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
「听说,最近你跟穆千驹似乎交情不错?」
凌煜丞心底打个突,支支吾吾道:「呃,也还好啦!俗话说天底下没有永远的仇家嘛……」
「那就好,这样事情应该会好办些,因为这件事不方便由我亲自出面,如果能交给你们年轻人私下去说的话,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等等,爸你到底在说什么啊?为什么我都听不懂?」为什么突然提到穆千驹?爸他想做什么?凌煜丞脑袋一片混乱,直觉自己绝对不会喜欢他父亲脑中正在打的主意。
「咳!」凌生财干咳一声,索性直言不讳道:「穆千驹很聪明又很上进,在公司表现优异,是个标准前途无量的年轻人,我很看好他,所以我希望你能在他面前帮芷娴说些好话,然后邀他来参加芷娴的生日宴会……这点小事,你该不会说办不到吧?」
「……帮芷娴说好话?」凌煜丞愣愣地眨了眨眼。
「嗯!」
凌煜丞见他重重点头,这才浑身冰凉地惊觉到他话里的真正含意。
不会吧!爸他该不会是那个意思吧!?
「爸!你该不会想将芷娴她嫁给……」不会吧!
凌生财连忙道:「当然有前提,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穆千驹他不嫌弃你妹妹的脚伤的话,我当然是乐见其成……」
「不行!绝对不行!」凌煜丞猛摇头,用尽全身力气否决这项提案。
「阿丞……」凌生财深深皱起眉头,为难地看着一脸苍白的儿子,沉声劝道:「这是为了你亲妹妹的终生幸福呀!若是你肯暗中使点力,让穆千驹先对芷娴有个好印象,也许见了面后,他们会看对眼也说不定。」
「不要……」
「恋爱这种事是说不得准的,不过我对促成他俩很有信心。芷娴是个好女孩,虽然脚有点缺陷,但她心地很善良,又生得美,任谁看了都会喜欢,若穆千驹可以事先了解芷娴的话,我相信他应该不会嫌弃的……」
「我不要……我不要……」就是因为知道依穆千驹的为人绝对不会嫌弃芷娴身体上的缺陷,所以才不行啊!凌煜丞脸色惨白,不住摇头。
凌生财没察觉出自己的宝贝儿子正处于精神崩溃的边缘,仍然继续劝诱道:「我不是要你去讨好他,也没有卖女儿的打算,我只是想尽点努力,为了芷娴的终生幸福,有什么委屈你忍忍也就过去了。」
「爸……」凌煜丞下唇不住颤抖,指甲深深掐入手掌肉里:「我跟穆千驹他……我们已经……」
没仔细听他说些什么,凌生财径自从抽屉中拿出一张设计典雅的白色请柬出来,道:「喏,我连邀请函都准备好了,你只要拿给他,然后顺便形容一下芷娴是个不错的好女孩就行了,很简单的,一点都不困难。」
凌煜丞死死瞪着他手上的邀请函,过了半晌后,他整个人虚脱般地往椅背一靠,低低呻吟出声:「我办不到……」他真的办不到!死也办不到!
「阿丞!」怎么好言劝说都不听,凌生财感到些许不耐烦了。
「办不到就是办不到!杀了我都办不到!」
他是我的!穆千驹他是我的!凌煜丞紧紧咬住下唇,才勉强隐忍住想这般大吼出声的愚蠢冲动。
「这是为了你妹妹好呀!你当大哥的怎么可以这么自私!」
「我……」
凌煜丞被他吼得心头一颤,茫然无措地抬起头来。
自私?我自私?
「阿丞,我可以了解你不愿意的心情。」凌生财重重叹了口气道:「可是大笔嫁妆是一定要给的,但你放心,就算穆千驹娶了你妹妹,这公司有大半的资产还是会留给你,真的不用担心。」凌生财以为他在顾虑这个,所以始终顽固地不愿答应帮忙。
「我从来就没担心过你的公司最后会留给谁……」凌煜丞惨然一笑。
「那你到底在闹什么别扭?」
凌煜丞抬起头来,嗓音显得沙哑无比:「爸,我……」
不想把他让给芷娴,不想看到他对除了自己以外的人温柔,所以我办不到呀……这是他此时此刻最真实无比的心情了,可是,他却迟迟没有勇气坦然说出口。
凌生财见他我了半天也我不出一个屁来,彻彻底底失去耐性,迈步走到他面前,态度强硬地将手上白色请柬递出。
「我当你答应啰!拿去,记得一定要亲自交给他。」
「……」
凌煜丞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凌生财不是在逼他收下请柬,而是在逼他吞下毒药。
「阿丞?」
「我…我知道了……」
知道再怎么挣扎也没用了,凌煜丞哭丧着脸,双手不住颤抖地乖乖伸出。
在收下邀请函的瞬间,因为强忍将之撕成碎片的冲动,指尖用力得差点穿透纸张。
一股在胃里发酵、形容不出的苦涩,没两三下便将凌煜丞整个人淹没至顶了。
◇
该送女孩子什么生日礼物才好呢?
