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千云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夏觞知道她不会轻易放弃。也许此刻,沈清石是她最恨的人吧。夏觞不再执着于向她解释自己和沈清石之间“清白”的关系。
估摸着夏觞已经送走了她妈妈,沈清石才从书房踱出来。
“我在偷听。”她说得义正严词。
“时间会疗救你父母的伤痛,如果你坚持,最终,他们会以某种形式向你妥协,因为他们是你的父母。当然还是一个时间问题,并且过程会很复杂。”这句话,她是朝着窗外说的,感觉像是在自言自语。
夏觞看着她的背影,阳光从窗外斜斜地照进来,沈清石漆黑的头发闪着眩目的光,迷蒙了她的眼睛。
过去的一点一点过去着,现在只是瞬间的存在,还没看清楚就成了过去。要面对的一切似乎都在未来,麻烦、幸福、惶恐、责任、相遇、离别、伤害、死亡……到底有多少不可预知或者早已预料,藏匿在未来。人们寄希望于未来,又害怕着未来。
“沈清石,未来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夏觞皱着眉问。
“是个屁吧!”沈清石笑着说。
第五章【生活像谜般继续】
夏觞在给沈清石浇花的时候,她的手机收到了短信。她照例是读了好几遍。
“是的,我不想隐瞒,我还想再见到你。不是只为了感谢你。”
夏觞放好手机,心不在焉地继续浇花。
“你在洗西瓜吗?”沈清石推推夏觞,然后指着已经被水淹没的巨大的仙人球。
“我在犹豫不决,胡思乱想。”夏觞诚实以告,“我出去一下。”
“噢!”沈清石回到电脑旁,继续看着股票的走势。夏觞跟过去,看着屏幕上那些复杂的数字和线条。那是沈清石最喜欢的东西之一。沈清石之所以对失业一幅无所谓的态度,是因为她挣的外快远远比薪水多,而且是多很多。
夏觞放弃了看懂沈清石的股票走势图,胡乱上了一辆出租车,来到市中心。路过一家精品店的时候,被一个女人叫住了。“李歆。”她记得这个女人的名字。她是乔盛的公关经理。当然夏觞记得她,不是因为她是乔盛的公关经理,主要是因为她是李歆的入幕之宾。不过那是老历八早的事情了。这女人外表端庄到不行,内在却狂野到叫人腿软。这也是夏觞对她印象深刻的原因。
“有空吗?进来帮我看看。”李歆挽着夏觞的胳膊。夏觞跟她走进精品店。她仔细地评估每一件上架新品。不时询问夏觞的意见。夏觞不算是个耐心的人,但还是陪着李歆一件一件看着。很重要的原因是,夏觞对服饰的流行趋势有着敏锐的感觉,而且,很多时候她热衷于打扮自己,有时也会热衷于打扮沈清石。
李歆选了一件粉色的洋装,进了最靠里的一间更衣室。“夏觞,你进来一下。”更衣室里传出声音。夏觞推门进去。李歆身上还是穿着原来的衣服。“明天是我30岁的生日。”她突然贴住夏觞的身体。夏觞等她继续说下去。
“下个月初,我要结婚了。”她搂着夏觞的腰。夏觞闻到香奈尔19号的味道。她没想到李歆今天居然和沈清石用同一种香水。夏觞突然意识到她在说什么。果然,精明强悍如李歆,也有自己的不得已。即便没有爱情,甚至连性别都是错置的,她还是选择成为一个男人的妻子。其中的原因,夏觞不想去探询。
“陪我一会儿,lasttime,好吗?”李歆望着夏觞。
夏觞看见了绝望。她想拒绝。李歆攀住她的脖子,开始吻她。唇膏的味道在夏觞嘴里蔓延,夏觞没推开她,也没回应她。李歆稍稍退开一点。夏觞看见了滑落的泪水。她不想看见李歆哭泣的脸,特别是因为她的伤心是由于自己不能像她希望的那样。虽然她知道,李歆并不是因为她的反应而流泪。她还是伸手把李歆的头按到自己肩膀上。
离开密闭的更衣室。李歆走到路边去开车,转身告别的时候,夏觞觉得她像风中之烛,摇曳着凄厉、决绝的美。她改了主意,跟过去,上了李歆的车,跟着她去吃饭。吃过饭,车子上了一条陌生的道路,一路开着。夏觞给沈清石打了电话,告诉她,可能会回去得很晚。
