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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色太深的衣服穿在身上不好,显得老气横秋的,象乌鸦。颜色太鲜亮的服装也不适合她,那太稚嫩,象小花。她挑选了一套淡色的旗袍,戴好首饰,往身上淡淡地洒了一些香水,对着镜子把头发梳好了,就找出电吹风来,呜呜地叫着,大叫:“洗好了没有?又不是年三十洗猪头,那么认真干什么?洗好了快出来。”
他笑骂着,跑出来,一边还在扣衣服。这回他穿的是件咖啡色的夹克,一条深蓝色直筒裤,一双深色皮鞋。“过来。”她搬住他的头,给他的头发定型。“今后一定要注意收拾自己,不然的话,跟大公司的领导打交道,会出笑话。”她一边做一边教训他。“俗话说,人靠衣裳马靠鞍。你一收拾打扮,比谁都不差。”
“妈的,要那么漂亮干什么?又不是卖相的。”他抻抻衣角,把衬衣扣好,找一条花格子领带来就要扎。“不要这条,太花了。”她拍打一下他的手背,说:“戴那条红色的。”
“真麻烦。”他叽咕着,依言去换了条红色真丝领带。“企业形象。你懂不懂?你一出场,就代表你的公司。拉拉遢遢的,人家一看就不舒服。谁还跟你做生意?”她把他的头发梳得溜光,还加上摩丝。“嗨,真帅。”她端起他的脸左看看,右看看,忍不住亲他一口。
“疯婆。都他妈几十岁的人了,还轻轻狂狂的浪骚气。”他笑出声来,挣起身,挺挺胸脯,神气活现地在衣镜前踱了几步,说:“好了,可以出去了。说不定老贵早就来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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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
王包头是个精精瘦瘦的高个子男人,从外表上看年纪要比伍魁洪老样得多。实际上他跟伍魁洪同一年出生,同一处当兵,同一年入党,同一天退伍。他穿一件洗得发白的工作服,留了一头短短的每一根都直立的头发,刀劈斧削的脸上没有一丝丝肉,额头上横着几道深深的几乎是“王”字的皱纹,眼睛圆圆的喷着火,眉毛又浓又密又长又弯,整个人看上去显得很精神。他坐在大客厅的木凳上,手指缝里夹着一支没有海绵头的劣质香烟,腰板挺得笔直的。一见到李梦红,他叭地立正站起来,脸上没有半点表情地叫道:“李老板,打扰你了。”
“王哥,你太客气了。”李梦红眼睛一斜,发现王包头身边的餐桌上竟然还堆了一些礼物。那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二条中低档次的香烟,两瓶偏远县出产的劣质白酒,还有一块薄膜袋包装的熏得霉黑的肉。这是什么呢?这份礼物是送给谁的?李梦红眨眨眼,在他对面坐下。
“来,抽支烟。”伍魁洪从衣袋里掏出包装豪华的进口香烟,弹出一支送到王包头面前。王包头伸手拉了一支,立起食指一拨,将海绵头拨掉,拿了本该点火的一端塞进嘴里,将刚去掉海绵头的那一端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
“这烟很冲的,不要摘帽。”伍魁洪从衣袋里掏出另一包尚未开启过的香烟扔过去。“你拿去吸吧。这烟劲大,我还抽不惯。”
“嗯,不错,这烟倒瘾。”王包头抿抿嘴,将烟立起来看一看,点点头,把那包没开封的烟塞进衣袋里。
“老贵,你这东西是从哪里拿来的?”伍魁洪老实不客气,将桌上的礼物拖到面前来,一一验看,还把薄膜袋弄破了,检查那腿肉。
“我回去了一趟,没什么东西拿,随便给你带点东西来。那是我那满崽在苕土里安榨板,打了一条獾猪,吃了一半,这一半就给你喽。”王包头叫王发贵,是伍魁洪当兵时的战友,本来也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近年拉一帮农民兄弟,自称什么建筑队,到城里来混饭吃的。
“嗨,这是怎么搞的?伢崽家的东西,你就随便拿来了?”伍魁洪把礼物放好,笑说。
“老洪呀,还是你混得好,变成大老板了。我呢,日子不好过喽。现在混饭吃的人多,竞争激烈的很。我们工程队,几十个人,成天跟泥巴沙子打交道,还是一个穷。现在一笔工程,大家都想接,包亏了,大家饿肚子,不放价又争不到……嗨,难啦。”王发贵眉毛动着,脸上却毫无表情。“李老板,我今天来……”
“王哥,你先别急。魁洪呀,你先去安排伙食,炒几个象样的菜。既然你们兄弟一场,到一起了,也好好地喝几杯。”李梦红笑笑,大声说。因为伍魁洪的关系,她不得不重新考虑对王包头的照顾。按惯例,应该是先由承建方垫付资金,验收后再结帐付款的。可现在看来,要她自己先出钱了。“所有的问题魁洪都跟我讲了。他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嘛,就要互相支持,互相照顾。王哥,今天你只管喝酒,痛痛快快地,一醉方休。好不好?”
