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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一天,她们就在工地上解决这个问题。两边的工人、工作人员剑拔弩张就要打起来了,苏如给蒋冠群打电话,蒋冠群说,我已经不再管大市场的事了。后来没有办法,她就给鲁市长打电话,事情才最后解决了。这时,已经到下午五点多钟了。苏如说:“你先回去,小燕。我去看个朋友,我会回家吃饭的,你等我吧!”然后苏如就走了。小燕到菜场买了一点菜,回到家里做了几个清淡的菜。但是,直到很晚苏如也没有回来,小燕便打手机,可是手机响了半天也没人接,她就一直接着打,始终没人接。这天晚上,苏如一直没回来,小燕打了一个晚上的手机,一直都是无人接听。她感到,苏如可能出事了。小燕天没亮就打电话给我说她就在宿舍楼下:如姐出事了!我披了一件外套就匆匆下楼去。看到小燕蓬头垢面,一双红肿的眼睛掩在乱发里像两颗大草莓。
“如姐说,如果她有什么意外就让我来找你们。”小燕手里拿了一张粉红色卡片递给我,我看见上面有几个人的名字:一个是我,另一个是唐湘育,还有一个是只有姓氏和电话号码的人。“唐市长出国了。田先生的电话也打不通。”接着就大致地把这几天的情况说了。她说:“如姐已经一个晚上没有消息了,你看怎么办?是不是去报案。”“会不会她的手机遗失了,或者在车上,而她自己又在另外一个什么地方呢?”“可是,她说让我等她吃饭的。”“以前有过这情况没有?”“从来没有过。如姐每次都是怎么说就怎么做。”于是我就跟市公安局指挥中心和市交通指挥管制中心联系了一下。看看昨天晚上市里有没有发生什么意外。市公安局指挥中心来电:立交桥下发现一具无名尸体,可是是一个乞丐,已证实是因饥饿而死亡。另外在东风大道上发生了一辆摩托车和小车相撞事件,摩托车主是一名无证非法载客的下岗工人。已经送到医院去了。至于那辆车嘛——他们一边说一边查找着,过了一会儿便查出来了:是一辆只允许晚上十点后进城的农用机车。“等一等吧!说不定天亮以后就回来了。”小燕听我这么一说就安静了些。“要不你到我楼上坐一会儿,再跟她打打电话吧!”小燕点了一下头,就跟着我上了三楼。“你先看看电视,或听听音乐。”我在卫生间一边洗漱一边说。“不。我还是接着打电话吧!”她说,但很快就惊叫起来:“她已经关机了,为什么?”我意识到苏如的确出现意外了。“这个田先生是谁?”我问。“我也不知道。如姐只让我叫田叔叔,有时候他也会打电话来,有时候如姐也会去找他。”这个田叔叔应该是我模糊地感觉到的那个一直看不清的人吗?至少她应该和那个人有关联的。无论如何应该跟他联系上并告诉他苏如失踪的事。以后的半天时间一直在焦燥和等待中度过。大约上午九点钟左右田先生的电话有人接听了。“哪位?”一个年轻的声音问。“请问这是田先生的电话吗?”小燕问。“什么田先生?”年轻的声音突然变得凌厉起来:“这是田副省长办公室电话,你是谁?我是他秘书,有事请跟我说。”“我——”小燕想说什么,电话啪地挂上了。“田副省长?”小燕呆呆地望着电话自语道:“可是如姐一直都没说过。”我突然有一种半梦半醒的感觉:难道是他吗?那个一直站在苏如身后的人。我重拨了一次电话。秘书问:“哪位?”“你好,我是电视台《真相》栏目组的,想跟田副省长通一次话。”我告诉了秘书自己的名字,秘书说:“请等一下。”一会儿,田副省长的声音就传过来了。“你好!请说吧。”“苏如可能失踪了!”我说。“是吗?怎么回事?”他的声音有点吃惊。“照顾她生活的小燕在这儿,她已经找了整整一个晚上了。开始手机没人接,现在手机关了。”“那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好吗?我派车来接你吧!小燕先让她回家等。”“不用。我的车也办了进院子的出入证。”我说。田涛副省长,对我来说并不陌生。这段时间他的上镜频率基本上是三天一次。他分管文化、卫生、体育这几块,正在指挥全省的统一大行动。包括医药市场的整顿、文化市场的扫黄、知识产权方面的保护和反盗版等。我也去过一两次他的办公室。他是一个温和清瘦的人。我送走了小燕后到了他的办公室。秘书倒了一杯茶后就出去了。田涛副省长把我领到里间的会客室,示意我坐在他身边的一个长条布沙发上。“刚刚苏如来电话了。她打电话找小燕没人接,估计可能就是找人去了。”“她在哪儿?”我问。“她说和原来新世界的几个朋友在一块儿。一时还回不来,不过没关系,她没事。”“是闻小勇绑架她了!”