沈清石含含糊糊地答应着,似乎没呆在家里。因为夏觞在电话里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感觉上像是在点菜时的询问,隐约可以分辨红酒、七分熟、洋葱之类的话。可能是出于不太成熟的占有欲,夏觞觉得很不舒服。不过李歆靠过来,转移了她的注意力。看看车窗外,是一片幽静的小林子。
“什么地方?”夏觞不知道自己所在的都市居然还会藏着这样的秘密。
“一个别墅区,这个时间没有人会来这。”李歆笑得充满了魅惑。分开腿坐夏觞身上。冰凉的手,伸进夏觞的衣服,想解开了她的内衣扣。夏觞心里抗拒她的触碰,于是拽出她的手,反剪在李歆身后,使她不得不挺起身体。
“怎么了?菜皮只说,你已经做了一年多良家妇女了,没说你还变成纯t了?”李歆开着玩笑。
夏觞骨子里有一股为所欲为的气韵,对于分门别类历来不屑。更不会介意从同类那里得到身体的狂喜。但此刻,她却不希望李歆碰她。她扯了个小谎:“今天不行。”
李歆了然地点点头。夏觞空出一只手来解开她的外套和衬衫。李歆丰满的胸部包裹在黑色的内衣里。她隔着黑色的轻薄蕾丝啃咬着。李歆挪动臀部,双腿卡在夏觞的左腿上,来回摩擦。夏觞调整她的坐姿,右手往下移,隔着内裤抚弄她,没有任何预兆就把中指探进她湿热、成熟的身体。突如其来的进入,让李歆发出闷哼。身体升温,车厢里充盈着李歆她无意识地呻吟。
夏觞像是面对一台精密的机械般,把她所知道的技巧都发挥到李歆燠热、抽搐的身体内。当手指触到某一处时,欲望的闸门完全洞开。李歆尽力分开腿,方便夏觞触碰体内最敏感的一处。贴在她胸前的夏觞鼻间萦绕着香奈尔19号温春回大地般的气息。手指按着亘古不变的欲望节律旋转着,抽动着,摸索着。李歆的喉咙里溢出压抑的泣音。在一声高亢的呻吟中绷紧身体,夏觞的手指被紧紧裹住。
李歆放松下来的身体,紧紧贴着夏觞。还没有离开她身体的手指,挪动了两下,又加入一根。
被撩拨过的身体更加敏感,手指在骚动的体内轻轻游移,李歆的口中就流泻出破碎的呻吟。为了获得更深入的接触,她放开搂住夏觞头的双手,往后靠在置物箱上。让她的手指可以更灵活地进出。夏觞加重手上的动作,另一只手也加入进来,轻轻拨弄。手指指挥着身体渐渐绷紧。
夏觞推平副驾驶座椅,让李歆躺上去,让她把腿架上自己肩膀。蜷身,低头,萦绕周围的是李歆动情的荷尔蒙气息,唇舌也加入了这场欲望的盛宴,车厢里回荡的是李歆激烈的喘息、破碎的呻吟。夏觞却呼吸平顺,头脑清醒。
终于,李歆再次攀上高峰。
夏觞抱着李歆,听她轻轻啜泣。“她怎么说,关于你结婚的事情。”她终于还是问了一句。
她和李歆的关系,单纯到只有身体的依靠和慰济。和李歆纠缠不清的是一个已经结了婚希望专心做一个妻子的女人。李歆没回答,只是继续无声地哭泣。夏觞没在说什么。心里是对自己的厌恶。觉得自己很低劣,只能用高潮来慰济一个人的身体。她想起了沈清石的名言:时间会疗救一切。但愿李歆也能被时间所疗救。夏觞整理好李歆的衣服,开车送她回家,安顿好她,起身离开。
从市中心折回沈清石家,遇上堵车。夏觞带着一身疲倦推开沈清石家诡异的鲜红的大门。
迎接她的是一室的黑暗。
“沈清石。”
没人回答她。看看手机,才晚上8点。借着流泻进窗内的皎洁月光,夏觞走到沙发边,躺了下来。翻出上午收到的短信。不知道为什么格外平静。
“我也想过见你。”她按了确定键。
这次很快有了回应:“想过?是现在不想了吗?”
夏觞也在问自己,她觉得自己疲倦到不行,原来看别人的故事也会沉浮自己的心。
“现在不想,明天也许就又会想了。”这是她能给出的最明确的答案。此刻她最想见的人,是沈清石。她只想洗个澡,被沈清石摸几下,就是那种摸宠物的方式。然后搂着她全是沐浴乳香味的身体,睡到死过去。手机没再发出响声。她合上眼睛。
“咯嗒——”夏觞被关门的声音惊醒。早晨刺眼的阳光让她睁不开眼睛。
还有些混沌的视线里是沈清石的身影。一向优雅的沈清石,此刻给人灰头土脸的狼狈感。
夏觞意识到她昨夜,彻夜不归。
“你现在才回来?”
