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历史
换源:

第7部分阅读

作品:黑金时代的爱情|作者:CF江苏二|分类:玄幻小说|更新:2025-05-21 15:38:17|下载:黑金时代的爱情TXT下载
  了一身炸药到我家里说,你要敢跟苏如签约,这些东西就绑到你身上。苏如说,这块地我当然是要卖出去的。不过,一颗果子还没有成熟的时候,就把它摘下来不一定吃得爽口,你说呢?周小云说:”你打算什么时候卖出去?“”等到东方大市场开业以后。“苏如说。其实苏如并非真的要等到开业的那一天。她知道,未来市场的建立,成千上万的摊位的背后,需要多少住房、仓库、作坊。这一切应该是同步进行的。之所以没有立即答应周小云,一方面是因为另外有家祖籍在此的香港大公司老板已经和她交流过合作意向。另一方面是她听说市里正在出台一个鼓励房地产公司到河西投资开发的文件,按照该文件优惠政策,房产有关税收大约能减免百分之八左右,而且土地转让的税金也能减少百分之五左右,这些,能把成本减少百分之十三,这将是一项多大的诱惑。市里主持这个文件起草和实施的是常务副市长闵家和。这期间,市里的政局稍稍地有了一点变化。这个变化就是原市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局局长詹同升为第一副书记兼市政法委书记,不再担任公安局局长。这个变化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是却显得意味深长,因为按中央的规定,现任省委常委市委书记梁杰已到年龄,将在即将召开的两会期间正式离任。来自省委的消息说,现任市委副书记市长鲁光华将接任书记并进入省委常委会。而市长的人选尚未确定。可能是常务副市长闵家和,也可能是刚辞去公安局长之职的新任市委副书记詹同。

  新年来临的日子,省里组织了一个经贸代表团到香港招商引资。由一名副省长带队。市里则由鲁市长牵头。唐湘育作为市里的副团长也名列其中。新年临近的前一天,一架空中客车载着全省代表团的全体成员和全省发展经济引进外资的热烈期盼腾空而去。曹小莉作为电视台的随团记者也随机前往。唐湘育是在出发前几天回来的。他一直没有跟苏如见过面,只是在临走之前的那天上午给苏如打了一个电话,说是到香港去招商引资,元旦以后回来再联系。他的语调平和,没有那种大悲之后的苍凉感。苏如说,我来送你吧!他说,不用,人太多了。回来以后我会跟你联系的。说完就挂了电话,苏如有些依恋地握着电话,仿佛那是唐湘育的一只手臂。