“李老板……”王发贵想说什么,还没说出来,被李梦红摆摆手,拿话封住了:“王哥,你这样一口一声老板‘地叫我,太见外了吧?魁洪跟你兄弟一场,本来就是想约你痛痛快快喝杯酒的。我们今天呀,直讲感情,不讲生意。要是为了讲生意,我今天也不敢麻烦王哥亲自来一趟了,是不是?”
伍魁洪返身回来,挨着王发贵坐下。李梦红斜了他一眼,往他肩膀上轻轻一拍,笑道:“还有一样东西你没办好,莫急着坐。”伍魁洪瞪瞪眼,问:“什么东西?”她把脸贴到他脸上,咬着耳朵根嘀咕几句,摸摸他方正的脸,吩咐道:“快去快回来。”
王发贵在一边瞪直了眼,浓浓的眉毛扑扑地抖了又抖。这一对活宝,完全是一对恩爱夫妻的样子,哪里象老板和她的搭裆呢?“哼。”王发贵侧了头,眼睛转而看别处。那边有一个浓妆艳抹的坐台小姐,正对着他,手一撩,将裙边摔得很高,将两条白得发冷发朽的大腿乃至里面很小很薄的红色内裤都暴露给他看。他格格地咬咬牙齿,头一摆,又转而看另一边。那里有一对青年男女,正相依相偎,嘴贴着嘴,象两条瘟蛇在互相绞缠……
不提防李梦红招招手,竟把那坐台小姐叫了过来。“这位是建筑队的王老板。你今天好好地陪陪他。”李梦红示意坐台小姐挨着王发贵坐下。王发贵还没反应过来,那坐台小姐身子一偏,已经勾住了他的脖子,顺势就要往他身上坐。他呼地冲起来,吼道:“你搞什么?太不象话。我又不认识你……”李梦红一惊,忙起身拉住那位小姐,塞了一张钞票这去,说:“这里没什么事了,你走吧。”
“……”王发贵呼呼地出着气,手比划着却说不出话来。李梦红心知刚才会错了意,干笑着说:“王哥你坐,你坐。我以为她过来坐下,等一下一起吃饭,好好劝你喝杯酒。谁知道她是这样的人,真是没有修养,没有修养。算了,不值得生气。算了。跟这种人……”
王发贵青了脸,转身就要走,忍一忍,那脚步竟有千斤万两重,迈不出去。他再接不到工程,建筑队就要散伙了,几十口人都会饿肚子喝西北风。象这样的老板一步到位把工程定下来的事,还是伍魁洪看重情义,还是李梦红拿了国家的钱慷私人之慨……“老贵,怎么?被一个小破屄就制服了?太差劲了。来,坐下,今天老子硬要你请她坐台。”伍魁洪抱着一件酒走来,轰地把酒搁在桌子上。“今天不把你搞趴下,我就不姓伍。”
王发贵直了眼,半天才说:“你想搞什么?”
“跟我们做吧,死不了你。”伍魁洪坐下,伸手抓出一瓶酒。李梦红在一边悄悄扯他的衣角。谁知道他还是说破了:“妈的,你看你现在这副屌样子,到处碰鼻子。把你的人拉过来,我给你们开工资,垫本钱……”
“你……”王发贵脸色铁青,眉毛扑扑地抖得厉害,身子也开始打幌。“嗨,你这人真是的……”李梦红狠拍了伍魁洪一掌,对王发贵说:“王哥,你先坐下,什么事都好商量,靠你自己拿把握。来,先吃饭吧,边吃边扯。不管怎么样,反正我这两笔工程你是做定了。我拿的是国家的钱,又不是我私人的,不照顾朋友,我还照顾外人吗?至于其他的事,再说吧。”
王发贵深深地吸了口气,看看俨然一对夫妻的伍魁洪和李梦红,看看自己的一身工作服,咬咬牙,慢慢地在桌子边落了座。
(待续)
五十一
电视机里还在播放功夫片,嗨嗨的吆喝声不绝入耳。包厢里已经摆上了一张可以旋转的玻璃餐桌。餐桌上围满了酒杯和碗筷。酒杯里的纸绢花有红有白也有黄,香气四溢。可客人们还没有来。本来是用来待客的瓜果全部被伍魁洪消灭掉了。他坐在软绵绵的沙发上,朝在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的李梦红大声说:
“什么###官,慢吞吞的,等到他妈都投胎第二回了,还不来。耍什么臭架子。”他点燃一支香烟,狠狠地吸几口,浓烈的烟雾很快就使得包厢里乌烟瘴气。李梦红站起身,按开了抽油烟机,然后过来挨着他坐下,柔声说:
“等一下他们来了,千万不要乱讲话。人家是市委的领导,当官的,得罪不起的。多交几个这种有权有势的朋友,绝对是只赚不亏的。你懂不懂?这其实也是做生意。傻宝。冤枉你在江湖上跑了几十年,有些人情世故,你还根本没摸到皮毛。要交师傅钱才学得会的。”
“屁。等一下他们来了,你陪他们。老子有点不舒服,想睡觉去了。”他嚷道。
“你?男子汉大丈夫,还怕见客?这种事情,这种场合,按道理该你抛头露面才对,总是叫我一个妇道人家去出风头,你想想成什么体统?”她一把挽住他的胳膊,拖他起身,开了门,到外面去看客人们来了没有。
一辆黑色的小轿开嗞地停在宾馆的车场里。从车里爬出来两个男人。其中一个五十岁出头,四四方方的白脸,圆圆大大的黑鼻孔,稀稀拉拉几根往后倒的头发,光光溜溜的隆起的额头,穿一身黑色西装,白衬衣,扎一条红色的领带,领带上别一颗钻石别针,脚上一双棕色软底皮鞋,笔直地挺着腰板,反背了手,走路一步一步地踱得很稳。另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脸上白白的干干净净的,鼻梁上挂了一副玻璃片向外凸出的很高的眼镜,穿一套咖啡色的西装,可惜西装的袖口上只剩下一粒装饰扣而且裤脚没有缝边拖着一些不长不短的纱头,脚上一双黑色的三结头旧皮鞋,皮鞋的一边已经掉了线咧开了约有两寸长的口子。年纪大一点的是本市物资局的汪局长。年纪小一点的就是李梦红重金聘用的红叶宾馆经理向心伟。这一老一小是舅甥关系。而李梦红所看重的就是这一层关系。
“汪局长,辛苦您了。”李梦红急忙迎上去,双手拉住对方的手摇几摇,一转头拖伍魁洪过来,说:“这是我爱人,姓伍,叫伍魁洪,没什么文化,但很讲义气,肯吃苦肯做事。”
伍魁洪脸上一红,咧开嘴笑笑,手缩一缩,才伸出去,使劲跟对方握着。“我是个直人,没晓得几多弯弯拐拐的,万一得罪了,千万莫计较。”他说着,侧了脸盯住向心伟问:“喂,你呢,你姓什么?就是你跟我搭火?”
“总经理,是我,我叫向心伟。”
“大家随便一点,随便一点好啊。现在又不是开会,不要太严肃了。”汪局长笑笑,靠近伍魁洪跟他挽着肩膀说:“伍老板仪表堂堂,不错,不错。我们是朋友,是兄弟,是一家人。我就喜欢直率的人,肯做事的人,尤其是讲义气的人。我这个外甥今后就靠兄弟你好好地培养啰。交给你,我放心得下。”
伍魁洪很惊讶。这汪局长的态度与他所想象的完全不是一回事。“好说,好说。我们今后合伙的日子还长得很,什么事都好商量。”
“对,对。”汪局长呵呵地笑着,从伍魁洪手里接过香烟,点燃,吸一口,道:“我们今后是一家人了,什么事都好商量。
“民以食为天。吃饭是第一件大事。汪局长,今天与民同乐,还是先用餐吧,有什么话我们边吃边谈。”李梦红满脸的笑伸手就可以抓一把起来。她拉开一张靠背椅,做一个请的手势,招呼大家入席。伍魁洪磕开一瓶洋酒,首先给汪局长满满地斟上一杯。
“搞得太豪华了。”汪局长看是一瓶名贵的洋酒,抓起酒杯,品一口,舔舔嘴唇,伸手将酒瓶从伍魁洪手里接来,看一遍,又看一遍,说:“这种消费,只有你们这些在老板才有福份。我们就不行喽。一个月的工资还远远不够买这一杯酒。效益,这就是效益。当官只是为人民服务,是没有什么实际利益的。现在的人,有务实精神,注重实惠。政治是什么?是被架空的一种形式。嗨,闲话少说,言归正传。来,感谢两位改革家的盛情款待,喝酒。”
“汪局长太会开玩笑了。你还会愁没有钱用?象你这样春风得意,守着金山的人也叫穷,那我们岂不是要去街上要饭了?”李梦红抿嘴一笑,举起筷子,却没有急着去搛菜。
“守着金山有什么用呢?我们这次有一批抗旱油,一批用于冬修的水泥。可惜是国家的,虽然多,又不能按市场价出手,多也没用。对不对?唉嗨,来,喝。”汪局长似乎无心地说。
“哦,汪局长,搞冬修‘搞抗旱’的地方很多,如果你选准了,大力地去抓,那一定会抓出成绩抓出实效来的。”李梦红一笑。