沈清石没理会她的问题。冲进浴室。淙淙的水声响起。她又冲出来,跑进客厅,拉好窗帘。
扑到夏觞面前,开始脱她的衣服。夏觞有些害怕着这样陌生的沈清石。害怕自己一反抗,就会出现不可预料的事情。因为惊愕着,害怕着,所以只能纵容沈清石把自己脱个精光。
沈清石终于开口了:“现在去洗澡。”
声音里全是压抑。
夏觞走进浴室,跨进浴缸,任由沈清石粗鲁地刷她的背。沈清石要夏觞起身,给她裹上大毛巾,将她推到浴室门口。然后,她只用了十秒钟,脱光自己的衣服。回身看看还傻站着的夏觞。
“到床上去等着。”沈清石烦躁地说。
在夏觞的意识里,沈清石永远是对的。哪怕再荒唐的事情,她解释起来都有道理。现在的事情够混乱,她只能依据她的指示。5分钟后,穿着浴袍的沈清石,拉开抽屉,拿出睡衣。胡乱换上。她钻进被窝,揽住夏觞。“夏觞,对我说一句话,然后我们睡觉。”沈清石说得斩钉截铁。
“你的胸部很丰满,形状很漂亮,乳头淡粉红的颜色,让我觉得口渴。”在此之前,沈清石没在夏觞面前脱过衣服。
应对沈清石的荒诞主义,夏觞也学会了用最荒诞的方法。当倒霉鬼们把自己看作是一出闹剧的主角,无论遭受什么待遇,大约都可以演变成一场荒诞的游戏。这样可以把一切生活的真义全部消解。至少看起来是这样。
沈清石满意地闭起了眼睛。
生活却谜一般地继续。
第六章【漂流】
夏觞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浑身像被大象踩过一样。没有人能连着睡24小时还感觉良好吧?伸手开壁灯,温和的灯光给卧室营造出安全平静的氛围。转头看枕在她胳膊上的沈清石,发现她正眯着眼睛。
她脸上是让夏觞安心的熟悉的表情。有一点好奇,有一点淡定;有一点随意,有一点拘谨;有一点淡漠,有一点温和;有一点羞怯,有一点魅惑;有一点世故,有一点天真;有一点厌世;有一点憧憬。总之,有一点叫人捉摸不定。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夏觞已经习惯了她这样的表情。习惯了生活中一切看起来重要的东西,都可以被她这样的表情消解。彷佛这天遮不了她的眼,这地埋不了她的心。只要有她在,一切复杂的事情都可以变得简单。无论是叫人头昏的工作。还是那些曲里拐弯的onenightstand。又或者是那些可笑的成长的烦恼。
沈清石就是能让夏觞的悲剧、正剧、喜剧、悬疑剧、肥皂剧,都变成一场荒唐的闹剧。可
今天清晨的沈清石,让她害怕。那样狼狈,那样狂躁,那样急着逃避。让她觉得那就好像是镜子里的自己。
“我的胳膊快断了。”夏觞抽出被沈清石压住的胳膊。
“你有什么问题要问吗?”刚醒的沈清石声音透着性感的暗哑。
“我脸上全是好奇的表情吗?”夏觞摸摸自己的脸。她有些犹豫,是否要问沈清石彻夜不归的原因。想知道是出于关心,不想知道是出于担心。有时候,被妈妈称为小霸王的夏觞会是个胆小的人。
“昨天,你走了以后,你妈妈又来了,来带你回家。还充分表达了对我的仇恨。”沈清石呵呵地笑起来。这完全在夏觞的意料之中。但这不是她想知道的事情,也认定这不是让沈清石失控的原因。她没追问下去。但沈清石明显不愿意告诉她实情的事实,让她有些失落。更没想到的是,沈清石的下一句话,会叫她大吃一惊。
“夏觞,再过几天,你回家住吧。”沈清石很少用这样的语气跟夏觞说话。听起来像劝解……像命令。
“为什么?”
“因为大爆炸后的缓冲期已经过去了。”沈清石依旧莫明其妙笑着。
“是不是我妈妈跟你说了什么?”尽管问题是这么问的,但夏觞知道,她那娇滴滴的妈妈不具备左右沈清石意志的能力,“那么是因为昨天那个红酒、洋葱、七分熟的男人?”