他笑了一下:“没那么严重吧!”“但愿,既然她说没事就应该没事。”他含蓄地笑了,说:“你的节目不错。一次省委高书记还提到过,他对节目评价不错。”“谢谢!我代栏目组谢谢你。”“苏如很早以前就跟我说起过你。你们还好过一段是吗?”“噢,那是好几年前了。她没地方住,借了我的房子合住了一段时间。那时候,我们好像是因为别的原因才走到一起的。”“是什么原因呢?”“直到今天我也不明白。”田副省长“噢”了一下,若有所思地说:“原来是这样,这孩子干嘛要这样,不能这样委屈自己。”“你是说我委屈了她?”“噢,不你误会了。”他说:“我委屈她了。当时我还在体委的时候,省里有一个领导的小孩喜欢她,托人来说媒。体委的人都知道她像我的女儿一样,所以就找到我了。我就安排他们见了几次面。有一两次在我家里。小伙子太喜欢她了,就天天到队里去追。有时候她就躲到我家里来,和我女儿一起睡。结果,小伙子就找上门来了。那段时间她简直是无处藏身。她又不好意思向人家发火,撕破脸,可能是怕影响了我。”“原来是这样。”“苏如有几次跟我说到你。小伙子挺不错的。”田副省长拍拍我的肩头以示亲热,“在工作上有什么事以后你可以来找我。虽然我不直接分管广电厅,但我跟你们熊厅长是中央党校同一期出来的。”“谢谢!”我点点头。“好啦!我得去参加一个现场会了。文化、卫生口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你要给我监督好,有时候不通过你们底下的情况我还真会给他们蒙住。”“田副省长能宽容我们天天在底下揭短太令我们感动了。”“说哪里话,小伙子,我们的愿望都是一样的,为了把工作做得更好嘛!”田副省长把我送到门口,然后委托秘书把我送过长长的走廊直到楼梯口。小燕披头散发地回到江南大学苏如的住所时,老远就看见了停在楼下的那辆白色奔驰。她一路狂奔地冲上楼去,当她看见苏如穿着宽大的睡袍躺在床上看卡通片时,她叫了一声“如姐”便扑在苏如跟前孩子似的哭起来,仿佛电视里正在播放的菲律宾人质获救时遇到亲人的场景。苏如温和地看了一眼这个小妹妹,用手轻轻地拍着她的头。目光依然没有离开卡通剧。但她好像也没有在看的样子。她的眼神茫然而且缥缈。过了一会儿,小燕抬起头握住苏如的手,问:“如姐,你没事吧?”苏如摇了一下头。“怎么啦?”小燕惊叫一声,她看见被她握住的手睡袍没有掩住的部分一条一条的血痕像网一样交织着。苏如突然哆嗦了一下,然后把手抽回去,说:“没什么。小燕,别哭,你去帮我弄点吃的来,我已经饿了一天了。”小燕赶忙到厨房里去了。那天晚上做好的饭菜一直搁在冰箱里,她一筷子都没有动过。吃饭的时候,小燕问:“如姐你这一天一夜到哪里去了?我急死了,以为你出事了。”苏如问:“小燕,唐叔叔有没有打电话到家里来?”“没有。”小燕说:“不过我给他打过电话,问你是不是和他在一块儿。他说,他正在抗洪抢险,没有和你在一块儿。”苏如“哦”了一声,然后默默地吃着饭。很久,她说:“小燕,以后你不要给唐叔叔打电话,他事多。”小燕点了一下头。吃过饭,苏如让小燕洗过澡后早点睡,她也很快地进了卧室,小心翼翼地趴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然后又坐起来,在床头柜里找出半包中华烟。点燃一只后,靠在床头一闪一闪地抽起来。那天晚上,她卧室的灯一直亮到天明。