穆千驹长这么大,处理过无数危机,却还是头一回这般苦恼。
因为即将过生日的人是自己心上人的宝贝妹妹,所以不慎重选礼送去不行。
前几天凌煜丞突然丢了一张白色请柬到他桌上,正当自己一头雾水时,只听地面无表情地冷冷说道:「这个星期天是我妹妹芷娴的生日,你爱来不来都随便你。」
「你妹妹生日?」
「嗯。」
「放心,那我一定会准时到的!」作梦也想不到他会邀请自己参加他家人的生日宴会,穆千驹真的感到很开心,所以想也不想就这般回答了。
凌煜丞心情差到极点,听了穆千驹的肯定答复后,脸部神情更加阴郁几分,过了半晌后,他又幽幽道:「……我妹妹跟我长得很像。」
「是吗?」那应该很漂亮吧!
「她心地很善良,是个好女孩。」
「哦?」
「如果你看上她的话,我也不会感到意外……」
「好啊!那我就高兴地收下你妹妹吧!」
「穆千驹!」凌煜丞脸色铁青地怒吼一声后,眼泪跟着流了出来,像是受不了他这般随意回答自己。
「丞!」万万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就惹哭他,穆千驹登时慌了手脚,连声道歉道:「对不起!我以为你是在跟我开玩笑,所以我才胡乱说话!好了,别哭了……放心啦!当年我一见钟情的对象可是你耶,就算你妹妹跟你长得再像,我也不会对她有意思的……」
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理由会触动他的泪腺了,岂知,经自己这么一说后,凌煜丞居然哭得更凶,眼泪像是坏掉的水龙头般流个不停,从没见他这般失态过,吓得穆千驹差点要跪下来求他别哭了。
「对不起、对不起……」不明白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话,穆千驹只好使出最终手段──抱他。
而他的反应很怪、也很激烈,不但第一次开口说想帮自己口交,还要求不要用润滑剂和套子,然后不断腻声缠着自己要他直接射在他体内就好……若非当时的地点很不凑巧是在办公室内,恐怕战火会一路蔓延到隔天早上了。
一回想起丞向自己索爱的痴态,穆千驹就不禁浑身火热起来。
他是要自己迷恋他到何种程度啊?明明知晓自己根本抵挡不住他的诱惑,还一直……
「啊!」
蓦然,一声细微的尖叫陡地位回了穆千驹沉浸在回想中的神智,他疑惑地眨了眨眼,定睛往前看去。
第十七章
「好痛……」微蹙秀眉,一名长相柔美的少女细声抽气着,伸手摸模自己被路旁一辆胡乱停靠的脚踏车铁制后座刮伤的白晰左手臂。
右手撑了把伞,站在轮椅后方的中年妇人闻声,连忙弯下腰查看她的伤处,见她纤细的手臂横向地印上一条约莫四公分长的清晰血痕,不禁愧疚地连声道歉道:「小姐对不起!我没注意到这辆脚踏车……」
明明是人行道,却被在这附近一所高中就学的年轻学子们违规停满了一排排的脚踏车辆,要推着一辆轮椅行走其中真的很不方便,加上她又撑了一把洋伞替小姐遮住毒辣的午后阳光,因此一没小心留意,便害得她手上多了一处伤痕,妇人真是自责极了。
「没关系,我也有点心不在焉的……」少女柔声安慰道。
「借过!」
一名原本走在她俩后方的路人似乎觉得被档到路了,不耐烦地啐了一声后,便强行地径自越过两人,擦肩而过时,对方的肩膀不绝意重重地撞了一下妇人。
「唔!」
被人这么随意一撞,瞬间起了骨牌效应,妇人不由自主地放了原本抓握住轮椅的手,身子踉跄地往前倾倒,跟着撞上轮椅,轮椅「叽!」的发出一声微响,迅速向前滑去,然后很不巧地轮椅底下的横杆正巧卡住路旁脚踏车凸出的一部份,相反的力量交缠倾辄之下产生的庞然劲道,令轮椅的后尾高高翘起,砰!一声,原本搁置在少女双腿上的一包东西率先落地,跟着,似乎便轮到她了。
「啊……」要跌倒了!少女惊喘一声,紧紧闭上双眸。
「小心!」
耳边方听到一声低沉悦耳的男音,随后,她往前扑跌的身子便狠狠撞入了一具温热厚实的胸膛之中。
感觉对方低头呼出的热气轻轻吹拂过耳根子,一股深切恐惧不期然袭上少女的后脑杓,身子顿然一僵,呼吸几乎都要停止了。
