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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阅读

作品:红灯区的国王|作者:外协患者|分类:玄幻小说|更新:2025-05-20 18:00:57|下载:红灯区的国王TXT下载
  “我会马上关心这件事的。”罗伯特答道,“我们的邻居已愿意提供房前的泊位。”

  默尔岑遗憾地耸耸肩。

  “倘若您的邻居愿意,对您当然是美事一桩。可是,为了使用这些停车场地,您需要有批准文件才行。”他做了一个傲慢的停顿,接着补充说,“要经过我们这里批准。”

  这个神气活现、令人讨厌的家伙究竟想干什么?他是否被伦茨贿赂了?这个国家公务员是否属腐败一类?罗伯特看见他朝老板椅的后背一靠,春风得意的样子,内心充满气定神闲的权力感,微笑着。

  “如果您现在可以原谅我的话——”他说得简短,分明是暗示此次接见该结束了。

  默尔岑指望这只不起眼的“金丝雀”会赶快起身,像夹着尾巴的狗一样惊慌离开办公室。不料,罗伯特双手撑在他的办公桌上,眯起双眼死死地盯着他。对此,他始料未及,故而惊诧。

  “默尔岑先生,”罗伯特以平静和朴实的口气说,“我是肯定要向监督机构申诉的,因为您的指控站不住脚。我不光要申诉,而且还要起诉索赔呢。关闭我们夜总会一天,就要索赔一天。在您的机关‘大出血’之前,请您撤回停业的指令吧。法律是允许这样做的,因为这指令尚待商榷——我是即将从业的律师。请您相信,如此诋毁我父亲是缺乏根据的。欢迎您和您的夫人在最近的某个晚上光临‘蓝香蕉’,有您这样的贵宾,我将不胜荣幸。”

  “我未婚。”默尔岑说。

  “那就更好。”罗伯特微笑,这微笑意味深长。

  这位官员的脑海里在剧烈翻腾。须臾,他终于作出了决定。

  “那好吧,”他说,“我认为可以。正如您所说的,表演必须继续进行1。但只是暂时性的,要等彻底查明真相!”

  1加点的词原文为英语。

  他签署了一个暂时性的决议,宣布在彻底查明真相和检查机关调查结束之前,吊销营业执照暂时无效。从明天起,“蓝香蕉”被允许重新开业。

  米琦穿上茄克衫,修补着黑眼圈。苏加尔把牛肉拖进厨房。他对于米琦重操旧业似乎很不高兴。莎洛特用一块湿抹布擦额头图个凉快,她正在切洋葱。尤丽雅坐在角落里,手里端着一杯咖啡。

  “米琦。”苏加尔只是吐出“米琦”两个字。

  “你见鬼去吧!”她回答。

  莎洛特试图居间调停。

  “有本事的人都是这样的,苏加尔。他们不属于某一个人,而是属于公众。”

  过了一会儿,米琦倒迟疑起来了。

  “我不做这事了。”她说得毅然决然。

  苏加尔以为这是个奇迹,脸色由阴转晴。

  “真的?”他问。

  “真的。”她答。

  “太好了。”他欣然叫嚷。

  米琦点头,庄严宣布:

  “我向你发誓:这是我最后一小包香烟,往后不抽了。”

  她说罢就出去了。苏加尔咽了口唾沫,顿觉轻松。莎洛特瞥来一个担忧的眼神。

  “金短褂”和罗莎丽同样也有忧愁。她们的住房这时属于ieg公司——新房主不仅让房子破败,而且公然想方设法要把最后一批租房的人赶出去。灯泡被摘下,门锁被撬坏,住户们最近饱尝了这一整套恶行的滋味。“金短褂”和罗莎丽同鲁迪坐在“蓝香蕉”的一张桌边倾吐衷肠。

  “那些坏家伙要取消我的小摊儿。”罗莎丽辛酸地说,“我靠什么生活呢?”

  她脸上的刀疤变红了,肥胖的身体开始颤抖。鲁迪端详她,满怀同情。

  “怎么回事?”苏加尔插进来问,“摊点属于你,不是吗?”

