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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姐,你哭么子?”天勤问翠兰道。
“都是你哥,”翠兰用衣袖抹去眼泪,“可把你害苦了……”
“他把我害苦?谁又害天俭哥的?”天勤打断翠兰的话,问道:“现在还不晓得哥逃到了什么地方?”
“是汤丙奎、刘春如那帮畜生害你哥的!……”
天勤再次打断翠兰的话:“不,不光是他们!”
“还有谁?”翠兰一怔。
“国民党!”天勤吃了些饭,说话也不像开始那样有气无力。他接着说道,“是那帮害人害百姓的国民党!”
“轻点!轻点!莫让外头人听见,他们会打你的!”翠兰小声地提醒。
“他们已经打过我了!用脚踢的,我也不怕他们踢。”
“真的?”翠兰瞪着疑惑的眼睛,看着天勤。
“是真的,”天勤上午在班房睡了一觉,刚才又吃了些饭,似乎精神了些,话也多了。他告诉翠兰,“在凤凰坡……”
“你嘴巴放软些呗,”翠兰仍是不放心地劝告天勤。
“放软些?办不到!等刘春如回来,我还要骂他一顿,他算甚么东西?以前是土匪,头号抢犯!如今当了乡队长,甚么乡队长?地痞流氓!”
“天勤,你发么子火?”翠兰忙放下饭碗,用手捂住天勤的嘴巴,生怕他再讲下去。“会招祸的,天勤,莫再讲了!”
“我不怕!”天勤扭头甩开翠兰的手,接着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脱。有火憋在心里,难受!还不如让我骂个痛快!”
“呯”,铁门一下敞开,牛益善出现在门口,他对翠兰吼道:“你出来!来这么久,还不快滚!”
“他还没吃完饭,总得让他把饭吃完。”翠兰坚持着说。
“吃完?”牛益善打断翠兰的话,把她大声喝斥出去。回过头来,又斥责天勤道,“饭都塞不住你那张臭嘴,还骂人?骂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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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天勤智斗刘春如(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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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骂那个?还能骂那个?我骂那些吃人饭不做人事,长着四条腿的家伙!”天勤张口就回答道。
“你嘴巴放干净些!”牛益善也不生气,反倒笑了,“等一下乡队长回来,他会慢慢地收拾你的!”
“收拾我?还能把我打死?”
“打死不打死,等着瞧吧。有种,你就骂下去。”
“我就骂,”天勤接着牛益善的话又骂起来,“刘春如,他算什么东西,我还不正眼看他。不光是他,就是刮民党那帮家伙,见到他们我也不怕。听我娘讲,民国十五年,国民革命军从广东打到湖南,气势多大,我们这地方好多后生参军。如今咧?也是叫国民革命军?何解冒气势了?在前方打败仗,死了人,冒人补充上去,就来抓壮丁。抓吧!看能抓到那一天?”
“哼!哼!”牛益善冷冷一笑,“天天抓,月月抓,年年抓。告诉你,你哥哥不回来,你就是壮丁!”
“我是壮丁?”天勤两眼狠狠地一瞪牛益善,“我不去!”
“由不得你,”牛益善冷冷地说道。
“不由我,由谁?难道由你,牛益善?刘春如?由你们?由你们上头那帮刮民党?”天勤反问牛益善,“告诉你,国民党好景不长,要垮台了!”
“哦?”牛益善一怔,随即又一笑,问天勤:“你怎么晓得国民党要垮台?”
“我想呀,我昐呀,”天勤想也冒想就这么回答,“他怎能不垮台?”
“你算了吧!默默你自己的神,你还在坐班房咧!”牛益善不客气地嘲笑道。
“坐就坐,”天勤道,“看你们能叫我坐多久!”
“叫你坐一月?”牛益善打趣地问天勤。
“一月就一月,”天勤回答道。
“坐一年咧?”
“就坐一年!”
“哦?”
“哦甚么?你们关我多久,我就坐多久,非要把这班房坐塌,看你们甘心不甘心。”
“好笑,好笑,实在好笑……”
“好笑的不是我,是你们,是国民党!不等我把这班房坐塌,国民党就要垮台。你们还能逞几天凶?”
牛益善没吭声,笑着走了。守门的乡兵随手关上铁门。班房里安静下来,可天勤的心,这时却久久不能平静。刚才和牛益善说的那些对嘴仗的话,虽是气极说出口的,可是细细一琢磨,并不是不可能成为现实。国民党在前方吃败仗,在后方征粮、征款、抓壮丁。征粮征款,老百姓愿意吗?抓去的壮丁能甘心替他们卖命吗?哥哥跑了,章仁凤跑了,陶德福也可能跑了。刘春如下给四保的三名壮丁全吹了!要是其他保也和四保一样,嵩南乡,不,长沙县,或者更大些,全湖南省抽不上一个壮丁来,国民党兵员冒人补充,不就垮台了!
要抓的壮丁都跑了,四保是这样,其他保也好不了多少。有跑脱的,也有冒跑脱被抓住的,还有已经跑脱又抓回来的。刘春如带着乡兵夜夜出门抓。
自从天勤坐进班房那天起,隔三差五都有乡兵上门抓天俭。有时两个,有时三四个,屋里屋外翻了个底朝天。人冒抓着,坐着不走。饭时要吃饭,茶时要茶。桌上饭菜不好,拍桌子,没酒还摔碗。临出门时,还要家里打发草鞋钱,搞得家里几乎揭不开锅。
翠兰送饭时,都把这些情况告诉给天勤。
“这日子何时有个完呢?”翠兰每次说完乡兵来家的事后,都有这么一句话。
“快了!”天勤很肯定地说,“只要国民党垮了台,就不会抓壮丁了。”
“国民党垮台,*就要打过来。不!是*打过来,国民党经不起打,就要垮台!国民党垮了台,刘春如、汤丙奎这帮家伙也跟着垮台,穷人翻身的日子就要到来。”
坐班房的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天勤也不晓得坐了多少天,只晓得时间是很长很长了。
天勤听说过*,也知道*是为穷人撑腰的。他听娘说过,民国十六年,这一带山乡里闹起了农民协会,就是*领着穷人干的。农民协会权力大,说了算,他们的人带着穷苦人造反,抢团防局的枪,抓地主老财、土豪劣绅戴高帽子游团。打开地主的谷仓,把谷分给穷苦农民。还口口声声说要分田哩!