市里的人大会推迟了大约二十天才开幕。会议结束的那一天,唐湘育到宾馆和代表们告别之后,就到了江南大学那座爬满青藤的教授楼。人大会的公报和会上通过的一些任免名单在有线、无线的晚间新闻将会全文播出。他想和苏如一起坐在沙发上或者躺在那张宽大的床上搂着她一起看。那是一个在他内心期望太久的时刻。开门的一刹那,一种回家的感觉突然地从心中涌出来。这一刻,他突然有了一种自妻子离开以来从未有过的幸福和慰藉。大厅里空空的,整个屋子里也是空空的。对于这几天尤其是昨天晚上发生在苏如身上的事情他一无所知。他在客厅的意大利真皮沙发上躺了一下,准备给苏如打电话。不过他很快又改变了主意,他决定先洗一个澡,然后再打。他想:如果先打电话,苏如知道他回来一定会很快就出现在他面前,然后他可能连澡也来不及洗了。今晚,他要彻底地放纵一次。卫生间里调节水温的装置是一个美国产的电脑控温沐浴系统。浴缸里从不同方位喷射出脉冲水流,让他躺在其中有一种无数小鱼儿在身上游动的感觉。他裸露的健康的身体像一条幼鲸一样舒展着。小鱼儿般的水柱细细地吸食着附着在他身上的疲劳。——其实,也不仅仅是疲劳,更多的是紧张。一个多月来的紧张甚至让他产生过快要窒息的感觉。当然,这种感觉没有人能从他的神态和一举一动中看出来。即使是上午当他看到代表表决后,显示器上他高票当选常务副市长,并在下午新一届人大第一次常务会议提名代市长的时候,他也只是在微微一笑之后,轻轻地舒了一口气。唐湘育披着浴衣从浴室出来时,顺便到厨房的冰箱里取了一听可乐。拉开罐的声音显得很动听,是一种压抑之后的释放。不过当他把空罐扔到垃圾桶里时,他怔了一下,他发现里面有很多带血的棉球。但他没有太在意,女人身上的血总是含义不明的。窗外的天空慢慢地暗淡下来。他拔通了苏如的手机。嘟——的声音一直持续了很久,才听见了苏如的声音。“湘育,”她说,“是你吗?”“我在家里。”他说。“你什么时候回来?”“会开完了?”她问。“是。你快回来吧。”“祝贺你。”她说:“我已经知道会议结果了。”“怎么啦?如!”他感觉到她的声音里没有他期望的东西,这一点,让他显得相当意外。“我离开了这个城市,在外面玩几天。”“噢!”他微微地蹙了一下眉。“你在哪儿呢?”“在外面。”“你怎么突然就出去了?”他问。“我——城市里太闷了。”“你一个人?”“小燕在陪着我。”挂了电话,唐湘育躺在沙发上沉默着。市里的晚间新闻已经开始了。一男一女两名播音员以节日着装开始播报新闻,气氛非常喜庆。开始的十分钟是这次大会公报全文,接着是任免名单。唐湘育的名字在新组成的市人民政府人员名单的首位,然后是人物介绍。唐湘育坐在沙发上对着屏幕,神情却有一些飘忽。电视画面中一些曾经熟悉的面孔已经不见了。那些人们熟悉的名字突然地在这个拥有三百万之众的城市里全都消失了。詹同、蒋冠群……半年以后,当人们再一次听到这些名字的时候是在中纪委关于查处几起领导干部贪污腐败案的新闻发布会上。詹同案发在外人看来显得有些偶然。大约在一个多月前,市京剧团一家住户发生一起火灾。因为住房是在新宿舍的顶层,因此除了起火的那一家外,基本没有殃及四邻。严格地说来这不是一家住户,而是三年前刚从省艺术学校毕业的一个叫周海芳的年轻女演员的新居。这间装饰豪华的二室一厅住房,因为大量地使用原木,因而使火燃烧得非常彻底。