夏觞有一种被遗弃被背叛的憋闷。她希望沈清石能对她冷嘲热讽,对她乖戾,骂她胡思乱想。可沈清石只是百无聊赖地看着她。彷佛不屑对她解释这些。夏觞讨厌她这样对待她们之间的相依相存。
夏觞一直记得,沈清石说过,真正重要的特别想做的事情,才会让人逃避或者沉溺。那么她的失态是因为她碰到了真正重要的东西?夏觞的思维方向开始朝着一种极端的方向走,她觉得沈清石面对她时的从容,是因为自己对于她来说并不重要。日常生活中的关照,也许和照料一头麻烦的宠物是同一性质。并且,因为要忙重要的事情了,所以要放弃继续照料。
愤怒、惶恐充斥着夏觞的心。
“只是叫你回家住,你以前不是一直住在家里吗?”沈清石的语气不咸不淡。让夏觞更觉得自己像个一厢情愿的傻瓜。她跳起来,拿出背包,塞了几件衣服进去。然后穿上衬衫,拎着一条裤子往外走。到门口,回头看沈清石的时候,沈清石也在看她,仿佛在看一个闹别扭的傻瓜。
夏觞转过身,对着黑暗的客厅大声嚷嚷:“我马上走,但我也不会回家。”她甩上门的时候,知道自己的确傻透了。因为她在门口等了三分钟,希冀着,沈清石因为担心她不回家会无处可去,而出来阻止她。可是客厅里除了一缕月光就始终只有夏觞自己。
凭着意气用事的愤怒,夏觞在清冷的初秋夜里,穿着衬衫冲上了街头。夜凉如水,她瑟缩起来。寂静的住宅区小路上。只有她和她的影子在踟躇。好不容易绕上了大街,跑进快餐店,才发现自己身无分文。委屈几乎让她落下眼泪。
夏觞翻开手机,通讯录里,小部分名字和曾经的身体接触有关,但时间久远,况且也许麻烦会比便利多,另一部分名字和她父亲的生意有关,那就更加不靠谱了。找来找去,最终找到了救世主。
“菜皮,我离家出走了。身无分文,你得帮我。我在邯郸路,外面有块大便色广告牌的快餐店,赶紧来接我。”夏觞撂下这句话,对手机里传来的叫嚣和咒骂,置若罔闻。40分钟后,骂骂咧咧的菜皮把夏觞带到了她的酒吧——rainbobsp;菜皮说,在rainbobobsp;整夜夏觞都穿着rainbobsp;早晨,第一缕曙光伴随着熟悉的手机铃声到来。
“你现在还想见我吗?”
夏觞发现,原本占满心的齐轩妄,在不知不觉中,在她放开了一只手后,只偶尔被想起。
“我来不及想,现在的状况太混乱了。”她按下发送键,把手机扔进背包。在菜皮小客厅的沙发上,她合上眼。睡着前,她还在想,沈清石什么时候会打电话来问她的近况。事实上,她越来越焦躁,窝在菜皮的地盘上整整一个星期,和沈清石没有任何联系。齐轩妄还是和她淡淡牵系着。偶尔,她会突发奇想,回到重庆。但大部分时间我都在臆测沈清石在干什么,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个和她一起吃饭的男人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夏觞甚至开始后悔,一定是当时她太敏感了,沈清石不是一直这样不咸不淡吗?将近3年的时间里,不是一直这样吗?她不明白自己当时为什么要有这么大的反应?就算沈清石让她回家,她死赖着不走,沈清石也不见得有办法。夏觞开始把手机时刻带在身边,害怕漏接了沈清石的电话。
有一天,她终于熬不住,溜回沈清石家。等了老半天,她的房子里也没动静。找了邻居一问,才知道她似乎已经好几天没回家了。那天晚上,她摔破了菜皮6个高脚杯和一瓶据说是法国进口的红酒。就连坐下来休息,都招惹到了两个体育学院的纯t。要不是菜皮搪着,她的那张小白脸,估计已经被揍成小花脸了。
在夏觞和沈清石呕气的第10天早晨,送酒吧最后一个顾客,她开始计划,就算低声下气,就算会陪上自尊心,她也得回到沈清石身边。这个想法让她安心。即便是菜皮窄小的沙发也变得格外舒适。几乎一闭上眼就已经半梦半醒了。
“夏觞,夏觞!别睡了,出事了!”夏觞被菜皮惊慌的声音叫醒,还在混沌中的神智顿时清醒。
“是李歆,咱们去医院。”菜皮把衣服扔给她,“我下楼去开车。”
李歆是菜皮的大学同学,夏觞就是透过菜皮认识李歆的。
她们赶到医院外的时候,远远看见急诊室里全是警察。菜皮托了熟人,问到了详情。李歆和柳池煤气中毒。柳池死了,李歆病危。菜皮坐在车上,似乎在跟夏觞说话,似乎在自言自语,声音抖得几乎破碎:“九年了,她还放不下,过去就真的这么过不去吗?为什么非要这样?”
突然车门被打开了,进来了一个陌生男人。坐在后座上。菜皮低低地说:“李歆的未婚夫。”
那个男人,灰白着脸,眼神里全是无措和茫然。
“她死了,为什么?我以为,我以为,只要到下个月……”
夏觞看着他和菜皮,发现他们俩的表情惊人的像。一个和李歆上过床的女人,一个即将和李歆结婚的男人,一个默默守着李歆的女人,在同一个空间里,承受着李歆的死讯。
那些操控人命运的神仙,,到底要多残忍,才能安排这样的命运!
