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而去了。尽管不能再升华它,但至少它还能带来些现实意义——还能得到钞票不是吗?
当这种耻痛就要消亡在生活的琐碎中时,为什么偏偏有个人站了出来,再给自己一份奢望呢?原本已经定下来的心,已经打定的主意,为什么又有人把那欲望沉渣泛起了呢?
但是,在中在心中一万遍的呼喊着,小提琴,我的小提琴啊。我的灵魂。我多想让你奔放和自由啊!!
“在中?!在中?”
左眼的呼唤一下子冲破了在中脑海里的激斗,他一呆,便恍然若梦的回到了现实。
豪华的车。人流。街道。家。允浩。
允浩。
归根结底,还是这个名字。
“在中,别再忽略自己的感受,好好权衡一下。面试定在后天上午九点,到时候我来接你,去不去,都告诉我。”左眼目不转睛盯着在中,淡茶色的眼睛遮挡了那只蓝眼,也遮挡了那份压迫感。
在中斟酌了一下,略显犹豫的点了点了头。
在中斟酌了一下,略显犹豫的点了点了头,又摇了摇头。
左眼不明就里的看着在中。
“不用了。我不想去。”在中右手不自觉的顺着胸膛一路抚上来,不安定的情绪在碰出到挂在颈前的狼哨时平静了下来,“我不喜欢,也不行。”
左眼没说话,掀动按钮打开了车门。
在中走出去,手抓车门打算要关起来的瞬间,左眼探出身来猛得握住在中手腕:“后天上午九点。我准时来接你。”然后也不管在中已经开启想要拒绝的唇,拉上车门,将车开离了在中。
看着左眼的车消失在视线之后,在中又发了一会儿呆,这才打开院子的铁门,刚欲进去,一个声音在背后说道:
“请问,这里是金在中先生家吗?”
在中扭头看到一个穿着邮局制服的青年腼腆的站着,手里捧着一只指盒。
“我就是。”
在中点了点头。
“釜山的专递。请查收。”青年确认了身份,便递过手里的盒子和核对簿。
一听到“釜山”,在中心里已明白了大半,交接完毕后目送青年离开,在中拿起纸盒回到房间。
打开来,发现里面是一款已经装配好的钛银色手机。找到按纽打开的一刻,手机竟然发出了悦耳的铃声。在中吓了一跳,犹犹豫豫地接起来,还未贴近耳朵,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在中啊,是我。”
“允浩……”心一下子活络起来,身体也热起来了。
“喜欢吗?”允浩轻问。听声音像是正躺或靠在哪里,语调很涣散,很疲惫却很温柔。
“恩。别提有多喜欢了。”在中的嘴角挂起淡淡的笑模样,想象着允浩眼中温暖的光芒。
“是可以传视讯的,说明书在盒子里。在中,我真想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允浩的声音低低的,思念充盈,“要是现在就能看到,该有多好……”
不过才分开一天而已。怎么想的连眼睛都痛?
“允浩……”也用同样低的声音叫了声这名字,心里却一百个思量着: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就好象听到了似的,允浩叹着气说道。后面是省略了无数的劳累和心力交瘁吧?解决不了的难题,无法不面对的生死抉择。
“允浩,要好好的照顾自己,我不在你身边,不能陪着你,累的时候,要会休息……”心中纵使渴望着归期,口中却像是要纵容这远行。
我什么时候,也学会这般自然而然的言不由衷了?
“在中,我梦到你在厨房煲汤的样子,背对着我,热气腾腾的一锅汤,我多想喝啊,于是就‘在中在中’的叫,你不理我,也不转身。汤和你都在离我很近的地方,可是无论怎么伸手也摸不到……”允浩说着,孩子气地笑了,“在中,一个让我感觉好饿的梦。”
在中也无声地笑了,却笑的心疼。
“在中,想你让我的身体好饿。”允浩的声音闷闷的,好象把脸埋在什么地方了。很劳神似的。
刹那间感觉到允浩就躺在自己身后,把脸躲进自己背部,紧紧地贴着,死死地搂着,说些体己的话,说着我想你我想你我想要你。
“允浩啊……”真累啊,思念真累,“别太勉强自己。你的胃……要小心…”做了那样的梦,怕是胃又要出问题的先兆吧?千万不能啊。
“在中,照顾好自己吧,只要你好好的,我是怎么样都没关系的。”这话听起来像甜言蜜语,可在中却心里透亮,允浩说的,句句是掏心的话。
“允浩,你听我说,有件事情,我想和你商量一下。”在中终于打定了主意,开了口。
13
鸩 (第二部 25)
看到允浩这条透着蹊跷的短信,在中心里已有隐隐约约的不安,着急着打回去的时候,竟然通了。
刹那间的感觉,竟比面试的时候还要紧张,握着手机的手马上腾起一层汗。
可是,响过一次又一次的铃声,直到停止,都没有人接。
在中再次失望的从耳边移开听筒,刚想合上,自己手机的铃音却清脆的响了起来。
“喂?……喂?”