  经贸代表团在香港招商引资的时间大约为一个星期。在那段时间里,苏如基本上没有什么社交活动。她只是去寻访过原来在模特队的一个姐妹,这个叫于艳梅的姑娘大约是在苏如进模特队不久就离开队里的。虽然她和苏如之间相处的时间很少,但是,在模特这个行当里,她一直扮演着一个领路人的角色。于艳梅不仅在技术上给苏如很多的指导,也常常地以自身的经历告戒苏如,让她识别台下那些纷乱的目光。于艳梅就是在t台上选择了两道目光铺就的道路走向那个后来成为她丈夫的男人的。这个男人是省里一家著名的装饰公司的头,于艳梅走进那个被丈夫装饰得有如宫殿的家时,她一度有一种皇后般的感觉,并且在后来的一段时间,她的归宿一直被队里的姐妹们所羡慕和追寻。t台上短暂的青春需要一个持久的归依,她们在t台上扭胯而行的时候,也在与五色的灯光交织在一起的目光中等待着属于她们的彩色大道。但是,于艳梅这种皇后的感觉没有持续太久,她遇到了一个残暴的君王,这个人常常殴打她,而且每次都是有种要把她往死里打的感觉。打过之后又会跪在遍体鳞伤的她面前痛哭流泪。于艳梅这次就是在被他打断两根肋骨后住进医院的。苏如和另一个姐妹去看她的时候,那个暴君正像一个做错了作业的小学生站在老师面前那样,低眉顺眼小心翼翼。苏如她们到了医院后,于艳梅对那个男人说:“你出去吧。我要跟我的姐妹们说说话。”那个男人说好,然后用额头在于艳梅的头上靠了一下说,好像不发烧了,然后就出去了。苏如进门以后自始至终没有看那个男人一眼。她对殴打妻子的男人充满了仇恨和蔑视。那个男人走后,苏如坐在于艳梅的床前说:“他为什么要这样把你往死里打。”于艳梅说:“他要我跟他生一个孩子,可是我不愿意。每次我叫他戴套,他都不肯,我不让他碰我,他就打我。”苏如说:“你跟他离婚吧!这种人还能跟他生活吗?”于艳梅笑了一下说:“每次打过我之后,我就会想跟他离婚算了。可是每次看见他跪在我面前的样子我就会原谅他。我其实也不是真想跟他离婚的,我知道他一直很爱我。他这么做也是因为喜欢我。”苏如说:“爱你有什么用,有一百个人爱你,可以随便嫁给一个爱你的人都比这个变态的人强。”于艳梅说:“对于我们这个群体的人,大多数人爱你都不是真心的。他们爱的可能是我们的身体,但如果一个人真心地爱你的一切,那才是真心的爱你。一个被美貌遮盖了一切的女人要找到一个真心爱你的人是非常困难的。所以我也一直没有跟他离婚。”苏如说:“难道,你就准备在他的拳头下生活一辈子吗?”于艳梅说:“等我出院以后,我就答应跟他生一个孩子。他发誓不再打我了。”苏如说:“你千万不要相信他。”于艳梅笑了,她说:“阿如,我没法像你。你是女人中的精灵。你可能做让男人都惭愧的事业。我希望你在爱情上也能轰轰烈烈一番,成就一桩金玉良缘。但是,我想你对社会摸透了,你对男人却不一定能吃透的。外面传说你跟那几个当官的很好,我想这可能是为了事业的需要。我希望你不要当真,在他们身上投入感情是很危险的。”苏如说:“当官的难道就不能有爱情吗?那些人都是精英,是河里洗出来的金子,能当官的人肯定都是智慧超常的人。”于艳梅说:“政治上是没有感情可言的。为了政治他们会不惜牺牲一切的,甚至感情。”苏如没有去反驳她,于艳梅可以像以前在队里那样作为老师一样告戒她,但她生活在一个金丝笼里,她不仅远离政治,甚至连社会都远离了。因此在苏如看来,她的劝戒简直显得苍白。尤其是她根本不了解她和所谓的几个当官的人之间的过去,因而她对她和他们的将来的推断便显得毫无意义。

  苏如安慰了一下于艳梅叫她好好地调养,不要急着出院,然后就回去了。晚上,苏如就躺在那张宽大的床上,把频道转换到卫星台的新闻联播之前的省内新闻,看曹小莉从香港发回的消息。经贸代表团在香港的规模搞得不小。开幕式那天香港的头面人物都去了。那一次,她没有看见唐湘育出现在画面中。在以后的几天时间里,苏如曾看见曹小莉追随着一群香港客商来到市代表团的展室。但曹小莉也只是采访了一下鲁市长。不过在鲁市长面对着曹小莉谈市里准备的招商项目和介绍市里的有关优惠政策的时候,她看见唐湘育坐在市长的后面,神情安祥,穿着西装,打着一条金色领带,他在屏幕上显得异常年轻。那种内敛的眼神和安祥的神态与在话筒前激动的鲁市长形成了一种鲜明的对比。苏如觉得这时候的唐湘育无论如何也无法让人想起那个榨油房前的少年。她又想起了那个像一口野山塘一样的水库边那块草地。她有一种很冲动的感觉,此刻,如果他能从屏幕上走下来多好啊。她把全身张开着躺在那儿,然后给他打电话。电话响了一会儿,他才接。他说:“有事吗?我和市长在一起研究明天的安排。”苏如说:“没事,就想听一下你的声音。”那边沉默了一下。苏如说:“你什么时候回来?”唐湘育说:“再过两天。回来再聊吧。”苏如说:“好吧!再见。”挂了电话之后,苏如光着脚到厨房的冰箱里取了一听可乐,当味道奇特的泡沫流进她的喉咙的时候,她沸腾的心才稍微平息下来。