第七章【未来的颜色】
rainbobsp;“夏觞,你和李歆很像。”
“我知道。”她们一样容易沉溺,一样死死纠缠在一段过不去的过去里。一样在现在的时空里,找寻对过去的慰济。只是李歆最终选择彻底沉沦在过去,把自己的未来,现在全部丢弃了。
菜皮拍拍夏觞的肩膀。“好孩子,出去吧。”她在夏觞背上重重一推。
走出,彩虹色的大门。夏觞给齐轩妄发了最后一条消息:“我只是在寻找一段过去,而你是我找到的,最真实的假象。我几乎以为是真的。而你只是差点把初夜卖给了一个女人。”
她努力睁着眼睛,不让泪水溢出,身体在昏黄的街灯下,急速前行。像急于破茧的蛾子,在黑夜里穿行。穿越了好几条马路。因为心不在焉,撞倒了停在隐蔽阴影里的一辆摩托。然后,厄运降临。摩托车的主人,是夏觞在酒吧招惹过的两个家伙。菜皮说过她们俩专攻散打和跆拳道。明显是喝了酒的两个人,把夏觞当成沙包。在她失去意识前,看见了一顶大檐帽和银光闪闪的警徽。
夏觞醒来时,已经在医院了。模糊的视线里是一位和善的警察阿姨。
“能听见我说话吗?”
尽管耳朵里嗡嗡响。但她还是听见了,很艰难才发出一点声音:“嗯。”
“怎么联系你的家人?”
夏觞尽力保持清醒,费力地说出菜皮的电话号码。在等待菜皮的时间里,她失去了时间的概念。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意识渐渐清晰起来。疼痛开始侵袭。痛到感觉不到究竟是那里在痛。
“别担心,都是皮外伤!有没有头晕?”护士温和地问着。
“没有。”夏觞发现,张嘴是一件困难的事情。额头也火辣辣地疼。右眼睁不开。也许是出于紧张,她不愿意闭上眼睛。她知道自己的脸一定惨不忍睹。转过头还发现,左臂有一半被纱布缠住了。
夏觞失去了时间的概念,她知道过去了多久,耳朵里的嗡嗡声渐渐平息下来。急躁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夏觞望向门口,预料中的菜皮没出现,来的是——沈清石!她看起来好像刚刚从台风区回来,乱糟糟的,表情也有些慌乱。夏觞转过头,不想让她看到此刻狼狈的样子。
她听见医生和沈清石在门口说和伤势相关的事情。然后是凳子挪动的声音。她知道沈清石要坐到床边了,连忙闭起眼睛,莫明其妙生着她的气。在刺鼻的消毒水味道中,她闻到了香奈尔19号干净的柏木味道。沈清石不说话,也不碰她。时间变得有些难熬。夏觞赌气似的睁开眼睛。
沈清石冷着脸,夏觞没见过这样的表情。顿时不争气地害怕起来。又觉得自己窝囊,怕她干什么?死了废了跟她不搭界。反正沈清石不要她了。于是冲动的话,脱口而出:“你来干什么?不去喝红酒吃洋葱?”
夏觞对上次的事情还念念不忘,还想再说话。沈清石却先开口了:“搓裂伤,大面积擦伤,还有,缝了八针。”她指着夏觞的胳膊,说地一字一顿。夏觞还在想沈清石说这话的目的,沈清石的手已经盖到了她胳膊上。
“呃~啊……”激烈的疼痛让夏觞失声闷哼。沈清石竟然敢捏她的伤口,视线挪移到白色的纱布上,白色的纱布迅速印出殷红。沈清石若无其事走出观察室。很快带了医生进来。
“她伸手的时候,撞到床栏杆了。”她平静地扯着谎。脸上是夏觞最熟悉的那种捉摸不定。毫无缘故地,夏觞乒乓乱跳的三魂六魄慢慢平静下来。被沈清石撇下的愤怒,独自做出成长决定的孤寂,被人欺凌的委屈一下子全部涌上来,化成泪水,汩汩而出。年轻的医生惊惶失措地看着夏觞。给她处理好伤口,一步三回头走出观察室。外人离场,夏觞哭得更凶。
发现沈清石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夏觞抬起没受伤的右手,胡乱地抹眼泪,却越抹越多。索性自暴自弃地任它去。咸涩的泪水碰到脸上的伤处,疼痛让泪水更加汹涌。她想起小的时候,有一次走丢了,跌跌撞撞,惊慌失措,却强忍着眼泪,倔强而脆弱地一直走。终于街道渐渐熟悉起来,家越来越近。她看见妈妈和奶奶在弄堂口焦急地等着。
