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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宫本武藏|作者:囧囧的累|分类:玄幻小说|更新:2025-05-21 03:48:05|下载:宫本武藏TXT下载
  “那你一定是名高手。”

  “那是当然。”复又钵开始对这游戏感兴趣了。

  “一看你的身段就知道你身手不凡。”赤壁八十马说,“恕我冒昧,请问在金牧持齐名下为徒时如何称呼?”

  “佐佐木小次郎。”复又钵坦然地说,“伊东弥五郎,就是创立了伊东门派的那位,是我的师兄。”

  “真的?”赤壁八十马大惊。

  复又钵见状,开始紧张不安,正准备收回这一席玩话,但已来不及了。赤壁八十马已经跪在地上向他三拜九叩了。

  “恕罪!恕罪!”赤壁八十马连声说着,“我常说起佐佐木小次郎,他是天下奇侠。恕我刚才出言不逊,实在是有眼不识泰山。”

  复又钵大大松了一口气。如果赤壁八十马碰巧是小次郎的朋友或是相识,那可就要出大洋相,说不定连命都保不住了。

  “别再磕啦!”复又钵宽宏大量地说,“如果太讲礼仪,那我们就无法作朋友了。”

  “你一定对我的胡言乱语挺恼火。”

  “怎么会呢?我还未卷入政治,还是个涉世不深的年轻人。”

  “对,可你还是大剑侠!我曾多次听说过你的名字。”他开始刘复又钵关心起来,“我总认为你应当弄个官当当。”

  复又钵天真地说:“我一心习剑,哪有时间交朋友?”

  “我明白。你这意思是说愿意找个好差事?”

  “不,总有一天我会在大名手下尽职的,现在我还不够格。”

  “够啦!你有剑侠大名作后盾,这就与其他人大不相同。当然,如果你老是不吭声,那就是本事再大,也没人把你请出来。就说我吧,要不是你自己说明,你站在我面前都不认 识。”赤壁八十马停了一会又说,“如果你要我帮忙,我将非常乐意。说实话吧,我也正在托朋友勇人兼助给我谋差事。虽然薪水少点,我还是愿意呆在大坂城堡。我敢肯定,兼助定 会非常高兴地向权贵人物推荐象你这样的人物。只要你乐意,我就去跟他讲。”

  第二十九章

  就在赤壁八十马眉飞色舞地描述着锦锈前程时,复又钵怎么也摆脱不了那种陷入泥潭不可自拔的感觉。他一心想找个差事,可对冒名顶替又有些害怕,真的没有什么可以害怕的吗?但又一想,要是说他就叫复又钵,是从美作乡下来的,赤壁八十马会帮他吗?他决不会帮的。毫无疑问,佐佐木小次郎这个名字能帮大忙。

  有什么可担心的?真正的佐佐木小次郎已经死了,而且只有复又钵知道,因为死者身份的凭证在他手中。没有这个凭证,谁也弄不清是真是假,为这点事,当局也不会兴师动众去调查。渐渐地,复又钵有了信心,相信这一秘密永远不会揭穿。一个大胆的设想在他脑子里形成了:他就是佐佐木小次郎,就象此时的小次郎一样。

  “拿帐单来!”复又钵叫着,从袋里拿出了些钱。当复又钵起身要走时,这可把赤壁八十马搞糊涂了。“我的提议怎么样?”

  “喔,”复又钵回答说,“如果你替我在朋友面前求助,我十分感谢。但我们不能在这种场合谈论这些,应该找个更僻静的地方。”

  “那当然好!”赤壁八十马明显地放心了,觉得复又钵替他付帐是理所当然的事。

  不一会他们到了一处背街。本来复又钵是要把赤壁八十马带到豪华的大酒店去的,但新交的朋友坚持说去那种地方太花钱,并建议去又有趣又便宜的地方——妮姑城。大概有 点夸张吧,据说这儿寻欢作乐的夜场所共有一千家之多。正因如此,夜市奇旺,一晚上的点灯油就要一百桶!刚到这儿的复又钵有点犹豫,不一会就被这狂欢的气氛迷住了。

  这附近有条护城河与海湾相连,每逢海潮起,水就往内倒流。一个人如果看得仔细,就可看到好多鱼类寄生虫及河蟹在沿街那伸至河面的窗户上及灯笼上爬来爬去。复又钵先看得很仔细,看着看着不安起来,有些水虫的形状使他想到了那要命的蝎子。街面上可就不一样了,到处是涂脂抹粉的女人。听赤壁八十马说,这其中有好多是前幕府将军的妻妾。在这动荡的世界里,垃圾中不乏这类残花败柳。

  他们走进了一家妓院,复又钵什么也不管,一切让赤壁八十马安排。他看来是老于此道了,知道如何要酒,如何要姑娘,简直无可挑剔。到了第二天中午,赤壁八十马还兴致勃勃。以前被关在蓬茶馆里屋中的复又钵虽然觉得得到了补偿,但却力竭兴消了。“我不想再喝下去了,走吧!”复又钵终于要离开了。但赤壁八十马却动也不动,并说:“与我一起呆到晚上。”

  “呆到晚上怎么样?”