“有钢材吧?”伍魁洪再斟一遍酒,随手将酒瓶扔掉。那酒瓶在磨得很光滑的地板上咣咣地滚了一串,竟然没有破损。服务员立即跑过来,拾起酒瓶,捧在眼前,认认真真翻来覆去地看几遍,仿佛得到了什么无价之宝,笑得身子一抖一抖的,哼着小调离开了。
“她是干什么的?为什么捡到一只空酒瓶就这样开心?是不是神经不正常?”向心伟不肯喝酒,早早地就盛了一碗饭端在手里,一粒一粒地慢嚼慢咽,见此情景,忍不住问。
“嗯?她呀,发财了。”李梦红翻翻眼皮,搁下酒杯,浅笑道:“这种人很有经济头脑,常常把不是机会的机会把握住,创造出财富来。
“创造财富?”大家都听不懂。
“名酒瓶装上劣质白酒,封好盖,就是一瓶进口的名酒,可以卖大价钱。这种空酒瓶有人出高价专门收购。她多捡几个,就多捡几百块钱。”李梦红搁下筷子,从待者手上接过热热的湿毛巾,擦擦嘴和手,拔出烟来,给汪局长和伍魁洪各一支,自己也点一支叼进嘴里轻吸一口。“这是生财有道。”
“太不象话。”向心伟大声说。
“江河滚滚,泥沙俱下。改革开放的年代,什么人都可能出现,什么事都可能发生。”汪局长满嘴的油渍,额头上亮亮的好象映出物影。他一手抓住酒杯,一手抓住筷子或烫匙,左右开弓,轮番进食。“刚才伍兄弟问钢材,是不是搞建筑呀?好商量。我外甥在你们手里讨饭吃。他不懂事,你们多照顾点。我们是一家人,有什么事,包在我身上,没有问题。绝对没有问题。”他打了个酒嗝,拍拍胸脯,闭上眼,一仰脖子,又喝空了酒,然后搁下酒杯,把李梦红给的烟拿在手里看看,点燃,吸一口,眯眯眼,笑道:“不错,的确不错。”
“我们刚刚成立了一家建筑公司,需要钢材建房。汪局长肯帮这个大忙,我们红叶集团一定会兴旺发达,蒸蒸日上。”
“好。”伍魁洪喝了几杯酒以后,兴致颇高,什么规矩都没有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拍着汪局长的肩膀大叫:“伙计,爽快。来,干了这杯。”然后,他呱地喝完了杯中酒,一翻酒杯,抹抹嘴,说:“先干为敬。”
汪局长似乎怔了一下,吸吸鼻子,弹掉烟灰后,指缝里夹着香烟,提起杯子来,也喝干了酒,说:“兄弟,今后我如果有了什么难处,你千万要拉我一把,可不要见死不救呀。”
“扯乱谈。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讲的。你放一千个心一万个心。”伍魁洪大笑。这一个是堂堂市委委员,掌管物资的政府官员,那一个是到处招摇撞骗无恶不作的江湖败类,可是这两人却如鱼得水,关系亲密。一大奇闻。一大笑话。
“好。好。够义气。我借花献佛。”汪局长抢先抓住酒瓶,斟上了两杯酒,然后举起酒杯说:“来,祝老兄兴意兴隆,财源广进。”
“回饮一杯。你早点升官,当省长。”伍魁洪精神倍增,干脆抓了两只碗来,往碗里斟酒。汪局长一见,连忙摇手。“喝够了,喝够了。吃饭吧。”他的肚皮已经装得太多了。“来日方长,来日方长。”伍魁洪却不肯罢休,劈手揪住对方,叫道:“一碗,只喝一碗,哪怕是甲胺磷老鼠药也要喝这一碗。”两人推来推去,闹得不可开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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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二
向心伟似乎有些憎恶这种酒肉生活,早搁下了碗,退到一边坐着。服务小姐不失时机地给他送来毛巾,捧来热茶。他总是彬彬有礼地致谢,然后一动不动地品着菜看电视。
李梦红见伍魁洪和汪局长状极亲热,转而看向心伟却似乎很见冷落,摇摇头,吩咐服务小姐侍候酒桌上的两位,自己去跟向心伟闲聊。
“怎么,心情不好?”
