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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沉重的肉身|作者:咱滴宝儿|分类:其他小说|更新:2025-06-19 09:50:19|下载:沉重的肉身TXT下载
  太想得通件事。在产生革命冲动的同时,亚瑟的情爱冲动也开始萌动了。他对老是围着自己心爱的女孩子转的革命同志波拉十分恼怒,想到他就醋劲上涌。情敌与革命同志的矛盾,把亚瑟带到痛苦的边缘。我想不通,不是因为革命者就不能吃醋,而是因为,亚瑟是教士式的革命者。作为见习修士,让情爱冲动在身体上炙热,看重女性身体的慰藉,与同志们吃醋,就等于被现世的诱惑拐走了。不过,这也许只是铁尚未炼成钢时的情形。第二天挖洞太累,我就把这事忘了。&b&b

  宗教革命与“私人的痛苦”

  第二次读牛虻已经是三年之后。我已经高中毕业,正在乡下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 收玉米的时节快到了。为了提防黄鼠狼抢夺生产果实,生产队的少年青年中年社员都要轮流在玉米地守夜,通宵达旦睡在玉米地里,每隔个小时吆喝几声,驱赶想象中可能出现的黄鼠狼。 经过几年革命,也许因为老没有遇上个琼玛,我变得有些懒散。为了重振革命精神,我带上小马灯,夜里在玉米地重读牛虻。这次我找到了部完整的书,读到最后缺失的那三页:牛虻的生父蒙太尼里红衣主教死于心脏扩张破裂症;牛虻在遗书中向琼玛表白了平生的爱情,令琼玛哭成泪人儿,这位革命女性从未如此哭过;直暗恋琼玛,与牛虻实际上处于情敌关系的玛梯尼得到牛虻的谅解,而玛梯尼对琼玛的爱,被琼玛忽略了。 故事的结尾令我心颤:玛梯尼抱着哭得死去活来的琼玛。为什么玛梯尼要抱慰琼玛的哭泣我知道,玛梯尼爱琼玛。可是,玛梯尼抱慰的是琼玛为失去自己心爱的情人的哭泣,这等于说,玛梯尼抱慰的是为可能夺去自己所爱的人的哭泣。我突然觉得,勾魂摄魄的不是牛虻的革命经历,而是他的个人命运缠结出来的人伦纠葛:牛虻和他的父亲情人和她的情人。就革命故事来说,牛虻没有什么惊心动魄之处,倒是他与自己的父亲和情人以及情人的情人的伦理关系令我心潮起伏。 牛虻身上的人伦纠葛不是因为革命活动缠结出来的,而是由于“爱人的个耳光”和知道了自己是私生子。个误会的耳光和私生子的身分伤害了亚瑟的自尊心,使他觉得自己生活在羞辱之中。亚瑟觉得必须离开自己从小生长的地方,逃离父亲和情人编织的伦理语境,到没有人认识自己的地方去。 亚瑟制造假死,流亡他乡。十九年后,他带着漂泊的伤疤重返自己的羞辱地,他之所以敢回来,因为他已是个秘密激进团体的成员,况且他已经改名为牛虻,脸上的多道刀疤使人再也认不出他就是当年的亚瑟。 改名为牛虻,不是象征性的,而是革命意识成熟的标志。从前,亚瑟是虔诚的修士,参加革命是如马志尼说的那样“为了上帝和人民”。如今的牛虻对上帝基督和教会怀着阴森而又坚毅的憎恨,革命不再是为了民族独立的民主共和,而是出于自己“私人的痛苦” 牛虻自己说,他与自己的路边情人绮达在异国过着自在的生活,只是因为有机会解决自己“私人的痛苦”,才接受了革命同志的邀请。 过去,亚瑟不赞同琼玛的“行动主义”,主张革命“必须忍耐”。亚瑟曾经对琼玛说,“巨大的变革不是天做得成功的”,“意大利所需要的并不是恨,而是爱”。这些倒还像个教士式革命家说的话。如今,牛虻固执地认为,“短刀可以解决好些问题”。他以资深革命活动家的口气对琼玛说:“当革命到来的时候,民众不应该习惯于暴力吗” 脸上总是弥漫着种神秘的宁静的琼玛觉得牛虻太过分了。 革命当然需要行动,但所谓行动只是宣传和鼓动,暴力至多只是“逼迫政府”的手段,而不是目标。