  这时候,床上的手机响了起来,苏如的电话铃声是选定的《康定情歌》,这种声音听起来会让她产生一些联想,歌声里的那个世界与现实世界相比显得非常的清纯,像水库里的水一样。苏如看了一下来电显示,是新世界的,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里面是闻小勇有些沙哑的声音。他说:“苏如,你在哪儿?”苏如说:“你有事吗?”闻小勇说:“是啊,快有三四个月不见你了。那一次交接得很匆忙,有些余留的事也没有了断完结,所以想把最后的尾巴给清了。”苏如说:“还有什么事没有清吗?”闻小勇说:“你到新世界来吧!要不我到你家里去也行。”苏如说:“我说了在家吗?”闻小勇说:“刚才我有个朋友正好从南大来,看到你的车停在楼下。”苏如说:“你监视我?”闻小勇说:“我当然不会这么做的。不过我想,一个如此富有的女人住在那里其实并不安全,我建议你请一两个保镖。”苏如想,既然还有需要了结的事,那就必须去面对他。所以她就决定到新世界去一下。闻小勇在一间比原来小得多的办公室等她。苏如走进新世界的时候,发现因为重新装修,从里到外,新世界正在变得面目全非。闻小勇从办公桌后走出来迎接她,表现出了很少有的一种热情,他看上去瘦了一点但显得更精神了。他让苏如坐下来,就把门关上了,然后在苏如旁边的一个沙发上坐下来。苏如随意地说:“还好吧?”闻小勇说:“很好!苏如,我一开始误解你了。我以为你出售新世界是为了甩开我,没想到,你替我找到了一个更好的位置。詹总和小含都非常信任我,不仅如此,现在他们把法人都让我来做,你看,这是年检、更换法人的执照副本。”闻小勇把那两本绿封皮的执照递给苏如,苏如看了一眼后就还给他。闻小勇说:“不过,说句心里话,我还是愿意替你张罗这个摊子。”苏如说:“我实在厌倦这个行业。”闻小勇说:“是啊!所以,我们的缘分也就只那么两三年。今天请你来也是这个意思。既然缘分尽了,我们就好说好散。”苏如望了一眼他看不出表情的脸,等着他说下去。闻小勇说:“黄沙洲那块地当时投下去的时候,我还以为是打水漂,当时我想反正也没多少钱,既然你认为投在那儿会有利润,我也就没有反对。没想到,还是你有远见,这一点我打心眼里佩服你,一年时间不到,就成了寸土寸金了。这一次,我是跟着你享福了。按照以前我们的协议,我有百分之十的股份在其中,我粗略地算了一下,按前一段时间周小云找你买地出的价,这块地涨到三千五百万左右,而且还继续在涨。所以,我想,我也不能再等到涨爆的时候再来分红。我想就按这个基数处理吧!你看,这笔钱你什么时候给我呢?”苏如听完他的话像一个被人突然从梦里叫醒的孩子。显出了一种空然无物的眼神,随即因为震惊而显得有些颤抖。“黄沙洲跟你有关系吗?你是在说梦话吧!”她压抑着自己。“怎么没有?你不是从新世界拿钱去买的那块地吗?”苏如说:“当时买这块地的钱是我自己的一百万和另外一百万准备还给台湾林先生的钱。”闻小勇阴着脸,他并没有看着苏如,他的声音好像从别处发出来的,他说:“但是你的钱并没有给姓林的。”“我后来从自己的账户上转过去了。”“那是你的事。黄沙洲的购地款就是从新世界划出去的。这里面有我的百分之十,希望你把该归我的钱归我。”苏如站起来,冷笑一声:“你可能还在梦里,等你醒过来以后会觉得十分可笑。”然后她走了。一个阴沉的声音追着她的背影出来,“我会要回我的钱的,你等着吧!”

