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明武默默地注视着我，泪眼朦胧中，我看到他的目光仿佛变得柔和。只听他轻轻叹了一口气，用力将我的头按在他的怀中，〃只要你把你的心给我，我就会一直爱你、宠你，不会留你一个人。〃
〃刘氏少东初掌大权，宇翔集团伺机而动〃
即使不是财经杂志封面上这么显著的标题，刘氏与范家的明争暗斗，早已经不是秘密。
刘家胜在根基雄厚，但因老董事长去世，在政界的影响力大不如前，所谓树倒猢狲散，倒也不是空穴来风；范氏胜在财雄势大，但毕竟进入商界不久，根基并不牢固。这互有优劣的结果，倒使它们成了势均力敌之势。
我看着手中的杂志，翻来覆去地念着〃刘氏。范氏。范氏。刘氏〃，黎明的话突然跃入脑海……〃只有刘氏才能对抗范氏〃！那么说……反过来……只有范氏才能对抗刘氏！难怪这些日子刘明武不停地飞来飞去处理事务，看来，范涛给刘明武带来的麻烦并不小。
刘明武的飞机下午三点到。
我坐在总裁秘书室里，悠闲地喝着漂亮的秘书小姐泡来的咖啡。刘明武是个极度懂得享受的人，他的秘书工作能力怎么样我不知道，泡咖啡的水准真是让人竖起拇指。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由几个随从跟着，刘明武风尘仆仆地出现在我的面前。
〃武哥！〃我忙放下咖啡杯，快步走到他身边。
〃一直等在这里吗？真听话！〃刘明武笑着拧拧我的耳朵，但他满脸的疲惫却是笑容掩盖不了的。
打开总裁办公室的门，他搂着我走了进去，边走边随意地向后面的人挥挥手，〃你们下去〃。
跟班们恭敬地退下，并且心领神会地把门带上。
刘明武摆了个舒适的姿势，仰头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嘴里发着命令，〃风苒，过来！〃
知道经过长时间的飞行他一定累了，我倒了一杯热茶，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然后斜靠在他肩上，轻轻揉着他的太阳穴，低声道，〃武哥，喝口茶吧！〃
他睁开眼，他和我距离如此之近，仿佛能直接透过我的眼睛看进我的心底。我转过身，端起茶几上的茶杯，递到他的嘴边。
他没有喝，而是看着我，脸上闪过一丝笑意，〃不，我不喝。〃 我的手微微一颤，只听他接着道，〃我要你喂我喝！〃
我羞涩地垂下眼睛，他的手指已经抚上我的唇。我一扭头，躲开了他的手指，抢在他表示不满之前，噙了一口茶，仰起头，寻找着他的唇。
他轻叹了一声，开启了那惯于发号施令的薄唇，我顺势将一口热茶哺入他的口中。他却没有乖乖地咽下，他的舌头借着我张开双唇的时机伸进来，与我的舌纠缠，连带着热热的茶水，滑进了我的喉咙。
我佯怒地抱怨，〃看，都洒了。你就不能好好喝口茶么？〃那语气，是连我自己都厌恶的娇媚。
〃好。好。〃刘明武笑着，手却不老实地抚摸着我的肌肤，〃我好好喝就是了。〃
刻意忽略他在我身上四处肆虐的大手，我又含了一大口茶，喂入他的口中，这次，他乖乖地喝下了。接着，我又含了一口。再一口。直至杯中的茶喝尽。
我松了一口气，大概因为茶水太热，我的脸有些发烫。刘明武已经不耐烦地扯开了我的衣襟，他狂乱着吻咬着我的脖子、我的胸膛，〃小苒苒。小东西。小妖精。两个星期没碰你。想死我了。〃
说着，他一把抱起我，往办公室里面的套间走去。
激情的余韵消散，空气中仿佛都充满了淫荡的气息。
我身上流着汗，被刘明武赤祼的臂膀圈在怀中。一阵阵睡意袭来。刚才那茶。该死，我也被刘明武灌进去一小部分！
狠命地拧着大腿，疼痛让我清醒。我移开刘明武的大手，在他耳边呼唤，〃武哥？武哥？〃
即使在茶中下了安眠药……我也不能不小心……对付刘明武，不能出一丝一毫的差错！因为一点点差错，就会要了我……和黎明的命！