等消防队把火扑灭时,除了卫生间还依稀看得见一点原貌外,其余几成灰烬。也就是在那个卫生间,消防队员在清理现场时,居然发现了一把锃亮的军用手枪。正是这把手枪,使二年前发生的一起震惊全省的一名地税局长被杀案真相大白。那名地税局局长是被人开枪打死在宿舍的楼道里的。弹道专家很快就检测出来,那颗从左额打进局长脑袋的子弹就是由这把手枪里射出的。周海芳那时候正被团里送到戏剧学院去学习,公安人员从戏剧学院的宿舍里把她带回来。周海芳说,手枪是她男朋友放在她那儿的,她男朋友叫詹宏伟。事情就这样渐渐地扩展开来。先是查出那把手枪是三年前在追逃过程中牺牲的一名警长的佩枪。然后才查出这把枪是时任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局长詹同未按规定上缴,被其子詹宏伟私藏,特别是地税局长被害案告破,查明发生并引发这桩谋杀案的真正原因是副局长与正局长矛盾尖锐,而矛盾尖锐的原因主要集中在地税局即将建设的总投资二千五百万元的地税大楼招标权,副局长为了获得垄断权将上司和对手杀害。詹宏伟作为同谋为其提供枪枝并在事后获得了地税大厦的招标。鲁市长(现在是市委书记了)把唐湘育叫到办公室的时候,除了市公安局一份简单的案情通报以外,另有一份近四年以来詹宏伟的寰亚公司在全市承接的各项工程的详细清单。其中,市政法专科学校教学综合楼工程、市公安局城东分局交警支队大楼改造与装修等国家单位主体工程标的都在二千万元以上。三年来寰亚公司在全市范围内共承接的建筑与装修工程总量大约一点二亿元。而所有这些工程没有一家是由寰亚直接承建和装修的,寰亚公司在与对方签约之后,立即转手承包给其他建筑或装修机构。
鲁市长说,湘育同志,你看寰亚的这些单位大多是政法系统或者与政法系统有密切关系的部门。现在我们了解到所有这些项目的运作都与詹同同志有关。这些问题看来性质已经比较严重了,你说呢?唐湘育沉吟着,他慢慢地翻看着这些材料,思索着怎么来对待这件事。显然,从一个小火灾到面前这叠厚厚的材料,这背后不知道有多少人日以继夜、昼伏夜行的工作。毫无疑问,这不仅是地税局长案凶手归案的时候,也是詹同们精心建构的防线行将崩溃的时刻,选择这样的时候,当然有特定的意义的。唐湘育正要说什么,鲁市长又说话了:“湘育同志,这只是已经查实的问题,另有一些有反映但没有查实的问题,比如詹宏伟在收购新世界娱乐公司时可能就存在着重大的犯罪事实,”他停了一停,望了望唐湘育,“当然,没有查清的事实鉴于时间紧迫以及其它因素我已叫他们不要再去调查,重点是现在这些事实搞得清楚一点,彻底一点。”鲁市长望着他,那种眼神唐湘育一眼就明白了,还用他说得更明白吗?他正要说什么,鲁市长又说:“新世界以前是苏如在那儿吧!情况你当然比我更熟悉。”唐湘育脸上露出了一种坚毅的神情:“鲁市长,詹同同志的问题的确比较严重,应该立即向上级反映。”鲁市长说:“好!唐湘育同志,就等你这句话,现在我们就一起到省纪检委黄书记那里去。”那天晚上,唐湘育和鲁市长一起到了黄书记家。黄书记听了汇报后立即把他们带到省委书记那儿。当他们从书记那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唐湘育和鲁市长坐在车的后座神情都显得有点严峻。有一段他们都没有说话。