  “摊点所在的地方不牢靠,”罗莎丽哭诉,“说这类小摊点与这个地区不相配!”她把鼻涕擤在手绢里,擤得很响。

  两名警察此刻进了夜总会,径直冲鲁迪而来。他们要鲁迪跟他们走一趟——说得明白无误,但是彬彬有礼——也就是请他去警察局。

  “是不是把人搞错了。”鲁迪没有把握。

  但他马上得知是有人告发了他,原因是他打了人并且造成那人重伤。莎洛特和尤丽雅很担心,从厨房冲出来。鲁迪耸耸肩,跟随两位警察朝外走。他对尤丽雅不屑一顾。当他离开夜总会时,尤丽雅低声对莎洛特说:

  “他这样待我,好像我是空气似的!”

  莎洛特耸耸肩,冷漠。

  “任何一种关系到了某个时候都是令人痛心的。”这是她总结漫长一生的经验之谈。

  警官装出一副忧虑的表情。那个被鲁迪殴打的人颌骨骨折,住在阿尔托纳医院里。是他斗胆告发了鲁迪。

  鲁迪咕哝:“这家伙这么快进了医院,这是他的事。我只在他头上浇了点香槟酒。他很放肆,后来揍了他一拳,那是明摆着的。”

  “有两个证人,鲁迪。”警官遗憾地说,“很多人可能怕你,但这个人却不怕。”

  鲁迪审视警官,感觉到对手在幸灾乐祸,毫不掩饰。警官手里终于攥住了把柄来对付这个圣保利大人物。

  “我想,我得请一名优秀律师。”鲁迪·克朗佐夫说。

  “得请一名出类拔萃的。”警官附和。

  鲁迪至少在这时已明白,自己落入别人设下的陷阱了,犹如愚笨的黄口小儿被骗上当了。

  奥尔嘉打电话约罗伯特吃晚饭,罗伯特很高兴。他期待着奥尔嘉再给他提一些有关夜总会被关闭的问题。他一门心思希望她这样做,因为他担心默尔岑有可能随时收回他的许诺。然而,当两个人在泰国小餐厅靠窗的桌边一落座,关闭夜总会就不再成为谈资了。电视台总编辑此前决定,至少不要为电视台节目谈这些。

  “嗯,请原谅,对您,我现在什么忙也帮不了。”奥尔嘉说,一边擦辣出来的眼泪,“天啊,真辣!”

  “快吃干面包,”罗伯特催她,“这管用。”

  奥尔嘉赶紧往嘴里塞了一片面包,略有止辣的作用。罗伯特觉得,奥尔嘉未施脂粉,其玉骨花颜也俊俏绝伦。

  “我觉得您原来的打算很好。”他说,并且给她披露一个秘密,“存在着一线希望:我们可以暂时重新开业了。”

  他给她看有关当局的文件。奥尔嘉微笑。

  “可喜可贺,”她说,“咱们得庆祝庆祝!”她朝菜单匆匆一瞥,“我请客。这有点儿像工作会谈,一切由电视台付钱!”两人大笑。可是当罗伯特蓦然发现“三明治”保尔出现在对面街上的时候,那笑声就卡在喉咙里出不来了。“三明治”保尔正朝他这边张望呢。两人目光相遇时,“三明治”保尔扮出怪脸笑,并且漫不经心地弹了弹帽子。这是在向罗伯特致意呢!罗伯特对此根本弄不明白,他怎么料到“三明治”保尔会注意他呢?

  鲁迪要是脸色不悦,就最好别打扰他。“蓝香蕉”的住户全都知道这个,所以大家这时就让他静静地喝汤——此前米琦特意为他把汤热了一次。他要是想讲什么,就会边喝边讲出来。

  苏加尔同他说悄悄话,告诉他,泰国舞女们每晚坚持要现金;服装裁缝催促卡琳结账;啤酒厂来电话催着要钱;新的音响设备首次付款的日期也到了。

  “对一个赤条条的人,就不要再去掏他的腰包了。”鲁迪·克朗佐夫说,同时端起汤碗,把剩余的汤咕噜噜一口气喝下,然后起身,朝海伦大街走去。苏加尔尾随其后。

  莎洛特摇头,抓抓胸口,又去抓烧酒瓶。她有些难受,从昨天首演起就一直难受。

  “把烧酒瓶搁在这儿。”米琦伸手抓瓶子。

  莎洛特把瓶子握得紧紧的。

  “这没有用。”米琦嚷叫,郑重其事地夺下莎洛特手里的烧酒说,“咱们必须节约!”