均匀的呼吸声回应着我的呼唤，刘明武显然还在酣睡。
我悄悄地爬下床，套了件外衣，从刘明武散落在地上的衣物中摸出钥匙，走出套间。
我轻轻掩上套间的门……明明知道刘明武还在熟睡，但是，不关上这道门，仿佛仍感觉到刘明武那如刺的目光，令人生畏。
我走向总裁办公室大门，将门反锁，又检查了一次，这才走向办公桌。
打开刘明武的手提电脑，〃请输入密码〃，我吸了口气，飞快地键入一串数字……进去了！我找到〃passbsp;刘明武很谨慎，他的密码经常更换，他用一个电子密码本，记录着他不断更新的密码，这个电子密码本就藏在他随身携带几乎从不离手的电脑里。几乎花了一个月，我才发现了他这个习惯，又花上一个月，我才偷看到他的密码！
费了无数的功夫，故意地接近，刻意地讨好。当刘明武得意于降服我的胜利感的时候，当我屈辱地强作热情回应着他的占有的时候，当他正沉迷在肉欲地快感中的时候。我却在默默地记诵偷偷看到的长串密码！
刘明武，你真以为我喜欢你么？你真以为我认命地屈服并无奈地爱上你了么？
我恨你！
即使是我的身体，也从没有接受你，更何况我的心！
但是你太狠，你几乎抹杀了我的一切希望！你几乎让我崩溃！
幸好……是几乎……几乎。因为……你也犯了错误！
你不该不放开我，在范涛要用五千万换我的时候。
你不该让我知道，为了我你宁可失去范涛的生意。
甚至。你父亲不该在这个时候死，让我利用这个可能是你平生唯一一次心软的机会！
而我……我虽然渺小无力，但是……只要有一丝希望。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丝光亮，我都会牢牢地抓住不放！
你曾说，我很会演戏，在范涛面前演戏。那么，我在你面前演的这场戏，你可满意？
这场戏，每一句说话，每一个动作，都让我心力交瘁。你太精明。因此，我说的话并不全是假的。我说我怕孤独，我说我希望有人依靠。都是真的！只是，那个人绝不会是你！绝不会是你！我不是受虐狂，不会和你这种人渣在一起！
你不得不承认，即使充斥着肉欲，你还是对我动了心。因此，你才会接受了这场戏……即使只是半信半疑；因此，我才能接近你的书房，得到你的密码；因此，现在我才能打开你的保险柜！
手心已经布满了汗，机会只有一次，我绝对不能错过！而且，也不容我错过！
我不会傻得以为刘明武会放过黎明！
当我完全陈服于他的时候，黎明就会变成一只毫无利用价值的棋子……那便是黎明的死期！
刘明武已经开始行动了，让黎明去对付范涛。给黎明动用资金的权力。明明就是让黎明去当最好的替罪羊！
而且……手上如负千钧，我拿出保险柜里的磁碟。这是刘明武装在黎明身上的定时炸弹，随时可能毁了黎明！我绝不能坐视黎明遭受危险，因此，从知道磁碟存在的那一刻起，我就下定决心一定要毁掉它！
我在刘明武开保险柜的时候，曾经偷偷看到磁碟的样子，凭着记忆，我买了一模一样的空白碟片，为的，就是今天！
不过……保险柜里怎么会有两张磁碟？
到底是哪一张？
不管它！幸好我并不只买了一张！
我定定神，把保险柜里的两张磁碟都拿了出来，掏出事先准备好的两张空白磁碟放回去，合上保险柜，将保险柜重新锁好。
然后……我飞快地跑进浴室，用尽浑身力气将磁碟掰碎，扔进了马桶！当哗哗的水流带着磁碟冲进了下水道，我一下子瘫倒在地上。这才发现，冷汗已经浸透了衣裳。
磁碟没有了，刘明武，你威胁不了黎明了！
紧绷的神经蓦地松驰，极度的倦意马上汹涌而至。我拼命掐着自己的大腿。清醒清醒！现在还不能睡！
我走出浴室，小心地关掉手提电脑，又轻轻把总裁室大门的反锁打开。做完了这一切，又回想了一遍刚才的过程，把所有我可能动过的东西还原。这才回到套间，脱下衣服，躺回到刘明武的身边。