  曹小莉从香港回来后,就有了一种生不逢时的感觉,她在录节目之前总是到常去的几个办公室言辞夸张地描述香港的所见所闻。在此之前曹小莉基本上是在市里跳去跳来,她甚至连县里也没有去,或者不愿去。她在办公室的时候就抱着从香港带回来的那一大叠名片看来看去,像是抱着一堆银行的信用卡。曹小莉用一天的时间把那些名片上的人名和地址电话输入到自己的电脑记事簿上。那时候,曹小莉的电脑记事簿是一个又大又笨而且容量很小的东西,曹小莉在把那些名片输到三分之二时,那个匣子已经容不下了。她就把原来那些熟悉的人包括一些她虽然没去过却熟悉得三天二头热线联系的县长、书记的电话给删了。我说,你这么做太见异思迁了吧!她说,反正每次都是他们给我打电话,断不了联系的。我说,你大概连我的电话都删了吧?曹小莉说:“我的本子上从来就没有你的电话,你的号码在我心里。”说完暧味地冲我笑了。代表团回来后,台里做了三期系列专题,报道这次招商引资所取得的成就。按照办公厅提供的统计数字,这次招商协议利用外资金额为二点五亿美元。曹小莉说:“人家香港才叫气魄。”我说,省里每年都搞两次这种经贸洽谈。我记得年前一次也是这个数。可是你知不知道去年一年,实际利用外资只有一点二亿美元,还不如广东一个小镇呢!这次招商会引人注目的两个项目都是市里搞的,一个是生物制药方面关于转基因白蛋白的高技术引进。这几年来省里、市里的一些引进项目都停留在低层次上面。要么是利用资源进行掠夺性开发,要么是服务和简单加工业方面的。比如酒店合资、三来一补之类的项目。转基因白蛋白这种有着国际先进水平和广阔市场前景的项目是这数年来的第一次,这个项目是市制药厂与香港一家叫森茂科技的集团性质的公司合作的,合资总额有近十亿人民币。在听取汇报后,有关领导都对这个项目给予充分的肯定和高度评价。并且希望这个项目尽快建成并投入生产。省市几乎所有的新闻机构都对此作了重点和鼓舞人心的报道。鲁市长在卫视频道对全省及全国人民说:我们一定会尽快把这个项目建起来,不辜负全省人民的期望。另一个引起关注的项目是一家化工企业的合资,这个合资项目引发了一场较大的争议。原因是化工厂刚刚利用上面下拨的一笔五千万人民币贷款建成一条有世界先进水平的生产线,与台湾人进行合资。台资一方总计投入五百一十万流动资金,并拥有合资公司百分之五十一的股权。这个项目省经贸委认为是市里把五千万国家无息贷款建成的生产线拱手送给台资一方。并要求市里责成该厂立即停止合作。“这真是引狼入室。”我说。曹小莉说:“你怎么什么在你眼里都是灰色的?”那天中午我就这样慵懒地和曹小莉在办公室闲聊着。我说:“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每天中午都像受刑一样。我好想睡又睡不成。”“要不,你到酒店包个套房,我们一起去。”曹小莉说。“还是让周小云送一幢别墅好!人家送你,你又不敢要,真是的。”“你送的我就敢要,怕你送不起。”这时候,曹小莉突然接到家里的电话说她的家着火了,让她赶快回去救火。于是我开车一路狂奔着把曹小莉送回家。曹小莉的家在市京剧团。我们赶到时火已经扑灭了。其实着火的只是她家那个单元顶层七楼的一套房子,而她家在三楼。在回台里的路上,曹小莉说七楼的楼主是一个神秘女子,刚从艺术学校毕业就分到了一套房子。我父亲在团里干了三十年才混到她那样,现在人又到戏剧学院学习去了,不知道什么来头。“这还用问,”我说,“背后有条大鱼。人家可是什么都敢要的,比你开明多了。”曹小莉沉默了一下,她似乎不想谈这个话题,就说:“近来栏目受到一些压力是吧?触怒了何方权贵嘛?你可要想开点。”“你从来不关心我的,这会儿是不是良心发现。”“哪里,我是看你刚才送我回家的样子,跟丈母娘家着火似的。”“《真相》栏目要是撤了,我就到你家做全职女婿算了。”“那晚上我回家去问一下我妈吧!”说完我们一齐笑起来。我知道,台里正在考虑把《真相》撤下来。其实,在此之前台里就接到厅里的电话,希望这个栏目做得缓和一点。台长跟我说这些之后,接着跟我讲了一个古代异志里记录的一个鲜为人知的奇人奇事。这是一个食痂者的故事,内容是:古时有一个人食痂成癖。常常把自己伤口上结的痂作美食,以至后来发展到见到别人的痂也要剥下来食。我在大学读书时,偶然在中文系资料室看一篇清人笔记体散文时看到过引用的这则故事,那个异志里的原文没有读到过。台长说,希望你不要成为一个食痂者。这个故事让我记忆深刻,甚至受到了某种刺激,在以后的日子里,每次审片时,只要是尖锐一点的内容,我就想起台长给我描述的食痂者,我就会在屏幕上看到一个隐隐约约的人影在像吃烤鸭那样举着自己或别人伤口上结出的痂津津有味地吃着。