“哦?董事长,你怎么也……”向心伟转过脸来,面对她,好象有点窘。
“今后红叶宾馆就交给你了。你肯定会经营得很好的。我在杂志上看过你的文章,觉得你对经济很内行。你的一些观点很有创意。”李梦红为了应付向心伟,近来也的确学了不少文章。“对于经济这门学问,我是门外修行,不得要领。我做生意抓管理都是凭感觉。应付小场面还凑合。现在场面搞大了,总是力不从心。很需要有人才来帮我分忧解难。”
“董事长太谦虚了。”
“其实,我觉得不管什么经济形式,也不管什么管理方法,只要有用我们都可以用。什么资本主义社会主义的,简直是作茧自缚。一把刀,好人拿了切菜,坏人拿了杀人。是不是坏人拿了刀杀人,我们就不准拿刀了甚至干脆不生产刀了?外国搞的东西,我们就不能搞?就变成资本主义了?老祖宗马克思讲社会主义阶段没有商品经济,这话不对。”她说出来的话令向心伟瞪目结舌。
“董事长能够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确实很不容易。”向心伟摆摆身子,几乎跟她靠在一起了。“你对经济学的研究如果写成论文,一定会得大奖的。其实,关于经济,马克思的著作中,有至少几个地方是值得研究的……”这个年轻人一接触到自己潜心研究的领域,就兴奋起来,话也多了,手也舞了。
两人正谈得兴味正浓,汪局长东倒西歪地走过来,打着酒嗝,问:“李老板,你们什么时候去提货?要,不要我,派车送来呢?”
“呵,汪局长,你吃好了?招待不周,真对不起。”李梦红急忙闪身让座,笑道:“至于货嘛,我明天叫人去提吧。”
汪局长不肯落座,拉了向心伟一把,摇幌着就要出门。李梦红也不多挽留,示意伍魁洪去取了一个胀臌臌的黑皮包,送到车边。
“汪局长,你忘记东西了。”李梦红说。
“我们来的时候,没有带皮包来呀。”向心伟见汪局长接了包,便在一边提醒。
汪局长大概是喝酒醉了,有些迷糊,便唧唧唔唔地说不出话来。“嗨,是上次汪局长到我家来的时候,忘记在沙发上的,一直没有机会送过去。恰好这次方便,还是局长自己拿回去吧。”李梦红看看向心伟,转而又看看伍魁洪,忍不住一笑。“贵人多忘事。局长太忙了。”
“嗨,人老了,没有记性了。”汪局长嘘出一口气,懒懒地往后一躺,手往脑门上抹一把汗珠,说:“我记起来了。上次来的时候,我带着这个包,还有一件什么东西。哦,对了,是拐杖,一条拐杖,我到省里开会的时候,顺便带回来的。”向心伟伸手去要帮他拿包。“舅舅,我拿吧。”他一闪,再闪,双手紧紧地抓住皮包搂进怀里。“咳,我拿,我拿。你拿了不好坐车。我老头子不在乎。”
“拐杖?”李梦红一下子被难住了。她和伍魁洪都尚在壮年,哪里会想到用拐杖?“哎哟,汪局长,那拐杖上次被吴书记带到他家去了。我下次另外给你去找一条吧。”
“啊?是吴书记拿去了?算了,算了?”汪局长摇头摆手,呵呵笑着说:“其实我也不用那玩意,不过是拿了玩的。我走了,多谢。明天我叫人给你们送货来。”小轿车往下沉。伍魁洪揭开车的尾箱,往里面放了件什么。
“开车。”等伍魁洪从车后转过来,汪局长从车窗里跟他握过手,便叫。
“杂种!”眼看黑色的小轿车负荷过重地哼着离去,李梦红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
(待续)
五十三
谁也说不清究竟翻越了多少座山峰,汽车终于终于驶进了一条狭长的沟谷里。路面相对而言平整多了。淙淙羼羼的溪流挨在公路边,急骤地围绕在山脚旋转奔涌。一座石桥从那一座山头架到这一边山腰。公路边矮矮地挤着几幢歪歪斜斜的木板房。桥对面的山坳里,灰灰的挤压了一栋又一栋砖楼。汽车在这个比较富裕的居民点稍作停留,就离开了主道,转入了一条更狭窄更坑坷的山道。
山道的两边是零星的几块水田。水田荒芜了,长满了杂草。然后就是山。前后左右,铺天盖地而来,都是山。而这些山,也光秃秃的,偶而只见几丝小草,更多的是黢黑的山石和焦黄的沙土。树木似乎在这里绝种了。
随后,汽车急剧的颠簸着从两座山之间的鞍部爬过。眼前的景象蓦然一变。刀劈斧削的峭壁,深不可测的绝谷,拔入云端的尖峰,郁郁葱葱的古木,悬在天际的飞瀑,落在谷底的房屋,盘挂在山岩上的公路……