刚刚躺下，刘明武突然一个翻身，他的鼻尖扫过我的耳廓，一口热气喷在我的脸上！我打了个哆嗦，身体瞬间僵硬，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一声〃武哥〃便冲口而出！
他没有回答，他的眼睛依旧紧闭。
原来他还在沉睡。
我松了一口气，僵硬的肌肉放松下来，再也抵挡不住浓浓的睡意，沉沉进入了梦乡。
刘明武并不经常开保险柜。
刘明武工作繁忙，并不一定会发现我偷换了磁碟。
虽然这样安慰着自己，但是……
我知道我昨天的行为无疑是饮鸩止渴！
刘明武总有一天会发现！刘明武永远也不会放过我……和黎明！
所以，我需要时间。更需要。能打击或者牵制刘明武的人！
我坐在一间不起眼的咖啡馆里，焦急地等待着一个人。
昨天一通不抱希望的电话，竟然真的打通！
五年了，我竟然还记得那个人的手机号码！五年了，他的手机号码竟然没有更换！
随着我忐忑不安的心情，我的手指纠结在一起，起拧越紧。我不知道我这样做能否成功，但是。只要有一丝希望。我就要试一试！
一个高大的人影闪过，即使我不想记住，但熟悉的气味扑面而来……
〃风苒！〃久违的熟悉嗓音传进了我的耳朵。
〃范。呃。涛。哥！〃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我不自觉地又用上了五年前对他的称呼。
范涛坐了下来，如同上次见过的一样，过去的一身彯悍之气，已被现在的王者霸气所代替，但强烈的压迫感却是与往日一般无二。我抬头看了看他，他漆黑的眸子正盯着我，眼里有。有浓浓的悲哀。不甘。甚至……愤怒！
难道他知道我叫他来做什么？
〃叮叮叮〃，我的手指轻颤，手中的小匙碰着咖啡杯壁，发出一阵细微而清脆地响声。
〃先生，请问要点什么？〃
〃咖啡！〃
范涛挥手打发走侍者，道，〃风苒，你找我来……有什么事？〃
是啊，有什么事？我自然是有事的，只是。我说出来，你会如何？暴跳如雷？
但是。不能不说。这是最后的希望。
我无意识地往咖啡里加着糖，心里斟酌着合适的措辞。一时竟沉默无语。
〃你这是第五袋糖了！〃范涛抓住我的手，粗糙的触感依旧熟悉，我一哆嗦，迅速抽回了我的手。
〃风苒！〃他的语气低沉，含着痛苦，〃你说不出来是么？好吧，我替你说！你放心，我不会。再来找你，更不会再来缠你！风苒，你已经不是五年前的范涛！这五年，我终于明白。要让你幸福，就应该给你真正想要的！我尊重你的选择。你说……你喜欢刘明武。既然你选了他，我会……〃
范涛的面容有一丝扭曲，他几乎是硬挤出几个字，〃放－开－你！〃
什么？你在说什么？
我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有什么误会吗？范涛怎么会说我喜欢刘明武？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范涛掏出一个纸袋塞进我的手里，〃这个……给你，我想。这应该是你想要的。〃
里面是什么？我迟疑着，打开纸袋，抽出了里面的东西……是我的。高中毕业证书！
我惊讶地瞪着他，怎么会？怎么可能？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与它无缘！
范涛读懂了我眼中的疑问，〃风苒，你喜欢读书，对吧？这是我通过学校搞到的，有了这个，你可以继续你的学业。〃
他后面说的话我再也听不见了。毕业证书上〃风苒〃两个字渐渐模糊，握着毕业证书的手微微颤抖，他。范涛他。竟然会了解我心里想要的东西！
我小心翼翼地抚摸着证书上凹凸不平的印章，想起了当初进入明岭中学时的意气风发，想起当初对东林大学的憧憬，想起自己年少轻狂时对未来的梦想。太迟了，一切都太迟了！范涛，如果五年前你能如此，我们现在怎么会是如些情状！
〃。风苒。我希望。你不要再恨我。〃