  真正促使台里决心撤下《真相》栏目的原因是不久前栏目报道的一个县农药厂,一个下岗女工吞吃自己厂里生产的农药自杀的事件。这个女工一家三口,她和丈夫都在农药厂,因为假农药泛滥,这个厂一年一年垮下来,两夫妻都下岗。后来因为孩子上学的学费问题,两夫妻吵架,妻子一气之下就喝了农药。这名女工并没有死,她的丈夫把药瓶从妻子的嘴边夺下来之后就把她送到医院去了。医院很快就把女工救活过来,但那位丈夫却在妻子的床前守护了一夜之后,第二天清晨,在厂子后面山上的一棵松树上自缢身亡。他在离家前传了几句话给家人,说他愧为人父、人夫,连老婆孩子都养不了,不如死了算了。并希望妻儿们一定要好好活着,等到厂里效益好的那一天。节目播出的当天晚上,有不少的市民就打电话来,内容是同情和愤慨两方面的,随后几天除了电话,观众来信也每日不断。大约是节目播出后第四天,台长又一次把我找去,这一次同去的还有频道总监。台长脸色不太好地坐在那儿,对我说,你还真有个性,是不是我当初看走了眼。总监接下去就向台长检讨自己的错误,说自己把关不严,给领导添麻烦了。而他的眼睛里没有半点认错表示,他也是一个易冲动的人,那天审片的时候,我们俩都唏嘘了半天。台长说,我不是说你们不能关心下岗工人,可你看看你这个片子里,整个十分钟的画面传递的都是一种凄凉绝望的情绪。而且明明是因为夫妻之间吵架想不开造成的,你却偏要套到一个下岗问题上去。农村妇女寻死方式大都是吃农药。这有什么需要渲染的。省里有一个领导同志已经给我打过电话了,他认为《真相》栏目存在倾向问题。所以台里准备近期内考虑把这个栏目撤下来,你们回去考虑一下下一步的工作吧!其实,我知道引起省里某位领导同志对这个片子如此关注和不满另有原因。当时,中央已经明确提出了要对下岗工人实行最低生活保障,每个下岗工人至少要每月领一百八十元的下岗津贴。但是,因为省里财政困难,没有办法实现这个文件提出的要求。这位领导同志据总监透露就是这项工作的分管领导。曹小莉说:“新闻部不一定会收留这匹害群之马。我妈说她也不要你这个全职女婿,不过你可以到传达室去做收发工作,那里每天告状的络绎不绝,正好可以满足你那点暴露癖的心态。”我说:“我看见的是改革开放大好形势下的一点阴影,不像你,出了一次境就对自己生活的环境不满足。别忘了,香港已经回归祖国,香港的繁荣也是因为背后有强大的祖国。”曹小莉趴在我的桌子上把脸凑过来做出玛丽莲·梦露那种等待亲吻的样子说:“你应该多关注一点爱情,少关注一点社会。”我说:“怎么?在香港遭遇爱情了?”曹小莉说:“听说香港正在流行一夜情,与爱情无关。”然后,曹小莉又说到了这次经贸会。她说:“市里升起了一个政坛新星你知道吧!”“谁呀?”“从外地交流过来的一个年轻干部。这个人非常大气,真不错。就住在我们对面。”我说:“那你晚上睡觉很容易走错房间啊。”“哈——”她放肆地笑道,“你的旧情人比我先到,你不知道哇,外面在传他跟苏如是秘密情人,看不出来,没来几个月就有如此魅力,把一朵倾城之花给采走了。”“你还有机会嘛!虽然老点,但也没有到门前车马稀的地步。”曹小莉愤怒地看了我一眼,转身走了。坐在十五层办公室的窗前,我点了一支烟抽着,虽然抽不出什么味道,却仍然抽得有模有样。我想,如果《真相》栏目下了,我就和陈浩一起去开广告公司。

