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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阅读

作品:我是你儿子|作者:光_亮_风飞|分类:玄幻小说|更新:2025-05-20 22:41:15|下载:我是你儿子TXT下载
  冯坤琢磨了一下,又看了看桌上的肉,还听到自己肚子叫唤了一声,说,那好吧,就吃一片儿,多了她该看出来了。

  于是杨帆捏起桌上的肉,刚要往嘴里放,被冯坤拦住。

  冯坤说,你别都吃了啊,我说的是咱俩吃一片儿。说着从杨帆手里撕掉半片儿,放进自己嘴里。

  两人吃完后的一致结论是:淡了点儿。

  这片儿肉,不但没有填补杨帆和冯坤肚子的空虚,反而让他俩的肚子愈发空虚。杨帆觉得,必须再找点儿什么塞进肚子,否则什么都干不下去,心都慌了。于是他和冯坤又打开一个女生的饭盒,装的是饺子,一人捏了一个。冯坤咬了一口,发现是韭菜馅的,便给了杨帆:我不吃韭菜。

  吃完饺子,广播体操已经做到跳跃运动,马上就该整理运动了,整理运动一完,听体育老师废话几句,学生们就下操了。杨帆和冯坤赶紧收拾了饭盒,抬去锅炉房。

  这次偷嘴,让杨帆和冯坤尝到了甜头,不仅满足了嘴,还从偷中体会到乐趣。原来贼不仅仅是冲着结果去的,过程也充满了快感。从此二人一发不可收拾,每当同学们在操场上踢腿伸胳膊的时候,他俩便将二十多个饭盒逐一过目,有选择地品尝——如果都吃,会撑着。

  半个月后,杨帆和冯坤对谁的家长手艺好,谁家经常做什么了如指掌。只是偷吃并没有意思,有时候两人会做个游戏,一个人闭眼吃一口菜,猜是从谁的饭盒里拿出来的。起初他们经常把几个人搞混,但后来随着吃的次数的增加,还是发现了不一样:酱油搁的多少不同。

  时间长了,杨帆觉得,打开一个个饭盒,呈现在眼前的不仅仅是一盒盒饭菜,而是一个个家庭。

  吃百家饭,破万卷书,行万里路。杨帆觉得他已经实现了前面的一句。

  下了课间操,当别的同学饥肠辘辘地坐在教室里上第三节课的时候,杨帆和冯坤却嘴巴油脂麻花,昂首挺胸——不挺肚子撑得难受。老师经常夸他俩听课状态好,让全班同学向他们学习。

  杨帆和冯坤的精神饱满,是以同学们中午少吃一口或多口饭菜为代价换来的。在他们送饭的这两个月里,陈燕变得面黄肌瘦。他妈带她去医院看,大夫说是营养不良。她妈问她,每天两个鸡腿还不够你吃的吗。陈燕说,你什么时候给我带过两个鸡腿,每次都是一个,有时候就是鸡爪子。每次带饭都是陈燕妈给陈燕装好饭盒,陈燕也不看,第二天热饭的时候交给杨帆,中午打开饭盒的时候里面有什么就吃什么。

  原来是杨帆和冯坤觉得陈燕妈的手艺好,每天都不忘视察一下陈燕的饭盒。一次吃得尽情,俩鸡腿都被消灭了,忘了中午陈燕还要吃,便从别人饭盒里掰了个鸡爪子给陈燕补上。

  陈燕妈觉得此事蹊跷,又给陈燕带了两个鸡腿,还给了五块钱,叮嘱陈燕,不要吃饭盒里的饭,中午去外面吃。

  第二天陈燕照办了。第三节课上到一半的时候,杨帆和冯坤双双举手去上厕所。从厕所回来后,听了没五分钟课又去了。后半节课对杨帆和冯坤而言,几乎成了折返跑的体育课,频频往返于厕所和教室之间。

  沈老师说,你俩不行的话就在那待着别回来了,这样一趟一趟也怪累的。

  中午,陈燕打开饭盒一看,只剩一个鸡腿了。陈燕倒掉放了泻药的鸡腿,去了沈老师办公室。

  杨帆和冯坤落网了,被免去热饭一职,重新回到课间操的队列中,到了第四节课的时候也饿得蔫头耷拉脑。

  真相大白后,热饭的同学相继回忆起有问题的地方。有人说,热饭之前饭盒挺沉的,热完后感觉轻了。有人说,在家的时候,饭都吃不了,在学校还不够吃,终于明白为什么在学校饭量比在家大了。还有人说,上幼儿园的时候老师就告诉我螃蟹八条腿,最近每次吃都是六条腿,还以为不是老师教错了,就是螃蟹变异了。