从小到大除了父亲与大哥以外,她从没跟任何男人这般亲近过。
「小姐!」事情发生得措手不及,妇人这时才发出一声尖叫。
幸好赶上了……身子半蹲低的穆千驹,一手搂着怀中一脸吓呆了似的女孩,一手捉握着倾斜三十度角的脚踏车,松了口气地心想。
若是迟了半步抢救,恐怕就是整排脚踏车霹哩趴啦地倒下的凄惨局面,而怀中这个行动不便的女孩肯定也会受伤的。
「先、先生……」
察觉怀中女孩嗓音微微颤抖着,穆千驹不禁有些困惑,顺手将抓着的脚踏车挪回正位,低下头柔声询问:「你还好……呃……」这张脸……没想到这世上居然有人长得跟自己心上人如此相似,还是个女人,穆千驹一时不由得看呆了。
被男人瞪大眼睛细细端详着,少女不知他怎么了,心头惊惧更深,深呼吸好几次才勉强开得了口:「谢谢,我没事了,所以请你……」
「啊!抱歉……」穆千驹这才察觉自己居然孟浪地用右手臂整个搂住了她。
难怪她害怕成这样……穆千驹有些不好意思地心想。
不过……真的好象哪!眉头微蹙的羞赧神情,微微颤抖不已的身子,都跟那人好象,就连楚楚可怜的眼神也与凌煜丞初夜被自己强硬抱着时流露出的湿润眸光无比相似……脑袋又忍不住闪神了下。
……停、停止!大白天的我在想什么呀我!简直比变态色情狂还下流嘛……穆千驹暗暗自责。
「小姐!小姐你没事吗?」妇人回过裨来,见她有一半身子悬空在陌生男子坏中,慌忙将轮椅往前推进了点,穆千驹便顺势将怀中的少女轻抱了起来,安置她顺利坐回轮椅上。
离开男人怀抱,回到熟悉的轮椅当中,少女才稍稍平息了紊乱的心跳声,细声安抚一脸惊慌地凑上来的妇人道:「陈妈,我没事,多亏这位先生及时救了我。」
陈妈连忙向穆千驹道谢道:「谢谢!谢谢!真是太感谢你了!要不是有你好心帮忙,我真不知小姐会发生什么事!」
「我只是刚好经过而已,不用这么客气。」穆千驹微微一笑,弯腰将一袋少女遗落地上的东西捡拾起来,交回她手中。
「谢谢。」少女露出一抹腼腆笑容。
「不客气……唔,不好意思,请问你上头是不是还有一位兄长?你……你跟我一位好友长得很相似。」虽然听起来很像三流的搭讪台词,却实在忍不住想问。穆千驹神情尴尬地抓抓头发,几乎猜中少女的身分了。
「嗯,我是有一个哥哥。」少女坦然地点点头。
宾果!她果然就是丞的宝贝妹妹──凌芷娴!难怪丞他提起妹妹时,总是会不安地望着自己,还不时用言语试探……因为这对兄妹真的长得很像。
穆千驹一想起凌煜丞明明很担心却又拼命掩饰的别扭模样,就忍不住想笑。
「你哥应该是叫凌煜丞吧?」
「啊,你是哥的朋友吗?」凌芷娴一阵意外。
「咦?你认识我们家少爷吗?」陈妈眨了眨眼。大少爷那种性格难搞的人也会有「好友」?她可没听漏他刚刚说的。
「还算熟,我跟他是同公司的……」
「啊!你该不会就是那个姓穆的…唔……」话一出口,凌芷娴白晰的脸蛋霎时染上一抹尴尬红晕,恨不得就地将自己挖洞掩埋了。
「姓穆的?原来他都这样偷偷骂我啊?」穆千驹丝毫不以为杵,甚至不禁在心底暗暗偷笑。在暗地里向家人偷偷骂他「姓穆的」的恋人,真是太可爱了。
「抱歉,我哥他并不是故意要……」原来他就是那个在公司中一直对哥哥很好的人……凌芷娴一脸歉意,原本残留在心底一丝对陌生男子下意识的恐惧感,不知不觉间全数消散了。
哥哥其实很喜欢眼前这人的,他只是口是心非惯了。凌芷娴绝不希望自己的无心一言让这两人之间产生不必要的嫌隙。
「我知道,他总是有口无心,我不会介意的。」
凌芷娴登时松了口气,细声道:「穆…穆先生,我哥他虽然做事不负责任,又很爱乱发脾气,但他其实是个温柔、又害怕寂寞的人,所以我想拜托你当他一辈子的好朋友……可以吗?」
穆千驹讶异地看向女孩,见她的确是一脸认真地请托,不由得也跟着表情严肃地点点头道:「放心,我会的。」
唔,也难怪丞他会如此不安了……穆千驹恍然大悟地心想。越跟少女交谈,就越能感受到她心灵的柔软度,普通男人要不对她大起好感真的很困难。
但是,好感跟爱意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情感,或许他该跟凌煜丞好好秉烛彻谈一次其中的差异性?