琼玛批评牛虻的暴力革命论:“使无知的民众习惯于流血的景象,并不是提高他们赋与人类生命的价值的办法”。 琼玛向牛虻指出,“每次暗杀,都只足以使警察变得更凶恶,使民众更习惯于暴力和野蛮,因而最后的社会秩序也许比原先要更糟糕”。 牛虻对琼玛的这些观点轻蔑地笑,在心里回答说:这是彻头彻尾的修正主义。 牛虻同琼玛经常吵嘴,俩人对人性道德宗教乃至人类社会的混乱和祸害的根源都说不拢。琼玛以为,人类社会不幸的根源在于“对人性的神圣不够重视”,牛虻挖苦琼玛的这种看法是种“病态的”宗教心理,“要树立起种东西来向它崇拜”。牛虻的革命动机明显主要针对教会,他要与自己的出生决裂。他对琼玛直截了当地说:行刺当然只是种手段,但它的目的不是**,而是“连根铲尽”教会的“威信”。琼玛虽然是革命党人,对教会还是崇敬的,她觉得牛虻的革命观念是要唤起“在人民心里熟睡的野性”。对此,牛虻坦然回答:“那么我就算是完成了不辜负我这生的工作了。” 琼玛显得仍然是修士式的革命者,牛虻却从修士式的革命者变成了屠格涅夫和陀思妥耶夫斯基都深刻地描绘过的那种犬儒主义的革命者。 亚瑟是如何成为牛虻的这个革命者是因何转变的是“私人的痛苦”意识。牛虻自己所说的“私人的痛苦”是怎么回事 不过是个偶然而又寻常的爱情事件。蒙太尼里神父年轻时爱上了位女孩子,在肯定是很短促的交欢时,意外地造化了个婴孩。蒙太尼里当时是修士,除非放弃自己发愿要走的圣途,他不可能做这个婴孩的合法父亲。母亲把亚瑟养大,但亚瑟对自己的母亲几乎没有什么印象。也许亚瑟从小就在寻找自己的生父,渴望得到高贵的父爱。如果在世俗生活中找不到,可以在圣域生活中找到自己需要的高贵的父爱。在神父面前,亚瑟真的像个好乖的儿子。不难想象:当亚瑟知道自己无比崇敬的神父曾犯下偷情罪过,而且自己偏偏是这罪过的身体印记,他就觉得自己的生命前定地破碎了。 牛虻的“私人的痛苦”是自己父亲的私人情爱的结果,他把这结果感受成自己生存的受伤。有次牛虻对琼玛狠狠地说:“我是此生此世不曾有过个朋友的。”这句话真正的意思是,他从来不曾有过个父亲。 从此亚瑟开始偷情,偷情是亚瑟变成牛虻的过程,革命是抹去父亲带给他的羞辱。不可原谅的,并不是神父偷情,而是神父不能承当偷情的后果,做个父亲。牛虻对父亲的仇恨针对教会是有理由的,如果没有教会的圣途对神父的诱惑,蒙太尼里可能就只是个人之父,亚瑟就不会成为私生子,他的个体生命也不会成为种耻辱。教会使亚瑟成了没有合法父亲的私生子,成为次偷情的弃儿。当然,牛虻觉得自己的这个生父也是可憎的,要不是这个人对圣域生活入迷,偷情就不过是场浪漫爱情,亚瑟也不会没有父亲。对教会的憎恨是因为它杀死或夺走了个人之父,对蒙太尼里神父的憎恨,是因为他让自己成为私生子。 牛虻的革命动机已经没有什么好想的了。种伦理基于“私人的痛苦”的伦理却强烈地吸引了我。很清楚,丽莲讲叙的不是革命故事,而是伦理故事。没有那些革命事件,牛虻的故事照样惊心动魄,若没有了那些伦理纠葛,牛虻的革命故事就变得索然无味,还不如我自己亲历的革命事件。&b&b 小说上传分享

  革命故事的**与伦理

  牛虻的伦理故事为何惊心动魄这里面有这么个问题:当个人生命被感受为破碎时,应该如何生活。 基于“私人的痛苦”的伦理是否必然是革命意识的酵素 个人情感受伤的事太寻常,也是太人性的事。生活不是按照理性的设计或个人的美好愿望发生的,而是各种意外机缘杂凑出来的,总会有些人因人性的软弱而伤害别人,有些人因无辜的懵懂过错而被伤害平白无故情感诚挚而受伤。个人情感生命的破碎是个社会政治问题呢,还是生命在体问题如果个人情感的受伤是生命在体性问题,而不是社会政治问题,因情感的受伤寻求革命性的补偿就搞错了。人类有宗教,差不多就是为了化解“私人的痛苦”。耶稣佛陀庄子的教诲几乎都在开导人们如何化解自己“私人的痛苦”,这些教诲后来成了种宗教伦理。牛虻不是从宗教伦理寻求化解自己“私人的痛苦”,而是借助于场民族国家的革命。