我想起五年前被他强迫的那个夜晚……紧咬着嘴唇。我恨你，当时我恨不得杀了你！可是。我默默地闭上眼睛，努力将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逼回去。我不想再恨你了，不是因为我也欺骗了你，不是因为这本毕业证书，而是因为……因为那天你眼角的那滴同样绝望的泪。
〃。风苒，虽然我不知道刘明武使了什么手段，让你死心塌地地跟着他，但是。我还是要提醒你，他。绝非善类！〃
范涛的话，把我从痛苦的回忆中拉回。我吸了口气，强力抑制住自己的情绪，努力用自认为最平静的语气对他道，〃谁说我死心塌地跟着刘明武？〃
我绝对看到范涛眼中有火花一闪即逝，他霍地抬起头，紧紧抓住我的手，〃上次我派人去救你，你明明不肯走，而且还说。还说。〃听到我亲口否认，范涛那句〃你喜欢刘明武〃的话便无论如何再也说不下去。
你派人？一个念头闪过脑海。〃你是说，上次那个出租车司机是你派的？〃
〃是！〃范涛的大手将我的右手包在掌心，〃但是听说你宁死也不肯跟他走。〃
〃我以为那是刘明武派来试探我的！〃我打断了范涛的话，心下却不免一丝遗憾。原来，真的是范涛，原来，那次真的是我逃脱刘明武的机会，可笑我已经成了惊弓之鸟！不过，即使如此。当时的我绝不会冒这种险，因为黎明，我绝对不能冒险！
我想起了此次的目的，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手还被握在范涛手中，〃涛哥，我这次请你来，是求你一件事……求你，对付刘明武，在最短的时间里击垮刘明武！〃
〃好！〃手上感到有些疼痛，是范涛加大了力气，〃就算你不说，我也会对付这小子！风苒，你跟我走！你不要再待在刘明武身边。太危险了！〃
我轻轻抽回自己的手，努力不去看向范涛充满希冀的眼神，〃不。不行，我还不能离开刘明武。他会疑心。〃
终于，我咬了咬牙，还是将在嘴边来回了数次的话说了出来，〃我还求你，求你保护黎明。〃
〃原来是为了他！〃范涛终于暴怒了，〃原来是为了黎明！！你说，你留在刘明武身边，是不是为了他！〃
范涛额上的青筋暴起，我知道他是动了真怒。可是，可是这是我唯一一次解救黎明的机会！
我也想过编造一个谎言来欺骗他，但不知道为什么，我选择了实话，〃是的！涛哥。对不起。涛哥，我求你，求你保护黎明。刘明武只是把黎明当作控制我的棋子，还利用他来对付你。一旦黎明没有利用价值，他一定会死的！只有你能保护黎明，只有宇翔集团才能对抗刘氏。涛哥。求你。〃
〃我来救你你舍不得走，为了黎明你来求我？〃范涛双手握拳，擂得桌子轰轰作响，〃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难道你真把我当一个傻瓜？〃
我哑口无言。范涛那在我意料之中的暴怒让我意识到自己错得离谱。
他可能会为我对付刘明武；
他可能会为我放弃五千万；
他可能会为了我而尊重我；
但无论如何，他也不会去帮黎明！
我终于还是失败了。不过。我已经努力过了，以后。无论黎明怎么样，我都会陪着他。
〃算了，我明白了。你不答应也没关系。〃
〃你这是什么意思？〃看着我黯然的神情，范涛的怒气继续呈几何倍数递增，〃什么答不答应都没关系？！〃
〃我也知道这个要求对你来说。很不合情理。但我也是……急病乱投医吧！〃我苦笑了下，〃我本来。也没抱多大希望。现在我也不骗你，反正，无论如何，我都会和黎明在一起。〃
〃你的意思是说，如果黎明死了，你就陪他去死？！〃咚，范涛一掌击在桌子上，咖啡杯从桌上跳起落下，叮咚作响。〃告诉我，风苒！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喜欢黎明，为什么为了他你可以不顾一切，五年前是这样，五年后还是这样！〃
〃因为。〃范涛大声喝问，让我想起了第一次见到黎明的情形，〃因为五块钱。〃