“在中啊……”立刻传来了允浩的声音,有点焦急,有点期待,更多更多的,是沉重的劳累。
“允浩……你……”在中嘴唇有些轻微的颤抖。
“在中,面试怎么样?”没等在中问什么,允浩先开了口。带着点强撑意思的惶急,惟恐在中问什么似的。
“刚刚结束了。”在中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小提琴。
“感觉好吗?……对不起……没能去给你加油……”说这些话的时候,允浩的歉意感虽有,心不在焉的情绪却更浓重。
在中的异样感加深了,语气间却尽量不带出半点来:“面试的结果并不重要,我已经尽力了,毕竟是难登大雅之堂的水平……倒是你……还好吗?”
两个人都知道这个“还好吗”有多少涵义,可是都好象避开了似的,不肯说透。
“恩……只是真的很抱歉……明明答应了要去陪你…。。可到底还是失约了……”允浩客气起来了,这一客气,两个人的距离感便大大的加强。在中心里万千的疑虑,陡然加压,压的他快要爆炸。
“到底…是为什么……来不了呢?”终于还是问了。其实在中不想这样直白地问的,怕自己显得刻薄,好象在责怪或埋怨似的,可是看允浩的意思,如果不问,他就不打算说了。
允浩没回答,也没说半个字。
电话两头,突然都静下来了。
为什么来不了呢?
什么时候知道自己来不了了呢?
为什么不打开手机呢?
看时间,无论如何都能提前告诉自己一声的呀?
为什么非等自己到了机场,航班都降落了,才打电话来呢?
为什么要发那么奇怪的短信呢——“在中,你相信命运吗?”
为什么不肯告诉我呢?
为什么就打算这么敷衍过去了呢?
太多的疑虑和猜忌让在中觉得自己好无聊,可是担心之余却不得不承认自己是在撒娇似的要求个合理的解释了。想给自己一个责怪自己幼稚的理由,想让自己觉得自己是在被允浩好好的宠着的。
在中心乱如麻的时候,允浩非但没说话,反而轻声笑了起来。那哪里是笑啊,除了声音模拟的很像,其余的简直和哭泣没什么两样了。悲凉而阴森的感觉。
“允浩……允浩……”在中被吓住了,不住口的连声唤着。
“在中啊,你相信命运吗?”还是那句话,莫名其妙,让人心惊胆颤的问题。
“允…。。呐……”
“老头子今天并发症犯了……肾衰引起的心衰和肺气肿……像被我妈附身了一样……在我面前发出14年前我妈的眼神和动作……当时我还以为他要死了呢……”允浩说说停停,像是在回想什么,声音缓慢的像是在讲一个鬼故事,讲的在中脖子后冒着冷森森的凉气,“你让我怎么能不相信命运呢?恩?在中……你说说……”
“允浩……你……”你别这样好不好……
“那情景真是一模一样……大张着嘴却吸不进氧气…眼睛都要掉出来了……呵呵……上帝还是宠爱妈妈的…把她受过的苦再让这个害苦了她的家伙统统尝一遍……不……是变本加厉地尝一遍……这就是命运吧……”好象很解恨地说着这些的允浩,却真的一点快意都没有,说着说着,声音沉闷下去,被捂住了一般。
“允浩……别这样……别说让自己更难受的话……”在中疼惜地责怪着,想把允浩抱进怀中。
“我就说我讨厌医院……真想一把火把这里烧成平地!那样的话,我就再也不用看到类似这样可恶的情景了……”允浩狠毒地说着。在中听到的,却全是悲伤。
“允浩,现在在医院里吗?不喜欢的话,就想办法出外走走…”在中说完有点后悔,觉得自己太自私了,心里只想得到允浩,完全忘记了他是为什么到医院去的,于是想问郑秉宪的情况,还没开口,就被允浩的叹息打断了:
“我现在被绑在病床上呢……老头子生死未卜,还不能走…”
“什么?绑着……?别胡说……”在中摇了摇头,让过一个从自己身后走过的人,期间被对方的琴箱挂了一下,顺便调整了下站姿。
“没有胡说,真的…手脚都被绷带缠着绑在床上……刚才你打过来的电话,没能接到,因为耳机上的按键实在是够不到……”允浩说着,在中仿佛能看到他脸上的苦笑。
“为什么?难不成怕你扔下郑先生跑掉吗?”在中百思不得其解。
“不是,今天胃疼了,因为顾不上治疗还发了脾气,结果被绑在这里……狼狈的不行……”允浩解释说。
“现在好点了吗?胃疼就是要治疗啊!不那样还发脾气,就是不对……”在中听到允浩说胃疼,心就被扭曲的缠绕起来,又疼又怕。
“但是……怎么能绑着你呢?怎么能呢?”