  多年后杨帆以男朋友的身份去陈燕家吃饭的时候,陈燕妈给他夹了一个鸡腿,杨帆尴尬地接过来,又放到陈燕的碗里说:我现在不是那么爱吃鸡腿了。

  事发后的一天早上,杨帆正准备出门上学,杨树林叫住他,拿来一个面包说:带上,省得老翻别人饭盒,好像我不给你吃似的。

  杨帆一愣,看了杨树林一眼,拿上面包,出了家门。路上琢磨:看来杨树林和沈老师私底下有联系。这个结论令杨帆感到不妙。

  杨树林确实和沈老师保持着联系。久别重逢后,杨树林像以为要在白色恐怖下生活一辈子的老百姓见到走了又回来的红军一样,立即对未来寄予了极高的期望。试探了几个回合,当获悉沈老师依旧单身的事实后,杨树林的心情就像被压迫的老百姓得知红军这次是来解救自己时一般澎湃。

  沈老师补充说,结了一次,离了,说不到一块去。

  杨树林的喜悦被打了八折。又一想自己,有什么条件要求十全十美呢,能赶上八折的已经不错了。

  每次都是杨树林给沈老师打电话,以询问杨帆在学校的表现为借口,三五句话后便转移到沈老师的生活上。让杨树林很棘手的是,如何让沈老师明明白白他的心。他们都人到中年了,年少轻狂的冲动已不复存在,夕阳红的温馨又从容还尚未到来。在和沈老师的接触中,杨树林只是感觉她并不讨厌他,没看出任何她愿意嫁给他的蛛丝马迹。而且,不得不考虑的一个现实问题是,沈老师是杨帆的班主任,万一求爱被拒绝,以后他怎么给杨帆开家长会,她对杨帆又会是什么态度。如何把窗户纸捅破这一问题,严重困扰着杨树林。

  期末考试前,全班召开家长会,商讨如何让孩子考出好成绩的问题。杨帆一直躲在教室外,暗中观察杨树林与沈老师的关系。散会后,家长们陆续离开教室,最后只剩下杨树林拿着笔记本坐在杨帆的座位上,好像有一堆问题要问。杨帆趴在后门,见杨树林走上讲台,和沈老师说了一句话,然后俩人就向教室前门走去。

  杨帆在他们出教室前,躲到车棚后面,清清楚楚地看到杨树林帮沈老师锁了教室的门。

  杨树林先走了,但没走远,推着车在校门口不远处等着沈老师。沈老师出来后,俩人并肩沿着马路走,杨帆跟在后面。当沈老师警惕地向身后看了一眼的时候,杨帆机敏地利用路边的槐树掩护了自己。

  走到一片无人地区,杨树林停下来,从怀里掏出一条红色的围脖,递到沈老师面前。沈老师一愣,抬起头看了看杨树林。杨树林往前伸了伸胳膊,沈老师下意识的往后闪了一下身。

  杨帆听不到他们说什么,仅从肢体上,猜测他们的对话:杨树林:天凉了,给你买了一条围脖。

  沈老师:这样不好,我是老师,你是学生家长。

  杨树林:收下吧,我和杨帆也带不了,我们俩大男人不能带红围脖上街啊,多有损首都形象,杨帆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沈老师:杨帆表现挺好的,以后别买围脖了。

  杨树林:好,以后天暖和了,该买裙子了。

  沈老师不知道对杨树林说什么好。

  杨树林:如果你觉得围脖还不难看的话,我给你戴上吧。

  沈老师想了想,没说什么,低下了头。杨树林像藏民给客人戴上哈达一样,庄严地给沈老师围上围脖。

  看到这里,杨帆心头一紧:如果他俩狼狈为奸,后果将不堪设想。必须及时采取行动阻止他们结成统一战线。

  杨帆把鲁小彬、冯坤和陈燕召集到一起,商议对策。

  听杨帆叙述完事情经过,鲁小彬说,你找我们可找错了,我们对这事儿没经验。

  杨帆说,众人拾柴火焰高,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三个臭皮匠一个诸葛亮。

  冯坤说,想办法让他们的阴谋流产,要不然以后沈老师再去你家,就不是家访了,而是回家,你在学校的那点事儿你爸都该知道了。

  陈燕说,我倒觉得让他们得逞也挺好的,以后需要家长签字的时候,沈老师直接签上就行了,不用再拿回家找你爸了。

  杨帆说,坚决不行,每天讲台上站着的是我回家管她叫妈的女人,多别扭。

  鲁小彬说,三十六计走为上,要不然你退学吧。

  杨帆说,我不想壮大咱们国家的文盲队伍,我要多学科学文化,用知识武装自己,帮助伊拉克人民,去和美帝国主义战斗,夺取海湾战争的胜利。

  冯坤说,那你就争取留级,可以摆脱沈老师。

  杨帆说,那伊拉克人民还要在美英法的水深火热中多忍受一年,我怕他们等不及了。

  陈燕说,你也别过分悲观,说不定现在是剃头挑子一头热,沈老师对你爸有没有兴趣还不一定呢。

  陈燕的这句话,暂时消除了杨帆的顾虑。他觉得陈燕说得很有道理,想和牌,光有人点炮还不够,还得有人上听。之所以会这么认为,是因为杨帆就是一个想点炮的人,他想点炮的对象正是陈燕,陈燕对此浑然不知,也就是没有上听,所以这把牌迟迟和不了。杨帆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了,要不然就黄庄了。

