在他腰间的手一紧,人醒了,
“想睡了是不是,”
小成低下头刮了下她的鼻子,
她点点头,
“进去先给你泡泡脚再睡,暖和些,”
红旗双手攀上他的脖子,贴近他,
“我要跟你睡,”
咳,这东西要想通了啊,那就黏死个人!况且,多不容易想通得啊,今儿个又受了那大的惊吓——
小成抱住她,“恩”了声,吻住她的唇,
红旗一个劲儿往上凑啊,这个吻,温情脉脉,可也绝对湿艳个准儿!
你搞得人家司机真是————可,这俩儿谁在乎?现在,该他们最黏糊的时候,他(她)管你啥!
稍稍分开,两个美人儿俱是啜啜的呼吸,滟滟的唇,柔柔的眼,
“我以后要天天跟你睡,”
这话————只有红旗这个憨头说得出来!
关键是,小成这也是个不得了的,他就纵着,把她说的每句“痴话”都当话!
“我要出差了呢,”
“我跟着,”
“我要加班回来晚了呢,”
“我等着,”
“我要————”小成看着她,她扬着因为刚才哭狠了而现在还有些微红的眼睛,痴诚赤真,捧住她的脸,额头顶着她的额心,小成摇摇头,轻轻说,“不会,不会,我永远不会让你等,我永远守着你,”
“真的?”红旗在他掌心里问,
这样的红旗,让小成想揉碎在心里融进自己的骨血里,
很用力的点点头,
“真的?”
她还问,
“真的?”
她问多少次,小成点头多少次,
当小成抱着红旗走进去,司机看着这对相依相偎的身影————都说,越显赫的家族,情,越单薄,————不尽然,不尽然呐。
小成抱着红旗走进去,大客厅里坐着的人都站了起来,
鲁水良忙走过来,
“还好吧,红旗————”
红旗在小成怀里点点头,又看向那边她爷爷,喊了声,“爷爷,”可也没有放开小成,
站起来的宠春诚虽然没走过来,可是,看见红旗这样————一瞬,眼又有些发热!好,好,总算想通了,想通了,这到底是个明白孩子,是个好孩子————又看向小成,小成是感激地看着他————宠春诚微笑着点点头:应该感激你,这是宠春诚也想对小成说的,————一切尽在不言中吧,
都是家里人,以后有许多机会敞开心怀叙说,现在,毕竟还有外人,
是的,客厅里,还有两个人,
红旗看到她爷爷放心的眼神自己也放下心来,尽管,那里面有个人,她认识,
淳粹,
她不知道他来他们家干嘛,不过,此时,她也实在没兴趣知道,
爷爷放心了,小成又在她身边,她现在完全放松下来,就觉得真的好困,咳,原谅这没心没肺的丫头吧,今儿个这一折腾硬是把她这小半辈子的情绪都翻出来劈里啪啦一番了,还有那“鳄鱼的眼泪”,一流就那么多!她肯定累!
也只是淡淡看了眼那边的淳粹,实际上,相当困倦的,就偎向小成,
“红旗可能也累了,我先带她上去休息,俞副司令,失陪了,”
小成朝那边站在淳粹身边的一位身穿军装的中年人有礼地点点头,这位,肩头两颗金星,赫然,也是一位中将,
“没事儿,”男人微笑着摇摇头,感觉儒雅内敛,
小成抱着红旗转身就要上楼,这时,
“红旗,”
不想,淳粹声音不大喊了声,
“你们认识?”
这下,不只宠春诚,连这位将军都挺诧异,
“爸,我在俱乐部陪球,红旗也在那边陪球,”
淳粹微笑着说,
宠春诚这下心里又要皱眉头了,她什么时候去陪球了?咳,咱们家这磨死人的小丫头哇————才好,可别又有什么事儿!