  唐湘育是在香港回来的第二天到江南大学苏如的居所的。他给苏如带了一套日本版的《猫和老鼠》的卡通片。当时他是在天黑得基本上看不见面孔的时候“打的”到江南大学苏如那套教授楼院的。整整一个下午,苏如都在等待着那个时刻的来临。唐湘育走进门后,苏如便迎上前去抱着他,唐湘育说:“让我先把外套脱了吧!”然后就把外面的浅色呢大衣脱下来,挂在大厅一角的衣架上。虽然外面的天气很冷,但室内却是另一个季节。唐湘育看见苏如只穿了薄薄的一件丝质内衣,整个身体都浮出来了,他甚至看到了苏如的胸衣也解除了,那挺立的胸脯支起内衣使乳晕也清晰可见。他突然变得冲动起来,一把揽过苏如,坐到沙发上,然后让她躺在自己的怀里,接着他的手从内衣里伸进去,他一边触摸着苏如的胸脯一边低下头吮吸着她的嘴唇。唐湘育面对苏如的身体,表现得像小时候做饭烧灶那样熟悉,很快他就把苏如的身体点燃起来了。然后,他抱着她到了卧室的床上,像小时候游泳那样一头扎了下来。这一次苏如的声音不再像上一次那样压抑,她幸福而痛苦地呻吟着,一次一次地迎上去,直到他全身颤栗像一个废墟余烟袅袅地扑在她身上。她沿着他的背直到他的后腰,慢慢地抚摸着。幸福从开始盛满眼里到无声无息地浸润全身,使她的眼睛变得空洞起来。过了一会儿,唐湘育翻过身来,靠在软软的床头沉默着。苏如便把头靠在他的胸上。然后用手指的指尖在他的小腹上轻轻地划动着。“这些天,我想你都想疯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苏如说。我也是!“”我都准备到香港去找你的,机票都买好了。“”如果你来了我就没法工作了。我一定会抛开工作不做的。“”你不会的。“苏如说,然后她抬起头望着他。唐湘育在她背上拍了一下,说:”你一来,全省人民都知道了我们之间的事,我想工作也没法工作了。“”那你是怕我过去吧?还说你想我。“苏如显出了恋爱中女人的那份天真。”我早晚是要回来的,这不是把什么都给你了吗?“”那天我打电话给你的时候,你的声音很冷漠。好像外人似的。“”我当时身边有省长、市长,你说我甜言蜜语能行吗?“苏如笑了一下。唐湘育说:”你那天跟我打电话时在干什么呢?“”就像现在这样,一个人四脚八叉地躺在床上。“”等我?“苏如羞涩地笑了一下。”好吧!现在我把上一次给你补上。“说完又很快进入了她的身体。刚刚退去的潮水又汹涌而来,苏如呓语般地说着:”你要把以前的一块补上——一块补上——噢——“以后的两天是休息日,其中有一天的时间,他们都足不出户,在每一次燃烧过后,他们就说着话,或者看唐湘育从香港带回来的卡通片:《猫和老鼠》。唐湘育看着苏如那么投入的样子问:”你相信猫和老鼠之间会发生爱情吗?“”我相信。“苏如毫不犹豫地说。唐湘育坐在卧室的沙发上,目光痴迷地看着裸露在外的苏如的身体,他又一次冲动地上前去扑在床上,用手掌细细地触摸着苏如的肌肤。”我在为你意志销蚀,不思进取。我是不是跟卡通片里的那只猫或者老鼠那样会成为我们群体的异类?“”怎么啦你?“苏如拿着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胸间,说:”可是我们并不是天敌,我们本来就是一个群体的。“”当然。“唐湘育说,”但我们在以不一样的方式生存着。“”难道这重要吗?“”如果我们永远不走出这个小屋,当然不重要。但我们更多的时候是活在屋子的外面。“”我可以大多数时候在屋里的,等你来。“唐湘育显得很感动,他把脸也贴到她胸上去,喉咙里咕咕有声,含混不清地说着什么。到了星期天的下午,办公厅的秘书小李打电话来,说市长还有个这次香港招商的事情找你碰一下头。唐湘育很快就穿了衣服出门去了。苏如站在门口问:”要不要送你去?“唐湘育用手势表示不要,然后匆匆地下楼去了。他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点多了。神情又恢复了电视里那种平和安详的神态。他买了一只烤鸭和一点叉烧回来,然后就到厨房里用微波炉加热。”我们已经两天没吃一顿像样的饭了。“他说。苏如套了一件很短的睡裙光着脚从卧室里跑过去,看了一眼他带回来的菜说:”你真像个当家作主的大丈夫。“然后从后面抱着他。唐湘育说:”小心,溅你一脸。“很快就做好了菜。苏如也把酒杯准备好了,上次没喝完的葡萄酒又拿了出来,给两个杯子加上。

  唐湘育一边喝着酒,一边说着话,他问苏如:“周小云和蒋冠群是什么关系?”“他们一块长大的,蛮要好的。”苏如说。“怪不得呢!”唐湘育说:“晚上周小云请客,市长把我也拉过去。这客其实是周小云替蒋冠群请的。”“怎么呢?”