究竟是经过了怎样一番的苦苦挣扎了呢?
受了伤么?
胃还痛么?
“这倒无所谓,我把这医院折腾得也够惨。只是,差点让我接不到你的电话。好歹还有个有人性的小护士,好求歹求的把耳机给我带上,这才一遍一遍打你电话来着。一直关着机,我真担心……”允浩真的累了,说起话来,声音低沉而嘶哑,很干渴很难受的语调。
“傻瓜……你还顾得担心别人吗?”在中倚在墙角,两手捧着话机,在纷乱的环境里努力地听清允浩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任由那些声音滋润自己疼痛自己。
“早就想打给你的,可是这该死的病区是无辐射区,打也打不出去……早上一团乱,好容易找到机会出去一次,信号又特别差,没说完就断掉了……”允浩那边,衣物摩擦的声音很明显,因为用的耳机的缘故吧。
“我还在想……你究竟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呢……你的那班飞机,所有人都下光了……”在中对早晨的情况终于了然,允浩还是尽心尽力的想着自己的,只是身不由己。谁没有身不由己的时候呢……
“特别怕你一直傻等着……这几天总让你等着我……说什么也要打个电话给你,说什么也不想让你耽误了面试……在中啊…真对不起……”允浩断断续续地说着。
“允浩……别担心我了……已经遂了我的愿了,我满足了……”在中将头抵在面前的墙上,眼前一阵一阵迷蒙。
“我讨厌医院……医院是死亡、是隔离、是分别、是想见不能见……我真讨厌医院……”允浩自语般说着,既愤怒又无奈。
那是因为医院从来没有给你留下美好回忆的缘故啊,我的允浩……
医院对你来说,向来只是死亡的阴影,是超越年龄的承受,是回避不了的心伤。现在,它又在你伤口上撒了盐是不是?
“允浩啊……”终究还是不会多说。
“看着老头子在隔离室抢救的时候,我真想杀了他。我讨厌他用那种恶心的样子折磨我。他真丑……丑死了……想死死不了,想活又活不过来……我看着看着,胃就疼得要命……那时候,我真想你,在中啊……我想你在的话,肯定会抱着我,暖暖的把我圈在你怀里……说真的,我情愿为了那样而一直疼下去……我想跟你说话…我跑出来打电话给你…可是你关机了……一直关机…好在没打通…如果真的被你接到的话……我想…我也说不出别的…我只想问你相不相信命运…相不相信惩罚和轮回……”
“我知道……我知道……”在中在说的什么,自己并不清楚,但无意识地接下去,只是想让允浩觉得不寂寞。
“再回来,还是那幅情景……我把一个人从轮椅上踹下去,然后用轮椅拼命砸那隔离室的玻璃……真痛快……那玻璃很厚…反弹力很大……我觉得很爽,那样就可以感觉不到胃痛,可以什么也不用想……你没看到里面那群饭桶的表情……只剩两只恐惧的眼睛……我当时要是有时间从那碎玻璃之间冲进去的话,一定把他们的眼睛都挖出来!我恨他们的眼睛,冷酷的给予一个生命生杀予夺,他们根本什么都不懂!他们那麻木的眼睛……”允浩的话语间呈现了一种焦躁的暴戾之气,难以控制的爆发着。
“允浩,允浩,别怕,不要怕,我陪着你,我陪着你……”在中自己有点怕,也有点着急,随着也加快了语速,一遍又一遍的回应着,劝解着。
“我恨这里!我恨这里的每一张脸!!我恨这冰冷的玻璃和墙!!每次到这里,我都要被夺去一些东西!!他们总是夺走我的东西!!呜……”允浩几近嘶吼,最后的怒火却突然被一声低呼打断了。
“允浩?!怎么了?!”在中倏地站直身体。
就在这时,一个人突然走过来,看了看还攥在在中手里的号码牌,然后递给在中一张回执函,纸上的表格里写着几个字:
“你是璞玉,假如经得起雕琢,明天起就来工作。”
而允浩的声音也几乎同一时间传过来:
“在中啊……我的胃……好疼……真的好疼……”
就在那一刻;允浩的话突然窜进了脑子里:
在中啊;你相信命运吗?
