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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心理罪系列 教化场|作者:luo4610|分类:玄幻小说|更新:2025-05-20 22:04:58|下载:心理罪系列 教化场TXT下载
  忽然,一个沉闷的声音响起:“动动你的左手。”

  男子惶然四顾,那声音好像就在耳边,又好像环绕在周围。

  “你……你是谁?”

  “动动你的左手。”

  “你……你到底是谁?”

  话音未落,一阵刺痛霎那间贯穿了男子,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上弓起,感觉仿佛有无数根小针同时在体内游走。

  男子的惨叫让那个声音的主人很开心,依旧冰冷的语调中隐隐透出一丝快意:

  “动动你的左手。”

  男子不敢怠慢,被铐在椅子扶手上的左手费力地挪动了几下,很快,他发现自己的左手可以摸到四个呈十字状排列的按键。

  “摸到那个按键了么?”

  “摸……摸到了。”

  “好,现在回答我的问题。每个问题我给你3秒钟的思考时间,如果你答对了,我就放你走。”

  “等等……”

  “东是哪个方向?”

  “你到底是……”

  “3、2……”

  男子不想再尝一次电击的滋味,不假思索地按下了向右的按键。

  “答错了。”

  突如其来的剧痛再次贯穿了男子的身体,他痛苦地蜷起身子,可是四肢却被牢牢地固定在椅子上,除了再次感受到来自手腕和脚踝处的痛感外,他的一切努力都是徒劳无功。

  冷酷的声音再次响起:“北是哪个方向?3、2……”

  男子慌忙按下向上的按键。

  “答错了。”那声音中有一丝隐藏不住的狂喜,仿佛一个顽皮的孩子发现了有趣的游戏。

  男子痉挛的身体还没等恢复平静,又一轮猛烈的电击猝然袭来。

  如是几次。

  提问者的问题很简单,只是东南西北的方向问题。可是无论男子如何选择,答案都是错的。男子已经神志不清,一丝涎水从嘴角一直拖到胸前。每次恍恍惚惚地听到提问,总是疯狂地乱按一气,然后,在全身剧烈的抽搐中高声惨呼。

  “南是哪个方向?3、2……”

  “求求你……放了我吧……”男子终于哭出声来,“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最后一秒早已过去,电击却没有发生。

  良久,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却又重新变得低沉:

  “你什么都给不了我。我只是让你知道,方向……是多么重要。”

  男子急促的呼吸骤然停止,他抬起头,周围虽然仍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但是他的眼前似乎浮现起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

  他失声叫道:“我知道你是谁了!你是——”

  突如其来的痉挛把余下的几个字生生地憋在了他的喉咙里,奇怪的是,这一次他感受到的并不是疼痛,而是贯穿全身的巨大快感。在剧烈的抽搐中,他看到眼前不断迸发的火花,如果他能多坚持一会,他会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完全封闭的房间中,四周都被厚厚的隔音板包围着。可惜他没有。火花是他看见的最后一样东西,他的心底似乎回忆起某件事情。可是很快,那点残存的意识就彻底沉没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良久,四面墙上的扩音器里同时传来一丝奇怪的声音,既像哭泣,又像叹息。

  第七章 审判

  方木注视着眼前的杯子,碧绿的茶叶在水中慢慢的旋转、伸展,看似自由自在,其实无依无靠。

  就像人的命运。

  一个小时之前,姜德先给方木打来电话,请求跟他面谈一次。方木考虑了一下,没有拒绝。

  面谈地点选在这家茶室,这是个谈事的好地方,安静,不受打扰。

  方木看看手表,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5分钟。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姜德先沿着过道匆匆走了过来。

  “让你久等了。”姜德先疾步走到桌前,伸出手来。

  方木站起来,伸出手来跟他握了握。

  “龙井。”姜德先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看也没看服务员拿过来的茶单。他走得气喘吁吁,额头上满是亮晶晶的汗水。

  “我叫姜德先,恒大律师所的执业律师,这是我的律师证……”姜德先伸手在公文包里摸索着。

  “不用了,我们见过面的。”

  “那好,我们就开门见山吧。”姜德先扶扶眼镜,它在汗湿的鼻梁上一次次滑下来,“我是罗家海的辩护律师。我约您出来,是有几件事想向您求证一下。您反对我录音么?”