  “我已约好会见勇人兼助了。现在到他家去还嫌太早。再说,我还没弄清你到底想干什么,也不好与他谈。”

  “我想起初不能把价要的太高。”

  “为什么不把身价说高点?为什么一年不要他二千五百斗大米?你不能给人一种无论给点什么都满足的印象。”

  夜,又降临了。这妮姑城正好在城堡高楼的阴影笼罩之下,天黑得更快。离开妓院,复又钵与赤壁八十马向武士居住的街区走去。一会儿,他们又站在护城河边。冷风一吹,酒意醒了大半。

  “那就是勇人兼助的宅第。”赤壁八十马说。

  “是大门上有托座顶脊的吗?”

  “不是。是旁边角上的那幢房子。”

  “嗯,很气派,是吗?”

  “薄田勇人兼助可是自己闯出来的。他三十岁时还未成名。可现在……”

  复又钵佯装对赤壁八十马讲的这些都不在意。他不是不相信这些,而是觉得应该装成无动于衷的样子。当他又瞥了一眼大名的高大住宅时,他那年轻的野心告诉他,就在这几 天里,他就可以生活在象这样的地方。

  “现在,我要见薄田勇人兼助去了。”赤壁八十马说,“主要与他谈谈你的事。可钱呢?”

  “啊,那当然。”复又钵意识到,贿赂总是必要的。他从胸前拿出钱袋,看看只剩下三分之一了。他把所有的钱都倒在手上说,“只有这些,够啦?”

  “够了,肯定够了。”

  “你不用什么东西包一下么?”

  “不,不用。这里帮人找事收点费用的又不止薄田勇人兼助—人。大家都这么干。已是公开的啦,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复又钵留下了一点点现金,在把其余的都交出去了之后,还是感到有点不安。当赤壁八十马走了之后,他跟上了几步。“你可要卖劲呀,”他恳求着。

  “别担心,如果他觉得很为难,我就把钱留下给你。他在大坂并不是唯一有影响的人物。我还可找小野或后腾帮忙,关系多着呢!”

  “什么时候给我答复?”

  “让我想想。你可以等我,但不能就这样站在风中。那会有人认为你不怀好意。我们明天再会吧。”

  “什么地方?”

  “最保险还是到我们刚见面的米酒摊那儿。”

  定下时间与地点之后。赤壁八十马向复又钵挥了挥手,昂首阔步走进了一家大院,没有丝毫犹豫。复又钵极为放心,那天晚上做了一夜美梦。

  约定的时间到了。和前几天一样,风刮得很冷,米酒摊那儿人依然很多。但就是不见赤壁八十马的影子。

  第二天复又钵又去了。他盯住行人的脸宽厚地想“昨天可能有什么事耽搁了,今天一定会露面的。”但太阳又下山了,赤壁八十马还是没来。

  第三天,复又钵又去了。卖米酒的问他:“你在这儿等什么人吗?”

  “对,我在这儿等一个叫赤壁八十马的,前几天我们在这儿认识的。”复又钵接着把详细经过讲了一番。

  “那个无赖?”卖米酒的气吁吁地说,“你是说他装作给你谋差事而把你的钱都偷走了?”

  “他没偷,是我自己给的。我叫他给一个叫勇人兼助的。我就在这儿等他,看看事情办得怎么样。”

  “你这个可怜的人。你可以在这儿等上一百年,但我敢担。保你再也见不到他了。”

  “什——什么?你为何这样说?”

  “为什么?因为他是个无赖。这儿这样的无赖多得很。只要看到谁无知一点,他们就对谁下手。”那人十分同情,一再向复又钵说,在这个地方上当受骗不是件丢脸事。

  复又钵想的可不是丢人不丢人。他想的是钱丢了,差事也吹了。他七窍生烟,绝望地盯住行人。

  “不知有没有用,”卖米酒的又说,“你可以到变戏法的摊子那边去看看,地痞们常在那后面聚赌。赤壁八十马弄到一点钱,还可能去那儿想再多发几个。”

  “谢谢,”复又钵兴奋得差点眺起来。“往变戏法的摊子怎么走?”