法国大革命以来,出现了种动员个体身体的“私人的痛苦”起来革命的伦理。在丹东事件中,我们已经知道这情形。革命者当然并非都是出于自己“私人的痛苦”。琼玛和玛梯尼也是革命者,但他们不是出于自己“私人的痛苦”,而是出于对社会政治问题的看法要革命。就个人情感来说,他们也有痛苦,他们的生命也破碎了。为什么他们的生活态度与牛虻不同琼玛说牛虻“对人性的神圣不够重视”,究竟是什么原因,难道对人性的神圣非要重视不可有人性的神圣这回事吗 我很想搞清楚这些问题,搞清楚牛虻借助于场民族国家的革命来化解自己“私人的痛苦”带来的伦理后果。 我晓得,这样想是犯法的。 犯什么法 革命思想的道德法。丽莲的牛虻是革命者成长小说的典型,牛虻的人格典范哺育了不少革命者人格,直是我们学习的榜样。他蔑视人性的神圣的行为才是神圣的,哪里可以质疑在人民伦理的约束中,个人不需要也不允许想与自己的身体切身地相关的伦理问题。 可是,琼玛的眼泪和玛梯尼的抱慰让我无法释然。乘黄鼠狼还没有来,我想赶紧搞清这些问题。 我无所获。 丽莲的**是革命故事的**,不是伦理故事的**:革命故事的**只有唯的叙事主体,伦理故事的**是让每个人讲自己的故事,所谓多元的主体叙事。丽莲只让牛虻讲叙自己的故事,使伦理故事变成了革命故事。要把革命故事还原为伦理故事,就得拆开丽莲编织的叙事。 如果让牛虻故事中的每个当事人讲自己亲身经受过的故事,会怎么样 那天夜里,黄鼠狼直没有来。我躺在寂静的山坡上,望着缀满星斗的瓦蓝的夜空,眼前出现了玛梯尼和绮达牛虻和琼玛以及蒙太尼里大主教,他们各自对我讲起自己的故事。&b&b电子书分享平台

  我不肯再“把身体借给他用”

  事情是这样的。 我是个吉普赛姑娘,父母在流浪途中生下我。很小的时候,父母就把我寄养给祖母,我从来没有感受过人们常说的母爱或父爱。我直觉得被父母遗弃了,我的生命感觉从小就不完整。父母伤害了我,他们生我是不负责任的。 我长得很漂亮,而且很性感,我的身体承受男人火燎燎的目光太多了,成为少女以后,人们说我“具有种生气勃勃的野兽般的粗鲁的美”。也许这是父母带给我的唯的生命资产。我原来相信,要是我长得不漂亮,我的命定更惨。 结果呢由于我长得漂亮,我的命才变得更惨。由于我长得漂亮,我的命才与牛虻缠在起了。 牛虻流亡时途经我祖母家,他见到我就对我入迷。本来他只打算歇下脚,却为了我干脆寄宿在我祖母家,每时每刻围住我转,纠缠我。我迷恋上牛虻的热情和幽默。他也很有学识,懂得好多什么“主义”,还有语言天赋,会写尖刻的文字,有满肚子的故事。同他在起,我总是被逗得笑个不停。但牛虻只是喜欢我迷人的漂亮性感的身体和野性的性格,并不爱我。我知道,只是喜欢我的身体和漂亮还不是爱,至少不是我想象的爱。我对爱的美好想象是精神的相互依恋融化在身体的相融中。可是,我并不能把握自己,虽然我知道牛虻只是喜欢我的身体,只要跟他在起感到愉快,也就无所谓了。 我离开了祖母,和牛虻起浪迹他乡。牛虻喜欢唱歌,我喜欢弹六弦琴。我们生活得好愉快,这样起过了六年。有天,他突然说要回意大利,当地个秘密革命团体请他去主办份革命小报。 对我们吉普赛人来说,在哪里生活都样,只要能和自己心仪的人在起。我随牛虻起回到他小时候生活的地方。在那里,人们都知道我是牛虻的情人,但从此牛虻很少与我在起,常跟他的革命同志们在外鬼混,忙他的事业,不像以前那样纠缠我,只是在需要我时才找我,不外乎抱着我吻我的乳头在我身上四处乱摸与我爱而且匆匆忙忙。完事后他又去干自己的革命。牛虻常生病,但不像以前那样让我接近他,我总是坐在他的房门外候着。 我直爱着牛虻,以个女人的心爱他。牛虻说这种爱既是伊壁鸠鲁式的又是柏拉图式的,在身体情欲的沉溺中摸索精神的欢愉。他总喜欢对自自然然的事用什么“主义”来说明。我只知道,爱个人就是晓得他的习惯,喜欢吃什么东西,什么时候想抽烟,爱听什么歌。