“允浩啊……我去看你吧……我要去看你……”
再也忍受不了了,在中把手中的回执函团成一团紧紧握在手里,浑身冷汗地对着话筒说着。
可是这句话,允浩终究是没有听到。
一阵乱之后,回在中话的,是雷鬼。
“允浩必须去接受治疗,所以现在不能接听你的电话了。你不能来,先生今天病情加重,就是因为得知允浩要离开他去找你。”
雷鬼说的很平静,但那平静无波的话语对在中来说,却似一记重击,震的他久久说不出话。
回过神来的时候,听筒里只剩下冷酷的忙音。
终究还是不被容许吗?
不管在做着什么样的努力,父亲的心里,始终还是畏惧儿子被人抢走的。
特别是在儿子回到自己身边之后,越发的害怕失去。
那时候的允浩,该有多么为难呢?
突然之间站在左右为难境地上的人,变成了曾经最义无返顾的允浩。
哪一头丢的开,哪一头又容得他任性呢?
允浩,你还好吗?你的身体还好吗?你的心,还好吗?
心里翻腾着走出面试厅,走向左眼的时候,在中觉得有些东西变得渺茫起来,突然不知道该去希冀什么,该去等待什么了。
眼看左眼在脚下缩短的路里扩大,靠近,那虚空的感觉却越来越甚。
左眼原本微笑着,看在中一步一步犹豫着走近,便敛起笑容,默不作声接过在中手里的小提琴,把他拉进车里,启动了油门。
在中攥紧手里的回执函,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也不想做,只觉得好累。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圣音爱乐”,明天就去。
直到深夜才又收到允浩的短信。
“在中,明天俊秀去学校帮我办理休学手续。让他替我去看看你吧?”
“恩。允浩,我被录取了。”
“真的吗?那太好了。”
“你的胃还痛吗?”
“没关系。上午跟你说着说着,突然疼得想要睡觉,一觉醒来,已经这时候了。”
“傻瓜,你是晕过去了呀。电话里一团乱的,雷鬼说,你去接受治疗了。”
“是吗……”
“郑先生呢?还好吗?”
“恩。暂时没问题了。”
“你今天一定很紧张吧?”
“不会。”
否定的斩钉截铁。可是在中知道,允浩的胃只有在精神高度紧张的时候,才会疼的死去活来。
“允浩,好好的呆在郑先生身边吧。现在的他和‘猎神’都离不开你。”
“在中,有了小提琴,就不要我了吗?”
“我不是答应了你,要去釜山去找你的吗?过两天稳定下来了,我就去。”
“在中啊,我在你心里,是不是已经不重要了?”
允浩问的似个玩笑,在中眼前却是一黑。
“允浩,求你别说这样的傻话吧。”
“那为什么我感觉,你在把我往外推呢?”
“允浩啊,我只是想让你安心。”
这样的话题继续下去,又开始了在“想念”上打转。
在说不够的“想你”里,在中却隐约感到正在被难以摆脱的“相见无期”的预感慢慢扼住喉咙。
离俊秀替允浩办妥休学手续顺道探望在中的日子已经一个星期了。
因为无法做全职,在中在“圣音爱乐”只能以“短期生”的身份自处。排的满满的练习和配乐时间占据了在中所有的业余时间。
左眼只偶尔来载在中去吃顿饭。
时间长了,在中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跟允浩说起左眼了。于是慢慢的,也就搁置了下来,渐渐觉得无所谓说与不说了。
和允浩要么发短信要么通电话的联系着,两个人中时常有一个人说着说着就睡了过去,常常连句“再见”都没有机会说。
想想看也没什么必要在乎这些了,电话两头,反正是天天都会见的。而真正的面,却是遥遥无期的盼不到。“再见”对他和允浩来说,还有什么意义呢?