  “不。”方木想了想,摇了摇头,“不反对。”

  “那太好了。”姜德先拿出一只录音笔,打开后,小心地放在桌面上。

  整个谈话都围绕着9月10日那起故意杀人案展开,从姜德先所提的问题来看,他想证明罗家海属于自动投降,并且确有悔罪表现。在几个问题上,姜德先问得尤为详细,例如“您是否觉得罗家海当时已不具备侵害他人的想法”、“罗家海当时是否主动放下武器”等等。方木在回答问题的时候,始终在观察姜德先。他看起来比上次要憔悴得多,满脸都是掩饰不住的疲态。

  会谈即将结束的时候,姜德先试探地问道:“方警官,如果您方便的话,您是否愿意出庭作证,并且从您的专业角度,证明罗家海再犯的可能性很小?”

  方木考虑了一会,点了点头,“可以。”

  “太好了。”姜德先顿时喜形于色,“非常感谢您的帮助。”他站起身来,弓着身子握住方木的手,不住地摇晃着。

  方木感到那只手的力度,忍不住开口说道:“其实你作为律师,应该很清楚这些证据……”他斟酌了一下词句,“……作用非常有限。”

  “我知道。”姜德先脸上的笑容稍稍收敛了一些,“可是任何可能帮助我的当事人减轻刑事责任的证据,我都要收集啊。”

  方木看了他几秒钟,“我能知道你为什么对罗家海的案子这么认真么?”

  姜德先稍稍站直了一些,“这是一个律师应尽的职责。”

  两个人隔着桌子对视着,彼此心里都清楚,这不是一句真话。

  星期四,上午九点,c市中级人民法院,罗家海故意杀人案一审。

  方木赶到法院的时候,已经快要开庭了。审判庭里座无虚席,本市几家媒体的记者早早占据了有利的地形,各种型号的相机长枪短炮一般对着被告席。方木可以想象罗家海面对耀眼的闪光灯时的心态,苦笑了一下,转身去了证人休息室。

  路过楼梯口的时候,方木看到一个形容憔悴的中年妇女靠在楼梯扶手上,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楼上,身边有几个人扶着她的左右臂,似乎怕她瘫倒。其实这毫无必要,中年妇女的目光中有一种可怕的东西,这让她的整个身体都处于一种蓄势待发的状态。

  方木在休息室里坐了5分钟,忽然非常想吸烟,就起身来到走廊里。一根烟还没吸完,就听见二楼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其中还混杂着脚镣拖在地面上的刺耳的摩擦声。方木抬头看去,却看见一个身影在楼梯口一闪就不见了,身后是几个目瞪口呆,做搀扶状的人。

  方木扔下烟头,疾步走过去。还没走到楼梯口,就听见一阵哭喊伴随着噼噼啪啪的抽打声:

  “王八蛋……你还我女儿……打死你……”

  罗家海用手护着脑袋,竭力躲避着那中年妇女劈头盖脸的抽打。四个负责押送的法警倒是不着急,抓着罗家海的肩膀慢慢地下楼,没有人去阻止中年妇女。

  方木跑上前去,一把拉住那中年妇女的手腕,没想到她竟一下子挣脱了,扑到罗家海身上张口就咬。此时审判庭里的记者们听到动静,纷纷跑出来拍照,四个负责押送的法警看见照相机的闪光,才伸手把中年妇女拉到一边。在一片哭喊声,快门声中,罗家海嘴角淌着血,踉踉跄跄地撞进了审判庭。

  隔着审判庭厚重的大门,方木仍然能听到里面一片嘈杂,法槌连续敲击后,审判庭里才渐渐恢复了正常的秩序。

  开庭。法庭调查阶段。

  分局的几个同事今天也被要求出庭作证,陆续有人被传进法庭证明抓捕过程和取证程序。有认识方木的,就凑过来抽烟、聊天。

  有人好奇地问公诉方让方木证明什么,方木想了想,说自己是辩方的证人。大家听了面面相觑,言辞间骤然冷淡了许多,有几个人还特意坐远些,似乎要跟他划清界限。

  方木虽然能理解同事们的反应,但是仍然感到尴尬。好在法庭很快传唤自己出庭,算是摆脱窘境。

  作为辩方证人,方木报出自己的身份和职业后,旁听席上还是引起了小小的骚动。不用看,方木就知道桑楠楠的妈妈正用仇恨的目光盯着自己。

  交叉询问开始。作为辩护人,姜德先首先对方木提问:

  “方警官,你是否参与了对被告人罗家海的抓捕?”

  “是。”

  “你的任务是什么?”

  “谈判。”

  “谈判持续了多久?”

  “大约15分钟。”

  “也就是说,整个谈判时间很短,对么?”