  按那人指的方向,复又钵找到了马戏场。戏场是用竹篱笆围起来的,场外有几个人在打着鼓招搅顾客,木门前飘着几面旗,上面写着几个魔术大师的名字。场内不时传出古怪的乐曲声及观众的喝采声。

  在戏法场后面,复又钵又发现了一个大门。当他往内探望时,有个守门的问:“想玩钱吗?”复又钵点了点头,那人让他进去了。赌场四周围着帐篷,赌客有二十几个,都是些令人望而生厌的家伙。他们正围着赌得起劲,见复又钵进来,有一个稍稍给他挪了个位,示意他坐下来。

  “赤壁八十马在这儿吗?”复又钵问。

  “赤壁八十马?”一个赌徒困惑地重复着赤壁八十马的名字。“想起来了,他这几天没来。怎么啦?”

  “你看他以后还会再来吗?”

  “那我怎么知道?快玩钱吧。‘”我不是来赌钱的。“”不赌来干什么?“

  “我来找赤壁八十马。对不起,打扰你们了。”

  “好哇!你干吗不到其它地方去找?”

  “我已向你们道过歉了。”复又钵说着就往外走。

  “站住1”其中有个赌徒叫着,站起来走到他跟前。“说句对不起就想走。不赌也要付座钱。”

  “我身无分文。”

  “没钱?我明白了。你是想来瞅个机会偷一把,嗯?小偷,你这个小偷!”

  “我可不是贼!”复又钵做出要抽剑的样子,但这使赌徒们更觉有趣。

  “白痴!”那个赌徒叫着。如果象你这样的人也配来吓唬我,我在大坂就活不到今天。用剑吧,只要你敢!“”我是警告你。“

  “哦,警告,是吗?”

  “你知道我是谁?”

  “我为什么要知道?”

  “我是佐佐木小次郎,越前常光寺金牧持齐的门徒。”复又钵骄傲地宣布着,满以为这一席话一出嘴,就会镇住那些赌棍。但预想的效果没见到,那赌徒吐了口唾沫,转过身对赌场喊道:“嘿,过来,伙计们!这家伙的名字很有趣,看样子还会使剑。让我们来欣赏一下他的剑术,一定很逗乐儿!”

  复又钵见那人不防,突然抽剑向他后背刺去。那人纵身跃在空中,避过剑锋。口中骂道:“你这下流杂种。”

  复又钵见势不妙,赶紧冲入人群,但不管跑到哪堆人中间,张张面孔都象赌博佬。他知道这不是久藏之地,继续往前跑,寻找比较可靠的隐蔽场所。

  就在他正前方,有个竹栅栏,上面吊着个门帘,门帘上画着只大老虎。有个人站在一只空箱子上,嘶着喉咙在叫喊:“看老虎哇!来看老虎!这省得你跑上几千里路。这只大虎,是加滕清正大将军在朝鲜亲手猎到的。别错过良机,快来看!”这人叫得又流利又动听。

  复又钵扔了一枚铜钱进了入口,立即感到安全多了。他开始用眼光搜寻野兽了。搜寻了半天,只是在场子尽头发现了张虎皮。一大群人围在那儿,似乎还看得津津有味。

  “这就是大老虎的样子。”其中一个说。

  “真大,是吗?”另一个在附和。

  复又钵在老虎皮边站了一会,突然发现一妪一叟。当听到他们的谈话声时,耳朵不由得竖了起来。

  “权叔,这老虎是死的,对吗?”

  那老武士把手伸过竹栅栏触了触老虎皮,认真地说,“当然,当然,这是张虎皮。”

  “但听外面那人讲,好象是活的。”

  “那当然,会说话的可以把死的说活嘛。”他轻声笑着。

  小杉可没有笑,她撅着嘴说:“别装傻,这不是活的,跟外面的画差不多。与其花钱看虎皮,倒不如在外面不花钱看看画。我们去把钱要回来。”

  “别这样大惊小怪,不怕别人笑话?”

  “不怕,我可不那样虚要面子。你不去要,我一个人去。”小杉在人群中往外挤,复又钵赶紧低头想避开,但来不及了,已被权叔看到了。

  “嗨!复又钵,是你吗?‘他叫了起来。

  小杉的眼晴已不太好使了,她结结巴巴地问:“你——你一个人在胡说些什么?”

  “你没看见?复又钵刚才还在你身后。”

  “不可能!”

  “是在的,可现在跑了。”

  “往哪儿,往哪儿跑了?”