这里就是金矿矿区。
“嘘——!这地方,太荒凉恐怖了。”李梦红从车窗里向外张望,惊叫一声,额头上立即浸满了汗珠,脚手都软软的瘫了。汽车似乎完全悬在空中。窗外看不见路,看不见底,只有一线绝壁向下飞落。可是,她很快就意识到自己错了。汽车盘旋一阵以后,埋着头往下疾冲。坐着的人都差不多离位往前倒了。很快,一座极大的村庄展现在眼前。一条清净的小溪伴着村庄在寂静的山谷中恋爱。
村庄旁边,没有树木,只有从天而来的绝壁吊崖。那些石壁上凿满了黑乎乎的洞。
嘎的一声,汽车在一家小店门前停了下来。这小店开在用青砖砌成的三开二进一楼一底的非常漂亮别致的小楼里。楼房外表全安上了瓷砖,大多是白色,中间隔了橙黄或墨绿的瓷砖拼花,正堂上的走廊栏杆上还安装了八仙过海和鲤鱼跳龙门的瓷画,花花丽丽的,象个都市里妖冶的伴舞女郎。这房子跟大山绝谷极不相称,跟村庄的其他建筑却相得益彩互相辉映。
“到了。”伍魁洪扑下车去,转头说。李梦红脸色煞白,没有反应。“红红”
“唔。”李梦红头晕晕的,一时还真没有清醒过来。一天之内,坐了五、六个小时的汽车,跑了几百里路,而且大多数时间是在没有养路工人维护的山间公路上颠簸,把她的五脏六腑都摔得离了位,把她的三魂七魄都吓得出了窍。“下来吧。赖在车上做什么?”她听伍魁洪这么叫她,定定神,扭头细看一遍,才扭扭身子,慢慢爬出车座,被他搀扶着,就近走进了小商店。“真够刺激的。”她无力地说。
迎面就是铝合金框边的玻璃柜台。柜台里赫然摆出一些名牌商品。柜台上一部彩电一部cvd,正在播放三级片。架子上除了价格昂贵的名优商品以外,竟然安上了一串七彩灯。雪白的墙壁上挂满了赤膊坦胸的美女图像。一个满脸麻子的男人西服革履,叼着香烟站在柜台边,随着录像中男女交欢的节奏乱喊“一二三四五……”旁边站着个油头粉脸还算标致的年轻人,不时打开商品柜摆弄里面的商品。
李梦红跟着伍魁洪走进店子。
“要点什么?”年轻的店老板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问李梦红。
“休息一下。不要。”伍魁洪摆摆手。
这时从里间走出两个女人来。其中一个见了他们拍拍手喷地就笑起来。“骚猴子,你怎么也跑到这里来了?我们蛮有缘份吧。”女孩说着,就要往伍魁洪身上靠。
伍魁洪象见了烧红的烙铁,急忙往边上闪,红破了脸,拿眼直往李梦红身上瞟。李梦红意识到其中有些奥妙,牙齿格地一响,眼睛瞪圆了。只见那女孩穿了一身火红的套装,披着波浪似的长发,厚厚地扑粉,浓浓地洒香,高高地穿鞋,格格地发笑,耸耸地抖胸,上上下下都是撩人的火热。李梦红注视着那面孔,那情态,却始终无法记起究竟在什么地方见过。她沉沉地哼了一声,坐下,说:“有水吧?打水来洗把脸。我很累了,有点恶心。”
“有。到里面坐喽。”另外一个女孩很礼貌地邀请他们到里间去。从情形上看,这一位极有可能是女主人。“我叫她们打水来。”
“这地方的确不错。”李梦红洗过脸,精神为之一爽,头脑里也不再晕晕的发昏了。
房里安了一弯沙发,电视柜上搁着大彩电,地板上拼了瓷砖,陈设装饰都不是农村的本色,看样子,金矿的人还真是坐在金子上了,日子过得舒舒服服的,不会挨饿受穷。
“你好象不是本地人吧?”李梦红听那顶多二十五岁的小老板娘讲话口音,心中疑惑。
“我是贵州的,嫁到这边来二、三年了。”老板娘年轻俊俏,没有涂脂抹粉,但衣着时髦,身材风骚,一言一行眉飞色舞,骨子里荡荡的是少妇的痴迷和狂躁。“你们刚来,先休息一下吧。我去给你们安排伙食。就住这里吧。我们这里有淋浴,有电视,有上好的客房。”
李梦红坐在沙发里,扭了头去看正在一边闷闷地抽烟的伍魁洪。看着,看着,她喷地一笑,说:“就住这里吧,这里很方便。”
“这里就是这家最好了,方便,清雅,老板又热情。我在这里住了一个多月,就象在自己家一样,没说的。”穿一身火红衣的姑娘做出各种姿态,倚靠在电视柜上,时不时还照照镜子,捻动拈花手指理头发,朝伍魁洪飞媚眼。
“罗玲,有人找你。”年轻的店老板走进里间来,在红衣姑娘滚圆的上翘的屁股上捏了一把,微微一笑。老板娘斜斜眼,笑咪咪地去开有线电视。红衣姑娘娇柔地扭动腰肢,摆着屁股,哼起小调,走出去了。老板娘也往更里间的灶屋里去安排人做饭菜。房里只剩下伍魁洪和李梦红两个人。他不看她,只是一个劲地抽烟。