我就这么爱着牛虻,虽然他对我越来越冷淡,我还是不断劝他,不要卷入革命,那是危险的事。 有次,牛虻病了,他的革命同志来陪伴他。我实在忍不住,对牛虻的革命同志说: “我恨你们这批人你们到这儿来跟他谈政治,他就让你们通宵陪着他,并且让你们给他止痛的药吃,我呢,倒连在门缝里偷看下都不敢他跟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你们有什么权利上这儿来把他从我手里抢过去” 我的生活就这么破碎了。革命是我的情敌,我只想同牛虻过自然的生活,希望他爱我。但牛虻似乎更爱革命。我实在搞不懂,为什么牛虻那么钟情革命,是种精神上的刺激还是生理上的刺激因为革命,牛虻变得对我很粗鲁,颐指气使。连琼玛也看不过去,她对牛虻说: “我不懂你既然这样厌恶她,又为什么要跟她同居呢照我看起来,这是对她的种侮辱,对于个女人的侮辱。” “难道这就是你所说的个女人吗” 牛虻不承认我是个女人那我是什么 我陪伴牛虻流亡好多年,作为个女人陪伴他,我想你们应该不难理解我说作为个女人陪伴他流亡的意思。他说我不是个女人,难道不是对我的伤害琼玛说过,他“对人性的神圣不够重视”,岂止不够重视,简直是在作践。 牛虻的革命同志玛梯尼是个性情温厚得少见的男人,他也觉得牛虻对我“未免有点残忍”。也许,牛虻有两种对女人的需要,对我是伊壁鸠鲁式的需要,对琼玛是柏拉图式的需要。但我并不是伊壁鸠鲁式的女人,只晓得感官的沉溺。我们吉普赛人与犹太人不同,既不感兴趣政治,也不感兴趣赚钱,只钟情自然的生活。我们吉普赛人的生活观也与道家和佛家的自然生命观不同,我们不觉得人性的欲望是什么累赘。在自然人性的欲望中忘我,是很美的人生。自然人性的生活也是种精神。 牛虻伤害我,是因为革命我看不见得自从他回到自己少年时生活的地方,就变得有些神经质。我不知道这是什么缘故。牛虻对蒙太尼里有种奇特的感情,表面看起来,憎恨蒙太尼里到了疯狂的程度,骨子里对他有种像见到久别的父亲那样的爱。我对牛虻说: “不管是不是敌人,你是爱他的,爱他比世界上任何人都厉害。你敢对着我的脸说声这是不确实的” 牛虻承认:“这是确实的。” 有次,牛虻外出搞秘密活动三个星期,回来后我欣喜万分,牛虻却对我冷冰冰的。他对我说,他直以为,他离开我时,我会自己过活,会自己找朋友厮混。这次,他才知道我“感觉到非常寂寞”。其实,牛虻是既自恋又自怜的男人,对我的生活感受从来就没有点感觉。牛虻去干那桩偷运军火的秘密活动前,我与牛虻大吵场。我对他说:“如果你是爱我的,你就不会这样丢开我,让我夜晚睁开眼睛就猜想你有没有给人家捕去,闭上眼睛就梦见你已经死掉了。你全不把我放在心上,当我比那只狗还不如” 牛虻这时才承认“从来不曾爱过”我,但否认自己存心伤害我。这话让我伤心透了。他还说自己不相信也不尊重“传统的道德法典”,以为“男女之间的关系,只不过是个人的喜爱和不喜爱的问题”。我们吉普赛人倒不见得不赞同这种看法。问题是,他说从来没有喜欢过我,明明是在说谎,当初要不是他死缠着我,我也不会有今天这样的处境。况且,既然“从来不曾爱过”我,为什么又要与我在起我不懂,不爱我却与我同居,同我爱,竟然说没有存心伤害我。我的身体只是牛虻干革命累了休息下的温软枕头,或者解决干革命无法耗尽的欲的工具。个如此敏感对痛苦和受屈辱如此敏感的人,竟然不知道我受的伤害他不把我看作个有感情会受伤生命也会破碎的女人,而只是他“从路上拾得来的”东西。他和他的些同志样,把我看成妓女,以为在他和我睡觉之前,我已同成打的男人睡过觉。你们这些后来听惯革命故事的人也定这么看我,把我当下贱女人。的确,我是吉普赛人,欲很强革命者牛虻的欲也很强,这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们,但我并不随便同男人睡觉。