这一天答应了左眼,放学之后等他来载自己去吃个饭,然后再去“圣音爱乐”的,于是下了课在中便展开曲谱,想在离开之间先熟悉熟悉今晚排练的曲目。
“金在中,档案室有人找。”
在中应了一声,站起身走出去的时候,陷入了迷茫。
档案室怎么会有人找自己?并没有认识的人,也没有什么个档的问题的。甚至连允浩的休学手续是否有遗留问题都想到了。但又转念一想,俊秀来的时候,并没有交代什么的,况且和允浩也并不是一个专业和班级,风马牛不相及的事,肯定不会找到自己头上。
迷惑不解着,在中站在资料室门前敲了敲门。
没有人回应。
伸手推了一下,门就开了一道缝。
“对不起,打扰了。”
在中说着,走了进去。
资料室分成里外间,外间是接待室,较大的里间才是放置学生和教辅人员档案的暗室。
外间一个人也没有,倒是通往里间的门微微开启着,似乎还隐约传来有人在里面翻阅书籍的声音。
在中走过去,附在门边向里面问了一句:
“请问……有人吗?”
“进来啊。”
里面有个声音答道。
在中迟疑了一下,尽管不晓得为什么会让自己进到平时非管理人员不得进入的内室,但还是顺从的边向里推开门,边一只脚踏了进去。
“终于来了。”
有个人含含糊糊说了一句,周围立刻有几声低笑传了过来。
在中疑惑的“哎”了一声,下一刻却猛然被大力抓住胳膊和身体,连拖带拽的弄进了黑暗的房间,身体被重重摔在身后的金属架子上。
“让我们来看看,你到底有什么好的,让郑允浩上了那么久。”
一个声音在黑暗中靠近了在中。
在中敏感的身体马上意识到,自己被几个人挤到了一排资料架里端,动弹不得。
“郑允浩不是休学了吗?终于厌倦了你吧?你这个被男人上惯了身体一定很饥渴对不对?让我们来帮帮你如何?”
那个声音靠的越来越近,几乎要吞掉在中了一般,一边呼出热气,一边说道。
——鸩之番外篇——
这个女孩子,凡是看到她的人,都惊为天人。上天眷顾她,给了她这样一副明艳不可方物的面容,让双双眼睛,但凡看见了她,便要胶着,任你多么的心情灰暗,情绪低落,她的面容,也定能让你心花打开,朵朵向阳。不仅如此,她还绝顶聪明,过目成诵自不在话下,对数字也有着惊人的敏感。圆周率小数点后一千位,竟能一遍熟记。
可是,先别急着妒忌她,老天从她身上拿走的,并不比给她的少。
这个孩子,从生下来起,就罹患全身肌无力,且她的胃更是无法自行消化食物。于是,她吃东西,要靠一根管子插入胃中,进流食。想要坐起,都要靠一把特别为她制作的金属器械椅支撑。
再一次可是。可是,她却凭借着自己的聪明,体验到这生命之劫的涵义,是要让她愈挫愈勇,是要让她翻越,然后原谅。于是她从三岁起,就笑面人生。在她的身上,仿佛永远没有阴霾,也没有黑影。她的快乐,让人心疼。
这个孩子,叫做emily。她的病症,被医生们命名为“emily综合症”。
她常对同情她的人说:不要同情我,而是羡慕我吧。我没有身体,可在我的躯壳里,却有幸拥有两朵灵魂。一朵用来爱这世界,一朵用来爱人。
我们的emily,用双倍的爱去爱这世界,于是这世界,也还给她双倍的怜。
她研习书籍,堪称博览。看过,记下,消化,融会。
她为别人出点子,帮助别人度过难关,竟然次次生效。来求她点子的人,被她的点子震惊,为她的坚强震撼。从她的身边离去,总是念念不忘。原来在这世上,有一位天使。以人形幻化,用灵魂动人。
emily的躯体,像是一个窠臼,成为可以留她在这世上的唯一方式。渐渐的,人们不再恨她的身体,反而庆幸不已。是这身体,留驻了我们的emily,让她不至于羽化而飞仙,飘飘离去。
emily幸福着,爱着,笑着。直到,那个男子出现在她的生命里。
谜样的男子。或者说,“迷”样的男子。
精致的五官,处处是取巧,处处是迷幻。最与众不同的,是他的魔瞳,竟然一只蓝,一只黑。当然,这是一种疾病,黑色素缺乏症。然而想必是上帝太爱这人间极品了,连疾病的烙印,都这样艺术。让他那一只眼睛,呈现清澈的湖水蓝。让他更加的神秘,更加的特别。
这样两个连瑕疵都美好的人,奇迹般的相遇。成了对方的新劫。
这个男子,是个杀手。
杀手都冷酷无情,而且,比我们想象的更加冷酷无情。为了让他冷酷,让他无情,他的培养者当了他的面,杀了他的父母兄弟姐妹,让他恨他,然后想尽办法杀他。当他终于将他赶尽杀绝,才知道,原来自己亲手击毙的这个人,才是他真正的父亲。于是,功德圆满,再无真情。
可是,造化弄人,让他在一次狩猎中,遇到了emily。那温暖美丽缠绵悱恻的面容,竟然触动了他的心弦。于是,他有了致命伤。因为这次狩猎的目标,正是emily的父亲,一位地产大亨。
原本杀手冷酷,可以对这残儿的亲情无动于衷,然而他却偶然看到了一个场景:这位人前显贵的大亨,竟然抱着他心爱的四肢形同虚设的女儿如厕,且亲手去处理残留的秽物。我们且不说这迷样男子是如何看到的这一幕,只说他看到时心灵所受到的沉重的撞击,让他手软,让他情动。在这残儿的世界里,站在底层支撑的,是这位父亲,是这位已经为女儿操劳半辈,过早垂暮的父亲。而这尊贵奢华的父亲,之所以这样不遗余力,只因着他双手之内护着的,是他这辈子唯一真正珍贵的宝贝——他的女儿。这样的两个人,这样的一个世界,让人怎么忍心去粉碎?!