“她是什么人?你的老伙计婆?”李梦红似笑非笑地瞅着他,点燃一支烟卷,懒懒地靠在沙发上,支起二郎腿,好象很放松。
“哎呀,你不要总是无头无脑的乱讲嘛?”伍魁洪扔掉烟蒂,吸吸鼻子,把手伸进衣袋里掏几掏,摸出一包烟来扔在茶几上,又点燃一支,猛吸。
“嘻嘻,我们蛮有缘分呢。”李梦红捏腔捏调地学着红衣姑娘的口吻,说上一句,忍不住就笑得东倒西歪,扑过去,就揪住他的耳朵。“你不老实。今天你不在我面前把话说清楚,看我怎么收拾你。”他躲又不躲不掉,推又推不开,小声道:“你别闹洋好不好?几十岁的人了,还这么疯疯癫癫的,象什么样子。”她一摔手啪地给了他一巴掌。“我闹什么?!”她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抽出一把匕首来,晃几晃,就朝他胸脯上捅过去。他脸都变绿了,一滚一跃,跳起来,再一闪身,捉住她的手腕,夺下匕首,切齿道:“我宰了你。”他手一扬,将匕首扔到沙发脚下去了。“你杀我?你我杀呀。你不杀就是孱头。”她抓住他,一句连一句地嘬他。
“哎呀,哎呀,老婆,你莫吵了好不好?我给你讲好话,讨个面子……”他瞅着那敞开的房门,显得十分狼狈,坐也不是,走也不是。
“你怕什么?为人不干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你自己不要面子,我能给你什么面子?你这畜牲,从什么时候跟她混起的?你讲不讲?不讲是吧?我看你有多大有面子……”
“根本就没有什么事,都是闹着玩的,你又何必太计较呢?那时候我又没和你……那个。”他见她并没有大吵大闹的迹象,定定神,在离她稍远一点的地方坐了下来。“这个,这个,嗨,他妈个巴子,讲不清楚。”
“当着我的面都眉来眼去的,还什么这个‘、那个’的。缘份?我倒要看看你们到底有什么缘份。”她声音并不大,只是脸色不好。
“她要乱讲,我有什么办法?那嘴巴是长在她身上。”他讨好地说:“她要是再胡说八道,我就揍死她。嘿,你累了,上楼去休息一下吧。我去找李文彬。”
“不准去。”她厉声说。“你现在跟了去,好跟她在外边乱搞?你敢继续跟她来往,我非劈了你不可。不信你就试试看。”
“他妈的杂种再和她……”他急切中说。
“你赌咒。”她逼他。
“哪个要是和她乱来,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伍魁洪指天划地说一回,见她很得意,但威胁道:“老妖婆,你莫轻狂。你要是乱搞乱舞的,我就拿你千刀万刮,拿你去喂狗。你千万莫让我逮着。不信,你又试试看。”
“格格……”她笑起来,双手揪住他几推几搡。“莫闹了,癫子。”他拖她一把,将她掀翻在沙发上。“哎哟。”她早已精疲力竭,躺倒以后,哪里还撑得起?“你去把房间收拾一下。”她说。“我等一下上楼来。”
这时老板娘走进房来,把他们看几回,笑问道:“你们要几间房?”这话让李梦红呆了一会儿。农村的风俗习惯,是不允许外来的男女在自己家里同床共枕的,怕弄脏了屋场风水不吉利。“一间房。”她笑笑地说:“这天有点变了,一个人睡,冷。有个沤脚的,热火得多。”老板娘笑得更欢,身体都在摇幌了。
“房间已经收拾好了。这是钥匙。五十块钱一个晚上。厕所和浴室在楼下,往左。”
“这个地方也收五十块钱一个晚上的铺?还没听说过。”伍魁洪也笑了。
“一个人住一间,二十块钱一夜。两个男的或者两个女的住一间,只要十块钱一夜。一男一女共一间,五十块钱一夜还算是便宜的了。”老板娘眼角迷迷漓漓地泛起异彩,嘻嘻地说:“整个这个地方,只要你有兴趣去问,我这里收费最便宜了,条件反而是最好的。”
“我要住一块钱一夜的。”伍魁洪说。
“那你去睡猪圈吧,不要钱。”
“出你妈的丑。”李梦红见他跟俊俏的老板娘不停地逗趣,用手拐拍他一下,从包里扯出一沓百元大钞,对他说:“少在这里磨牙,你去找几个人,我明天要他们做事。”