既然牛虻对我说“从来不曾爱过”我,我只有离开他,跟个爱我的吉普赛男人走。我不肯再“把身体借给他用”,我们吉普赛女人把人生看作流浪,看重人生流浪中的两情相依。我留给牛虻张纸条:“我是个女人,我是爱过你的,就为了这个缘故,我不愿意再做你的表子了。” 牛虻对我的出走感受如何 他感觉自己挨了“记耳光”,感到自己的自尊受了伤。用他的话说,自己的心被人“拖到污泥里,给过路人践踏”。好像我出走,受伤害的不是我,而是他,好像只有他的心才会受伤,只有他才有自尊心。我看他倒像有受伤过敏症。究竟什么使牛虻对自己受伤害那么敏感,对伤害别人竟然毫无知觉革命者都是这样的么&b&b书包 网 b2. 想百万\小说来

  误会是生命的自然状态

  事情是这样的。 牛虻回来之前,我直是琼玛的好朋友。我恋着琼玛,喜欢她清纯高贵的气质。在琼玛身边,我晦暗的生命变得有了和煦的阳光。每当心情不好,我就到琼玛屋里坐阵子,只需要默默地看着她斟茶或者低头做针线,就会变得舒坦起来。我们呆在起,经常并不说什么话,各自做自己的事,但是在我们的时间和空间中,充盈着种宁静温馨的气氛。我不知道这是否就叫幸福,反正这就是我的幸福。 我的社会工作比琼玛多,难免有许多不顺心的事,时常搞得心情恶劣。琼玛有种安慰人的心性,这是我心悦的女人:细腻温柔淳厚安静,从不肆滥情感。她思维明晰,善解人意,有相当高的艺术鉴赏力和理解人的痛苦的感受力,懂得体谅别人的苦处,这种女人真是少见。同她在起,你不会感觉到生活的重负。她从来不会用些神经兮兮莫名其妙的事来纠缠你。琼玛失去丈夫后,直心情忧郁。但她从来不把自己的忧郁泼泻在别人身上,自己倒像片温软的青草地,汲纳别人身上燥热的阳光。 实际上,琼玛非常不幸,她经历过三次接连不断的打击,生命早就破碎不堪。第次是因为她错打了自己少女时代的好友个耳光,那个少年为这耳光投海自杀了。琼玛说会为此痛苦地负疚终身。接着是她丈夫病逝和女儿夭折。还有什么比这些更悲惨琼玛的痛苦,就是我的痛苦,如果我能抱慰琼玛的痛苦,就是我的幸福。我直尽力想让琼玛从过去的受伤中走出来。过去做过的错事不可能挽回,况且那个少年为个耳光自杀,我总觉得太夸张。死去的亲人固然是终身的悲恸,可是,我想她死去的丈夫和女儿也希望她好好活下来。琼玛听不进去。 个人自己遭遇的不幸或自己无意中造成的不幸,远远超出了人的情感定义能力和道德判断能力。人们期待生命中幸福的相遇,而生中遇到的大多是误会。生活是由无数偶然的千差万别的欲望聚合起来的,幸福的相遇相契的欲望个体的相遇是这种聚合中的例外,误会倒是常态。误会就是不该相遇却相遇了,本来想要遇到个你,却遇到了个他她,该归罪于谁呢个体欲望的实现需要个对象性的你,旦我的个体欲望把个他她的个体欲望认作是我需要的你,误会就出现了。在我的生命想象的欲望中你与他她的错置,就是人生误会。除了我的欲望想象的自我误解,人们无法为人生误会找出归罪者,也无处提出起诉。人生误会既不是由神安排的,也不是人的理性出错,而是我的个体欲望在纷乱的生活中的自我迷失。有人喜欢用缘份来解释幸福的相遇,这无异于把个体欲望的偶然相遇解释成个隐匿的世界理性的安排。人生误会令人对缘份的说法只能苦笑:不幸的相遇也是缘份 误会是生命的自然状态,走出误会才能转入生命的自在境地。人只能在谅解和赦免中走出误会编织的生命之网。谅解不是遗忘,强迫遗忘自己的受伤或不幸,等于自己的受伤或不幸还在继续伤害自己。谅解伤害你的人或赦免自己偶然造成的过错,其实意味着:活着但要记住,意味着生命的爱的意志比生命的受伤更有力量。 谅解不是说,受伤算不了什么,别人对我行的不义算不了什么;赦免自己的偶然过错,也不是说过错算不了什么,而是把我遭受的不义和不幸或我的过错导致的不幸转交给了上帝的爱,这爱是上帝为了承负世人不能承负的苦楚在自我牺牲中付出的。人自身并不具有谅解和赦免的能力,只有在上帝的爱中,人才获得了谅解和赦免人为的和自然的伤害的能力。