要是如今嵩南山乡再来一次农会,我田天勤头一个就参加进去。到那一天,我跟着人,不!我要领着人来乡公所抓刘春如,叫他也坐坐班房……
“呯”的一声响,班房的铁门被打开。打断了天勤的思绪。天勤猛抬头,见刘春如走进班房,忍不住噗哧一声,默默地笑道:“嗬!我刚才默神要抓他坐班房,他现在就到班房里来了。好笑,真好笑!”
“你笑么子?”刘春如两眼一瞪天勤。
“笑?我想笑!”天勤说。
“你哥上哪里去啦?”刘春如问。
“不晓得。听讲你们两天一次,三天一回,到我家里去抓他。”天勤摇摇头说,“我在班房里如何晓得哩?”
“你要想出我这班房的门,你就给我讲出来,你哥在什么地方?”刘春如说罢,又问,“你听清楚我的话冒?”
“嗯,”天勤已搞清楚刘春如到班房找他的目的;没说听清,也不说冒听清。他反问刘春如说,“要是我不想出这班房的门咧?你又拿我何式搞?”
“哦?”刘春如一怔,“世上还真没见过这样的怪人,想坐班房?我想你一定不是爹妈生的吧?““你才不是爹娘生的咧!”天勤眼睛一瞪刘春如,忿忿地回敬说。
“那我是谁生的?”
“你是豺狼生的!要不,你怎么那样毒呢?”
“懒得和你胡扯。”刘春如本想发火,但他马上又冷静下来,“你想坐班房,坐着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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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天勤智斗刘春如(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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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天勤听刘春如这么说,心里的兴趣油然而生,打断刘春如的话道:“是蛮舒服的咧!不信你来坐坐。”
“少啰嗦!”刘春如见天勤在戏弄自己,便吼起来。“再啰嗦的话,我要你的命!”
刘春如这突然一声吼,天勤一蒙,就在这刹那间,他有了主意。看来,这家伙脑子里少了一跟筋,何不再捉弄他一番。前不长的时间里,我和牛益善对嘴仗,我骂他笑。对,眼前这刘春如发火,我何不来个他火我不火咧?主意默神好,天勤便道:“乡队长,你懂不懂理啊?你问话,我答话。你问什么,我答什么。你有什么火可发的?”
“……”刘春如被天勤问住,顿时傻眼。
天勤轻轻一笑道:“我说乡队长,你原来就只有这么点臭本事?你问我那些话,我句句回答。我才问你一句话,你就成了哑巴。哼哼。”
“你笑?你笑?”刘春如气得面颊如同涨满水的猪尿泡,脸皮下的横肉直抖,“我撕烂你的脸,看你还笑不笑?”
“好,我不笑了。”天勤收住笑,对刘春如说,“你问我话,我答话。答出的话不如你的意,你就发火。我问你的话,你答不出话,我一笑,你还是发火。我怎么办?”
“你……”刘春如无话可说。
“哥呃!你害的我好苦啊!”刘春如一句话冒出口,天勤就哭起来,且边哭边数落道,“汤保长瞎了眼,抽你的壮丁。你不想为国民党当炮灰,跑了,躲了,叫他们抓不到你。可他们咧?把我抓住,关在乡公所的班房里。坐班房还不算,他们还踢我,骂我,气我。唉哟哟!我的哥哥哟,你害得我好苦哟!”
与其说是哭,还不如说是喊,是笑。天勤笑得眼泪都流出来,刘春如还真的以为他是在哭哩!
“不准哭啦!看你这个病身子,皮包骨头,削不下四两肉来,还有劲哭?”刘春如跺脚吼道,“再哭我要你的命!‘“哎?要我的命?”天勤故意装出被吓的样子,停止哭泣。停了一会,他说,“讲话你发火,笑你不让,如今哭也不让。我的乡队长,你要我怎么办?”
“……”刘春如没吭声。
“好吧,我就睏觉吧。”天勤说完,眼睛一眨巴,便往稻草上一倒,闭上眼睛。
“你给我起来!”刘春如跳上前,伸手抓住天勤的衣服,拖起来。说,“我还要问你的话,听到冒?”
“……”天勤不吭声,眼睛半睁半闭,盯着刘春如。
“你哥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
“你听到冒?你哥跑到哪里去啦?”
“……”
“你开口不开口?”三句问话不回答,这让刘春如暴跳起来,吼声如雷鸣,如霹雳,震耳欲聋。“再不开口,我撬开你的嘴巴!”
“撬我嘴巴?”天勤默默地重复着这四个字,正想要默神个法子,对付刘春如。闪念间,先年张督导在汤家祠堂点编时的情景浮现在脑子里,对!就是这个主意。
“讲不讲?你哥上那里去了?”刘春如继续问道。
“怎么讲咧?”天勤摸着脑壳,“说不准地方,你会来报复我。”
“你先说,说出来,就放你出去。”刘春如说。
“好吧,”天勤两眼朝刘春如眨巴两下,小声地,且神秘地开口道,“他躲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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