车快到市委宿舍的时候,鲁市长突然抓住唐湘育的手,紧紧地握了一下,说:“湘育同志,以后的工作担子和压力都会更大,我们要共同努力。”唐湘育说:“有鲁市长掌舵,一切都会顺利的。”然后他们就握手告别了。那个夜晚对唐湘育来说是一个不眠之夜。现在回想起来唐湘育意识到鲁市长当时握住他的手的那个动作实在是含义深刻。晚间新闻已经结束了。接下去是一些饮料和洗发水的广告。美女们尽情地展示着秀发和身姿,这愈发让他想起苏如来。他又一次重拔了苏如的手机,苏如在那头温和地答应着。“如!我想你在我身边。”他说。“湘育,我不行!”“可是,你总可以告诉我你在哪里吧?”“我和小燕在一起!”她说,“对不起。”然后就挂了机。电视机的声音已经调到最小了,唐湘育在阴暗的大厅里枯坐了一会儿,就出门去了。车还在路上就接到李秘书的电话说鲁书记让你到市委去一下,研究一下抗洪的事,明天早上第三次洪峰就要到了。
一九九八年长江大水把许多人的记忆泡得很苦涩。与长江水势相比这条支流的水情当然算不上什么,但是,因为它来得相对比长江的汛期早一些,因而就像长江防汛的一次预演。新组成的市委市政府领导班子,大多数还没有来得及体味新角色的味道,就投入到紧张的抗洪抢险中去了。不过,这种感觉像刚起壶的茶叶一样,水还没有把叶片泡开就倒进了杯子里,虽然味道很浓却有点涩涩的。好在甘甜的味道还在后面,所以当洪峰来临的时候,他们也都满怀热情像正在舒展的一片茶叶那样,投入到漫天的洪流中去了。抗洪抢险采取的是常委分段负责,严防死守的原则。以春江二桥为界,鲁书记负责上游,唐湘育市府一班人负责下游。相对来说下游的形势严峻一些,不过这是唐湘育在常委会上主动请缨的。
这些日子,他就睡在大堤旁一个临时搭建的帐篷里。办公厅的一名副秘书长和小李一直跟在他的身边。雨季并没有过去。上游那片山影在沉沉的积雨云中变得遥远了。只有雨和水漫天而来。第三次洪峰过来时,春江水位超警戒水位二点八米,这是春江有记录水位以来最高的了,两岸几乎全线告急。不过好在这条江的性情没有暴虐到摧堤裂岸的程度。因而,第三次洪峰也相对平稳度过。只是洪水退下去的速度非常缓慢,即使到了第三天的下午水位也只下降了零点二五米。黄昏阴霾而潮湿的天空突然出现了鲜亮的太阳,浑黄的江水一片金光。唐湘育站在堤岸上望着眼前的水势,一直沉默不语。秘书小李提着黑包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不停地打电话。虽然洪峰过去了,但是缓慢下降的水位让他的心情一点也不轻松,他知道脚下的这片土地是一个吸饱了水的海绵,下一次洪峰来临的时候,情况会比现在严重得多。但愿不会有下一次。苏如那有如另类的基因基地就在不远处。上午他去看过了,地下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水,再下阵雨高出地面一点五米的江水随意渗透一点过去,就会把那里淹没了。他问过苏如,得知那些基因土豆首批已经成熟,但是,由于转基因制药设备还没有安装调试。甚至,那条生产线的一个关键环节的设备,因为银行资金的问题,还没有从德国启运。因此,预定的投产日期将可能大大延迟。这样制药厂方面就没有按合同收购第一次转基因土豆的想法。几天前,他曾经把这件事在常委会上提出来,鲁书记当时就发了火。他随即把制药厂厂长叫过来,当着大家的面对厂长说:“是你的药厂不想办了,还是你这个厂长不要当了呢?这批土豆如果叫水淹了,你干什么去?”厂长一面点头称是一面说着自己的困难。不过他表示不管有什么困难一定按合同收购。