  方木犹豫了一下,“可以这么说。”

  “被告人曾提及,你要求他不要捂住女孩的嘴,他照做了么?”

  “是的。”

  “你为什么这么要求他呢?”

  “因为那女孩当时在哭泣,捂住她的嘴会造成窒息。”

  “你向被告人说明这一点了?”

  “是的。”

  “被告人立刻照做了?”

  “是的。”

  “你觉得他当时是否还打算侵害那个女孩?”

  “我觉得没有。”

  “后来他是自愿放下凶器、释放人质,并向警方投降么?”

  “是的。”

  “我可不可以这么理解,由于被告人的积极配合,这次谈判是非常成功的?”

  方木想了想,“可以。”

  “很好。我刚才向法庭讲述了被告人罗家海的作案动机,我相信这件事你也知道,对么?”

  “对。”

  “那么请你告诉我,以一个普通公民的身份,你对被告人罗家海是否同情?”

  整个审判庭忽然变得雅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方木身上。

  方木盯着姜德先看了几秒钟,又看了罗家海一眼,“是的。”

  旁听席突然开始骚动。

  “我再问一句——从你的专业角度来看,被告人罗家海是否具备再犯的可能性?”

  “我认为罗家海的行为属于激情杀人。”方木顿了一下,“从心理学角度来讲,再犯的可能性很小。”

  话音未落,审判庭里已是一片哗然,方木强令自己保持镇定,不要回头。可是眼前的姜德先忽然脸色一变,方木心知不好,可是已经来不及躲避了——一只皮鞋结结实实地砸在他的后脑上。

  桑楠楠的妈妈操起另一只鞋,跳着脚哭骂:“你有没有良心啊?帮坏人说话……你算什么警察!”

  旁听者也群情激奋,几十只手指向方木的鼻尖:

  “你对得起死者么?”

  “你他妈还是不是人!”

  “说,你收了多少黑钱!”

  审判长拼命敲击着法槌,“肃静!肃静!”

  庭内法警开始制止情绪激动的旁听者,几分钟后,法庭终于恢复了平静。

  审判长提示公诉人可以询问,一脸幸灾乐祸的公诉人摆摆手,表示没有问题。

  审判长想了想,开口问道:

  “证人,你是否觉得被告人没有再犯的可能性?”

  方木响亮而清晰地答道:“是的。”

  审判长凝视了方木几秒钟,说道:“证人,你可以下去了。”

  方木刚走出审判庭,还没等喘口气,就感觉衣袋里的手机在振动。

  “喂,边处?”

  “你在哪儿?”

  “中法。”

  “去万岩山嘉年华,那出了一桩命案。现场很有意思,你去看看。”

  很有意思?方木挂断电话,边往停车场走边捉摸,什么叫很有意思?

  第八章 地下迷宫

  万岩山地处本市市郊,说是万岩,其实只是一座小小的石头山而已。几年前,一家公司承包了山脚下的一大片空地,建起了一座大型户外游乐城,取名为万岩山嘉年华,里面跳楼机、过山车、摩天轮等等惊险刺激的游戏应有尽有。开业至今,生意火爆,每日游客如织,似乎每个人都想尝试一下平时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比如跳楼,比如撞车。

  娱乐城门前停放着几辆警车,红蓝相间的警灯在无声地闪烁。售票处门前,一大群游客围着一名满脸油汗的工作人员大声责问着,他苦着脸,有气无力地解释着什么。

  方木把警官证别在胸前,一名打算拦住他的警察放下了手。

  方木冲他点点头,“你好,现场在哪里?”

  “里面不远。”他用手往园区里指了指,“看见那堵红砖墙了么,就在那后面。”

  方木抬腿要走,又被那警察叫住了:“等等,我还是找个人带着你去吧。”

  方木刚要问为什么,他就朝售票处那边一挥手,“哎,你,过来。”

  那个工作人员应了一声,如获赦令一般挤出人群,跑了过来。

  “有什么事?”

  “你带这位警官去一下现场。”那警察的语气不容回绝。

  他忙不迭地点头,“好的好的。”看起来,跑腿比跟无法进园的游客解释要轻松得多。

  方木有些纳闷,现场并不算远,为什么还要人带着去呢?