〃我第一次见到黎明的时候，李勇他们正在抢他的钱，他只有五块钱。为了这五块钱，他被打得鼻青脸肿，为了这五块钱，他低声下气地向李勇他们哀求。涛哥，你从来没受过穷，你不知道，五块钱，可以是穷人家三天的饭钱！……可是我知道！我知道！〃
〃夏天我从来不吃冰棒，因为那是奢侈品；我曾经吃菜场捡回来的烂菜悠地开口，因为强力抑制情绪，他的声音竟然有些颤抖，〃风苒，你知道吗？你也很残忍……如果你不知道我爱你，你怎么敢对我提出这种要求？如果你知道我爱你，你又怎么忍心向我提出这种要求。〃
说完，范涛头也不回的走了。
那一刹那，我心头闪过的两个字竟是……诀别。
也许以后我们还同在一个世界，
也许以后我们还同呼吸在同一个蓝天下，
也许以后我们甚至还会再遇到，
但到那时，
我们已成陌路。
我怔怔地坐在原地，心中似有千头万绪，纠乱如麻。
我端起杯子，轻呷了一口咖啡，加了很多糖的咖啡本应是甜的，可是我却满嘴苦涩。而这苦涩，不仅萦绕在唇齿间，仿佛一点一滴地流进了心里。
范涛的话，不停回荡在我的耳边，久久不散。
〃如果你不知道我爱你，你怎么敢对我提出这种要求？〃
〃如果你知道我爱你，你又怎么忍心向我提出这种要求〃
绝望的时候，我可以冷淡地面对刘明武的一切；
但当心中燃起希望的时候，就再也无法无动于衷。
人说无欲则刚，果然是至理名言。
我怕范涛无法击垮刘明武，
我怕在范涛击垮刘明武之前，刘明武发现我偷换磁碟的秘密，
我怕刘明武会用最残酷的手段报复黎明。
我不是个天生的克格勃，我是个天生的胆小鬼，于是，我一天天在惊恐不安中渡过。
庆幸的是，范涛没有让我等多久。
如果说罗宵中突然发难，转投入范涛阵营的消息还不足以让我惊讶的话，那么，范涛在对付刘明武这件事上的不遗余力，令我惊讶之余心下划过一丝不安。
〃范涛他想干什么？！〃
〃他不知道这样做是两败俱伤？！〃
〃范涛他疯了么？〃
〃这样简直等于同归于尽！〃
我听到刘明武在书房里对着电话大吼，从他再也无法保持镇定的神情，从他忙碌焦躁的身影，从他无休止的怒气，从他身边人凝重的神情。我知道，范涛的行动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也使得刘明武召见我的日子明显减少，它让我大大松了一口气。
但是。
只要见面，他必定要狠命折腾我一番才肯罢休。
他残酷而噬血的本性被范涛的进攻彻底激发了出来，他不再演出什么温情的把戏，绝对无情的占有，让我流血，让我痛苦，是他刻下专属于他的烙印的方式。
〃范涛想得到你，我偏不给！〃他吼叫着，一次又一次地进入我。我只能默默地承受，但心情却不禁放宽……他越凶悍，我的身体越痛苦。就越表明。范涛的行动越有效。
两个月后。
这天下午，我正躲在刘家大院的一间客房里读书。
我读的是卢梭的《忻悔录》，记得以前在中学时，古板的语文老师对这部书极度推崇，当时我就神往不已，却一直没能如愿。而在这里，刘明武家藏书甚丰，正好让我有机会品读这部名篇。更为了平息我紧张不安的心情。
门外传来一阵喧哗，好象并不是刘明武，因为我没有听到熟悉的汽车声。
我没有理会，继续读着手上的书。
〃砰〃的一声，门被推开，一群人闯了进来，竟是。竟是。警察！
是的，无论我如何的惊讶和不信，他们出示的搜查令告诉我，他们的确是……警察！
一切来得这样突然，让我来不及思考，我如木雕泥塑……
我呆呆地看着管家在他们面前滴着冷汗；
我呆呆地看着他们搜查着刘氏大宅里的每一个房间；
我呆呆地随同宅里的所有人被他们带到警局……
〃所有人都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置身在警察局的审讯室里，我仍不能相信自己的处境，莫非……这是场梦？
〃你的名字？〃
一句威严的问话让我清醒了过来，墙上〃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八个大字赫赫在目，提醒着我，这不是梦，这一切都是真的！