再加上,emily是多么的柔美,多么的甜蜜,多么的温婉,多么的善良。
于是相爱了,爱的轰轰烈烈,爱的肝肠寸断,爱的歇斯底里。因为这男子,是这样的寂寞。能温暖他心的,只有emily。
可是,眼看期限已到,假如杀不了被狩猎者,则要被狩猎,这是法则,是杀手界不成文的规矩。
男子不想死。因为他心中的冰山,正在溶解。他甚至有了名字,是emily赐予他的——“左眼”。因为他的左眼,是那么特别的湖水蓝。
他从来没有自己,就像他没有名字。可是如今,有人给了他名字,同时给了他生命,为了某个女子而沸腾的生命。像犬,被赋予名字,便死心塌地。
尽管这个女子,连握他的手都不能。
她用眼睛和笑容与他相恋,与他亲吻,与他合二为一。可是她有要求,她想要用手臂去拥抱她的爱人。
于是左眼教她,什么叫做“拥抱”,以及,如何去“拥抱”。
一次又一次的紧拥她在怀里,让她感受,让她体验。她冰雪聪明,深深领会。可是,手却无论如何也抬不起来啊,真的太无奈。
emily头一次,为自己的身体不能由自己操控而痛苦。她甚至失去了笑容。
于是左眼更加用力的抱拥。emily便拼命的想要回应。然而,心分明已经死死拥抱了他,为什么手,却还无力的垂下?左眼拉她手臂环起自己,刚一放开,手便掉落。再次,再次,再次,都失败。两人机械的重复着,重复着。但是,不可以。
用胶带把我的手粘在你身后吧。emily又想出一个点子。
于是,一个病态的拥抱,终于成功。
你看,我终于可以抱你,我亲爱的你。我的皮肤,能感觉到拥抱你的快乐。
emily;生平做过无数手术的emily,再疼也笑着的emily,竟然哭了。
好美,原来身体与身体的接触,这么美。要是我能。。。要是我能。。。定要拥抱你;到我死去。。。
时日已到,在左眼与emily的父亲之中,必要有一人血光。
左眼的秘密,被父亲知道。
父亲说,只要emily能幸福,你可以杀了我。
为什么?
因为emily爱你,他不能失去你,你不能死,你要活着,为了emily。我老了,已无法再照顾她。纵使把她交给你,我不放心,因着你这职业。可是,我想,emily恐怕活不到你秘密泄露的那一天。她的身体,正在萎靡。杀了我,然后爱她到她生命的最后。
左眼明白了。这就是爱。
于是用刀,插入致命的部位。
啊,杀人的感觉,还是这么惬意。我是天生的杀手。
享受着多年来养成的杀人快感的左眼,匆匆一瞥,竟看到emily。
坐在轮椅上,身体沐浴在阳光里。
本该是温馨美好的一个普通的相遇,因为左眼手中的利刃,和利刃尽头的尸体,变成了诀别。
左眼,你杀了我的父亲,我的恩师,我的灵魂。
不,emily,你听我解释。
不要解释,左眼。我不需要你的解释。我明白。我们2678400秒的相聚,是为了换来一生的别离。但是没有关系,左眼,没有关系,你只杀死我一朵灵魂,我还有一朵,可以继续用来爱你。
这么说,你原谅我emily?