  嘴里客气了一句:“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

  “还是我领你去吧。”那个工作人员已经开始往园区里走了,“要不你一时半会也找不着。”

  方木见状,只能跟着他往里走。绕过那堵红墙,眼前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大门洞,还没等走到门前,就能感到洞口里扑面而来的阵阵凉气。走进门洞,脚下是一段延伸至地下的水泥阶梯,越往下走,光线越暗,好在墙壁上有一些红色的小灯,能让周围的事物依稀可辨。

  向下走了十几米后,眼前又是一堵墙,一扇漆成黑色的铁门半开半闭,工作人员扭过脸来小声说:“跟着我。”

  说罢,他就拉开那扇铁门,走了进去。

  方木穿过那扇门,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四方形的小房间里,四面墙上各有一扇铁门,看起来诡异无比。

  方木立刻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了。地下迷宫。

  工作人员已经拉开左面那扇门,回过头来说:“跟紧点,刚才就有一个警察跟丢了,半个小时都没走出去。”

  迷宫里的路都是窄窄的通道,在红色灯泡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十分危险,似乎两边的墙随时都可能挤压过来。方木和那工作人员一前一后的走着,不时拐上一条岔路或者掉头向回走。最初方木还想拚命记住路线,可是很快他就放弃了这个想法,只能紧紧地跟着那工作人员,心里盘算着回来怎么办。

  6、7分钟后,前方渐渐传来了声响,拐了一个弯后,眼前赫然出现了一堵墙,墙上同样是一扇漆成黑色的铁门。那工作人员停下了脚步。

  “你去吧,拉开那扇门就是。”他心有余悸地盯着那扇门看了一眼,“我可不想再看一遍了。”

  方木点点头,“方便的话,给我一份迷宫的地图。”

  “我请示一下领导吧,”他犹豫了一下,“你知道,这属于商业秘密。”说完,他就转身匆匆走掉了。

  方木站在那堵墙前,忽然感到莫名的心慌,他看看周围的红色灯泡,皱皱眉头,伸手拉开了门。

  这是一个跟刚才那间一模一样的小房间,空气中弥漫着奇怪的味道。房间的正中央,一具成年男性的尸体俯卧在地。周围站着几个戴着透明头套和手套、脚套的人,他们在昏暗的红光中显得面容模糊,似乎眼白都是淡淡的红色。听到开门的声音,他们都扭过头来看着方木。在这样一群怪异的人的注视下,方木感到很不舒服,好在马上就有人打了招呼:“你来了?”

  方木认得他是市局刑警队的郑霖副支队长,点点头,“照完了?”

  “照完了。”郑霖递过一套头套、手套和脚套,示意方木穿戴好,“痕迹组已经开始干活了。我觉得这现场有点意思,就给老边打了电话。”

  方木看看房间里几个四肢着地,小心勘验的警察,又把目光投向地上的尸体。

  “死因是什么?”

  “现在还不能肯定,法医的初步结论是电击。”

  “电击?”方木环视四周,“这么说第一现场不是这里?”

  “是啊。他是死后被人带到这里的。”

  “那就有点奇怪了。”方木若有所思地说。

  郑霖呵呵地笑起来,“就是因为奇怪,才把你们叫来啊。”

  方木点点头,起身来到死者面前蹲下。死者身高1。70米左右,俯卧,头部稍左倾,能看见微张的眼睛,只是那半开半合的眼皮里面,已经看不到任何光泽。

  几个法医喊着“一二三”,一起把尸体翻了过来。死者僵硬的面容朝着天花板,嘴巴大张。方木仔细端详着他的面容,那是一副很奇怪的表情,似乎混杂着痛苦、恐惧和恍然大悟。他想到了什么,或者听到、看到了什么?

  “靠,这家伙死前没少遭罪啊。”一个法医边嘟囔,边摆弄着死者的小腿。

  “什么?”方木凑过去。

  “你瞧。”法医用手指着死者的小腿,脚腕处有一处很深的焦黑色创口。

  “好像是……烧的?”

  “电击伤。”法医淡淡地说,“身上的其他部位也有,腿上,手腕上,而且是对称的。”

  “对称?”方木皱紧眉头,“这么说他死前曾被束缚过?”

  “而且被电击多次。”法医撇撇嘴,“这得多大的仇啊。”

  这时门又开了,刚才送方木进来的那个工作人员探出头来,看了地上的尸体一眼,赶快别过脸去,一只手从门后伸出来,手指里捏着一张纸,“哗哗”地摇晃着。

  “警察同志,地图。”

  方木走过去把地图接过来,工作人员的脑袋马上缩回门后,瓮声瓮气地说:“地图给你们了,一会你们自己出来吧。”

  地图不大,方木却看了很长时间。郑霖见他看得入神,也凑过来,“我们现在在哪儿,是不是快到那边了?”