  “下午市长征求我的意见,要把蒋冠群提为市长助理。我当然同意,周小云替蒋冠群请客可能也是想跟我走得近一点,”他停了一会儿,说:“你跟周小云和蒋冠群关系都不错,这两个人怎么样你跟我说说。”苏如说:“我跟周小云认识早一些,跟蒋冠群是因为那块地才有交道的,都是经济利益的关系而已。”“经济利益?”“当然,”苏如说:“这个过程你反正清楚。没有经济利益,我跟他们连认识的可能性都没有。不过蒋冠群这个人你要少跟他打点交道。”“怎么呢?”苏如欲言又止,她本来想把新世界出售背后的情况说说,但她不愿因此破坏这种气氛。“市里的情况其实挺复杂的。”唐湘育说:“这段时间省里在市里考察干部,组织部长找我谈话时也问了我对几个干部的看法,书记马上要退了,市长估计可能要接上去,这次到香港市长也跟我透露了这个信息。但是市长由谁来接现在还拿不准。詹同和常务副市长都有可能,詹同和常务副市长之间不和我已经看出来了,但我不知道,哪些人跟他们是一条战线上的,下次你跟周小云他们接触时留心一下。这段时间詹同副书记和常务副市长都对我特别热情,他们都在摸我的态度。”苏如点了一下头。唐湘育端起酒杯碰了一下,说:“这次招商引资,河西开发作为一个重点,也吸引了一些港商来洽谈投资。有些是我们的项目等着人家来投资,有一些是人家带项目过来落地的。这次市里虽然签了十几个项目,总金额也有十二个亿人民币左右,但那都是意向性的,能落下十分之一就不错了,我粗略地看了以前一两年市里的情况,做得越来越假,有两个区,居然是自己找人扮港商签约。”“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省里给市里下指标,市里给区里下指标,区里为了完成指标只能这样。”

  大约在元旦过后的几天,苏如曾经给我来过一次电话,希望我能帮她找一位比较权威知名一点的律师,她有些法律上的问题想咨询一下。她在电话里说:“你的《真相》栏目常有些法律专家来评说案例,所以我就找你了。”我当时正在广场旁边的书店拍一组现场镜头,现场人很多,很闹,她的声音听得不是很清楚,我跟她说晚上和她联系,她说:“那好吧。”在此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虽然同在一个城市却像两颗扔进草丛里的鹅卵石,淹没在荒芜的岁月里。我也知道我和她之间情缘已尽,我虽像她所说的那样是一个不露声色的好色男人,迷恋过她的身体,即使现在,每一次想到某些特定的时候她的样子,心里就会翻江倒海,但我并不是那种被情欲所奴役的人。这点可能会让一些另类的男人或女人所鄙薄。在他们看来男人和女人在身体方面是界线分明的施虐者和受虐者,无论是多么孤傲或者看上去神圣不可侵犯的女性。当她只要对一个男人没有心生厌恶时,你就有机会,走进她身体和心灵的深处。何况,我和苏如之间已经有过值得回忆的时光。——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但是,我在此之后却一直没有跟她联系过。从心身疲惫的工作室回到新搬的电视台宿舍那空荡荡的房子里,我有时会因为某个美容产品的广告片有类似苏如的身影,或看一些影片中煽情的男欢女爱场面时,想起这个像一杯陈年葡萄酒一样让我醉倒在心灵一隅的女人。我几次拿起电话却没有勇气按下数字键。我知道这个与我生活过一段时日的女人,她貌似单纯,但心里却有一道永远锁着的门。直到今天,我也百思不得其解,她那么匆忙地与我走向同一间小屋,是因为什么,我总觉得还有一层我无从知晓的原因。现在想来,当时我在她的身后看到一个影影绰绰的人至今也是面目不清。她在逃避那个人还是在逃避自己,让自己生活在别处呢?不过,不管怎样,我都在内心感激着这个女人。是她让我对女人对情感有了更多的认识和体察,让我隔着一扇门倾听世界。