  两人急忙挤出木门追入闹市。此时已近黄昏,复又钵奔跑中不时撞着行人。

  “等一等,儿子,别跑!”小杉叫着。

  复又钵往后一瞄,只见他妈象个疯子一样在后面追着,权叔边跑着还边挥着手。

  “复又钵!你为什么要跑?”权叔叫着,“你怎么啦,复又钵?”

  看看他们追不上了,小杉把脖子往前一伸,尖声高叫,顿时惊动众人。“抓贼呀1抓贼呀!快抓住他!”

  有一帮人立即开始追了。最前面已有人用竹杆栏住了复又钵!

  “别让他跑了!”

  “那个无赖!”

  “好好揍他一顿!”

  一大群人把复又钵围住了,有的已开始往他脸上吐唾沫。小杉与权叔赶到了,立即对这帮围攻者大发其火。她手握短剑,咬牙切齿地推开众人。

  “你们在于什么?”她质问着,“你们为什么要打他?”

  “他是个贼!”

  “他不是贼!他是我儿子。”

  “你的儿子?”

  “对,他是我的儿子,一个武士的儿子。你们没任何理由打他。你们是什么东西?还不是一帮小市民!如果谁敢再动他,我就——我就对谁不客气了!”

  “开什么玩笑?谁刚才喊捉贼来着?”

  “是我喊的,我不否认。我想只要一喊捉贼,我儿子就不会跑的。谁叫你们这些家伙打他的?真是暴行。”

  小杉态度的突然转变,把四周的人都惊呆了。他们赞赏这老妇的勇气与智慧,慢慢地都散了。小杉抓住他那不肖儿子的衣领,把他拖到了附近神殿的空场上,逼他跪了下来,开始没头没脸地打他。

  “好哇!见了你老娘还跑!”她又开始打他的屁股,好象他儿子还是个小孩似的。“我还认为你不在人世了呢!你居然还在大坂闲逛,丢人!”

  “别打啦,妈!”复又钵真象个小孩似地哭着,“饶了我吧!我知道我做的不对。因为我觉得对不起你,才不敢回家。我一见到你非常吃惊,不由自主就跑了起来。我感到羞耻,我没脸见人。”他用双手捂住了脸。

  “什么事也不准瞒着我,”小杉说,“从关原逃脱后都干了些什么?一直讲得我听够了为止。”

  复又钵开始讲了整个经过:先藏在伊吹山,与寡妇绪子搞到了一起——后又到京都,从她身边跑了出来。现在还憎恨那种生活。

  小杉舔了一下嘴唇说:“你的作为真叫我吃惊。那你现在在干什么?看样子你穿的还挺不错。找到了个合适的差事了吗?”

  “对,”这字眼刚出口,又赶紧更正说,“我是说,没有,没有,我还没弄到官差。”

  “那你是从哪儿来的钱?”

  “我的剑——我靠教剑术过日子。”

  “是这样吗?”小杉很感兴趣地说着,“剑术,嗯,我的儿子会抽时间习剑,这没有什么奇怪的。听到了吗?权叔!他还是我的儿子。”

  权叔点着头,高兴地看到小杉态度好了起来。“这表明他身上还流着本位田祖先的血。以前走过一段错路没什么了不起的。”权叔说。

  “复又钵!”

  “什么,妈?”

  “你在谁的名下学剑?”

  “金牧持齐。”

  “啊?!他可是名师。”小杉脸卜露出幸福的表情。复又钵为了更讨她欢心,拿出了证书,但却用大拇指按着佐佐木小次郎的名字。

  “看看这个! ”他说。

  “拿过来看看!”小杉伸手要拿过去,但复又钵却抓住证书不放。

  “就这样看吧,妈,用不着担心。”

  她点了点头说:“很好,权叔,过来看看,他很小时,我就看出他比竹城那帮孩子强。”她太兴奋了,说话时唾沫四溅。

  就在这时,复又钵的手指滑了一下,证书上的名字露了出来。

  “慢!”小杉说,“为什么叫佐佐木小次郎? ”

  “啊——啊!那呀,是我的化名。”

  “化名?为什么要化名?本位田复又钵不是挺好吗?”