唐湘育说,银行方面的事,我抽空去找一下行里。市里一个这么重要的项目,为什么一点面子都不给。唐湘育之所以不顾禁忌把这个问题直接提到常委会上来,一方面当然是因为这是鲁书记一直在抓的一个招牌项目。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这个转基因生产基地是当时最艰难的时候苏如冒着巨大的风险承担下来的,这个合同并不单是制药厂的合同,而是市政府的承诺。如果这个承诺落空了,那么以后还会有第二个苏如吗?制药厂斥巨资引进的最新国际技术将变成一堆废铁。第一期转基因土豆如期收购了。第二、第三期正在生长期。但是,此刻却将面临着灭顶之灾。
唐湘育面对着大江,他的眼睛却看到了那巨型帐篷里嫩绿的豆苗。“小李,叫车来一下。”唐湘育说。车很快来了。他对李秘书说:“你就在这里守着,我到市里去一下,有什么情况要立即报告我。”然后,自己开了车就走了。唐湘育的车七弯八拐地在市区转了一下就到了制药厂。他直接到了厂长办公室。厂长姓方,姓马的自己出去办生命制药厂后就一直由他接任。方厂长对唐湘育的出现感到很意外,随即非常热情地握手,让座。唐湘育说,正好路过这里,就过来看看。说完轻轻呷了一口茶。方厂长闪烁不定地望着他,像一个探路者那样,选择一些语意不明的话说着。“唐市长真关心我们厂啊!抽烟!不抽?——啊!”“资金的缺口,还有多少?”唐湘育问。“设备那块大概还有一千万。”方厂长小心地说。“如果一千万到位的话,你们什么时候能开始生产?”“一个月内。”“一旦投入生产,你那些转基因原料够吗?”“不够。”“怎么办呢?”“只有到台湾或者直接从国外进来。不过,这样,成本就会增加得很厉害。”“大棚里二期和三期接上的话,情况怎样呢?”“如果能续上,试产期间还差不多。”“噢!”唐湘育说,“那个地方很可能要被水淹了,你们应该尽快把那些原材料收上来。”“可是——”方厂长面露难色,他说:“这种转基因植物,如果没有长到成熟期,植物里的基因含量就相当低。制成药物成品相当困难。”
“是这样?你们是不是可以降低一点价格,或者分级收购。”“当然。”方厂长微微地笑了一笑一脸幡然觉悟的样子说:“当然可以,不过,第三期基本没有用,但为了保护生产者积极性,我们还是应该收过来。”唐湘育说:“第三期既然没有用,就算了吧!”方厂长说:“我会安排人去。”“那就明天上午吧!”唐湘育说,“再晚就来不及了。”临走的时候,唐湘育说:“一千万资金等防汛一过我就帮你落实。”方厂长不停地点着头把他送上车。车开出一段,路过工行门口时,唐湘育又把车停下来,给何行长打了个电话。那边传出来节奏很强烈的歌声,何行长不耐烦地重复问了几遍他是谁。当他突然明白是唐湘育时,歌声戛然而止。何行长说:“唐市长,您好您好!还没亲自上门祝贺呢!”“你不上门就只有我上门啦!”他说,“我现在就在你大门口,你却跑去潇洒去了。”何行长说:“哎呀!市长真在门口吗?我正好就在行里的会议室呢!我马上出来接你。”很快何行长就出现在门口。见唐湘育从车里出来,急步向前握住他的手,“唐市长今天是微服私访吧!怎么也不打个招呼?”唐湘育说:“何行长这里是世外桃源,我们刚刚从浑水里爬出来,想来沾点仙气。”