〃刘明武他怎么了？〃我问，这才是我最关心的。
〃刘明武？〃面前的警官轻蔑地道，〃他已经被捕了，我们已经掌握了充分了证据，他自身都难保了！你不要再抱什么幻想，老老实实交代问题！说，你的名字？〃
刘明武被捕了？
警方掌握了充分的证据？
他自身难保？
我被突如其来的好消息噎得一窒，期盼已久的东西来得太快，仿佛是场梦，让我有种浓烈的不真实感。
〃真的？〃我紧张地问，死死盯住对面警官的嘴唇，生怕他吐出〃假的〃两个字。
〃当然是真的！〃警官不耐烦地道，〃少说废话，现在正问你话，你老老实实把知道的都说出来！〃
是真的！
是真的！
是真的！
如果不是在警局，如果不是在这间严肃的问讯室，我一定会跳起来到外面去跑上三圈，向全世界宣布……刘明武终于倒了！
难道真的是老天开眼？
虽然我不相信命运，虽然我从来没有祷告过，但也许……冥冥中真有因果循环？
〃我再问一次，你的名字？〃警官不耐烦的问话，打断了我跳跃的心情，我按捺住自己兴奋的心情。虽然在审讯室，但现在我身处什么地方已经不重要了。我用轻快的语调回答，〃风苒。〃
〃年龄？〃
〃二十二〃
〃籍贯？〃
〃边城。〃
问了几个普通的问题之后，警官道，〃你和刘明武是什么关系？〃
极普通的一句问话，却把我问住了。
我和刘明武是什么关系？仇人，你们会信吗？男宠？玩物？这么耻辱的词我怎么说得出口？乍闻刘明武被捕而雀跃的心情突然被极度的苦涩所淹没……过去的这几个月，我做了什么？我算什么？
〃你和刘明武是什么关系？〃警官又问了我一遍，不耐烦地催促，〃快回答！〃
我低着头，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象走马灯一样在脑子里旋转，初见黎明的喜悦。面对刘明武时的挣扎与恐惧。讨好刘明武时的卑微与下贱。全都汇成一股强烈的羞耻感，让我的身子不禁瑟瑟发抖。
〃我。我和刘明武是。〃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打断了我断断续续的话。
我抬起头，看见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
竟然是。竟然是。
黎明！
老天爷！你到底要给我多少刺激？怎么会是黎明？
我的大脑瞬间停止了转动！日思夜想的人就在眼前，我顿时泪如泉涌，几乎立刻就要冲上去，扑进他的怀里！
不过黎明的动作阻止了我，〃张队长〃，他对审讯我的警官道，〃这是田律师，是我为风苒请的律师。你该知道，风苒他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他根本不在刘明武的公司。〃
被称作〃张队长〃的人点点头，他似乎认识黎明，〃嗯，但这是例行公事。行，田律师留下，黎明，按规矩，你得回避。〃
黎明点点头，然后转头向我，〃风苒，我就在外面，有田律师在，你别害怕。〃
他给了我一个安心的眼神，走了出去。
讯问仍在继续。
我说，我是刘明武的同学，只是暂住在他家，不知道他们信不信，反正也算是通过了。
大概因为有律师在，或者他们也知道在我嘴里问不出什么来，接下来他们随便问了几个刘明武生意上的问题，而我以〃不知道〃回复后，他们就点头让我离开了审讯室。
一出门口，就看见黎明等在那里。
我怀着复杂的心情走向了他。
〃风苒！〃他走上来，一把拉住我的手，头却转向田律师，〃田律师，怎么样？〃
〃没事！〃田律师微笑着回答，〃刘明武的案子应该跟风先生没什么关系，警方只是例行问话而已。我已经办好了手续，风先生现在可以离开了。〃
〃谢谢你，田律师，改天请你吃饭！〃黎明笑着，和田律师握手道别。
经过一番折腾，时针已经指向晚上七点。