  新华书店门口的现场只是一些血迹和一群围观者变形的目击记忆。这是一个小偷偷钱包的寻常事件,一个姑娘一路被小偷跟踪着,然后在新华书店门口被小偷下手。严格地说来,这是一次从偷到劫的过程,那个二十多岁的胖乎乎名叫江鸿的中学数学老师,在发现被偷之后甩手打了小偷一个耳光,小偷扯下她的皮包拔腿就跑,数学教师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死死地抓住他想夺回自己的皮包。他们就在新华书店门口搏斗起来,像一场精彩的演出。所有的路人都用一种欣赏的眼神看着这一幕,没有一个人上前去帮助那个扯着自己皮包被歹徒又踢又打的姑娘。最后,歹徒掏出一把腰刀砍伤了她的胳膊后,一路狂奔而去。所幸的是巡警已经赶来,把歹徒抓住以后,把皮包还给了数学老师,令人吃惊的是那竟是一个空空如也的皮包,里面除了一双丝袜和一叠餐巾纸之外,别无他物。随后在医院急诊室的病床上一个新来的新闻实习生举着话筒问她,既然是一个空皮包,你这样做值得吗?这位数学老师说:“是我的东西我就要守护它,哪怕是空的。”由于无法再现搏斗的场面,除了对数学老师最后这句话有点感觉外,我觉得这个片子索然无味。但是,我还能有什么选择呢?站在悬崖上的《真相》栏目,有了一种风雨飘摇,摇摇欲坠的态势了。我和栏目组那一群豪情万丈的兄弟们,已变得像一群吝啬的老太太,从某一天起开始,细心地捡拾着大餐之后余落在餐桌上的饭粒和菜屑,然后抹进嘴细嚼慢咽。在安排了那个被勇斗歹徒的英雄壮举激动得热泪盈眶的女大学生编片之后,我拨通了苏如的电话。“晚上可能不行,”苏如说,“你现在有空吧?现在我就过去,然后我们一起去找律师。”我一边翻着名片一边说:“那你来吧!”很快,苏如就过来了。我告诉她已经跟公平律师事务所的主任况律师打过电话了,他正在等着我们,然后我就坐她的车到司法厅去了。“我碰到一点麻烦事了。”苏如说。她的手搁在深黑色的皮质方向盘上显出触目的亮丽,“闻小勇在敲诈我。”然后,她就把事情的经过简单地说了一下。这个人被传言为一个黑社会组织的老大,我开始为苏如担心起来。“我不会给他一分钱的。”苏如淡淡地说。况律师是一个气度不凡的人,有一双鹰一样犀利的眼睛。他在听了苏如大致的介绍后说:“你跟他签了约吗?”“这份合同是在后来补签的。签约的实际时间是在买地之后。但是,当时为了让他相信,我对他的承诺,是我提出来让他把时间提前的。”况律师说:“这个情况比较麻烦。你现在又没有证据证明那三百万的买地款不是从新世界拿出去。如果他起诉的话,这对你是不利的。”“他现在没有起诉。”苏如说。况律师说:“如果起诉,需要我做你的律师的话,我会努力帮你打好这场官司的。”然后,他就开始向我们介绍他作为辩护律师为几个轰动一时的案子所作的辩护情况,以及后来的判决结果。“谢谢!如果他起诉了我当然要请律师的。”她说,“哦,你的咨询需要付费吧?”

  况律师看了一下我,说:“我们这么熟悉就算了。”从律师所出来,苏如显得有些忧虑。她说:“我有些奇怪,从他第一次向我索要百分之十,到现在几个月了,他不但没有起诉,甚至连一个电话来催要的事都没有发生过。”车行驶在回电视台那段开阔的五车道的城市马路上,虽然外面车流如瀑,但我却惊异于这种车能创造一个封闭的甚至是幽静的空间。她一路沉默着把我送到宿舍的楼下。“上去看看吧!”我突然抓住她的手,一种熟悉的温暖的感觉像快速生长的长春藤从手臂爬上来蔓延全身,紧紧地攫住了我。“对不起,我得走了。”她说。苏如转过头来,用一种非常柔和的目光看着我,然后,她把放在方向盘上的另一只手伸过来搂住我的肩,身体往副座边靠过来,在我的脸上亲了一下。我感觉到了她抹着浅浅口红的温热的双唇像古代流放犯人用烙铁在脸上烙金印一样,我甚至听见了青烟袅袅的吱吱声。那一夜,我约了陈浩到一个叫温莎堡的酒吧里喝到即将天明。我和陈浩都烂醉如泥,被琴像挑一担烂菜一样架回家。

  南方的冬天潮湿阴冷。元旦前后开始下的细雨连绵不断有半个月之久。整个城市像一盘放着太久已经长霉的菜肴一样,散发出一种伤情的气息。从那一次在苏如那儿有过两天足不出户的时间之后,以后的日子,唐湘育从来没有在那里呆过一个完整的夜晚。即使是星期天也是这样,无论多晚,他都会回到市政府后面的宿舍区那栋陈设简单的房子里去。他说:“我每天必须从那里走几分钟去上班。不可想象某一天我匆匆忙忙地从一个不知何处的地方打车到市政府门口然后再急急忙忙地进办公室的情景。”苏如说:“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春节的气息已经扑面而来了。大专院校已经开始放假了。正是江南大学放假后的第二天,唐湘育突然在中午打电话给苏如说下午不上班想见她。那时候,苏如在于艳梅的家里和几个女人打麻将。接到唐湘育的电话后,把牌一推就起身了。于艳梅说:“打完这局走都不可以吗?我都要糊了。”然后看着苏如的背影说,她已经中邪了。苏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