  就在杨树林正准备喜迎自己第二春的时候,杨帆也像一只到了春天的猫,蠢蠢欲动了。

  最近一段时间,杨帆对陈燕突然产生一种莫名的感觉,每天都想见到她,可是见到后却有点儿紧张,不知道说什么好,一旦分开,又有点儿想念。特别是当陈燕和别的男生说说笑笑的时候,杨帆心里很不高兴。

  杨帆进入青春期了,这种变化首先出现在身体上。一次睡觉的时候,他做了一个奇怪的梦,身体里随之流出点东西,然后就醒了,感觉内裤里有些冰凉,看窗外天还黑着,便没理会,接着睡。等早上起来穿衣服的时候,觉得下面有点异样,一想,好像夜里是出了点儿什么事儿,没太往心里去,换了一条内裤,吃完早饭就上学去了。没过几天,同样的事情再次出现。杨帆到了学校,把昨夜的经过和感受描述了一番,问鲁小彬是否经历过。

  鲁小彬说,半年前我就有幸体验了一把,看来我比你发育得早。

  杨帆说,发育我倒是不介意,可是干嘛还得让我换裤衩。

  鲁小彬说,这叫遗精,咱们男的都有。你看过《红楼梦》吗,三十多页的地方,贾宝玉也遗了。

  杨帆说,看过小人书。

  鲁小彬说,小人书不写这些。

  杨帆说,看来还是做女人好。

  鲁小彬说,她们有她们的难处,你没看咱们班有些女生每个月都有一个礼拜不上体育课吗,那是她们发育了。

  杨帆说,夜里那种感觉倒是不错,不用换裤衩就更好了。

  鲁小彬说,不穿裤衩就不用换了。

  杨帆说,那不行,都弄被子上了,还得换被罩。

  鲁小彬说,那没办法了,你就安心学习吧,别操心这事儿,操心也没用。

  杨帆半懂不懂地过了一个多月的换内裤生活。在又一次遗精后的第二天,开班会,女生们被带进一个小黑屋,男生在门外等着。过了半个小时,女生们面红耳赤地出来,男生又被叫进去,放录像的老师正在倒带子,倒完说,为了不影响正常的教学秩序,这个录像需要男女生分开看,下面我们就开始放了,关灯。

  黑暗中,杨帆从电视屏幕上看到了赤裸着的男女身体,遗憾的是,并不是真人,而是石膏雕像。在一个柔美女声的解说和图形并茂的镜头展示下,杨帆对人类的身体构造和到了什么时候哪块儿有什么变化已基本了解。

  杨帆放学回家后,看见自己的裤衩晾在院里,正往下滴答水。

  杨帆进了屋,杨树林正把脸盘放架上,把杨帆叫过去,问道:你觉得自己最近有什么变化没有。

  杨帆说,单词量已经四百多个了。

  杨树林说,除了学习上的,身体上的呢。

  杨帆知道杨树林的意思,脸不由自主红了一下,被杨树林明察秋毫。

  杨树林取来暖壶,往杯子里倒水,眼睛看着杨帆,杯子满了也不知道。

  杨帆说,你老看我干嘛,水都洒了。

  杨树林停下来,说,这说明了一个道理。

  杨帆以为杨树林要说做事不能三心二意。

  杨树林说,说明了水满自溢,有些东西和这是一个道理。然后把杨帆留在思索中,自己拿着晚报进里屋去看,似乎对自己刚才的教育方式很满意。

  好像那天夜里以后,杨帆的心里就多了点什么,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心无旁骛地除了吃喝就是玩乐了。六月一到,杨帆的心里更乱了。学校里到处都是花裙子,到处都是比自己高耸的胸脯,还有藏在女生t恤里隐约可见的俩竖一横。原本天很蓝云很白树很绿的世界,在杨帆眼里突然变得花里胡哨。

  一次上课间操,在体育老师发出“两臂侧平举,向中看——齐”的命令后,杨帆伸开双臂,向右侧看去,这次他没有看右侧人的耳朵,视线略低于往常,无意中发现了一些令他震撼的东西。