原谅?我根本没有恨过你,何谈原谅?只是,我死掉的那朵灵魂,恰是我躯壳的沉淀,它死了,我的躯体也要死去。左眼,假如我死了,挖去我的左眼,给你。这样你就可以平凡。
话音一落,emily咬舌自尽。临死,她说的,是我爱你,我希望可以再拥抱你。我们才拥抱过一次而已。
原来emily还是不肯原谅他。因为这样相信着真挚和美永存的emily,终于被罪恶所袭击。她在这场浩劫中,失去了相信的勇气。她的天使之翼被折断,然后被上帝召去,终于召去。
这一次,左眼五雷轰顶。他的心还没来得及溶化,已经粉碎。
终于敛容弃刀,他告诉自己,左眼,你成为了真正的杀手。你的功力,今日因着emily,已臻化境。你终于蜕变成为真正的恶魔。因为你身体里美好的东西,已被emily携去。
于是杀手左眼,用利刃剜去了爱人的左眼,那美到极致的黑瞳,将之制成琥珀,永存身边。
左眼成为这世界上,最棒的杀手。他成立了自己的杀手集团。以冷酷治。这集团,能与最强者抗衡,承接各种杀人业务,并把接生意称为“狩猎”。
左眼的左眼,依然碧蓝。因他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所以无敌。无敌,是无人敢敌,而不是没有敌人。
怎么会没有敌人?!他的敌人,是“猎神”。这个庞大强悍的机构。“猎神”的总裁郑秉宪,就是当年买自己去杀emily父亲的人。
看,多有趣,杀手,竟然恨上了自己的雇主。
多年来,这恨,已经成了血液,静静的流淌在左眼的四肢百胲,与他共存。
于是,让他练就了一种淡泊。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漠然,而是仇恨到了极点的淡泊。
突然有一天,他见到了郑允浩,和他身边的那个人。
那个人,让左眼相信emily生前说过的一句话:你只杀死了我一朵灵魂,我还有一朵,可以继续拿来爱你。现在,这朵灵魂回来了。因为这个人,和emily那么相象,那么相象。然而,他却是个男人。
这个人,这个拥有着同样美到极致的黑色眼瞳的男人,叫做金在中。
〈完〉
15
练习。
练习。
还是练习。
拼了命似的把所有时间都用在了拉琴上面。
在中用这种方式冲淡自己心头那份沉重的不安。
身体一时的悲惨遭遇可以忘却,但是心中的窒息要怎么去排解呢?
和允浩的电话虽仍是日日照例,说的话还是那些,但自己都觉得空虚和虚假了。
左眼跟在中约好,圣诞前夜去听他参演的守夜音乐会;作为交换,在中也答应音乐会之后要同左眼一起去吃圣诞节的第一餐。
在中想,左眼为什么总是打着这种等价交换的旗号给予慷慨的赠与呢?
得不到答案。
却得到了安慰。
毕竟是个新手,固然是天赋异禀,却也抵不住磨合过程中必然的冲突。
在中不断遭到身边乐团前辈的斥责。排练出错本是很正常的事情,但就是因为在中是顶替首席小提琴手的freshman,经验不足使他成了众矢之的,所有高压训练下的不愉快全都以在中为宣泄口,动辄就是一顿教训兜头袭来。
在中全都默默的接下了,一来这充其量不过是些言语上的侮辱或者微词,二来从那些话语当中,灵秀绝顶的在中倒真的吸取了自己需要的东西,获得了突飞猛进的进步。
上次事件在手上留下的伤还没完全好,总指挥愤怒的指挥棒便毫不留情的打了下来,手腕和手背上每天都会留下新的伤痕,在中根本不能停下拉琴的动作,一停,就能因为意识到有伤而疼的厉害。
和左眼一起吃饭的时候被问起,在中便笑了起来:“对我来说,这是幸福的痕迹。这些都使我更懂得小提琴。不是很好吗?”