  外面,人们的夜间活动开始了。到处闪耀着霓虹灯,各酒馆和酒吧响起响亮的音乐,惟独“蓝香蕉”一片昏暗。

  “你们得‘感谢’警察啊。”苏加尔对一群热衷夜生活的人吼叫,这些人太想看新的脱衣舞表演了。

  鲁迪·克朗佐夫慢慢腾腾地朝罗莎丽的小摊儿走去。她太惨了!

  “你想吃点什么?”罗莎丽问。

  “来一杯啤酒。”

  “给我也来一杯!”鲁迪身后响起这声音。原来是尤丽雅一面尴尬微笑,一面靠拢来。“看样子又是我在跟踪你了。你感到特别窝囊,是吧?”

  “你就大大方方跟嘛。”鲁迪喝了一口。

  “我一直想弄清,你为何突然要甩掉我。”她说话声音很响,以至于其他食客都有些好奇,调头看他们。

  “也许我对于爱缺乏特殊的本领,”鲁迪自嘲,“这我知道。谈这个没有意思!”

  但是她毫不退让:“我要知道这事。我要知道,你为什么突然不把我当回事了!”

  “因为我是傻瓜,因为我每况愈下。你去找别人吧!”鲁迪闷闷不乐,把啤酒推回,转身到街上去了。

  “我真要光火了。”

  “我看出来了。”鲁迪怪笑。

  “你以为你觉得合适,就可以随便蹂躏我?”她跟在他身后。

  “你气鼓鼓的时候也是你最美的时候。”他说着就突然伫立不动了。

  “唔,这还差不多,听起来舒坦。”尤丽雅闭上眼睛。

  他抱住她,和她贴得紧紧的。她抓起他的手,并且将这手导入自己两腿之间。

  “你想引诱我?”鲁迪不带感情色彩地问。

  “我正好有此打算,”尤丽雅说,“就在这大街上,在对面黑暗的角落里。好,走吧!要么,在小摊点后面也行。以此相互道别,如何?你把我挤在墙上,咱们站着干。或者你取我身后体位,只要你喜欢;或者你仰面躺在台阶上,我坐在你身上,然后咱们一起进入高潮!”几个醉鬼狞笑,转头看他们。他突然吻她。“对,吻我吧,”她要求,“对,这样就好。我喜欢你吻我。”

  鲁迪益发激动,把她顶在墙上。不料,尤丽雅抵抗起来,这真出乎意外。

  “不,不要这样!我不要。”

  “为什么突然变卦了?”鲁迪后退,气喘吁吁。

  尤丽雅竭力恢复常态。

  “我渴望这事,它使我激动。可事后你又对我反感,我岂不更加痛苦!”

  他想吻她。

  “别这样,”她说,“别老是对我亲热了。我可不是石头做的呀!”

  “既然愿意在一起睡觉,为何不能再睡一次?”他嘀咕,不耐烦。

  “可事后,事后呢?”她问,声音打颤。

  “那好吧,”鲁迪说,“那我就再去喝酒了。”他放开她,意欲重新进小摊点,顺便说,“要是你明早肯陪我就好了。”

  “上哪儿?”

  “现在咱们只拿回临时营业执照,要有长期执照才行。你帮我吗?”