能够谅解和赦免的,最终不是我们这些活在软弱的自然生命的偶然中的人,而是上帝之子基督。耶稣基督的生命就是受伤的生命,这是上帝的受伤。上帝受伤是为了我们在生命误会中的受伤不再伤害我们的生命想象,在受伤之后仍然相信生命中美好的可能性,把个体生命身上受伤和不幸的痕印化解成珍惜生命的意志。 这就是为什么,我虽然是革命者,仍然也是个基督徒。革命只是为了改变没有自由公义的社会制度,它无法消除个体在人生误会中的伤害或受伤。即便是基督的上帝,也不能精巧地设计出种完美的社会制度,使个人根本避免偶然的伤害或受伤,不然他也用不着牺牲自己的儿子来承负不该他承负的人间苦楚。人生误会的伤害或受伤是人的生命自然牵缠的结果,上帝让自己的亲身儿子受致死的在世伤害,就是为了让我们不再活在自然牵缠的受伤中,而是活在他的受伤的爱之中。如果革命也要革掉基督的上帝的命,生命中无可避免的误会导致的伤害或受伤就只有把人为的加害当止痛药了。 琼玛别再让苦楚的记忆吞噬自己,要珍惜自己的生命。我无数次在心里对琼玛这样说,生命的珍贵是上帝给予的。我已经感觉到琼玛变了许多。虽然我与琼玛是革命同志的友谊,在表达情感上,她对我直态度暧昧,但我看得出,她对我与对别的革命同志不样。琼玛对我虽然矜持,却很体贴。在琼玛的食橱里,时时都预备着我喜欢吃的糖果,她并没有给别的同志留这类东西,甚至牛虻也没有。这显然已超出了同志般的友谊。琼玛也感觉到我和她在性情上很相契。性情的相契才是幸福的相遇,找寻我的生命欲望所想象的你,就是找寻相契的性情,这比在大海里捞针还难。有好几次,我抓住琼玛的手想对她说:珍惜我们的相遇。牛虻的出现,明显使琼玛的心情又变得恶劣起来。我不得不克制自己,不愿在她心绪十分脆弱的时候增加感情的纷扰。我开始就觉得牛虻对琼玛的态度有些蹊跷,我对琼玛说过:“这个人很危险,他是神秘的残酷的无法无天的而且他爱上你了”当琼玛对我说,她与牛虻“已经连结在起了”,我觉得眼前片漆黑。 情爱是最为纯粹也最为脆弱的自由。 琼玛喜欢我,但似乎对牛虻入迷。我不必为此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不幸的人,在幸福与不幸之间,有相当宽阔的中间地带,我就站在这个地带吧。琼玛要跟牛虻去干那件我们都反对的偷运军火的事之前,也还想到要征求我的同意,说服我让她去,可见琼玛还是顾及到我对她的牵挂,她并没有答应过我什么呀琼玛看出来,这样的消息使我的感情深深受伤。我尽力把自己的伤心掩藏起来,不让琼玛有感情上的负担。她最终还是同牛虻走了。我并不因为琼玛不爱我而怒恨琼玛,我希望她得到自己的幸福。我只想弄清楚,牛虻是否痛爱琼玛。我直截了当地问过牛虻:“你爱她吗”旦知道了牛虻爱她,我甘愿代替牛虻去执行那件有生命危险的政治任务。我对牛虻说,如果我自己死了,琼玛“对我的伤悼不见得会像对你那么深切”。 牛虻嘲弄我的心愿只是“套罗曼蒂克的自我牺牲”。他对我说:“如果死是我的任务,我就不得不完成。” 我回答他:“照你的意思,如果活是我的任务,我就不得不活下去了。你真是个幸运儿。” 我的情爱受伤时,连选择殉爱的死也受到牛虻的嘲弄。看得出来,牛虻是个感情受过伤害的人。从自己的感情受伤,牛虻学会了轻易地随便地甚至自以为应该地伤害别人的情感,从自己的不幸中学会了让别人不幸。他是为了报复自己过去的生活世界而回来的。我并没有要与牛虻争夺琼玛,我不是牛虻的情敌,我崇尚爱的自由。 这是种高尚的举动吗不见得。我的性情如此而已。你们这些听革命故事的人,不要以为我是出于革命友谊而不与牛虻争夺琼玛。情爱的受伤是生活误会的自然现象。受伤的情爱有明智的和悲愤的,就像我的明智和绮达的悲愤,并没有崇高或卑劣之分。我的明智并非得自于我的革命者情怀,而是出自我的个人天性。琼玛读到牛虻的那封遗书,哭得死去活来。 