  右侧是展开双臂的陈燕,杨帆透过陈燕的半截袖袖口,看见了陈燕的胸罩,顿时惊呆了。杨帆降低了伸开的右臂,以便能看到更多东西,这次他看到了没有被包裹住的乳房的边缘。杨帆没有被电过,但那一刻,他觉得电击的感觉也不过如此。

  杨帆怕被人看出来,抬高视线,一本正经地看着往常的高度,但觉得陈燕袖口里的东西在呼唤着自己,于是又向那里看过去。就在即将锁定目标的时候,体育老师的一句“向前——看”,令眼前的景象消失了。陈燕放下了胳膊。

  下了课间操,在回教室的路上,杨帆眼前又浮现出刚才的一幕,心里暗自庆幸:多亏我现在不用热饭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男生们兴起评选班里四大美女的活动。每天中午吃完饭,众男生聚集在一起,关上教室的门,坐在阳光下,各抒己见。日后,当他们知道了饱暖思淫欲这个词后,觉得很精辟,一语道中他们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开展这项活动。

  每次参与评选的男生不同,入选的女生也不同,这说明人与人的审美标准不一样,但进入大名单的就是那七八个女生,这又说明大家整体的审美取向是一致的。

  陈燕的名字屡次出现在大名单里,她是很多男生的首选,但是当杨帆参与评选的时候,都会躲避陈燕的名字。其实能否入选,在杨帆的心里,答案是肯定的,正因为心里有她,嘴上才不能说出来。

  每当有人说“我觉得得有陈燕”的时候,杨帆都会保持沉默,听任别人在相貌、气质、性格、身材等方面对陈燕进行评价。当别人评价得不准确或不全面的时候,杨帆很想纠正和补充,但都克制住了,他担心别人从他的话里听出什么。所以讨论了一中午还没结果马上就要上下午课的时候,便会有人催促杨帆:你倒是表个态啊,咱们这一中午不能做无用功啊。杨帆则会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你们说行就行。

  第八章

  一九九五年一月三十日,中共中央台湾工作办公室、国务院台湾事务办公室举办新春茶话会。江泽民同志在会上发表《为促进祖国统一大业的完成而继续奋斗》的讲话,就发展两岸关系推进祖国和平统一进程的若干重要问题,提出八点主张。

  冯坤弄来几张不干胶贴画。这些贴画表面上,和普通贴画没什么不一样,都是穿着黑色衣服漂亮女人,但是一加热就不一样了,那层黑色衣服会自动消失,女人变得一丝不挂。

  贴画迅速在男生中间流传开。从这天起,班里男生的精神面貌大不如从前,老师们以为是作业留多了弄的,开始减负,但是并不见效果。又以为夏天到了,昏昏欲睡是正常生理反应,便没多管。

  有些男生正上着课,就忍不住了,掏出火柴,划着了在贴画背面烤一下,令人神往的画面便出现了。但是火柴划着后的味道和那股青烟总会被老师发现,于是改用打火机,但是火苗大小不好控制,经常把贴画烧着,原本可以观赏一辈子的东西,在打火机的熏烤下,顷刻间便灰飞烟灭,令男生们痛心疾首。后来上物理课,知道了燃点的概念,便有人想出办法,接杯热水,把画贴杯子上,这样便能保证贴画完好无损,又能保证出现想看的内容。

  画看久了,就会有男生发出感慨:我都十四岁了,什么时候才能看见一次真的。

  每当听到这些话的时候,杨帆会觉得自己在这方面已经遥遥领先,他看见过陈燕的,尽管朦朦胧胧,毕竟货真价实。

  有时候杨帆看到这些画,会幻想如果把画上人的脸换成陈燕的会是什么样子。

  一天,鲁小彬鼻青脸肿地来上学。大家问他怎么了,他说惨遭他爸毒手。大家问,是不是你爸又喝酒了。鲁小彬说这次是喝水的时候把我收拾了。原来鲁小彬把贴画带回家,贴在杯子上看完忘了揭下来。鲁厂长回家后,给杯子里蓄了点开水,端起来刚要喝,发现了一片肉色展现在眼前,定睛一瞧,一个搔首弄姿的女人在向自己微笑。倒水之前,他看见杯子上贴了一张画,以为是周慧敏林青霞等少男们的偶像,记得画中人好像穿了一身黑色的衣服,可是现在衣服哪儿去了,看着就替她感到冷。鲁厂长倒掉杯里的水,画中人又恢复原貌,看上去穿得还挺厚。鲁厂长又倒了点开水,放下暖壶,眼看着那层黑色衣服一点点儿褪去,露出白花花的一片,勃然大怒,把鲁小彬叫来,一顿暴揍,然后才问这是怎么回事儿。鲁小彬实话实说,鲁厂长听完,对鲁小彬的同学做了评价:一群小流氓!然后没收了杯子。鲁小彬索要,说得还给同学。鲁厂长当即拒绝,说,你们交流科学文化知识可以,传播这种东西门儿都没有,我替老师没收了。说完又给了鲁小彬一巴掌。