  她抬眼凝视鲁迪。

  “有时候我觉得你无限温存,以至于我害怕忘记了自我。”尤丽雅说罢,俄顷离去。

  第二天早上,他们坐上鲁迪那辆旧车去法尔肯施泰因的高尔夫俱乐部。它位于汉堡西边。市府委员维廷在白天紧张工作之前总习惯在此打打高尔夫球。他们一上车,鲁迪就夸尤丽雅穿红色连衣裙漂亮。她的相貌将有助于再次获得长期营业执照,要紧的是她不能忘记给维廷频送秋波。

  倘若这一招失败,鲁迪还有几条东方国家制造的昂贵地毯和一些一公斤装的鱼子罐头可送,当然不是白送,白送就有点贿赂的意味,那么就一公斤鱼子一百五十马克吧。维廷自然知道远不是这个价,他多少付一点,感觉会好一些。圣保利以外的世界全都这样,鲁迪怪笑。圣保利的人们知道要人的嗜好。当维廷瞧见尤丽雅时,眼睛瞪得像牛眼一般,把开球没有打好的懊恼马上吞到肚里了。

  “您的千金小姐?”他挖苦地问。

  鲁迪气得脸都变了形。

  “可以想见,您对于崇拜者的冲击简直受不了。”维廷笑容可掬。

  “我们有个问题,维廷先生。”鲁迪插话。维廷似乎置若罔闻。

  “您成就了令人高兴的事,”维廷说罢转头问尤丽雅,“您在圣保利干什么工作?”

  “跳舞。”她回答。

  维廷欣然对她打量,但见她拥有芭蕾舞演员的优美身材。“在‘蓝香蕉’跳舞。”她又补了一句。

  维廷的表情一下子冷却下来,一个跳脱衣舞的!这个,他没有估计到。她没有丝毫的鄙俗气,倒不乏闲雅与矜持,外表是多么迷惑人啊。维廷快步前行。

  “眼下我们的营业执照出了问题。”鲁迪跟在他身后。

  维廷不再注意他,而是继续打高尔夫。

  “我又有廉价商品了,”鲁迪附带提了一下,“上等东方地毯,便宜得出奇。”

  维廷把球打得又高又远。

  “不需要,最亲爱的朋友。我们家都布置好了,一切陈列品都有了。我个人认为,这类地毯只能造成房间的不安定气氛。”维廷说。

  “我明白了,”鲁迪含糊其辞,失望,“鱼子呢?白鲸鱼子酱呢?”

  市府委员耸耸肩,表示遗憾。

  “那是美食,”他说,“可惜医生严禁我吃,”他叹口气,“胆固醇太高。”

  他又做出准备击球的动作。鲁迪茫然。蓦然,一只信封飞落在地上,鲁迪猫腰拾起递给维廷。维廷正想把信封塞进口袋——信封好像是从他口袋里落到地上的——岂料尤丽雅掺和进来说,不,她亲眼看见是鲁迪失落的。维廷似显恼怒。鲁迪给尤丽雅递眼色,一筹莫展。

  尤丽雅感到自己做错了事,这时只好细声细气地补充说:“也许我看错了。”

  “给,维廷先生。”鲁迪边说边把信封递给维廷。

  维廷只是稍作迟疑便收下了,然后向尤丽雅微微鞠躬表示歉意,把鲁迪稍稍拖到一边,低语:“劳驾您帮个忙吧!”

  鲁迪打量他,等候下文。维廷一直等到一个树丛挡住了其他高尔夫球员的目光才说出他的问题:一位女友——非常年轻、非常讨人喜欢的甜妞儿——离开他走了。

  鲁迪设身处地能深切理解对方的痛楚。这老头儿深爱那妞儿,现在有失落感;自己年纪大了,对于别人这次新的挑衅无能为力,深感痛苦。可是,鲁迪怎么帮忙呢?

  维廷清了清喉咙,问鲁迪:“难道你在圣保利就没有人际关系了吗?”鲁迪依旧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维廷欠身紧挨鲁迪说:“教训教训那个夺走小妞的无赖,让他懂得规矩。”他问,干这事要花多少钱?鲁迪的脸变得冷酷了。

  “斩掉他几个手指头比割掉阳具花钱少一些。”他冷冷地说,“您可以马上雇个杀手,杀手干起来得心应手。”

  维廷呆望着,对方是在开玩笑吗?他心中十分不悦。

  鲁迪气坏了,这位贪官把他当成什么人了?当成杀手?打手?仅仅因为他住在圣保利?维廷刚才对他要求的恰恰证明了,圣保利以外的人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他一把夺回维廷手里的信封,说:“她说得对,这封信是我的!”