  方木过了好一会才回答:“不是。”

  他放下地图,环视着这个小房间。

  “我们就在这个迷宫最深的地方。”

  地图不大,方木却看了很长时间。郑霖见他看得入神,也凑过来,“我们现在在哪儿,是不是快到那边了?”

  方木过了好一会才回答:“不是。”

  他放下地图,环视着这个小房间。

  “我们就在这个迷宫最深的地方。”

  9月28日,c市万岩山嘉年华游乐场发生一桩命案。案发当时,数名游客在地下迷宫游玩,行至迷宫中段时,发现一具男尸。游客受惊后四散奔逃,结果均被困在迷宫中,后来有游客按动了墙壁上的求助装置,方被工作人员带离迷宫,其时,已有数名游客精神几近崩溃。

  死者蒋沛尧,男,39岁,生前系c市商业高等专科学校教师。9月27日晚,死者没有按时下班返家。死者的妻子给他打了一个电话,死者告知在写一个科研课题的结题报告。当晚22时许,死者的妻子再次给死者打电话,却发现手机已无法接通。死者的妻子当即来到学校寻找丈夫。值班人员告知蒋老师已于当晚21时许离开了学校。寻找一夜未果后,死者的亲属于次日凌晨报警。6个小时后,蒋沛尧的尸体被发现。

  根据尸体表面形成的电流斑、皮肤金属化及骨珍珠等现象推断,死因为电击导致的休克,死亡时间大约在9月27日晚22时至次日2时之间。因此抛尸现场并不是第一现场。游乐场方面证实,地下迷宫的两个出口都不封闭,白天有专人看管,夜间闭园后就无人把守了。怀疑凶手是夜间将尸体带至围墙外,将尸体抛入园内后,再翻墙而入,将尸体运至地下迷宫。由于抛尸现场乃经营性场所,所以发案时现场已遭到破坏,现场勘验没有获得有价值的线索。但是警方初步推断凶手可能不止一人,而且作案时应该驾驶车辆。

  尸检报告表明,死者生前曾遭遇酷刑折磨,因此警方初步断定这是一起报复杀人案,并以此为切入点展开了一系列调查走访。然而,对其亲友及邻里的调查显示,死者为人谦和热情,不曾听说与人结怨。而从死者单位反馈的信息来看,死者的同事普遍认为蒋老师是一个埋头钻研学问,工作勤奋认真的人。而且,死者还曾经担任本校志愿者协会的负责人,对社会公益活动十分热心。从以上调查结果来看,仇杀的结论几乎不可能成立。一位同事甚至开玩笑说:“如果说有人恨老蒋的话,那也只能是因为他年年都能成功申报科研课题,把科研经费都弄到他那里去了。”

  这样一个近乎完美的人,会与什么人结怨呢?

  尽管所有的调查走访结果都与警方的推测大相径庭,方木还是坚信仇杀的侦查思路是正确的。首先,一般的杀人案件都谋求迅速结束,拖延的时间越长,越容易被发现。而本案中,死者被劫持后曾遭遇长时间的酷刑折磨,这种冒着极大风险的附加行为显然是为了宣泄凶手的某种特殊情绪,而这种情绪,应该与仇恨有关。其次,凶手选择了电击作为折磨死者和致其于死地的手段。毫无疑问,这是一种很麻烦的手段。如果想让死者感受痛苦,一把小刀就够了,何必费时费力地采用电击呢?方木曾考虑过酷刑的目的也许在于逼供。然而,通过对死者背景的调查,基本可以排除死者掌握重要机密及情报的可能。而且,可以想象的是,死者在遭遇连续的电击后,高声的惨呼,剧烈的痉挛,扭曲的五官,以及空气中皮肉烧焦的味道,都会给凶手带来极大的满足感。很显然,这也与凶手的某种特殊需要有关。

  然而,让警方迷惑不解的是:凶手为什么选择迷宫这样一个抛尸地点?