“市长是在批评我吧!抗洪抢险我们可没少出力。光我们行里的职工就捐了五万多元的物资。”何行长伸出手为他引路,“今天接待客人,在自己餐厅里吃完饭娱乐一下,我们可不敢到歌舞厅找小姐。”虽说是餐厅,但餐厅楼上的豪华包房比任何一家歌厅的总统包房都好。音响、舞池、镭射一应俱全。点唱机还能把卡拉ok的现场录成磁带或cd,让歌者带回去自己欣赏。唐湘育进去以后,发现除了几个极亮丽的女子外,市公安局副局长朱刚、百货集团公司的陈总以及建材集团的肖总也在。他们见唐湘育来了,脸上都有了一种夸张的笑容。何行长把唐湘育让到中间,然后是两名着装大胆的女子陆续坐到他身边。唐湘育说:“这样不好!我把这两位小姐占着了,不知道你们谁要恨我呢?”何行长说:“这位是我行里的小马,另一个肖总带来的,小马当然是要替行里接待贵宾的,肖总我看也不敢有什么想法吧!何况还有公安局朱局长在这里保驾护航呢!”朱刚马上点点头。何行长笑笑,说:“唐市长是除却巫山不是云啊。”然后就坐到他身边来。唐湘育看到桌子上放着一个大蛋糕,明白了今天可能是何行长生日,这些人可能是来祝贺的。他只装作不知道,拿了刚倒的一杯酒,说:“这段时间抗洪,本来鲁书记早让我来找你了。制药厂的那笔配套的合资款一直没有全部到位,今天路过你的家门,所以我就上门来讨了。你千万不要不给我面子。”“哪里!”何行长说,“这事早定下来了,省行也明确指示过了,只是有些手续问题,包括制药厂原来的一些还贷情况还需要理一下。不过市长你亲自出面,我怎么敢怠慢呢!过几天你叫厂里的人来找我就行。”“说定了,”唐湘育说:“我可跟你做交易了,你还有一份建宿舍楼的报告在我桌上呢!你要不支持我,我就让你们睡大街去。”大家哈哈哈地大笑起来。何行长说:“唐市长,唱首歌怎么样?我们还没有听过你的歌呢!”“我要到河堤上去看一下,虽然水没有继续上涨,但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大意。”何行长说:“两分钟不会垮堤,如果你不唱一首歌,就是睡大街我也不给你办贷款。”“那就来一首《童年》吧。”行里的小马立即就熟练地点了《童年》。唐湘育便唱了起来:“池塘边的榕树上知了在声声地叫着夏天——隔壁班的那个女孩什么时候才经过我的窗前——”唐湘育唱完以后,大家便使劲地鼓掌。“我要走了。诸位,不打扰你们了。”说完站起来,小马走过来递给他一盒磁带说:“已经替你录下来了,你可以在车上听。”唐湘育拿了磁带就出门去,大家挤出来要送他,唐湘育站在门口说:“不要有这么多仪式吧!搞得大家都不自在。”说完又想起什么似的对朱刚说:“朱局长,你送我到楼下吧。”大家都知道,他跟朱刚有话要说,便打了招呼后进去了。朱刚随唐湘育到了楼下,唐湘育站在车门口对朱刚说:“朱局长,我记得两年前我刚来那会儿,你提过一个关于闻小勇的报告,后来被詹同否定了。对吧?”“是的。闻小勇的问题这几年发展得越来越厉害了,他和他手下的一些人已经基本上形成了黑社会性质的团体,涉案有十几起。”“为什么一直没有采取措施呢?”“以前因为上面有人。”“现在不是已经没有了吗?”“虽然詹同下来了,但还有人在护着他。”“市里还是局里?”朱刚不说话,过了一会儿,他又说:“唐市长,找个时间,我专门来跟你谈一下这个事吧!”“好!你要把材料好好整一下,到时,再跟鲁书记汇报一下,由市委制定下步的行动。”唐湘育说,“要抓紧时间。”