  同学们安慰鲁小彬,问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地方疼不疼。鲁小彬摇摇头,说了一句令在场男生感动了一天的话:挨打事小,没留得住青山在,让同志们没柴烧事大,日后我会给大家寻找新的精神食粮。

  这话说完后不久的一天,鲁小彬神秘兮兮地对杨帆和冯坤说,放了学去我家,让你俩一饱眼福。

  放学后,杨帆和冯坤去了鲁小彬家。鲁小彬插上门,给他俩倒了一杯水,然后从床底下的皮箱里找出一盘录像带,放进录像机,在按播放键之前,又跑到阳台向楼下看了看,才放心地播放。

  屏幕上出现了杨帆多次在头脑中幻想过的画面。冯坤瞪大眼睛问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黄色录像吗。

  鲁小彬骄傲地点点头:是也。然后像第一世界人民对待第三世界人民那样,以一种过来人的口吻说:怎么样,没让你们失望吧。

  杨帆说,别着急让我下结论,先看一段再说。

  在杨帆和冯坤专注地盯着电视的时候,鲁小彬神色紧张,不时去阳台张望一下。

  杨帆觉得鲁小彬的走动影响了他们观看,让他坐下,别浮躁。

  鲁小彬说这是在给他们放哨,现在有很多抓看黄色录像的警车,在各个地方转悠,车身安装了天线,车里有无线接收设备,谁家看了,他们能收到,并迅速查出门牌号。鲁小彬出去张望,就是怕这种车停在自己家楼下。

  冯坤当即表示,以后考警校,也从事这种工作,抓人之前先在车里看会儿,觉得没意思了再上去。

  一盘六十分钟的松下录像带放完了,受到杨帆和冯坤的一致好评:牛掰。

  杨帆问鲁小彬带子从哪搞来的,鲁小彬说他爸去广州开会学习,回来后箱子里就多了这个。

  桌上的水杯空了,杨帆和冯坤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喝的。

  鲁小彬说,我是过来人,知道那种感受,还喝吗。

  杨帆说不喝了,弯腰站起身。

  鲁小彬笑着说,我第一次看完也这样。然后把录像倒到放映时的位置,放回箱子里。

  杨帆和冯坤离开鲁小彬的家,下了楼,没走多远,看见前面停着一辆都是天线的汽车,俩人不约而同绕道而行。

  走开很远后,杨帆说,其实刚才直行也没什么,那车检测不到咱俩刚才干了什么。

  冯坤说,不是什么好事儿,还是谨慎点儿好。

  鲁小彬那有好东西的消息迅速在男生中蔓延开。很多人提出要去鲁小彬家作客,鲁小彬说我热烈欢迎,但我家地方不大,一次只能去三个人,再说了,人多也影响观影效果。于是每天放学后,总能看到两三个男生跟在鲁小彬身后,像去完成一件神圣的事情一样,意气风发地走在路上。

  很多看过一次的男生觉得不够过瘾,强烈要求第二次作客。鲁小彬觉得有必要立即将此事停止下来,否则全校男生都要去他家作客了,已经有一些其它年级的学生要结识鲁小彬了,便向全班男生宣布:真把我家当成录像厅了,从今天起,去我家讨论学习可以,看书可以,看电视可以,想看别的,恕不奉陪。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着,终于有一天,一个男生跑到鲁小彬面前,要放学请他吃羊肉串。

  鲁小彬说,有事儿说事儿,不用这样。

  男生说,我想管你借样东西。

  鲁小彬说,我知道你要借什么,不就是录像带吗。

  男生说,还有录像机。

  鲁小彬说,你家不是有录像机吗。

  男生说,我想把你的录像带再录一盘,一台放,一台录。

  鲁小彬说,你不是要制黄贩黄吧。

  男生说,我也不敢,就是自己观摩。

  鲁小彬考虑了一下,觉得同学这么诚恳,不借太没人性,便同意了。不久后,来找鲁小彬借录像机的人络绎不绝,其中有一个家里没有录像机的男生也来借。鲁小彬说,借了你也录不了,瞎起什么哄啊。男生说,我已经借了一台了。鲁小彬说,录了你也看不了。男生说,我可以去有录像机的人家看,他出机器,我出带子,资源互补。鲁小彬听完说,既然你们都共产主义,我也不能资本主义了,中午放学跟我回家吧。