  一般情况下,命案发生后,凶手会想方设法掩盖犯罪事实,其中之一就是处理尸体使之不易被发现。而本案的凶手反其道而行之,将尸体摆放在一个经营性的娱乐场所中。如果将其理解为向社会公众的炫耀及向警方的挑战的话,那么他的行为毫无疑问是没有必要的,甚至可以说是愚蠢的。其一,凶手完全可以将尸体遗弃在更加开放的场合,例如广场或者政府机关的门前。这样的场合更有利于产生轰动效应;其二,弃尸务求迅速、隐蔽。而错综复杂的迷宫,绝非一个能让凶手迅速完成弃尸并离开的场所。

  除非凶手想用迷宫表达某种情感,而且十分熟悉迷宫的路径。

  警方将游乐场的工作人员列为怀疑对象并逐一排查,结果一无所获。方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并不意外,自己开车又去了游乐场。

  迷宫已经重新对外开放,而且生意出奇的好。看来迷宫里发现死人反而让这里更加吸引人。方木看看售票处的长队,苦笑了一下,转身去了游乐场问讯处。

  一个游乐场的副经理搬来了一大堆文件,重重地扔在方木面前的桌子上,边擦汗边说:“方警官你慢慢看,我那边还忙着呢。”他指指争先恐后奔向迷宫的游客们,脸上是遏制不住的笑意,“有事就叫我。”

  文件里包括设计图纸、施工过程、游客求助记录和一些照片。方木点燃一支烟,耐心地一张张看下去。他心里隐隐觉得迷宫应该是本案的关键,至少也与凶手的动机有关。所以,方木特意调取了迷宫的所有资料,希望能有所发现。

  从资料上看,迷宫全长450米,大部分都处于地下。迷宫的东西两个方向各有一个出口,但是无论从哪个出口进入迷宫,到达对面出口的正确路线都只有一条。发现尸体的房间处于迷宫的中段,算是一个中途休息站。能进入这个房间的游客仍然要面临选择,只有选对了路线,才能走出迷宫。所以,那里才是迷宫最深的地方。

  由于迷宫里的路线错综复杂,很容易让人失去方向感,加之灯光昏暗,气氛压抑,所以能走出迷宫的游客寥寥无几,大多数人还没有到达中途休息站就放弃了。迷宫里的每条通道里都设有呼救装置,选择离开的游客一旦按动开关,监控室就可以锁定游客的位置,由工作人员将其带离迷宫。

  忽然,一张照片吸引了方木的目光。照片里,一个满面笑容的年轻人手捧着一个小盒子,冲镜头做着v字型手势。照片下面有一行小字:谭纪,2004年6月25日,第一个走出迷宫的游客。

  “谭纪?”方木皱起眉头,这个名字曾经见过。他翻了翻刚刚看过的资料,果真在一份最快通过迷宫的排行榜上看到了谭纪的名字。他通过迷宫只用了57分钟,而排名第二的人足足用了2小时47分钟。

  那个副经理推门进来,把一瓶矿泉水放在方木面前。

  “还看着呢?”他俯身看看方木手里的照片,“嗬!是这小子啊。”

  “据说他是最快通过迷宫的人?”

  “是啊。”副经理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目前还没有人比他更快呢。这小子也挺有意思,经常来,算是我们的老主顾了。”

  “哦?”方木一怔,急忙翻开刚刚合上的相册,仔细端详着谭纪的照片。

  “你说他经常来——这是他创造记录之前还是之后的事情?”

  “之后。”副经理笑起来,“估计是想打破自己的记录吧?”

  方木又盯着照片看了半天,最后问道:“他手里拿的是奖品么?”

  “是啊。”

  “是什么?”

  “一个指南针。”

  谭纪在领取奖品的时候留下了身份证号码,所以他并不难找。第二天,方木在一家广告公司的会客室里见到了他。

  这是一个染着五颜六色的头发的23岁的年轻人,他嚼着口香糖晃进会议室,拎起一把椅子墩在地上,椅背朝前。他跨坐在椅子上,双手搭在椅背上,又把下巴搁了上去。

  “有事?”

  这种满不在乎的态度让方木有些意外,他决定也开门见山。

  “我叫方木,公安厅的,想找你了解点情况。这是我的工作证。”

  谭纪看也没看方木递过来的警官证,搔着脑袋说:“嘉年华迷宫里的杀人案吧?”

  方木看了看他,不动声色地说:“对。”

  谭纪在鼻子里哼了一声,晃了晃脑袋,忽然笑了起来:“我这么问,是不是对我很不利啊?”

  方木掸了掸烟灰,没有回答。

  “我以为你会反问我:‘你怎么知道?’嘿嘿!”

  看到方木还是没有丝毫回应,谭纪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了,又恢复了一幅懒洋洋的表情。

  “想知道什么,你问吧。”

  方木把烟头按熄在烟灰缸里,开口问道:

  “你经常去嘉年华的迷宫玩?”

  “是。通过迷宫的最快纪录就是我的。”

  “通过之后还去过么?”

  “去过。”

  “既然走出去了,干吗还要再去?”