「抱歉,我好象拜托了奇怪的事……」凌芷娴半敛双眸,羞赧一笑。
「不会的,你是个好孩子。」穆千驹微笑,怀着一股长辈疼爱晚辈般那样的怜爱心情望着她道。
若眼前这名少女是我的妹妹的话,我肯定会比丞更千百万倍地溺爱她吧……不知怎地,穆千驹就是有这种感觉。
「小姐,穆先生,路边太阳大,人又多,不如找个地方喝杯茶,大家慢慢聊如何?」陈妈眼尖地发现到凌芷娴脸颊上始终没褪去的红晕,忍不住出言提议道。平常她可不会随便让一名登徒子接近她的宝贝小姐,不过眼前这名颇有正义感的男子却是例外,因为她恰好也从少爷口中听过眼前这个「姓穆的」的男人一堆英勇事迹呢。
「呃,可是我……」穆千驹本想拒绝,后来突然忆起自己特地出门就是为了购买眼前这名女孩的生日礼物,连忙点头道:「也好。」
◇
「……我哥他虽然外表看起来坏坏的,但其实他从小就是个爱哭鬼,刚开始有一次我在家里学着自己推轮椅时不小心撞到椅子,整个人跌在地上,疼得哭出来,结果连忙跑过来扶起我的他,不知怎地,后来居然哭得比我还大声、还伤心,害我吓得都忘记要哭了。」
「原来他爱哭是从小就这样的。」穆千驹恍然大悟。
「是啊!而且他很怕见血喔!有一次他削个苹果给我吃,水果刀不小心划过指尖,才流了一两滴血而已,他就双眼一翻,身子瘫软在地上,害我好紧张地大喊陈妈快打电话叫救护车来,结果救护人员一到,看了看我哥手上的伤势后,可能以为我们是恶作剧吧,居然皱着眉头叫我哥自行爬上担架,我哥那时气得脸都比苹果还红了!」凌芷娴和陈妈对看一眼,回想起那时的情景,不禁笑成一团。
「嗄?原来他见到血会晕过去吗?」
凌芷娴伸手抹去眼角的笑泪,点点头道:「嗯!他怕血、怕痛,然后又是个爱哭鬼,不过因为他脾气太坏了,所以到现在还没有人发现他其实有很多弱点。」
「你不怕他发现你偷偷向我泄密?」穆千驹故意坏笑。
「咦?我刚刚说了什么吗?陈妈,我泄漏了哥哥什么秘密吗?」
「当然没有啊!小姐心地善良,怎么会泄漏少爷的弱点呢!」
主仆两人一问一答后,接着同时一脸无辜地望向穆千驹。
「咳,小生受教了。」合作无间的女人有时比堡垒还难攻破哪!穆千驹非常聪明,立刻转了个话题:「对了,你也喜欢画画吗?」他趁机问起她的兴趣,或许听了答案后,能带给自己一点选购礼物的灵感也说不定。
「咦?你怎么知道?」
「我看到你买了一堆油画颜料……」穆千驹指指放在她身旁椅子上的一袋东西,笑道。
凌芷娴偏头想了想,迟疑道:「也不能说是喜欢吧……其实我是因为某种原因才开始动手画画,不过我还是个初学者,不但画得很差劲,连想调个颜色都调不好……」说到后来,原本开朗的神情登时颓丧下来。
「可以让我看看你买了什么吗?」
「好啊!」凌芷娴大方地点点头,「你也会画画吗?」
「嗯,很久以前我曾画过。」穆千驹边将那一袋东西打开来,边随口回答道,然后不到一秒钟,他立即发现了一件颇奇怪的事:「呃……怎么都是同一种色系?」有深蓝、浅蓝、墨蓝……除了蓝色外,就没其他的了。
凌芷娴半垂眼眸,低声道:「因为我想画出很苍凉的蓝色。」所以才买了这么多同色系的颜料来试。
「苍凉?」
「嗯,一种仿佛把天上云朵也困住的颜色。」
「听起来很忧郁哪……」穆千驹喃喃道。
「是啊,就是忧郁的颜色,可是我画出来的蓝都太明亮了,试了好几种颜料,甚至混合一起用,都画不出我心目中想要的那种蓝色。」凌芷娴不自觉间向他吐露了心底最烦恼的事。
「……其实,这个问题很容易解决。」穆千驹看着她,以过来人的经验道。
「真的吗?」
「嗯,若你不想要明亮的蓝,就要运用许多不同的颜色……」
凌芷娴紧张地听着。
「……去染指它。」这就是答案。