当听到妈妈的第一声安慰时,她也是这样哭起来。哭了整整一个黄昏。在艰难的处境后,获得了安全的有力的庇护,所有的坚强,轰然倒塌。她放声痛哭,为着独自回家的骄傲,为着冒险归来的疲倦,为着一路风尘的委屈。此刻的夏觞,和那个8岁的她,层层叠叠在一起。
眼泪成了她唯一的表达方式。
终于,沈清石被夏觞哭烦了:“好了,别哭了。”
“不……要你……管。”夏觞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了。沈清石不耐烦的样子,也成了她继续哭泣的依据。
“好了,算我不对,行了吧,别哭了。难看死了。”沈清石无奈地摇头。
“本来……就是你……不对。”其实夏觞也不知道她不对在哪里。她转过身背沈清石。眼泪落在枕头上,漾出一圈水印。她从来都没想过,自己这么能哭。
“杨瑞年,你总该认识吧?”沈清石问道。
夏觞再不济,杨瑞年她还是知道的,她父亲曾经多次跟她提起。
“他是我爷爷,我从母姓,我……我父母离婚了,因为我父亲的原因。后来我跟我妈妈一起生活,不到两年,她精神出了问题,自杀了,出于怨恨,她临死都不让我再回我父亲那边。”
沈清石的语气听起来好像在说别人的事情,“因为我父亲再婚了,所以,我觉得还是和外公外婆在一起比较自在。我爷爷一直在关注我的生活。远比我父亲还关注,我的房子,我的车,都是他给我操办的。”
夏觞感觉到沈清石的手,贴上了她的脸,凉凉的。抚慰了她的疼痛。
“那天,我没回来那天,我堂兄打电话告诉我,爷爷病重了,要宣布遗嘱。你听到的那个洋葱红酒就是他。”沈清石继续耐心地说着。夏觞压住她想抽走的手。继续享受着她手心微凉的温度。
“他昏迷前,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孩子,回家吧。我也要回家了。”沈清石的眼神开始有些缥缈,“他放弃了治疗,准备在家里走完最后一程,无论如何,我想去陪着,至少,在他活着的时候。总不能带你一起去吧。”
夏觞为自己对沈清石的误解而不安,刚刚停下的眼泪,再次滴落。
“怎么又哭了,你是打算不走贾宝玉路线,改走林黛玉路线了啊?”沈清石撅撅嘴,“乖了,你的胸部也很漂亮,虽然小,但是结实,颜色也很粉红,行了吧?”她盗版夏觞的杀手锏。
夏觞终于一边哽咽一边抽泣一边笑了。
“不哭了?”沈清石温柔地笑着。
“你不……可以再丢……下我。”
“行,行,走到哪都把你拴在腰里行了吧。”
沈清石站起来,躺到夏觞身边,右手盖住她的眼睛。
“乖,睡觉,等你醒来的时候,就是玫瑰色的新的一天了。”
【流转的时光】之【秋】
阴晴不定、暧昧不清的夏末秋初终于过去,灰色的城市迎来了沈清石最喜欢的时节――秋。
沈清石一直觉得这短暂而宝贵的秋天,是上天对这座江南都市最大的恩赐。白天;天高云淡,气温适宜;夜间,月朗星稀,静谧如水。无数人流连江南春天的缠绵多情,她却独独偏爱江南秋天的从容得体。
在这样惬意的季节里,人的心气儿也欢实起来,时光就在这样轻松的氛围中静静流转。
第一章【嗅觉记忆】
沈清石醒来的时候,秋天的朝阳已经透过窗帘,渲染了整个房间。尽管亮堂却不咄咄逼人。
夏觞趴伏在床上,半张脸埋在枕头里,看起来宁静而安详,完全不像醒着时那般撒泼打滚、吊儿郎当。她移开还压在夏觞背上的腿,夏觞敏感地察觉了,皱着眉,撅着嘴,缓缓睁开眼睛。此刻洋溢在她脸上的表情,沈清石发誓,她一辈子都看不腻。
迷蒙的眼神,微嘟的嘴,满脸都是乍醒时才有的困惑和无辜。像未满月的小狗,惹人怜爱。让人完全忘记这纨绔子弟的任性、躁进、自负,忍不住要将她揽进怀里。好半天,夏觞才撑起上身,稀里糊涂冒出一句:“天亮了,我要去做早饭了。”
沈清石笑着安抚她:“还早,再温存一下?”