  “不断超越嘛。”谭纪打了个哈欠,“我想看看能不能更快。”

  “结果呢?”

  “嗯?”谭纪怔了一下,“没有,没超过那个纪录。”

  “差多少?”

  “没差多少。”

  方木盯着他看了几秒钟,“9月27日晚上9点以后,你在哪里?”

  谭纪没有抬头,盯着地板,过了好一会才说:“我——好像是在网吧打游戏。对,就在我家楼下的鸿运网吧打游戏。”

  “什么游戏?”

  “cs。”

  “家里不能上网?”

  “能啊。”

  “那为什么去网吧?”

  “在网吧打cs多过瘾啊,再说网速也快。”

  “几点离开网吧?”

  “好像是凌晨3点吧,记不清了。”

  “你是一个人去的?”

  “对。”

  “那谁能证实你的话呢?”

  谭纪抬起头来,眼睛转了转,“没有。”他看到方木在盯着他,一脸不耐烦地说:“咳,谁知道你们会调查我啊。我总不能做任何事都得找个证人吧。”

  方木笑笑,站起身来说:“今天就到这儿吧。如果有事,我还会来找你的。”

  “随便。”谭纪把手插在裤兜里,嚼着口香糖扬长而去。

  方木很清楚谭纪对自己的来访早有准备。接受询问时的满不在乎,回答问题时刻意回避与方木的目光接触,还有嘴里不停嚼着的口香糖,都是谭纪有意为之。他在抗拒方木通过他的面部表情来窥视他的内心。

  然而市局通报的调查结果却让方木大失所望。谭纪当晚的确在那个网吧打游戏,而且网吧的服务员对他印象很深。谭纪要了一个包间后,就让服务员送一瓶矿泉水进来,服务员送了一瓶娃哈哈矿泉水进去,他却说要农夫山泉的。服务员又送了一瓶农夫山泉,他又说要冰的不要常温的。凌晨三点他结账下机的时候又因为费用的问题跟网吧的服务员发生了口角。

  也就是说,谭纪在案发时不可能出现在现场。

  “这么说,这小子没问题?”边平吹开杯口的茶叶,细细地抿了一口。

  “我看不一定。”方木摇摇头,“他肯定对我说了谎。”

  谭纪多次进入迷宫的目的肯定不是所谓的超越自我,否则他不可能不做纪录。一个人,身处压抑、昏暗的地下迷宫,能满足自己的何种需要呢?

  “你考虑一下,会不会有共同犯罪的可能。”边平点燃一支烟,“这小子反复进入迷宫的目的也许是要画地图。”

  “我已经提醒市局了,”方木懒懒地靠在沙发上,“查查最近与谭纪交往密切的人。”

  “看你累得那样,早点回家睡觉吧。”

  方木嘿嘿一笑,勉强站起身来,伸手从边平的烟盒里抽出一支中华烟点燃,“那我走了。”

  “呵呵,快走吧。”电话铃响起来,边平边拿听筒边冲方木挥挥手。

  方木点点头,转身向门口走去,刚关上门,就听见边平在屋里大叫他的名字。他急忙转身拉开门。

  “怎么了?”

  话一出口,方木就被边平的脸色吓了一跳,刚才还慈眉善目的边平此刻面色凝重,眉头紧锁。

  他轻轻地把听筒放回电话机上,略略沉吟了一下,抬起头一字一顿地说:

  “罗家海越狱了。”

  第九章 越狱

  c市中级人民法院,二楼缓台。

  姜德先斜靠在楼梯扶手上,表情严肃地听着面前一个法官说着什么。法官的脸上是一种职业性的冷漠,很多让当事者心惊肉跳的词从他嘴里毫不费力地吐出来,例如,死刑。

  谈话没有持续很长时间,很快,法官就离开了。姜德先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看着面前的墙壁一动不动,仿佛一尊雕像。良久,这尊雕像忽然活了起来,急转身,匆匆奔下楼去。

  半小时后,姜德先的黑色奥迪车驶进了c市第一看守所。

  看守所的工作人员们显然都比较熟悉这位名律师,简单填写了几张表格后,就把姜德先带到了会见室。姜德先把公文包放在桌子上,瞅着屋角出神。几分钟后,罗家海被一个看守带了进来。

  他神色疲惫,被剃光的头上刚刚长起了硬硬的短发,整个人看起来像一株萎靡不振的仙人掌。

  那个看守把他按坐在姜德先对面,然后姿势夸张地叉腿跨立在罗家海身后,姜德先看看他那张毫无必要地紧绷着的脸,又扫了一眼看守肩上二级警员的肩章,不易察觉地笑了笑。

  他扭过头来面对罗家海,后者也在看着他,正试图挤出一个微笑。

  “有什么消息么?”罗家海看似漫不经心,但是声音发颤,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姜德先。