「染指?」凌芷娴呆呆重复这两字。
男人微眯起眼眸,充满诱惑力的神秘微笑,令她心跳陡地加速了起来。
「对,染指它。」
他突然想到要送少女什么生日礼物了。
◇
凌煜丞心情已经忧郁了好几天了。
尤其时间越接近星期日,他的情绪就越低落。
以往帮宝贝妹妹芷娴筹办生日宴会总是他最兴致高昂的时候,但曾几何时,一个中途冒出的男人竟改变了一切。
父亲说对了,我的确是个很自私的人……凌煜丞心想。
可都是那人不好!是他没先搞清楚应该追求的对象,所以才害自己做出把小妹最心爱的画作偷偷藏起来的蠢事……对,是穆千驹先不对,自己现在会这么矛盾和痛苦都是他害的!
那幅画被他妥善地藏在了房间中,暂时还不用担心有谁会发现,但……怎么办?那人就要和妹妹芷娴碰面了,若是真相不小心东窗事发了的话……凌煜丞蓦地猛打个寒颤,不敢再继续往下深想了。
一想到那个总是温柔笑着的穆千驹知道事实真相后,转而对自己露出嫌恶的表情,凌煜丞身子就停止不了颤抖。
他也明白做出抢走妹妹幸福的自己的真正面目,是多么惹人厌的丑恶。
多么希望时间就此顿停,芷娴举办生日宴的哪一天永远都不要到来,可那毕竟是凌煜丞的痴想。飞快地,几乎是一转眼间,他不想面对的这一天,便迅速到来了。
宴会开始时间是晚上七点整,地点在凌家豪宅私有的游泳池旁,两名负责餐点的女服务生来回穿梭,供应一流的佳肴与美酒,现场布置得美轮美奂,在特殊灯光的照耀下,游泳池的浪波反射出非常浪漫的透明水蓝色,惑人心醉。
受邀的客人只有十数名男女,全是凌煜丞的至亲好友,不过自然都属于年轻一辈的人,在热热闹闹的时候,他们可不希望冒出一名爱说教的长辈来扫兴。
而在他邀请的人当中,只有一位没被人列入是他的那挂狐群狗党其中之一,也与他奢靡的过往沾不上任何边……正确来说,那名男人会受到邀请,其实是凌父的私下请托,凌煜丞根本巴不得他今天不要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也不知是否应验了凌煜丞几乎失眠了一整夜的内心祈求,理应变成今晚重头戏主角的穆千驹,至今过了七点仍迟迟未到。凌煜丞一方面暗暗庆幸的同时,另一方面又不禁忧心起他是否路上出了什么事,矛盾至极的情绪差点要逼疯了他。
「哥……一定要穿泳装出去吗?」凌芷娴怯声低唤坐在客厅中一语不发地不断狂饮香槟的男人。
凌煜丞歇下斟酒的动作,回头朝她一笑道:「当然要,今晚我为你举办的可是泳地party,要是不穿泳装的话就没意思了。」
「可…可是这是三点式的泳装,我穿不习惯。」纤指绞紧手中薄薄的衣料,凌芷娴脸颊羞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了。
凌煜丞闻言一惊:「是三点式的?妈的!那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泳装是他一群酒肉朋友们嚷着对他妹妹的一点心意送上的,所以凌煜丞也没仔细检查过,没想那群色胚居然将坏主意打到他妹妹身上,要芷娴穿得那么曝露亮相!凌煜丞想想就气,断然道:「那你不用换了,穿漂亮一点就好,陈妈,你帮芷娴换衣服,就穿我先前替她买的那件。」
「谢谢哥。」凌芷娴这才转忧为喜,高兴地跟陈妈进房去。
一等她转过身,凌煜丞脸上勉强挤出来的笑容登时消散,最近这几天,他几乎已快忘了打从心底笑出来是什么滋味了。
「凌少!你真是太不够意思了!居然自己一个人偷偷躲在这里喝酒!快出来招呼我们!」一名长相娇媚的女人突然冒出,不由分说地拉住凌煜丞手臂就往游泳池过去疯。她名叫乔雨,之前跟凌煜丞交往过一阵子,后来因为个性不合而分手,现在反而成了感情不错的朋友。