夏觞“嗯”了一声,落回枕头上,闭起眼睛,转过头去,呼吸渐渐平顺。她蓬乱、柔软的头发正散发着干净的小动物的气息,隐约还混着甜甜的花香。沈清石凑过去,对着支棱的几缕乱发吹着气。
她第一次见到夏觞就发现了这种纯真的孩子般的气息。
沈清石大学毕业,进了夏氏,成了一名快乐的小职员。直到,夏氏的老板夏红森的秘书因为结婚而辞职,她和另一名女同事被意外上调。不久,她第一次见到了夏觞。当时,夏觞正被她父亲训斥,总裁室里隐约传出夏红森的声音,夏觞似乎一声不吭。沈清石坐在门外,透过没拉上的百页窗看到一个瘦长、紧绷的背影。
她低头喝水时,突然豪华的总裁室大门被粗鲁地打开,一个俊美的少年沉着脸冲出来,像个失控的火车头。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笔直地撞上办公桌,脑袋直冲到沈清石眼前,也许是撞疼了,一时起不了身。
惊愕中,一种混合了小动物气息和花香的味道征服了沈清石的嗅觉。大脑自动产生了一个奇怪的结论——一个味道很棒的人。这也成了以后沈清石不排斥夏觞那些动手动脚的亲昵的重要原因。
在那之后,夏觞越来越多地出现在总裁办公室,多数时候是一边遭受训斥,一边享受宠溺。
训斥她的自然是她爹,宠溺她的不是她娘,就是她姑妈。这孩子那些任性、躁进的脾气估计就是这样培养出来的。
沈清石一直饶有兴致地观赏着这出家庭伦理剧。观察着十九岁的夏觞,这家伙几乎不主动和任何人说话。她敢打赌,夏觞这家伙肯定没认真看过她一眼。如果她出现在办公室以外的地方,她都不知道她是夏红森的秘书。
对此,沈清石得出的结论是:一个被宠坏的纨绔子弟。唯一的优点就是皮相极其好看,味道极其好闻。
直到有一次,午休结束,她走回办公室。夏觞正侧靠在窗前,出神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那种眼神,充满了伤痛,绝望,厌弃,仰望天际只是在祈求上天把她带走吗?孤寂的侧影似乎随时都会化成风中之尘,翩然散去。沈清石几乎忍不住要上前去拥住她。门外的吵闹声,惊动了窗边的夏觞,她从自己的世界里抽身,眼神里又是那种冷漠和戾然。疾步越过沈清石,消失在秘书室门口。
那个下午,沈清石一直在揣测,是什么样的经历让那孩子流露出那样叫人心口闷疼的神情。可接下来的一年,夏觞几乎没在公司露过面。
七月流火,公司里正盛传着一条花边消息,关于总裁和秘书之间的暧昧。谣言并未给沈清石带来困扰,反而让她觉得刺激、有趣,给平静的工作带来不少娱乐。可以享受被人瞩目的待遇,可以在洗手间听到各种版本的关于她的传言。往往谣言传播者在激烈交谈时,没有发现当事人正在卫生间里听得津津有味,笑得花枝乱颤。然后在最恰当的时刻,走到她们面前,欣赏她们错愕痴愣的表情。
但这种刺激、有趣都比不上总裁宣布的一个消息——王秘书由于产假,她的工作将暂时交由放暑假的夏觞来顶替。
再次见到夏觞,沈清石十分惊讶。也许是夏红森的教育方针起了作用,这孩子看起来像变了个人似的,收敛起了她那副全世界都欠她的可怕表情。虽然仍然不怎么主动说话,但已经显得温和而吊儿郎当。
20岁,她是跨入了成人世界,所以学会了用平和的表象伪装自己吧。可沈清石偶尔还是会发现夏觞沉静在一个静谧的世界里,对周围的一切似乎都不在流连。那种伤痛那种凄绝让她几乎不忍心去看。
慢慢地,沈清石不得不承认,夏觞这家伙的性格虽然有些可恶,但确实是那种,让她没法讨厌的人。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多管闲事的热心人,可她真的想去拽住她,免得她真的像尘土般散在空气里。
夏觞的暑假快结束的时候,沈清石发现了一个秘密。她在夏觞的衬衫领子的侧面看到了一个口红印。出于同类的敏感,她做了大胆的判断。果然,在返校前,夏觞态度不正常地热切起来。沈清石真想揍她,这么个小屁孩子想拐她上床?最叫她惊讶的是,她发现,夏觞也在观察她,并且这孩子的感觉敏锐到叫人吃惊,居然先一步发现了她的秘密。这让她窃喜,因为夏觞这怪人对周围的人虽是越来越客气,实际上却是全然的漠视和疏离。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两个灵魂已经开始沟通。