  在鲁小彬的带领下,班里男生在那方面基本扫了盲。半年后,重选班委,男生一致同意选鲁小彬当生活委员,对他在生活的某一方面上为大家提供了无私的帮助予以肯定。

  经过长时间思考,杨帆终于决定将心里的蠢蠢欲动转化为实际行动。有种感觉在他心里憋闷了很久,不吐不快。这种感觉让杨帆睡不着觉,吃不下饭,上课心不在焉,连鲁小彬搞到新片子请他去看他都没了兴趣。

  陈燕占据了杨帆的思想和心灵。杨帆只要一闭眼,陈燕的形象便晃荡在眼前,睁开眼,陈燕就没了,杨帆会急于寻找到陈燕的身影来填充自己的双眼。

  杨帆觉得有必要把自己的想法告诉陈燕。自己这样,陈燕是肇事者。

  学校不是说这种话的地方,耳目太多,只能在校外,但要找准时机,不宜说得生硬、唐突。

  杨帆上学的路上会路过陈燕家,他决定做出偶遇陈燕的样子,伺机告白。

  杨帆比往常出家门早了一点儿,每走一步都感觉脚步沉重,他清醒地意识到此行的重要性,每迈一步,就向幸福凑近了一步。

  快到陈燕家了,杨帆放慢了脚步,希望陈燕这个时候正好从院里出来,叫住她,两人并肩而行,说说笑笑,然后很自然地告诉陈燕:我喜欢你,咱俩好吧。

  可是好上以后杨帆并不知道该干什么,他只是本能地认为两个人应该在一起,这样感觉才对。十几年后,杨帆知道和谐社会这个词的时候,觉得就是当时要迫不及待和陈燕在一起所达到的那种感觉。

  离陈燕家越来越近了,果然从院里出来了一个人,杨帆认出来了,是陈燕她妈,赶紧低下头,装作没看见。陈燕妈也没往杨帆这边看,骑上车就走了。

  走到院门口,杨帆向里面张望了一下,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叫自己,吓一跳,回头一看,是冯坤。

  冯坤跑上来,问杨帆物理作业写了吗。杨帆觉得不能和冯坤一起去学校,否则计划就泡汤了,于是装作恍然大悟:哎呀,作业本落家了,你先走吧,我回去拿。

  杨帆扭头就往回走,成功甩掉冯坤。就在他正得意的时候,发现杨树林正在前方骑着自行车向自己驶来,杨帆觉得自己已经被看到,只好硬着头皮迎上去。

  杨树林停下车:你怎么又回来了。

  杨帆故作慌张:作业落家了。说完朝家跑去。

  杨树林冲杨帆喊道:用我骑车带你回去取不。

  杨帆头也不回地喊道:走你的吧。然后估计杨树林差不多走远了,便停下来,回头没看见杨树林,又往学校方向走。

  快到陈燕家门口的时候,杨帆又换成徘徊的步调。可是久久不见陈燕出来。不该见的人都见到了,该见到的人却见不到,杨帆心想:爱情的路怎么这么难走。

  眼看上课就迟到,陈燕还没出现。杨帆想是不是陈燕病了,如果这时候他出现在她的病床前,给她削一个苹果,她会被感动的,说不定就把她拿下了。但是杨帆立即否定了这个想法,他突然想起,今天是陈燕他们组做值日,陈燕肯定是在杨帆到来前就走了。

  想到这里,杨帆赶紧向学校跑去,他的物理作业还没写,昨天一直想着陈燕,写不下去。

  进了教室,杨帆第一眼就朝陈燕瞥去,当看见她坐在座位上的时候,杨帆放心了,向别人借了物理作业。

  第二天,杨帆早早起床,睡眼惺忪地出了门。杨树林觉得奇怪,以为杨帆在梦游,梦游的时候不能被打扰,否则会落下病,所以杨树林没管他,但是杨帆说了一句爸爸再见,又让杨树林觉得这孩子挺清醒的,既然不糊涂,为什么不吃饭就走了呢。