过不到一会儿,今晚宴会的女主角凌芷娴穿著一套令她更添甜美气色的白色洋装现身泳池旁,立刻吸引了不少爱慕的眼光,不少男人争先恐后枪上前去大献殷勤。
他们大多是企业第三、四代,不过大半是属于跟凌煜丞同类型的人,有钱又游手好闲,但也不算是什么大奸大恶的坏人,只是色了点、爱玩了点,但这就足以让凌父将之宣判出局,要凌煜丞这做大哥的牢牢看住年纪越大越显可人的亲亲小妹,不许什么苍蝇之流的男人轻易接近。
但这毕竟是值得高兴的一天,凌家的小女孩长大成人了,所以大家也越玩越high,就连凌芷娴几杯香槟下肚后,也变得不再那么拘束,在众多男女簇拥下笑得很开心,最后,有人提议用扑克牌玩「国王游戏」,立刻大获赞同。
一开始玩的时候,大家还不好意思出狠招,但随着酒精不断在肚里发酵及高昂的情绪带动下,惩罚的内容也越来越花招百出加十八禁。
「我要抽中老k的人裸泳游泳池一圈!」一名抽到鬼牌的「国王」下令道。
「哇哈哈!太狠了吧!」
「谁那么衰啊!快点承认吧!早死早超生!」
「对对!愿赌服输!」
没有人回应,大伙东看看西看看,逐渐沉默下来,就在一片沉静当中,突然有人发现了凌煜丞的脸色异常难看。
「阿丞,那个倒楣鬼不会是你吧!?」凌爵非指着他,嘴角忍不住上扬抽筋。
见一脸铁青的凌煜丞抬眸巡视众人一圈,最后脑袋很沉重似的点了点头,众人忍不住爆出连眼泪也差点喷出来的大笑。
「哇哈哈!脱!脱!」、「脱!脱!」「凌少!让我们大饱眼福吧!脱啊!」
「好啦好啦!吵死了!」凌煜丞终于受不了众人的鼓噪,放弃似的站起身来。
「哥……」大哥真的要脱光光?凌芷娴不敢置信地瞪大美目。
「芷娴,把眼睛闭上。」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笑滚在地。
「哇哈哈!咳咳……凌少!你不要这么爱护你家的小妹妹好不好!人家今天好歹也成年了耶!」、「就是说咩!你该不会有恋妹情结吧!」
「笑笑笑!怎么不笑死你们!」凌煜丞边狠狠瞪众人一眼,边走到泳池旁,深吸口气后,一股作气地褪下泳裤,在男人叫好的口哨及夹杂女人羞赧的尖叫声中,跃入泳池。
反正他从小到大什么荒唐靡烂的事没做过?区区裸泳才不算什么咧……凌煜丞边替自己做心理建设,边在众目睽睽的加油声中绕了一圈泳池回来。
「把我的泳裤扔给我!」按照约定游完后,赤身裸体的凌煜丞躲在水中大叫道。
「你就这样上来吧!我们还看不过瘾呢!」凌爵非在池边坏笑道。
「是啊是啊!凌少再让我们大饱一次眼福吧!」大伙连忙附和。
眼看大家又要鼓噪起来,凌煜丞不由得恼羞成怒地低吼:「凌爵非!等一下看我怎么修理你!」
「丞,你快上来吧。」一道划破众人喧闹声的突兀的男低音在凌煜丞耳畔处响起,然后一件泳裤便扔到了他身旁。
「啊……」是穆千驹的声音!闻声,凌煜丞双颊登时胀红,伸手一把抓住差点飘走的泳裤,抬眼往众人的左旁发声处望去,正好将男人微蹙眉头的不悦神色看入眸底。
他……他是不是生气了?凌煜丞惶然地望着他阴沉的脸色。
「你怎么会来这里?」
凌爵非惊讶地看着他。
「我有邀请函。」穆千驹耸耸肩。几乎快习惯凌爵非对自己异常露骨的敌意了。
「穆大哥!」一旁坐在躺椅上的凌芷娴见他乍然现身,忍不住开心地高声叫道。
穆大哥?芷娴叫他穆大哥?一股寒意恶狠狠地自凌煜丞后脑杓窜上中枢神经,冷透了他的四肢百骸。他们两个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是什么时候!?