谁知,小成这时扭过头微笑着,
“哦,难怪这么面熟,令郎也经常在那家俱乐部打乒乓球,红旗,你跟我说的和你一起搭档的就是他,”
红旗点点头,
“呵呵,这个世界真小,”小成这是对红旗说,笑着宠爱地注视着她,
红旗也笑了,又点点头,
瞬间,就是属于他们的世界————
宠春诚看见他们这样好,当然高兴,看来,小成也知道她陪球这件事,那就没什么了,可是,还是问了句,
“不是去玩儿吗,怎么陪起球来了,”
红旗这时候扭过头看向她爷爷,“我再不去了,再去,也和小成一起去,”
哎哟喂,你说,宠春诚听了多欣慰啊,要让我们家小丫头说这样让人放心的话,多不容易哇!
可是,谁又注意到————
男孩儿脸上还是淡淡的微笑,
只是,
背在身后的双手,微微一动————
131
一个女人的成长咋就这样让人心醉?
或许,多年后,人看见宠红旗,第一感觉,这是个特别、美丽的女人,前一个形容词是后一个的原因,给人心意缠绵的是,她神秘、超验的气质仿佛在被禁忌的环境里透出宗教般神性的光芒,她的精致都似乎有了形而上的味道,
酒,是越陈越香,宠红旗,酒一样的女人,需要沉淀,需要打磨,她的成长,也是一种自我发酵淬炼的过程。
熟悉她的人,都不会忘记她人生中几次令人惊艳的蜕变,少女时代,最迷人的一次当属她与小成这样交心后,当一个女人心底记下了“牵挂”二字,她的柔软情态将不再仅仅是“依赖”这样儿童般的粘黏感,她会试着去了解对方、体贴对方、为对方付出,这时,原本的“任性”甚至“骄纵”就会软化出很妩媚的色彩,幻化出大气宽怀的柔情,人们更难逃脱这张魅力网————
她的唇边会时常漾着笑,恬静安然,这是一种心定后的坦然,
她的眼中依然点缀着倔强,不过,这是她骨子里的一点点小野心,一点点执着,这,同样也是一种心定后的目标感,
如果说,之前的痴红旗在飘荡中寻求落脚处,现在,小成,让她心甘情愿,降落。站稳后,这个有灵气的孩子要真正把她骨子的东西好好呈现给大家了。
最最让欣慰到每每想起就恨不得落泪的,当然要属宠春诚了:我们家丫头终于长大了,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宠红旗!
待人接物,这孩子有种爽朗的大气与真诚,当然,不同于之前的张扬,她学会了“收”,简单说,她的洒脱有了分寸感,不再似之前的肆无忌惮、侵略性属于失控状态,现如今,她“进退有度”地“控制”,因为,她学会了顾及家人。
宠春诚后来也时常想,其实,童希滔能吸引红旗,或许,就是这一大一小,骨子里的洒脱感是惺惺相惜的,坦诚、一种成 人 式的无邪。
现如今,宠春诚其实也学会了信任红旗,他想,即使,红旗再次见到童希滔,他们也真不可能再有什么了,如果他还在担心自己家这丫头,就对不起丫头对自己的信任,就像小成所说,不是真正一家人————
提到童希滔,最近,确实还有件儿和他息息相关的事情。
年内,四总部、各军区高级领导有次微调,其中,总政治部副主任一职竞争最激烈,
军委属意有两个最佳候选人:南京军区副司令员童希滔和北京卫戌区副司令员俞延波。
两人年纪相当,俞延波比童希滔大四岁;两人都有丰富的基层工作经验;两人都是军内高级干部中少有的博学之人;两人都有不俗的业绩与扎实的领导经历,————
其实,在宠春诚心目中,他个人更属意童希滔,不带任何个人色彩啊,他觉得,童希滔这个人更磊落大气些,俞延波————你从他在这样个敏感时期来拜访自己————
当然,客观地说,童希滔如此个性和他的家庭背景也有关,毕竟本身就出生显赫,对权利的欲望没有如此强烈,可能更倾向于个人奋斗;而俞延波不然,他出生于一个旧式官僚家庭,耳濡目染,————
总的来说,都是优秀人才,谁上位,这确实也不是宠春诚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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