暑假结束时,沈清石被下放到分公司,责任是辅助“皇太子”。而夏觞则过起了半工半读的生活,上午要在学校上学,下午要到分公司做副经理。接下来的一年多的时间里,夏觞放弃了最初邪恶的计划,却养成了凡事依赖沈清石的习惯。无论是公事还是私事,沈清石都渗透其间。她甘之如饴,享受着夏觞的信任和依赖。也习惯了她动手动脚的亲昵。对夏觞乱七八糟的私生活,她有些介怀,却没有真的干预。因为她还是个孩子。慢慢她会明白,身体慰济有时只会叫灵魂更虚空。
时光就在习惯和默契中流转。
第二章【17岁】
17岁对于大部分人来说,都是个尴尬的年纪,半大不小,容易冲动,容易受伤,也容易刻骨铭心。一年对于40岁的人来说,只是生命的四十分之一,对于17岁的人来说就是十七分之一;所以有些事对于阅历丰富的成年人来说,只是过眼云烟,对于17岁的人来说,却是生命的全部。
一个三岁的孩子会为了一个苹果哭得肝肠寸断;一个17岁的孩子会为了一场风花雪月,痛不欲生。因为17岁的孩子太小了,生命太单薄了,尤其是夏觞这样的17岁的孩子。殷实的家境,宠溺的教育方式,一帆风顺的经历,她的生命中除了自己便不再有重要的东西了。所以当爱降临的时候,便倾注所有的热情,奉献全部的生命。当爱逝去,热情和生命也在瞬间消融。生活中仿佛不再有可以被眷恋的东西。在灵魂的撕扯中,活下来的似乎只有身体。
看着枯荣交替的野草,会心生羡慕。命若能如野草,在冬季死去,在春天重生。重生时早已忘记了秋天的萧索,忘记了冬天的残酷。兴致勃勃,心无缔结。多好!为什么人和人不能像上海路边最常见的两颗法国梧桐?同样是缘分的相遇,为什么它们可以,根系在地底相握,枝叶在天空相牵。就这么静静相守,不论是夏季的台风,还是初春的小雨。不论是深秋的繁华退去,洗净铅华,还是隆冬的傲然挺立,坚贞不屈。
因为不再对生活有所眷恋,便吝啬笑容,便吝啬宽容,便吝啬热情,对任何人都是。这就是17岁以后的夏觞。父亲的责骂、惩罚也好,母亲的宠溺、劝解也罢,都不放在心上。被带进公司,被带上饭局,被强逼着接触一个复杂的人际关系,都是阴沉着漂亮的脸。
那一天,父亲与王氏签约,带上了她。那位王总裁也带来了一双儿女。王家兄妹和夏觞一般年纪,一个浙大,一个复旦,而她靠着万贯家财勉勉强强在一个三流大学混日子。王家兄妹态度热情、举止得体,更加衬出夏觞的冷漠幼稚、浑身是刺、不合时宜。所以直接被带进总裁办公室,狠狠训斥。毕竟是个不满20的孩子,听了训斥气冲冲往外撞。硬生生扑到一个女人眼前。
呆愣中的大脑接收到的第一条信息,就是一种春回大地的味道。虽然没有花朵的馥郁,却有柏木沉稳,虽然没有鲜花的娇艳,却有苔藓的清新。她后来才知道那是香奈尔女士亲自命名的最后一款香水,有一个很没情调的名字——香奈尔19号。只是当时她没有那个余力去品味去分析。所以直到很久以后才记住这个有着温润味道的女人有一个奇怪的名字——沈清石。
20岁对于一个人来说,是标志性的吧?很多人在20岁这一年,似乎总会有一个质的变化。夏觞也没例外。那年暑假还没开始,她的父亲被学校约谈,告诉他夏觞在学校的糟糕表现。父亲没有训斥她,只是带她回到浙江老家,指着一片片工厂的厂房告诉她:“你老子我洗干净两脚的泥水,到现在穿上皮鞋,两脚不粘灰,拼了二十多年。生了你这么个棺材板,金山银山也能叫你败光,早知道这样,老子当初还不如不上这个岸,在乡下种一辈子田。”
在夏觞的记忆里,父亲已经很多年没说这么粗糙的话了。就是在那一瞬间,夏觞发现了父母的存在。有一根叫责任的神经被触动了。原来,人活着不仅仅是为了自己,还为了周遭的人。有了这样的体认,夏觞开始变得温和起来,变得听话起来。
这种变化让大家都欢心鼓舞。只是没有人知道,一个变得温和的孩子,内心更加荒凉。当身上的刺渐渐退去,心里的枷锁和疼痛却没有丝毫缓解。在菜皮的酒吧里,夏觞找到了一种止疼片,就是那些热情的姑娘,激烈的缠绵,和那些暂时的和记忆的重叠。
暑假来临,她被父亲带到公司。就在那个炎热的夏天,她真正开始认识沈清石。沈清石望着夏觞时的眼神里流露出热切和担忧,甚至有一种悲悯。夏觞最初把这理解成同情?
换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