她为失去牛虻而哭,我还是要抱慰她,让她感觉到心碎的时候,仍然有人爱她。爱个人,对我来说,就是无论如何让她觉得有个人与她起共享幸福和分担苦楚。对情爱大可不必夸张到神秘或神圣的地步,幸运的情爱不过是两个性情相合的人偶然相逢。人们见到不幸的情爱远比幸运的情爱多,不过是因为个人在世的时候要遇上性情相合的人的机会几乎等于零,上帝从来没有许诺也不能保障性情相契的两个人定会相遇。 遗憾是生命的本质,如此而已。 幸运或不幸的情爱与革命或不革命毫无关系。牛虻身陷囚牢,即便不是为了革命,仅仅为了琼玛,我也甘心情愿冒生命危险去营救牛虻。&b&b

  我其实是个极端的女人

  事情是这样的。 我直为误打了亚瑟个耳光而负疚,背负着这过错的重负生活了近二十年人在少年时犯这类过错,是常见的事。若非因为别的原因,我也不见得会为这过失如此负疚,以至毁了自己的青春。 亚瑟因那耳光投海自杀了。 出事后那天夜里,我撞见蒙太尼里神父。我告诉他,“杀死亚瑟的人就是我”。神父对我说:“我的孩子,你安心吧,杀他的人是我,不是你。我欺骗了他,他发现了。”我不懂这话是什么意思,也许神父想宽慰我。我不能释去重负的根本原因是:我爱亚瑟,竟然误打了他耳光,而且是为了乔万尼。 我与乔万尼起做革命的宣传工作,钦佩他的才干,但还没有到爱他的地步。亚瑟肯定有些吃醋。我在两性感情方面成熟得晚,那时根本不懂个男人更不用说两个男人对个女人的情感。我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其实是喜欢亚瑟的。当我知道误怪亚瑟,心里难过得要命,才意识到失去了自己爱的人。要不是因为当时父亲病重,我也想投河死掉算了。 父亲见我憔悴不堪,带我离开伤心之地去了伦敦。乔万尼追到伦敦,要娶我。他的确很爱我。但我答应嫁给乔万尼是出于痛苦,而不是爱情。因为乔万尼也为亚瑟的自杀感到负有责任,感到痛苦。我们的婚姻好像是对亚瑟自杀的献祭,我对玛梯尼说过,“是双方共同的苦痛把我们结合在起的”。 我的生活实在太糟,真的是破碎不堪。与乔万尼结了婚,我感到对不起他,因为对他没有爱,我的爱在死去的亚瑟身上。可以想象,乔万尼在夜里抱着我赤裸的身子,没有爱的激情的身子,为另个所爱的人而苦痛的身子,他会有什么感受。后来,乔万尼因干革命活动牺牲了。我觉得他是故意不小心,因为他感觉到我委身于他不是出于爱,而是同情。对他的死,我也感到负疚。我向小心为人,却伤害了两个爱我的男人。这是我的过错 我和乔万尼结婚第二年就有了个女儿,她出生后不久就死了。 我真不想讲这些。后来讲革命故事的人总把我说成是个坚忍的革命女性,这完全搞错了。我是个女人,我为自己的痴爱疯狂过,也为自己的痴爱坚忍到现在。同志们都觉得我是很明智的女人,在讨论革命工作的策略和计划时,头脑很清醒,而且能坚守道德原则。可是,在牛虻要我帮助他偷运军火时,我明明同他在革命与暴力的问题上意见不和,还是同意了。我自欺欺人地要他向我保证:“这桩事情不跟任何行刺或是任何暗杀发生关系”。我当然明白,偷运军火来不是为了搞行刺或搞暗杀,又能用来做什么我主张温和的“天鹅绒式”的革命。我明明反对暴力革命,还是答应牛虻帮他偷运军火,说明我因为他而放弃了自己的政治原则。我的同志们全都看错了,我其实是个极端的女人,个痴爱得颠疯的女人,为了少女时候的爱而极端颠疯。 我爱上了牛虻 不,我点不喜欢这个人,只是隐隐感觉到,他就是亚瑟,他没有死,他回来了。为了亚瑟,我完全丧失了判断力,违背自己的道德原则,而且当然,这也是没有办法伤害玛梯尼。 我直不明白,牛虻为什么不告诉我他的真实身份。从他的手的动作,我看到熟悉的小亚瑟的动姿和表情。我起疑心那天,去图书馆查了资料,南美探险队的时间与牛虻的流亡经历吻合。我直收藏着几件令我平生伤痛的小东西:乔万尼给我的第封信他临终前握在手里的那束如今已经干枯的花瓣夭折的女儿的绺细弱的头发我从父亲坟墓上带回的片枯黄的树叶。