老板娘眼珠子转几转,死盯着李梦红。“大老板出手,太阔了。你不怕他拿了钱到外面去花?走出去,街上随便就遇上几个。”李梦红一惊,反手急忙拉住伍魁洪,“还是明天我自己去吧。不要把老公卖了还找钱出去。”她撑一撑,靠着他站了起来。
“你多事,当心我搞死你。”伍魁洪说。
“我等你,右边第一个门,晚上不锁。”老板娘大笑说:“我还弄不清楚是谁搞死谁呢。”话音未落,李梦红早已把手揪到了伍魁洪的耳朵上。“天啦!你讲句好话什么的,怎么老是陷害我?”伍魁洪大叫。老板娘格格地浪笑着,人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妈的,臭婊子!”伍魁洪切齿道。
(待续)
五十四
第二天,李文彬带着他们到矿山去。
黑洞洞的矿眼,冷清清的山,似乎无人相信这里是金矿。除了偶而有几个人在洞口边闲逛,除了一些简易的工棚,实在看不到别的什么风景了。这座金矿据说已经没有太多的蓄藏了,国家开采已经没有太大的价值,因此把开采权留给了乡里。而乡政府的干部也懒得组织人去管理经营,便用最时髦的方式——承包,放给个体的农户去开采。凡本乡本村本组的人,交五十元钱就有一份采矿证。外乡人,交一百至几百元钱即可办证。每一眼矿洞分别标出几千乃至几万元的底价,招标竞投,付钱后即可开采。发财也罢,亏本也罢,乡政府概不负责。他们设了一个矿部,其他一概不管,只管收钱。
这其中尚有诸多曲折,很多妙趣,李梦红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李文彬说得唾沫横飞,偏偏她听得兴味索然。她对这个开矿的事有点担忧。因为这是她所有业务中唯一跟毛笔楼还搭着伙的部分。而李文彬偏偏是毛笔楼的人。
“这里投资有很大的冒险性。运气好,就发大财。有时一筐砂就有几万元。运气不好呢,打几年,连老命都搭进去,也一分钱收不回来。”李文彬其实是很认真负责的,运气也一直不错。毛笔楼手上的金戒指,高档家具,小芸的一整套首饰还有李梦红私藏的一套金器,都是他在山洞里打出来的。他自己也不亏,除了高工资,还私自在另一边跟人联手开了一眼矿,两头要钱,收入颇丰。要他谎报军情,他不敢。因为他身边还有两个伍魁洪派来的人分别担任出纳和会计,用钱必须建帐,再加上雇工也不经过他,他想耍花招都没门。上回他去毛家汇报,顺便说一句:“这段时间运气不好……”可毛笔楼恶狠狠地说:“你不要滑头。你昨天才打出来,一共十五筐,平均每筐达到二千一百三十五块四角八分……”把他吓得屁滚尿流。甚至于毛笔楼连他每天跟某个女人睡觉都清清楚楚。反倒是李梦红一再地表示相信他的能力和为人,没有那么明确地揭他的底。
“大姐。”他姓李,而李梦红也姓李,他便时常这样叫她。而她似乎也对这声称呼特别感兴趣。每当听他这么叫,她脸上便会涌起笑意。“现在有一种机器,能够探测出什么地方有金子。我们是不是也去买一台?”
“你自己的洞情况怎么样?还是多关心一下你自己吧。”她一脚踢飞一颗小石头。
“大姐,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不想责怪你。你的确该为自己打算了。以你的才能,要干出一番事业来并不难,何必一定要屈居人下,为人作嫁呢。”她说。“毛笔楼这个人,不值得你为他卖命。”
“嗨,到时候再说吧。”李文彬知道,她准备撤出资金,不跟毛笔楼搭裆了。“大姐,你这次来,是不是要收摊子回去?”
“你看呢?”她笑笑,甩甩头发。
正说着,李文彬眼睛一亮,指着前面道:“你们看,那边是哪个?怎么会这时候进洞?”
附近一眼矿洞里钻出一个人来,花花绿绿的,是个女孩。就是从小店里出来的罗玲。只见她越走越近,身上沾了一些灰土,衣裳也皱皱的似乎在地上磨蹭过。李文彬变了腔调,朝那女孩说:“玲子,又发财了。”
随即洞里又出来一个人,是个男子,五十多岁,穿一件破旧的衣服,实足是个乡下的老农民。“李老板才发财呢。大老板来了,做笔大买卖。你今天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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