“艺术的高雅殿堂里也会有这种野蛮的管理方式吗?”左眼拧眉的样子,带着点冷嘲热讽的愤怒,当然,还搀杂着一些在中看不懂的东西,亦或说是一些在中故意看不懂的东西。
“我是心甘情愿的。假如能学到东西,再疼多少倍也值得。”在中摇摇头,匆匆吃着面前的牛排。
只有吃饭的时候才会闲下来,一闲下来就会想起不愉快的事情,仔细一总结,竟然全与允浩有关,于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在中开始刻意缩短吃饭的时间了。
“你这算是为艺术献身吗?”相处的多了,左眼也开始与在中调侃。
“能让我献身的东西……并不多……”在中原本也想开个玩笑的,但一开口,就想起了允浩——真的,能让自己心甘情愿献身的东西,除了小提琴,只有……允浩了吧……为他们做什么…也是值得的……
秉着这样思想的在中,终于被几个前辈所接纳,成了朋友,天天呆在一起练习,慢慢的关系就亲近起来。
“在中啊,现如今像你这样对小提琴这么认真的孩子,已经很稀有了。”大提琴手尹贤哲靠在休息室的沙发里,吐着烟圈对在中说。
“起初还以为他是通过什么手段进来混日子的小年轻呢。”另一边的中提琴手李民也附和道。
在中微微一笑,并不应声。
刚进这个乐团,在中对这一行里的规矩和风气并不了解,所以前辈们说到的情况,他也不方便妄加评论和解释。
“我说,你那把斯氏琴可真是华丽啊!家境一定不错吧?”李民喝着咖啡,推了推鼻梁上滑落的眼睛。
“不是的,一位朋友送的。”在中说。
“你能进‘圣音爱乐’,这把琴恐怕帮了不小的忙啊。”尹贤哲继续吞云吐雾,把头仰躺在沙发靠背上,缓缓地说。
“为什么?”在中回问。
“能用得起这样琴的年轻人不多呗!花了这么大的价钱去买这琴,怎么看怎么也像是对音乐特别在乎的人或者是特别在乎音乐的家庭里培养出来的人,要是我的话,也会考虑看看把这样的人留下来的。况且,斯氏琴那音色,没话说!凭空能给你加上好几分呢!”尹贤哲慢慢悠悠地说着,“当然了,你小子的音乐天赋确实挺高的,长的又这么讨人喜欢,不留你也太说不过去了。”
一旁的李民搭着在中的肩膀豪爽的笑了起来,丝毫没意识到在中不适地缩了缩身子:“你的朋友出手可真大方,这么价值不菲的琴就随随便便送人了。话说回来,你们的关系一定特别亲密吧,是不是某个有钱的女朋友啊?”
在中愣住了,半天没说出话来。
“怎么?被我说中了?”李民和尹贤哲对视了一眼,笑的更欢。
“不是,他是个男人啊。”在中急忙摇了摇头。
“男人?在中啊,你长的这么漂亮,你的那个‘男人’朋友,怕也是喜欢你喜欢的很呢!要不然的话,男人之间,可是更少会送这么贵重的东西的!”尹贤哲把烟掐灭在烟灰缸里,促狭的开起后辈的玩笑。
在中尴尬地笑着,不置可否。
这些东西,正是在中因为猜不透而绕道而行的雷区,他始终拿捏不了左眼的身份和接近自己的目的,左眼对他越好,他越觉得惴惴,却越来越不由自主贪恋来自左眼的那些温暖,于是便在自己的为难之间徘徊不定,如坐针毡。
但是这一次,在中在偶然间将左眼定义为“朋友”后才开始明白,原来自己一直都不讨厌左眼,对他所有的馈赠和示好,虽说是带着戒备的半推半就,心里却早已接纳了。
原来我也是这样软弱的人,这样害怕孤独,这样需要依偎吗?
前辈们离开了,在中一个人坐着,想了好久。
12月24日。
最后的彩排。
服装已经订做好穿在身上了。
在中有点忐忑,更多的是难以控制的悸动。
能出席跨年音乐会,并作为演奏乐团的一分子演奏,对在中来说,无疑富有重大意义。为了这次演奏,在中的脊柱由于练习过度而轻微错位,动作一大就疼的眼前发黑,手指上的茧子也厚了一层,右手手指不使劲的话,就会保持着拿琴弓的姿势,展也展不开。尽管如此,在中却很清楚自己是持着多么欢欣鼓舞的心态坚持下来的,从头至尾都觉得,即使让自己在音乐会就死去也是可以的。
彩排之后到音乐会开始之间还有一段时间,左眼来接在中去吃东西,由于提前到了一会儿,便进了彩排大厅坐在后排默默地等待着。
一切都是很顺利的样子。
彩排结束的时候,指挥突然被叫了出去,回来时似乎有些踌躇,好不容易操起的官腔里也透着点底气不足,但还是站在在中面前说道:
“金在中,首席小提琴手回来了,所以今天晚上的音乐会还是由他出演,辛苦你了。”
在中抬起头,静静地坐在椅子上,茫然看着指挥,无法做出反应。
一时间脑中一片空白。
周围的所有人都把目光投了过来。
在中在众目睽睽之下慢慢起身,过了好久好久,才用低不可闻的声音应道:
“知道了。”
“好的,那我们再来加练一次!”指挥马上转身对纷纷起身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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