〃走，风苒，这么晚，饿了吧？我们去吃饭！〃黎明显然心情不错，他拉着我，走出警局的大门。
〃黎明，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忍不住问出了这个在我脑中盘旋了许久的问题，其实我真正想问的，是〃你知不知道。〃
〃我？刘氏企业出事了，我怎么会不知道？刘明武已经被捕，而且警方证据确凿，这次他是逃不掉了！我一听见你也被带进警局，就急忙赶过来了。〃黎明语气中透着兴奋，仿佛诉说着一件期盼已久的事情。他一把拉住我的胳膊，〃别担心，风苒，你没事的，与你无关。〃
你知道刘氏出事了，那么，前几个月的事，你知道了多少？
直觉上，我感到黎明一定知道了什么，但是。他好象在回避？
我很想问，却问不出口，生怕问出什么自己承担不了的后果。我愣愣地被他塞进了车子里，居然没发现他已经换了辆奔驰。
他将我扶上了车，然后才坐回到驾驶座上，〃风苒，我们去哪儿吃饭好，去凯撒西餐厅好不好？那里的牛排很棒。〃
我关心的不是这个！
心乱中我一时冲动，冒出了一句极度愚蠢的问话，〃你和刘明武。你不是把他当作大哥。〃
〃他不是我大哥！〃黎明大声喝断我的话，面容闪过极度的痛苦，他掰过我的肩膀，抓得很紧很紧。〃他那样对你，我恨他！我恨不能要他的命！〃
他那样对你！
他〃那样〃对你！
〃你知道了什么？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刘明武出事后。我就知道了！我什么都知道！风苒。你受苦了。我恨不能亲手杀了刘明武！〃
你〃都〃知道了？
黎明！你〃都〃知道了？！
轰，我的耳朵嗡嗡作响，残酷的现实击溃了我，只觉得眼前一黑。
当我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黎明的怀里。在车子狭小的空间内，黎明将我搂得紧紧的，仿佛抱着一件稀世珍宝。他用手指轻轻抚着我的额头，正细细地念，〃风苒，对不起，风苒，对不起。〃
他的每一字、每一句，都象一根根鞭子重重地抽打在我的身上！我在他怀中拼命挣扎，却不明白自己到底想摆脱什么，〃黎明，我。黎明，我。原谅我。我不想骗你的。原谅我。我是被逼的！相信我，我是被逼的！〃
我沉浸在被黎明知晓的巨大恐慌中，不停地颤抖挣扎，黎明正在对我说着什么，我都没有听见！黎明脸上那心痛的神色，我都没有看见！我只是不停地重复，〃原谅我，我不是自愿的，我是被逼的。不要嫌弃我。不要丢下我。〃
我简直是要疯了！
黎明仿佛也无法控制住我的疯狂！最后，他将他的唇压过来，直接封住了我喋喋不休的呓语。一股清甜的味道瞬间从我的唇一直渗透入我的心底！
我的耳朵又能听了－－我听到黎明在说。〃风苒，风苒！别说了！你没有错，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我没能保护你，都是我的错！我爱你，风苒，你不会再受苦了，我保证，你不会再受苦了！〃
泪就这样淌下来，我伸出双手，紧紧扣住黎明的身体，拼命地抱住他，用尽全身力气想要将自己嵌在他的身体里。当他的唇碰过来，我的唇也跟着张开，贪婪地吸吮着，吸吮着他的温暖，他的甜润，他的爱意。恨不能时间就此静止！
黎明，你要知道，你是我的希望，我能活下来，都是因为你。
我不知道凯撒西餐厅竟是间这么高级的西餐厅。
雪白的餐巾，能照出人影的餐盘，锃亮发光的刀叉，还有一个。在椅上扭动不安的我。
〃黎明。〃我望望四周衣着光鲜的用餐者，感觉自己是个彻彻底底的另类，〃这里好贵。我们。还是回去吃吧。〃
〃风苒〃黎明拍了拍我的肩膀，他和风般的微笑让我安心，〃这里是全国最好的西餐厅之一，我只是希望。能将最好的东西都给你。〃
为什么他随随便便的一句话，就能令我脸红心跳？
我低了低头，不再说话。