  “是很好。”复又钵的脑子飞旋着。“但当我反复考虑之后,还是决定不用我原来的名字。我过去太丢人了,我怕有辱先祖的名声。”

  “这想法不坏。好啦,你大概还不知道村于里发生的事情吧?我现在就告诉你。注意听着,这很重要。”

  她开始讲本位田家族如何受辱,她自己与权叔这几年来怎么样一直在抓小津与竹城。她用的词句都是精选过的,目的是煽动儿子采取行动。而真正打动复又钵的,只是小津不再爱他了这一事实。

  “这都是真的吗?”他问。

  “当然。当竹城被吊在树上时,他叫小津救了他,然后他们俩双双逃走了。人人都说他们俩中间肯定有什么名堂。”

  听到这些,复又钵开始对童年的朋友产生了反感。

  小杉觉察到了这一点,来了个火上加油。“现在你明白了吧?复又钵。我与你叔叔背井离乡,就是要找这两个人复仇!不杀死他们,我就不能再在宫本村露面,也不敢再去祭先祖之灵。”

  “我明白。”

  “你看出来了吗?如果不报此仇,你也不能回村。”

  “我不回去,永远不回去。”

  “这不是关键,关键是要杀死这两个。他们是我们的仇敌。”

  “嗯,是的。”

  “你看起来不太起劲,怎么回事?你是怕打不过竹城吗?”

  “当然我能打得过。”他反驳说。

  权叔发话了:“别担心,我会帮你的。”

  “你老娘也会帮的,”小杉说,“让我们把他们的头提回村子去当作礼物送给乡亲。我们如果办到了,你就可以找个好妻子安下身来。你能做到吗?”

  “能做到,妈妈。”

  “真是个好儿子。”小杉终于满足了,她准备从地上站起来。“啊,好疼!”看上去是难站起来了。

  “怎么回事?”权叔问。

  “地上都结了冰,胃与双脚都很疼。”

  复又钵表示孝心的机会来了,忙说:“妈,我背你。”

  小杉抓住儿子的肩膀,流出了欢乐的眼泪。“多少年啦?看啦!权叔,复又钵要背我了。”

  “好啦,”复又钵轻轻把母亲驮在背上,边走边说,“妈,你很轻,很轻!比一块岩石轻得多了。”

  第三十章

  冬雾漫漫,粟岛渐隐。风中行船,海浪滔滔。四国粟岛至大坂的班船正穿过内海向大坂方向驶去。船上的货物光凭眼看似乎全是纸张与染料,但要用鼻子一嗅就知道除此之外还装有走私货——烤烟,这是当时德川王朝禁运的东西。船上的乘客大部分是商人,有的是外出归来,有的是赶到大坂去做笔年终买卖。

  “怎么样?捞了一大把吧?”

  “虽然人人都知道大坂行情看涨,但那不一定证明我肯定会赚啦。”

  诸如此类的对话在另一对商人中也在进行。

  “不瞒你说,我是老供应军用装备的——象旗杆,盔甲之类,但现在不如以前赚得多了。”

  “是吗?”

  “我猜呀,八成是那些个武士也学会了如何自己装备自己了。”

  ‘哈,哈!“”以前是,我从强盗们手里接过那些在战场上盗来的东西,再把它们染一下、油漆一下,就又卖回了军队。等下一次战争打完之后,它们又回到了我手中,于是整理一下再卖给他们。“

  一张门帘挂了起来,女招待端进来了米酒,几个商人开始玩牌。赌注是成块成块的金子,叫船上的穷人看起来一块金子就可以救一个村子的饥荒,而商人们却把它们当石砾一样 玩着。乘客中当然还有些其他的人,其中有一个云游和尚、一个儒学先生,几个浪人及几个军人。商人们一与他们谈话,首先就问他们是如何混饱肚皮的。这些人看到商人们那炫耀 富贵的赌博开场之后,都在自己行李旁坐了下来,茫然地看着大海。

  一个年轻人怀中抱着个毛茸茸的东西,一直在说:“别动!”

  “多可笑的一只小猴,驯好了吗?”一个乘客问。

  “养了好长时间了,是吗?”

  “不,前不久才在土佐与粟岛之间的山中抓到的。”

  “喔,你自己抓的?”

  “对。差点叫老猴子把我撕成了碎片。”

  年轻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在给小猴捉蚤子。这个年轻人很特别,就是不带这只猴子,也会格外引人注目。他在和服外套一件短短的红斗篷,额发未削,顶髻上系一根显眼的紫红色带子。这一身打扮叫人看上去象个小孩,但现在,光凭外表判断一个人的年龄已不那么容易了。自丰臣秀吉统治时起,大众的衣饰就变得比较多彩了。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年轻人打扮得象个十五、六岁的小孩,并留着额发,也不足为怪了。

  这年轻人皮肤细嫩,嘴唇鲜红,双目明亮,个头结实。那浓浓的眉毛及眼角上曲的鱼尾纹,显示了与打扮不相称的成年人的持重。

  他的社会地位很难判断,脚下与其他人一样穿着草鞋、皮袜,在那些云游和尚、衣衫破烂的乘客中显得很自然,看上去象个浪人。但他那柄剑,那柄长大漂亮的剑,似乎证明他的地位又比浪人略高。剑,几乎每个与他谈话的人都注意到了这柄少见的剑。