  “判决书还没下来。不过……”姜德先深吸了一口气,“我从内部得到的消息——不太理想。”

  “不太理想是什么意思?”罗家海马上问道。

  姜德先垂下眼睛,没有回答他。

  罗家海移开目光,盯着旁边一堵空白的墙,眼神变得空洞。

  良久,他开口问道:“死缓还是死刑立即执行?”声音干哑。

  “立即执行。”

  罗家海忽然嘿嘿地笑起来,边笑边摇晃着脑袋。

  “意料之中,意料之中……”

  “我们还可以上诉。”

  罗家海止住了笑,盯着自己手上的手铐,“算了,没用。还是给我来个痛快的吧。这样等死,太难受了。我只有一个请求,”他抬起头看着姜德先,“能不能把我和沈湘的骨灰放在一起?”

  姜德先没有回答他,而是专注地盯着罗家海的脸,眉头越锁越紧,目光也渐渐变得决绝。

  “看来,只能如此了。”

  姜德先从公文包里拿出一盒烟,另一只手在身上摸索着,几秒钟后,他把脸转向那个看守,脸上的表情已经变得漫不经心。

  “老弟,去给我拿个打火机,你们田队长在吧?就是田秃子,就说是姜律师要的。”

  年轻看守有些不情愿,可是姜德先嘴里随意冒出的顶头上司的绰号让他觉得不好拒绝,犹豫了一下,他转身走出了会见室。看得出来,由于他一直保持着这个僵硬的姿势,腿都有点麻了。

  看守刚刚出门,姜德先就一跃而起,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信封,迅速从里面抽出两张打印的照片扔在罗家海面前。

  罗家海有些莫名其妙,下意识地低头看照片,只扫了一眼,他的脸就白了。

  “你……你是……”

  “什么都别问。”姜德先打断了罗家海的话,金丝眼镜后面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放着咄咄逼人的光芒,“从现在开始,一切听我的!”

  年轻看守边用手摩挲着打火机边想着队长的秃头,不由得笑出声来。刚转入走廊,那笑容就凝固在了脸上。

  会见室门前,罗家海用戴着手铐的左手勒住姜德先,右手捏着一支拧掉笔帽的钢笔,笔尖已经扎进了姜德先的脖子。

  “退后!”罗家海咬牙切齿地大喊。

  “别……千万别乱来啊。”姜德先的眼镜已经歪到了鼻梁上,上身被罗家海牢牢挟持,两条腿软弱无力地挪着。

  年轻看守从腰上抽出警棍,又拿出一个哨子含在嘴里死命地吹。

  稍顷,从楼道里涌出几十个警察,看到这架势,都慌了手脚,只能七嘴八舌地嚷嚷着。喧闹无比的走廊里,罗家海的咆哮仍然尖厉刺耳:

  “都让开,不然我杀了他!”

  “都……都别乱来啊。”姜德先无力地摆着手,“你们要担责任的。”几个年轻警察原本摩拳擦掌要往上冲,一听这话,也犹豫了。罗家海拖着踉踉跄跄的姜德先,穿过层层高度紧张却无能为力的警察,很快就走到了院子里。

  一进院子,罗家海就把姜德先挡在身前,倒退着往停车场走。不远处的瞭望塔上,一个武警战士无奈地垂下枪口,冲对讲机里说:“不行,人质把这小子挡得严严实实的。”

  罗家海挟持着姜德先渐渐接近了那辆黑色的奥迪车,停车场的出口却被几辆警车堵得严严实实。

  “把车挪开!”

  “罗家海,立刻投降是你唯一的……”

  “把车挪开!”罗家海手上一用力,钢笔尖扎得更深,血顺着脖子流下来,姜德先顿时唉呀唉呀地叫唤起来。

  田队长咬着牙,“把车开走!”

  罗家海和姜德先终于蹭到车前,罗家海大吼一声:“开车门!”姜德先哆哆嗦嗦地掏出电子车匙打开车门,罗家海按住姜德先的脑袋把他塞进车里,几秒钟后,黑色的奥迪a6冲出了看守所的大门,几辆拉响警笛的警车紧随其后。

  手握方向盘的姜德先一下子变得机警干练,已经全无刚才狼狈不堪的样子。汽车宛如一条矫健的鲨鱼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