  维廷还想指责什么,但鲁迪背过身去,怒斥维廷,骂他该舔他鲁迪的屁股,说罢就步履滞重地走开了。

  “咱们是在高尔夫球场上,最亲爱的朋友!”维廷朝他嚷嚷,斥责他粗野。

  尤丽雅听见责骂的声音,心里益发担心。两人会见的结果不是鲁迪所预期的那样。他气恼地从尤丽雅身边走过,后者紧紧相随。营业执照的事怎么办呢?一个相貌英俊、被日光浴晒得黝黑、常搞体育锻炼的四十来岁男子迎面朝她走来,并且突然驻足,十分惊讶。

  “是尤丽雅吗?这简直不可能!”

  她惊呆了,以至说不出一句话。这是真的吗?

  “你知道我找你找得好苦吗?”他走近一些,样子很时髦,穿一件淡黄色高尔夫毛衣。“我拐到这边来,看见你走了很长一段路!”

  真的是克里斯托夫,她当时的慕尼黑男友,她的伟大之爱,堕胎婴儿的父亲。她就是因为这个男人才逃到圣保利来的。

  “你好吗?”克里斯托夫问。

  “很好,”尤丽雅答道,“你呢?”她见他瘦了一些,“你在汉堡干啥?”

  “找你呀!”

  “不是真的!”她周围的世界全都下沉了,目前只有他一个人了。他是来接她的。

  “附带也处理一点商务,”他微笑,顺便补充了一条来意,“但主要是找你,这么长时间你呆在哪里呀?”

  难道他真的不明白,她之所以离开慕尼黑,就是为了摆脱他吗?他真的不知道,这事给她造成多大的痛苦吗?她把这些讲给他听,使得他很难堪。他推诿说是不幸的环境使然,他们俩从根本上讲颇为投合。天呀,他是多么惦念她啊。

  “你惦记我?真的?”

  克里斯托夫微笑,对她耳语:

  “你没有离开我,你使我完全着了魔!”

  她叹口气,瞧见鲁迪·克朗佐夫从远处回来了。克里斯托夫忙问:

  “咱们什么时候再见面,就咱们俩?”

  “今晚。”她点头。

  “现在不合适?”

  “现在不行,”她支支吾吾,显得尴尬,“演出之后吧!”

  “你演话剧呀?”

  这似乎引起了他的兴趣。他一定要看她演出,被她惊拒。他无论如何要知道她到底在干什么。她建议在城里与他见面。

  “不要太早,十二点半!”

  “这么晚?”她也许在演古典戏剧?

  “是,有点类似。”尤丽雅搪塞,不好意思。

  克里斯托夫抓住她的玉臂,再次要她守约。他在旅馆度过的那些夜晚实在太寂寞、太乏味了。他说:“有了美好的开端,却要断绝关系,这是错误的。我是说,倘若我们破坏业已存在的一切,这破坏就太惨重了。”

  他留给她旅馆的地址。鲁迪从远处看见尤丽雅拥抱这个陌生人,遂朝他们走来,压抑着内心翻江倒海的嫉妒。他思忖,这家伙长相倒不赖。尤丽雅慌了手脚。

  “真巧啊!”她吞吞吐吐。

  “这个讨厌鬼是谁?”鲁迪咕哝。

  “我的——我的——他不是讨厌鬼!”

  “那么——是谁?”

  “我以前的朋友。”她细声道。

  “他?就是慕尼黑的那一个?”鲁迪讶然。

  “算你会猜!”她说得有点刻薄。

  鲁迪·克朗佐夫笑了起来。

  “你知道吗?根据你对我说的,我做了完全不同的猜想!”

  “你想像的是什么?”尤丽雅恼怒。

  “我想像什么呀?”他答道,“美国影星罗伯特·雷弗德的德语版本,就是那一类气质。”

  “女人看男人不一样!”