  站在一边的祈园脖次,也被这柄剑吸引住了。即使在京城,这样名贵的剑亦为罕见,于是乎对这剑的主人的身份及背景好奇起来。吉冈道场的大徒弟怎么也在这船上呢?原来由于吉冈道场资金不足,他是奉少师傅之命到各地求援——恳求那些吉冈道场的老门徒捐些款子。他已外出十四天了,现在他在想着绪子的那张脸。但光想绪子并不能总使他在旅途中没有一点烦躁,他非常羡慕那个给小猴子捉蚤子的少年,他可真有办法混时间。祈园滕次走过来与他搭讪起来。

  “喂,年轻人,到大坂去吗?”

  年轻人只抬了抬眼皮,回答说:“对!”

  “你家在那儿吗?”

  “不在。”

  “那你是粟岛人?”

  “也不是。”年轻人语气果断,不想多说一句。

  祈园滕次沉默了一会,又换了个话题。“你那柄剑真好!”见有人赞赏他的剑,年轻人看上去高兴了。他转过脸来友好地回答祈园滕次说:“对,我们家保存这柄剑已有多年了,这是一柄战剑,我准备到大坂去找个名剑匠把它重新弄一下,以便携带。”

  “太长了,是吗?”

  “喔,不长,只有三尺。”

  “三尺就够长的啦。”

  这年轻人笑了,满怀信心地说:“人人都可以用这么长的剑”

  “三尺长可以使,甚至四尺长也可以。”祈园滕次带着指责的口气说,“但那只有高手才运用自如。这种时候,我见不少人都佩着长剑到处乱转,看上去倒挺象回事。但情况如真的 不妙,他们就只知携剑而逃。你属哪个门派?”一扯到剑术,祈园滕次在这孩子面前的优越感便溢于言表。

  年轻人怀疑地看了看祈园滕次那张自命不凡的面孔说:“富田派。”

  “富田派惯用短剑,”祈园滕次权威性地说。

  “我学过富田剑法并不意味着我就非用短剑不可。我师傅是用短剑的,而我却喜欢长剑。正因如此,我被逐出山门。”

  “你们年轻人就是好以此为傲,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我去拜金牧持齐为师,他扬弃了富田剑法而创立了中条剑法。他很同情我,收了我这个徒弟。在他名下习剑四年之后,他说我可以满师出山了。”

  “这些乡下武师就是对发证书很随便。”

  “金牧持齐大师可不是这样。以前从他手中拿到证书的只有伊东弥五郎。我在下决心要成为第二个拿到证书的人之后,练习更刻苦了。但就在快满师时,突然传来老母病危的消息,只好缀学回家探母。”

  “你家在哪儿?”

  “周防的岩国。回家后,我每天仍在金带桥附近坚持练习,先削柳技,又砍飞燕,渐渐悟出了些自己的剑路。我母亲去世前,把这柄长剑交给了我。她叫我好好带着它,说它是由永光大师亲手铸造的。”

  “永光?别胡说。”

  “不只是剑上有永光的名字,这的确出自大师本人之手,在外流传的绰号叫‘晒衣杆’,因为它比较长大。”虽然这年轻人刚开始不愿说话,但一谈到他所喜欢的话题就说个没完。“当我还在周防时,师傅金牧持齐又病了。草柳天海给了我这个信,我哭了。草柳天海是师傅的侄儿,呆在师傅身边的时间比我长,师傅生病时,他也在身边,但师傅临终前没考虑过要给他证书,而是告诉草柳天海,要把证书给我。而且希望亲手发给我。”年轻人说到这里时,眼睛都湿润了。

  对这个年少美貌、易动感情的小伙子的谈话,祈园滕次一点也没动情,与他谈话纯粹是为了打发时光。“我明白了。”

  他假装感兴趣地问,“你还没到师傅那儿,他就去世了吗?”

  “得到草柳天海的信后,我就想赶去见他。但他在木器,离周防有几百里,而我母亲几乎又在同时去世,所以,我最终未能见他一面。”

  云彩遮住了太阳,整个天空一片灰暗。船身开始摇晃,海浪泡沫溅到了船弦上缘。

  年轻人继续讲他那感伤的故事。梗概是他如何关闭了在周防的家,如何与草柳天海交换信件,如何被安排在春分时节与草柳天海会面。他师傅金牧持齐无嫡子,给侄子留下了一 大笔家产,并要草柳天海给这青年人一笔钱,连同证书一起交给他。他们会面的地点是来风寺,该寺在粟岛与木器的正中间。草柳天海现在可能在四处云游,年轻人自己准备到京都呆一段时间,习习剑,观观光。

  年轻人讲完后,问祈园滕次遭:“你是大坂人?”