鱼子酱、鹅肝。一系列花里胡哨的菜上来，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折腾了一天，我实在饿得很了，胡乱吃了一些，这会儿，年轻的侍者才端上了主菜……牛排。
学着黎明的样子拿起刀叉，可是怎么也学不会他意定神闲地切下一小块牛排放进嘴里，只听得刀叉划过餐盘发出刺耳的声音，皮连着筋，这一小块牛肉怎么也断不开来。
〃吱……〃又是一声刺耳的啸声，在宁静的餐厅中显得特别刺耳，我心虚地看看四周，没看到周围的人投来不悦的目光，却看到了黎明带着笑意的眼睛。
好久没有仔细看过黎明了，现在才发现他和五年前已经完全不同。五年前的他，眼神澄清却总带着羞涩，柔弱中透着刚强；而现在，柔弱与羞怯尽去，浑身散发着执着而自信的光辉。
这样的黎明，走在哪里，都会发出耀眼的光芒吧。
我默默地放下了刀叉，对眼前的一切，仿佛一下子全没了胃口。
〃怎么了？风苒？〃黎明促狭的笑意被一抹不安所代替，〃不喜欢？〃
〃不。不是。〃我慌乱地摇了摇头，如潮的自卑感涌上心头，本想随便说点什么加以掩饰，张了几次嘴却说不出一个字。
〃对不起，对不起！〃黎明慌乱的道歉，〃风苒，我不知道你不喜欢这种场合，是我没考虑周到，我们换个地方去吃，好不好？〃
黎明，心细如发如你，总能敏锐地捕捉到我的心情，不知道这是我的幸，还是不幸？
我抬头对他笑笑，〃不用啦，这么贵，不吃不浪费了？〃
黎明看着我，看着我的笑容，仿佛想到了什么，突然莞尔，〃是啊，不吃浪费了。〃说着，他伸手横过桌子，拿过了我的餐盘，然后认真地一点一点把牛排分成小块，边切边道，〃风苒，你别看我现在这样。其实。我第一次来西餐厅的时候，活象个土包子，连手都不知道往哪摆。〃
他比划了一个滑稽的动作，接着道，〃最夸张的是有一次，我切牛排的时候，太过用力，居然一块飞了出去，掉到旁边桌上一个女人的头上，那尖叫。快把餐厅的顶都掀了！〃
〃呵呵。〃黎明边说边比划，那滑稽的样子逗得我直乐。我一时黯淡地心情，竟然被他几句话就驱得烟消云散。
〃来，吃吧！〃一小块牛肉递到了我的嘴边，附送的是黎明那柔情似水的眼神，我呆呆地张嘴，将牛肉含在了口中。象含进了一块糖。
放下刀叉，黎明的手横过来，轻轻落在我的手上。食指穿过食指、中指穿过中指、无名指穿过无名指，小指穿过小指。然后拇指曲起，他和我的手，就这样紧紧地合在一起，是为十指紧扣。他手心的热度传过来，我感到一阵灼热，连带着心口也发起烧来。
仿佛热得灼手，我却不愿意松开一丝一毫！那种强烈地不真实感，强烈地不安全感，仿佛用这热度才能熔化！我熬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这一刻，不是么？
〃风苒〃温柔地嗓音传来，我不禁浑身一颤，〃你是我心中最珍惜的宝贝，你能爱我，我不知道有多幸运。答应我，你不会抛下我，以后永远不离开我，好么？〃
刚才被强烈的自卑感烧冷的心，被他简单的几句话说得火热了起来，泛出了层层水汽。
我假意啐了他一口，〃肉麻〃，端起了桌上的一杯红酒。只不过我的脸色，比杯中鲜红的酒水还要红。
头好疼。
这就宿醉的下场。
黎明的几句话，就已经让我醉了，更何况我还一杯接一杯地喝。
后来。发生了什么？
好象黎明扶我回到一处宅子，好象我吐得一塌糊涂，吐得到处都是。
迷迷糊糊中，我摸了摸身侧，是很干净、很柔软的一张床。
好象是黎明把我抱上来的……抱？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衣服，很干净，很舒服的一件睡衣，好象是。黎明帮我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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