「芷娴。」穆千驹脸色柔缓了一点,朝她打声招呼后,旋即又转过头来,沉声向凌煜丞催促道:「丞,快穿好泳裤上来吧。」
「你才给我下来!」
哗啦!一声,在众人惊呼声中,穿著中规中矩衬衫黑裤的穆千驹就这么被他伸手扯下了泳池,浸得一身湿。
「你是什么时候认识芷娴的?」没等穆千驹呛过气来,凌煜丞便揪紧他衣领进行逼问。
「昨天,我出去挑选她生日礼物的时候,正好在半路遇上她。」穆千驹坦诚不讳道,接着微蹙眉头:「你在发抖?冷吗?」
凌煜丞浸在水中赤棵的身子颤抖个不停,仿佛就快瘫软似的,整个人依偎在他身上,察觉他的异状,穆千驹忍不住紧张起来,藏在水面底下的右手臂牢牢箍在他腰杆上,深怕他是不是冷到了。
「你怎会知道她是我妹妹?」
「你跟她长得很像。」
「什么?」
「你们几乎长得一模一样,我一眼就认出来了。」想到昨天谈论的事,穆千驹不由得微微一笑。
「你……你怎么可以……瞒着我……?」嗓音破碎得几乎语不成句。
「才昨天的事,我哪有可能来得及跟你说?」穆千驹暗叹口气,探手将泳裤从凌煜丞手中夺过来,柔声劝道:「好了,我们先上岸吧?这里人多,有什么事私下再谈……丞,你把双手搁在池边,记得牢牢搁着。」
待凌煜丞神情木然地照做后,穆千驹深吸口气,然后整个人潜入了水中,在底下忙了一阵子后,他才又重新穿出水面。
「喂!你刚刚在干嘛?」凌爵非一头雾水地望着他俩。
「帮他穿上泳裤。」
穆千驹一句话,登时令众人一片绝倒。
「哇哈哈!天哪!那你、你是近距离地看到了凌少的『那个』啰!」有几个男人猥亵地比个手势,鬼吼鬼叫着。
「嗯……」穆千驹一脸面无表情望着池边的众人,几乎是漠然地道:「不过没有我大。」
「哈──!」他的话,再次劲爆地引起一阵哄堂大笑,有人甚至笑得滚倒在地。
虽然众人对他并不熟悉,但或许是这一记「没有我大」的奇招,让众人或多或少对他少了陌生感,而多了分亲切,而就算有几名男人出于地盘意识不见得欢迎他,但至少女人们对他并不讨厌。
「跟我来,我拿泳裤给你换。」凌煜丞蓦然推开他,爬上池畔,冷冷地扔下一句。
穆千驹甩甩自头上不住流淌而下的水珠,随后也跟着爬上岸,随他进屋去了。
「喂!他究竟是何方神圣啊?」见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内,一伙人连忙围着凌爵非探问。
「他就是鼎鼎大名的穆千驹,本公司的聚宝盆。」
「哇噢!」
原来他就是在公司里头将凌少吃得死死的那个人啊!众人或多或少也从凌煜丞口中听过这人的事迹,不禁哗然,面面相觑。
真奇怪,那个凌少的死敌穆千驹突然跑来这里做什么啊?
第十八章
「丞,你穿泳裤的样子真性感……」
一进入凌煜丞在二楼的私人房间后,穆千驹再也按捺不住,踏前一步,自他身后用双手牢牢拥住他,在他湿润的颈项处印下一枚枚足以点燃欲火的热吻。
「我还在生气。」凌煜丞低沉嗓音蕴含一股暴风欲来的狂怒,扭着身子想甩开他。
「有什么好气的?」穆千驹一头雾水。
「放开我。」
「你……说到底,该生气的人是我才对吧!你居然在一大堆人面前脱光光裸泳!你是想我喝下满池的醋才甘心吗!?」穆千驹越想越生气,要是自己再迟来个两、三秒,他的身子肯定被看光光了!