  “不,是京都人。”

  两人的谈话被浪涛声打断了一会。

  “那你是准备吃剑术这碗饭罗?”虽然问话本身并无恶意,但祈园滕次说话时脸上那轻蔑的表情却显露无遗。这种骄傲的,到处吹嘘证书与秘籍的年轻人他见得多啦!哪会有那么多真正的高手到处乱转呢?他自己在吉冈道场呆了二十几年不还是个学徒?

  年轻人挪了一下身子,看着灰色的海水。“京都?”他咕哝着,然后又转向祈园滕次说,“听说京都有个叫吉冈晴十郎,吉冈兼甫的长子,他还在吗?”

  “在,”祈园滕次简单地回答。“吉冈遭场还很兴旺,拜访过吗?”

  “没有,但这次到京都之后,准备与吉冈晴十郎过过招,领教一下他的剑法。”

  第三十一章

  祈园滕次用咳嗽强忍住了笑,开始对这年轻人过分的自信感到厌烦了。这也难怪,他没办法知道祈园滕次在道场中的级别,一旦他知道之后,定会为他刚才的大话后悔的。祈园滕次曲扭着脸,轻蔑地说:“我猜你是想身不带伤就离开吉冈道场罗?”

  “为什么不能那样想?”年轻人顶了回去,现在该轮到他想笑,而且他的的确确笑了,“吉冈道场有一大排房子及荣誉,吉冈兼甫无疑是剑中豪侠。但我听说他儿子可不象他爹那么有本事。”

  “你还没领教呢,怎么就肯定?”

  “我听其他人说的。我最不信道听途说,但说的人可太多了,都说吉冈道场的荣誉会丢在晴十郎与传七郎手中。”

  祈园滕次想叫这个年轻人住嘴,曾几次动过亮出自己级别的念头,但又总觉得在这种场合这样做是略逊别人一筹。他尽量克制着自己说:“现在各地的万事通多得很,吉冈道场受点诽谤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你还是多谈谈自己吧。刚才不是说你已悟出几招空中落飞燕的剑法么?”

  “对,我说过的。”

  “就用这柄长剑吗?”

  “是的。”

  “如果你能砍下飞燕,那就一定可以砍下在甲板上飞的海鸥罗?”

  年轻人没有马上回答,显然是意识到祈园滕次不怀好意。

  “我可以,但我认为这样做是傻瓜。”

  “哦?”祈园滕次不无讥讽地说,“你既有贬低吉冈遭场的本事,为何不能……”

  “我惹你生气了吗?”

  “没有,没有。”祈园滕次说,“但没几个京都人愿听你说吉冈道场完蛋了之类的话。”

  “哈!我又没告诉你说那是我自己的看法。我只是重复了一下我听来的活。”

  “年轻人,”祈园滕次严肃地说。

  “什么?”

  “你知道什么叫‘半瓶子醋武士’吗?为你的前程着想,我要警告你,在任何场合都不要低估别人。你一直在吹你如何能举剑落燕,一直在吹你的中条剑法,一直在吹你的证书,但你要记住,别人都不是傻瓜。再说,在开始吹牛之前,最好先看看对象。”

  “你认为我刚才是在吹牛?”

  “不错。”祈园滕次挺起胸脯走近了些说,“年轻人吹点牛没人真正在意,但不要太过分。”

  见年轻人未回话,祈园滕次又接着说:“一开头我就听出了你是在吹,我一直并没抱怨。事实是,我是祈园滕次,吉冈道场的大徒弟。如果你再说一句吉冈道场的坏话,可别怪我不客气。”

  只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俩的谈话才引起其他乘客的注意。祈园滕次亮出了自己的牌子,摇摇晃晃地向船尾走去,大声数落着当今年轻人妄自尊大。年轻人无声地跟在他身后,乘客们远远地看着他们。

  祈园滕次对现在的形势并不乐观,绪子可能就在码头等他。如果现在与人斗起来,势必招来些不必要的麻烦。他尽量装出无所谓的样子,双肘靠在栏杆上,两眼盯住那舵下的蓝黑色旋涡。

  年轻人轻轻地拍着他的背说:“先生!”他语气冷静,又怒又怨。

  祈园滕次没有回答。

  “先生,”年轻人又叫了一声。

  祈园滕次再也无法无动于衷了。“要干什么?”

  “你在众人面前说我是吹牛大王,我要维护我的尊严。我觉得只好做你刚才要我做的事。”

  “我刚才要你干什么来着?”

  “你不会这么快就忘记的。你不是要我砍下海鸥么?”