  出门前杨帆想小便,又怕图一时之快错过陈燕而耽误终身大事,便收紧阀门,推门而出。当时杨帆想的是,早饭诚可贵,小便价更高,若为爱情故,两者皆可抛。

  杨帆走上街道的时候,天大亮了。阳光照在他的脸上,让他有一点点躁动。

  杨帆在心里把昨天晚上准备好的话又练习了一遍,当确信自己已经能流利背诵了的时候,便加快了向陈燕家前进的步伐。杨帆感觉有一群蚂蚁正在自己心窝里爬,痒痒的。

  快到陈燕家门口的时候,杨帆看见陈燕妈端着一锅豆浆和几根油条进了院。杨帆来到陈燕家斜对面的树后,观察着院里的一举一动。

  身后的院里传出煎鸡蛋的味道,平时杨帆觉得这种味道沁人心脾,现在却认为这种世俗的味道破坏了即将开始的神圣的事情,于是他换了个地方。

  一个清洁工正在打扫街道,当扫到杨帆脚下的时候,杨帆正翘首以待,岿然不动。

  清洁工问杨帆:等人啊。

  杨帆这才发现身旁站着人,他点点头。

  清洁工说,抬下脚,我把树叶扫了。

  杨帆抬了脚。清洁工扫起树叶,说,女生吧。

  杨帆不解:什么女生。

  清洁工说,你等的。

  杨帆更不解:您怎么知道。

  清洁工说,我也是从你这么大过来的。

  杨帆很没面子。

  清洁工说,贵在坚持,回见。说完背着簸箕走了。

  杨帆看了一下表,七点零五了,还不见陈燕出来。再过一会杨树林就要骑着自行车从这条街道经过了,杨帆拐了一个弯,去了另一条杨树林不会经过却是陈燕上学必经之地的胡同。

  杨帆站在电线杆下,看着上面贴的治疗各种房事疾病的祖传秘方,等待陈燕的出现。

  当杨帆对各种疾病已经了如指掌的时候,陈燕仍没有露面。杨帆探出头,向陈燕家的胡同张望了一下,空无一人。这时尿欲涌上心头,杨帆决定满足这种欲望,已经压抑很久了,时间太长对身体不好。杨帆四处看了看,条件允许。他用电线杆做掩护,掏出东西,准备浇灌。

  却因为紧张,堵住了。

  杨帆保持着现有的姿势,调节自己的情绪,深呼吸,放松,三十秒后终于贯通了。完事儿后,杨帆打了一个哆嗦,正抖落呢,瞥见胡同口闪出一个人影,扭头一瞧,正是陈燕,来不及考虑是否抖落干净,赶紧收好,若无其事地往前走。

  杨帆想起小学时候老师曾让他用“尴尬”造句,用在这里再合适不过,可是当初没有这种体验。现在杨帆终于理解老师说的生活对于写作的重要性了。

  陈燕喊住杨帆,问道:怎么看我来了你就走了。

  杨帆说,我刚才回头看见一个人长得像你,没想到还真是你。

  陈燕说,你刚才干嘛呢。

  杨帆说,没干嘛,走路呢。

  陈燕说,不对,你刚才对着墙干什么来着。说着就往墙根儿看。

  杨帆赶紧拉着陈燕往学校方向走。

  陈燕说,你拽我干嘛。

  杨帆说,快上学去吧,都要迟到了。说完脸就红了,不知道陈燕看没看见墙根儿的湿印儿。

  杨帆和陈燕并肩走着,神情有点恍惚,脑子里一片空白,准备好的话一句也想不起来了,只有两条腿机械地摆动。

  陈燕看出杨帆的异样,问道:你今天怎么了。

  杨帆说,没怎么,我挺好的。然后咧嘴冲陈燕笑了笑。

  陈燕说,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杨帆觉得机会来了,如果陈燕追问,他就可以借机开口了,于是点点头。

  陈燕说,是不是你爸和沈老师的事儿。

  杨帆摇摇头。

  陈燕说,又没写作业吧。

  杨帆点点头。确实没写作业。昨天晚上又准备了一宿今天如何表白,第一句话说什么,然后根据陈燕可能出现的几种反应,第二句话再说什么,一套话设计得天衣无缝,可是陈燕在那个时候突然出现让杨帆措手不及,全乱了。

  陈燕从书包里拿出作业:到了学校赶紧抄。

  杨帆却没有接。

  陈燕说,你到底怎么了。

  杨帆想说我喜欢你,但觉得此时情绪尚未饱满,话说出来没有力度,需要再积淀一下,于是心事重重地说,唉,一言难尽。

  有了这句话铺垫,再直抒胸臆就能产生应有的效果,如果陈燕再问下去的话,杨帆就彻底坦白了。

  但是陈燕没有问。她以为杨帆是生理上的问题,因为她每月也总有那么几天不舒服。

  杨帆等着陈燕继续发问,陈燕却沉默了。杨帆不免有些失望,刚刚积蓄饱满的情绪荡然无存。

  两人默默走了一段路。眼看就到学校了,杨帆说,你先进去吧,我去买点儿包子吃。

  杨帆开始注意自己的形象了。以前洗脸还得杨树林逼,现在很自觉,早晚各一次,有时候中午还要洗洗,怕油脂堆积,长青春痘。

  原来杨帆留的是寸头,杨树林一个月给他剃一次,现在杨帆不用杨树林剃了,留起分头,剪的话也去广东人开的发廊,让人家给他按照郭富城的头型理。

  班里突然之间冒出许多个中分,上课的时候总会有脑袋甩来甩去。沈老师找杨帆谈了一次话,说原来留寸头挺好看的,希望他改回来。杨帆说寸头太土了。沈老师说张学友也是寸头。杨帆说所以张学友是实力派,郭富城是偶像派。沈老师说难道做实力派不好吗。杨帆说四十岁以后再做实力派,趁年轻先做偶像派。