「我做什么都不用你管。」凌煜丞转过身来,冷冷地望着他。
「不用我管?难道我还不够资格管你吗?」
「莫非你自认为你有?」凌煜丞充满讽刺的反问登时让穆千驹脸色异常难看。
「……你到底在生什么气?为了芷娴的事吗?」
凌煜丞的脸色也不比他好看多少,斜睨着他,恨恨道:「才认识一天就开口闭口叫她芷娴?还真看不出来你是这么一个手段高超的花花大少哪。」
第一次觉得他声音很刺耳,穆千驹眉头微蹙:「她是你妹妹,也就等于是我妹妹,你实在没必要吃她的干醋。」
「我才没有吃醋!」凌煜丞反射性地大声否认。
「那你在不安什么?」
「唔……」
「你别忘了我喜欢男人,我是……」
「你以前不是也喜欢过女人吗?」凌煜丞尖声反问。
穆千驹暗叹口气,投降道:「好吧,或许我是男女皆可的双性恋,但以前只是纯粹解决生理需求而已,我不认为那就叫做喜欢,而我也还没饥渴到会去招惹自己心上人的妹妹、或是对她动念,从头到尾我只喜欢你一个人,也只为你疯狂,所以你的不信任对我来说很不公平。」
凌煜丞咬着下唇,沉默了良久后,终于挫败地抬起眼来。
「你好理智!」与其说是称赞,不如说是抱怨来得恰当。
这男人总是理智得让他哑口无言。
见他似乎被自己说服了,穆千驹不禁松了口气,再度将他拥入怀中,这回他的身子也不再像先前那般僵硬了,柔顺得就像个渴望主人安抚的小动物。
「不,只要对上你,我就一点都不理智了……老实说,我刚刚真是恨不得将那些见到你裸体的人的眼睛全都用叉子一一戳瞎!」这可不是说假的!穆千驹面露一丝阴沉狰狞。
「好恐怖喔……」
凌煜丞轻笑,反手抱住他背脊,虽然隔着衣料又湿又冷的触感不太舒服,却仍是舍不得松手。
「哼!你现在想后悔也来不及了!」穆千驹在他耳边恶狠狠道,将他又搂紧了些。
这句话应该是我跟你说才对……凌煜丞情绪复杂地心想,缓缓抬起头来,眼神朦胧却又专注地凝视着他脸庞一会儿。
「吻我。」他低声请求。
把我心底的阴霾吻得一干二净,用你的热情把我的疑虑浇熄……所以,吻我。
「遵命。」
穆千驹低下头,果然带给他一个既渴求又充满占有欲的热吻。
啊……感觉他几乎要搂断自己腰杆的手劲,凌煜丞打从心底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他喜欢这个比谁都要理智的男人为自己彻底疯狂的样子,真的……喜欢死了。
◇
吻毕,在房里又耳鬓厮磨了一会儿后,穆千驹穿上凌煜丞事先帮他准备好的泳裤,原本就打算这么出去了,后来凌煜丞又嫌他身上的狰狞刺青会吓到人,所以又扔了一件浅灰色短袖薄夏衫要他套上,然后再蘑菇个半天,两人才缓缓下楼,来到泳池旁。
而这时,众人已经又多玩了几轮国王游戏了。
「好慢!你们到底上哪去了?」
「可疑喔!该不会生孩子去啦?」
「我去你妈的生孩子!男人生得出来的话你生给我看看啊!」凌煜丞陪他们嬉笑打闹了一会儿才渐渐平息了众怒。
「穆大哥……哥他是不是对你生气了?」凌芷娴朝一旁躲避战火的穆千驹低声询问道。虽然她不明白大哥为什么突然生气,但心思敏锐的她的确感应到他方才的不悦情绪,加上他们进去屋里好久,不由得有些担心。
「放心,我们已经和好了。」穆千驹微微一笑,在她身旁坐下来。
「真的?」
「嗯,他总是气气就算了,不用担心。」
「那就好。」凌芷娴这才放下心来。
「穆千驹,你少趁机泡我妹妹!」凌煜丞警告意味浓厚地瞪他一眼,然后才说出靠过来的目的:「要不要玩国王游戏?」虽是问句,其实已经将牌摊在他面前要他抽一张了。
「我能说不吗?」穆千驹耸耸肩,伸手选了张牌。
围绕着宴会主角凌芷娴坐的众人也陆续将牌抽出,每个人都顶着一副紧张神情,深怕被国王点名惩罚。
「我也想玩。」一直在旁边看大家玩闹的凌芷娴突然出声道。
「等……」凌煜丞还没说完话,穆千驹便笑着道:「等下一局吧,大家都抽完牌了。」
「嗯。」凌芷娴柔顺地点点头,两人处得很和谐的模样看在一旁凌煜丞眼里真的很不是滋味。
「你不会是国王吧?」似乎嗅闻到一缕在空气中飘散的醋味,穆千驹趁问话的时候,微微侧身靠近坐在身边的凌煜丞一点,手臂也顺势伸长,指尖有意无意地拂过他白晰的背脊,然后放在他身躯另一侧,有点占有意味,却又不至于太过亲密。
「不是。」凌煜丞面无表情地回答道,但眸底却因为他的亲近而多了分喜意与羞涩。
「谁是国王?快快现身!」
「是我。」凌爵非笑兮兮地翻开手上的牌。抽到鬼牌的人就是国王,可以指定任何一个或是多个抽到其他牌的人受到「适当」惩罚,大家都看得出来他笑得很得意又奸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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