朱刚点了一下头。离开工行以后,唐湘育便往河对岸的堤上去。他把磁带放进车里的音响里,里面传出来他刚唱过的歌声。“池塘边的榕树上知了在声声地叫着夏天,——隔壁班的那个女孩什么时候经过我的窗前——”他想起了那个遥远的山村。不知道苏如现在在哪里。那天晚上,一艘小驳船撞在江堤上。黄沙洲那块基地变成一片泽国。
有时候,我常常觉得自己像一只鱼鹰。我的水面就是我周围的生活以至整个社会。每当有一点风吹草动,或者在浅层的水面叫着所谓“新闻”的鱼儿出现时,我就一头扎下去。但我没有鱼鹰一样犀利的眼睛,我看不到深水里的鱼。有时候,即使看到了大鱼从我身边游过,我也无能为力。但更多的时候,我会觉得那只鱼鹰在扑进水里的一刹那就变成了一滴水然后被生活化开去,变成一种若有若无的状态。回忆起从业以来的数年光景,我几乎没有看到在我的身后留下什么印迹。我的生活就是几盘索尼牌bt磁带,录了洗,洗了录。好在我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所以当江鸿打电话给我,希望我们的栏目能关注一下他们学校的周边环境时,我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并且当天就派人去了。江鸿就是那名我们曾经采访过的为了守护一个空钱包而不惜被歹徒砍伤的中学老师。自从那次事件之后,我们在几个朋友聚会的场合碰过面,并且熟悉了。后来我发现她和琴是一对好朋友,她说她们是在健身俱乐部成为朋友的。所以,她在电话里简直就像小姐吩咐丫环那样给我派活。与大多数谦卑而渴盼的脸孔相比我更喜欢这种率真。当然,我之所以去做这个选题,并不是因为她的率真,而是校园环境的恶劣已经成了亟待关注和解决的问题,并且为各方面所重视。江鸿所在的中学是一所市属重点学校。学校的前门临着市里最热闹的商业步行街,后门则是省政府第二宿舍区。这个宿舍区是近几年建成的豪华住宅楼群,虽然被叫做省政府第二宿舍区,但百分之五十以上的房子却卖给了四面八方的有钱人。这个宿舍区的牌坊式的门楼与中学的校门正好隔路相望。敲诈打劫学生,或者学生与学生之间相互火拼的事就发生在这两门之间。江鸿打电话给我的原因是她班上的一名女学生每天放学回家时都被另外一所职业中学的小男生围追堵截,几乎不敢出校门;前一天被那帮小男生弄到一个迪厅里去跳舞,还要逼她吃摇头丸。江鸿说,那是一个小黑帮,他们给自己取名蝴蝶帮,常在外面作案,大多数都在吸毒。部里的几个人在那里跟踪了几天,摸到了一些情况,发现这个所谓蝴蝶帮的一群孩子也是全市不少迪厅摇头丸的提供者。为了争市场,他们还在一家叫黑熊的迪厅里把另一帮人中的一人捅成重伤。我把这些情况和偷拍的一些画面给省公安厅治安总队送过去,希望他们能在此基础上作进一步侦查并尽快处理。总队长拍拍我的肩膀说:“小兄弟,你真是及时雨,我们想什么你就来什么。”几天后,总队就开始行动了,并且要我们派一名摄像参加,总队长在电话里笑着说:“伙计,不要派上次那个什么陈浩哦!”我讪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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