  服饰上杨帆也追赶潮流,穿黑色三接头皮鞋,白袜子,黑色老板裤,压了花纹的皮带,皮带扣是不锈钢的,白衬衫揶在裤子里,起风的时候扽出来,迎风招展。

  当男人开始打扮的时候,说明他想引得异性的关注。杨帆这么做,是为了讨陈燕欢心。

  上学路上告白未遂后,杨帆调整了战术,变说为写,把早已打好的腹稿再精加工,写在有花纹水印还带香味的纸上,上面有若干处涂改液的痕迹,一共写了三页,创造了有生以来写文章的最长纪录。

  杨帆约陈燕放学一起走,说数学课讲的二元二次方程组没听懂,想让陈燕去他家辅导一下,陈燕答应了。

  放学的时候天上开始掉点儿,两人都没带伞,杨帆说反正也不远,不用等雨停了。行至途中,雨突然大起来,两人在雨中跑了一段才找到避雨的地方,这时候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了。

  陈燕穿的是一件白色t恤,浸了水变成塑料布的颜色,贴在身上,曲线毕露。陈燕从杨帆的目光中发现了不妥,急忙转过身,揪起衣服,让曲线变成直线。杨帆不好意思地扭过头,眼睛看着天上,心里想着身后。

  阵雨,说停就停。两人继续赶路,杨帆看着身边的陈燕,闻着雨后的空气,觉得很清新。路过陈燕家,陈燕要进去换件衣服。

  陈燕在里屋换,杨帆在外屋等,想扒门缝看一眼的罪恶念头在杨帆心里油然而生,为此,心脏怦怦乱跳。杨帆立即遏制住这种想法,心想:不急,水到渠成。

  陈燕换好衣服,叫杨帆进去。杨帆又确认了一下:我进去了啊。陈燕说进来吧。杨帆看到陈燕换下来的衣服,胸罩扔在t恤上面,目光不敢停留过长。

  陈燕说,别去你家了,就在我家吧,我妈还有一个多小时才下班呢。

  杨帆同意。两人在桌前就坐,陈燕拿出笔记本,开始授课,循序渐进,一步一个脚印,自然亲切。杨帆一句话也没听进去,心里想着什么时候把东西交给陈燕。

  老师四十五分钟讲的内容陈燕二十分钟讲完,问杨帆明白了吗,杨帆说似懂非懂,一起把数学作业写了吧,在实践中摸索真理。信夹在作业本里,可以借机交给陈燕。杨帆翻了半天书包,没找着作业本,估计拉家了,说还是去我家写吧。

  雨又下起来了,两人打了一把花伞,走在湿漉漉的街道上。

  进了门, 杨帆脱掉湿背心,因为陈燕在,又套上一件干的。两人把书本铺在桌上,开始写了。杨帆小心翼翼地打开作业本,可是里面没有信,感觉很奇怪,昨天晚上明明夹在作业本里了。

  杨帆又把作业本翻了一遍,还是没有,顿时慌了。陈燕问怎么了,杨帆想,要不然就开门见山,直奔主题,是死是活命中注定,可是陈燕正专注地写着作业,杨帆难以启齿。雨停了,夕阳露出来,照在陈燕低下的头上,脖颈上的绒毛被镶上一层金边,像秋阳下的麦田,杨帆想吹口气,看看它们随风摆动的样子,又不忍心打扰正沉浸在数学世界里的陈燕,越看她越觉得自己龌龊,但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催促着那些话往外冒,已经卡到嗓子眼儿了,呼之欲出。

  就在这个时候,杨帆的肚子叫了一声。声音挺大,拉得还挺长,陈燕显然是听到了,要不也不会目光突然从作业本移到杨帆身上。这声叫唤出现的太不是时候了,那些都进入了口腔的话,又生生被杨帆咽了回去。杨帆后悔中午没有多吃点儿,哪怕多吃一个包子,这会儿也不会饿,肚子也不会发出令人沮丧的一声,好不容易攒的那点儿冲动和勇气,都被这一声吓跑了。

  此后的时间里,直到杨树林回来,杨帆也没找到表真心的机会。陈燕看到杨树林回来了,叫了声叔叔好,继续心无旁骛地写作业。杨树林端着茶杯在他俩面前晃来晃去,不停地问学校里的事情。杨帆很不自在,说,你赶紧做饭去吧。杨树林留陈燕一起吃,陈燕说不了,杨树林未经陈燕同意,擅自作主:咱们吃饺子,我买馅儿去。陈燕说叔叔不用了,我这就回家了,我妈等着我呢。杨树林说,那好吧,有空来玩。陈燕收拾好书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