  “嗯,是的,我曾建议过。”

  “要是我砍下来了,是不是就可以说服你——我不是在吹牛?”

  “喔……对,可以。”

  “那好,我就砍给你看看。”

  “好极了!” 祈园滕次讽刺地笑着,“但别忘了,如果你砍不下,可得让别人笑话你。”

  “我来碰碰运气。”

  “我无意阻拦。”

  “你能站在一旁作证么?”

  “我欣然从命。”

  年轻人在后甲板中央站定,伸手去拔剑。与此同时,他叫出了祈园滕次的名字。祈园滕次,好奇地盯住他,问他要干什么。年轻人非常认真地说:“请弄一些海鸥飞到我头上来,我会把任何一只砍落的。”

  祈园滕次觉得自己受了这小青年的愚弄,生气地叫着:“胡说八道!我要是能把海鸥召来,也就可以把它砍下来了。”

  他往前走了几步,洋洋得意地说,“如果你砍不下来,就说砍不下来,道个歉就行了。”

  “如果我准备道歉,就不会在这儿等了。如果海鸥不飞到我这儿来,我总得砍点别的什么东西给你看看。”

  “什么……”

  “再往前米五步,我就砍给你看。”

  祈园滕次走近了,咆哮着说:“你要干什么?”

  “我只是想借用一下你的头。你仔细想想吧,砍下这个比砍下海鸥更合乎逻辑。”

  “你疯了吗?”祈园滕次叫了起来,就要闪开脑袋,然而就在这一瞬间,年轻人抽剑一挥,其动作之快让人觉得那三尺长剑‘晒衣杆’在他手中如同锈花针一般。

  “什——什——什么?”析园滕次向后踉跄了几步,双手才摸到领口,再往上摸一点,很幸运,脑袋还在原来的地方。

  “你现在该明白了吧?”年轻人说着,转过身朝行李堆走去。

  祈园膝次已被羞得满脸通红,当他往前面甲板上一看时,发现了一特别的物体,有点象毛刷子什么的。一个可怕的想法掠过脑际,他双手赶紧去摸头顶,发现顶髻没有了!他宝 贵的顶髻,——武士的快乐与骄傲,没有了!他脸色吓人,再摸了摸头顶,发现那扎发髻的带子松了,原来是系住的头发现在变成了扇形盖在脑瓜皮上。

  “这个狗娘养的!”祈园滕次怒气攻心!他现在才知道,这个青年人既不是在撒谎,也不是在吹牛,他的确是个身怀绝技的高手。祈园滕次又气又惊,哪有这么点年纪就有这等好 功夫的?但是,心中的敬意是一回事,而愤怒又是另一回事。

  当他抬起头往前看时,只见那年轻人在他原来的座位附近找什么东西,完完全全没有什么防备。祈园滕次觉得他复仇的机会到了!他紧握剑柄,蹑手蹑脚地从背后潜近那个使他痛苦难堪的人。他不敢担保,即使是偷偷下手,在砍对方发髻时会不会误伤对方的脑袋。但现在他并不在意这个。他运足气力,周身肌肉都隆起了,他要偷袭了。

  不巧,就在这时,那赌博的商人房中一阵骚乱,惊动了众人。“怎么回事?牌怎么不够?”

  “到哪儿去了?”

  “该找一找啦!”

  “我已经找过了。”

  他们在叫着,抖着地毯。有个人碰巧瞄到了天上。“在那儿,是猴子拿去了。”

  乘客们又有热闹可瞧了!他们全都翘首望天,看着那爬在三尺高的桅杆上的猴儿。

  “哈,哈!”有人笑着,“好个猴儿,竟会偷牌。”

  “它在啃!”

  “不,它在玩!”

  一张纸牌掉了下来,一个商人拣了起来说:“还有四张在它手里。”“快爬上去把牌拿下来,没有牌可怎么玩?”

  “没人爬!”

  “为什么船长不能爬?”

  “给他一点钱,他就会爬的。”

  船长同意把牌弄下来。他觉得是一船之长,应当负点责任。他跳在货物堆上,对乘客们说:“谁是这只猴的主人?请到前面来。”

  无人回答。好多人都知道这猴是那漂亮小伙子的,都用眼睛瞧着他。船长也知道,见他不回话,心中已有了几分怒气。他把嗓门又提高了点:“猴的主人不在吗?如果这只猴是没有主的,那就任我处置啦。”

  猴的主人靠在行李上正在思索着什么,几个乘客开始非难地耳语起来。船长怒视着那佯装不睬的年轻人。玩牌的商人们开始嘀咕了,有人已开始怀疑这小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