最珍爱的是十岁亚瑟的照片,这是我生命的源头,我的初恋。他那秀丽的孩子气的头多么可爱,脸上的线条是敏感的易受伤的,恳切的眼睛带有天使般的纯洁。我不能想象这颗灵魂这个身体被我逐入污秽卑贱苦楚的恐怖之中。我仿佛进入了他的内心,进入了他的身体,亲历受践的灵魂无可奈何的战栗和肉体受折磨的痛楚。 牛虻很残忍刻毒,点不像我小的时候熟悉的亚瑟。我开始时根本无法接受这个人,甚至对他感到厌恶。可是,当我慢慢感觉出他就是我失去的亚瑟,我就失去了切健全的理智和判断,甚至不再在意他的残忍和刻毒,最终伤害了我自己。 我有的时候觉得,牛虻是自私的。我想用自己的身心去维护牛虻,他却直拒绝我分担他的痛楚。他明明知道我打的那耳光是出于误会,我直为这过失痛苦,而且为这过失,我的半生已经被毁掉了。他为什么不让我重新看到生活的光亮,让我重新抱住他的头亲吻他想报复我吗为了报复自己的不幸,他毁了我。有好几次,牛虻的头蜷缩在我的臂弯里,或者抓住我的双手。我感觉得到,他的心在发抖。牛虻的内心实际很脆弱,但他只在我面前袒露内心的脆弱。有次,我对他说,他对待绮达不公平,他没有权利侮辱个女人。他向我承认,这是他生活中的“段丑恶的纠葛”。他对我说:“个男人不是每天都能遇到个可以可以爱恋的女人的,而我我是个曾经陷溺过的人。我害怕害怕黑暗。有时我是不敢单独过夜的。我需要件活的结实的东西在我身边。我怕的是内在的黑暗。那儿并没有哭泣或咬牙的声音,只是寂寞寂寞” 这就是他可以轻践绮达的理由 牛虻是革命者,但他首先是个男人,作为个男人的革命者并没有什么特别,或者说,革命的男人也是各式各样的男人。他轻践绮达,是个男人对个女人的轻践。再说,个女人不也是很难遇到个自己爱恋的男人个男人轻践个女人的理由,轻践个女人只会因为她恶劣的品性。 我同牛虻去偷运军火的前天夜里,玛梯尼有意让我和牛虻呆在起,我很感激玛梯尼。老实说,玛梯尼的心性比牛虻要好得多。我有时想象,要是与玛梯尼起生活,定会幸福,他懂得抱慰我,我们的性情和生活信念都相合。我把握不了自己的情感,对亚瑟太痴,不想想,牛虻根本已经不再是亚瑟。我要是懂得把初恋的伤感留在记忆的想象中,就不会错失自己的幸福。人往往只是为了丝细小的情感而拋出了整个生命,在情感的某个尖锐点上牺牲了生的幸福。 那天夜里,星星都躲起来了,没有月光,只有缕烛光照着我和牛虻。我们两个人虽然性情不和,却因段少时的感情而缠结在起。牛虻躺在我坐的椅子前面的地毯上,抓住我的手,用指尖轻轻抚摸我的手心和手背。然后同我起吃甜饼干喝酒,说“这也是种圣餐”,他还有少年当神学生时把自己看作是基督的感觉。他总不放过切机会攻击教会,我不懂这是为什么。 他把头靠在我的膝盖上,用手捂着脸,我俯下身子,用手抱着他的头。就这样,有好阵子谁也没有说话。好安静的夜,我们都知道,这次行动凶多吉少。我没有悲壮感,我只是为亚瑟而去。 末了,我对他说:“也许从今以后我们永远不能再见面。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了吗” 玛梯尼突然回来了。 他并没有提前回来,他很守时。不过,牛虻已经没有时间对我说最后的话了,本来,他已经准备对我说出真相,也就是他临刑前给我的信中说的话。 我十分清楚,我的不幸与革命没有丁点关系。不要以为革命才使我遭遇这切。我所遭遇的,都是生活中自然而然可能遭遇的。不是革命,而是我的痴爱让我不幸。没有必要夸张革命者的情爱。 亚瑟的第二次死,使我的后半生也毁了。我再也无法回到玛梯尼的怀抱,尽管他抱住了痛哭的我。&b&b

  “你不该蔑视颗破碎的痛悔的心”

  事情是这样的。 我做修士的时候,爱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