  鲁迪嘲笑,挥手拒斥。

  “很明显!百分之百的娘娘腔男人,不像你所说的。”

  “他就是娘娘腔又咋的!”她很倔犟。

  历练(三)

  鲁迪发动汽车,把汽车从停车泊位的空隙里开出来,差一点撞上那辆赛车——克里斯托夫把他的高尔夫器具刚刚放到这辆车内。鲁迪在易北河公路颇长的行车途中没有同尤丽雅再说一句话。

  他们回到屋里就知道了今晚照样举行表演。罗伯特神采奕奕。他请来米琦和波兰舞女,要求特别“关照”那位工商行政管理局官员默尔岑。此前他打电话,得知默尔岑肯定会来。大伙儿对罗伯特的动议和谈判技巧赞不绝口。米琦吻他,卡琳搂着他贴住自己的乳部,莎洛特为他烤制发面糕点,苏加尔老是拍他的肩膀——他因为同罗伯特争吵过,一直还有点过意不去。罗伯特惟独没有等到父亲一句赞扬的话。鲁迪·克朗佐夫的脸紧绷着,像块石头似的。他把自己关在房里,立即打电话与莫娜当晚约会,莫娜受宠若惊。尤丽雅别以为鲁迪只需要她;他还有好多女人关心呢。她们不会让他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尤丽雅略微朝罗伯特一点头就匆匆回房去了,显得异常慌乱。大伙儿心想,高尔夫球场上到底出了什么事呢?

  当晚,“蓝香蕉”夜总会座无虚席。新的观众络绎不绝,一些高贵之客来了立即要最好的香槟酒。卡琳喜气洋洋,满意地坐在酒吧后面,同时还得关心厨房里的烹制活儿,因为当晚不能指望米琦下厨,米琦身着袒胸露臂的衣服独自坐在桌边恭候默尔岑。罗伯特在大门口等到了这位官员,一面深度鞠躬,一面把他带到米琦身边。这官员感到别扭,打量着丰腴的女邻座,目光流露出畏葸,心慌意乱之中只好大喝罗伯特叫人送上的香槟。

  这时,那位波兰舞女和泰国姑娘们在舞台上旋转开了。彩色射光灯照到旁边。尤丽雅立于观众席间,身穿熠熠生辉、质地考究的黑色晚裙,配上白色裘皮小茄克衫。观众欢呼,他们尚未确知这位闲雅潇洒的女郎是否要登台表演。但见她随音乐节拍在做动作了,扭着臀部,扔掉裘皮小茄克衫,益发显得激情难抑。可以听到观众赞扬的口哨声。尤丽雅正欲登台,却瞧见鲁迪·克朗佐夫坐在小间里,兴致勃勃地同莫娜交谈。尤丽雅板着脸朝他舞过去,由于疏忽撞在一张桌子上,酒杯叮当作响,一个酒瓶翻倒了。一个男子一跃而起抱住尤丽雅。她偎依在男子身上,同时用眼睛不停地瞟鲁迪。射光灯使得她眼花缭乱,音乐如雷贯耳。鲁迪屏住呼吸,密切地注视着她的每一个动作。她又过去把身体支在鲁迪的桌子上,把手指伸进他的酒杯里,然后抽出手指舔着、吮着。莫娜怀着敌意盯视她,又转过眼来瞧鲁迪。鲁迪前倾着身体,从裤兜里掏出一百马克塞进尤丽雅的袒胸领口里。观众狂啸。

  尤丽雅愣住了,端起酒杯,把酒泼在鲁迪的脸上。鲁迪坐着未动,只是拿餐巾纸擦擦墨镜。其他的男人都跳起来,连默尔岑也在椅子上坐不住了——这时那个波兰舞女也坐到他身边了。男人们伸手抓尤丽雅,在她身上乱摸。其中一个把她拽到怀里,另一个又把她抢出来,紧紧相拥。场内闹得沸沸扬扬。尤丽雅力图挣脱纷纷伸向她的手臂,踉踉跄跄地跌倒在地,立马就有很多男人扑到她身上。她闻到酒鬼的呼吸,感到一个膝盖挤到她的两腿之间。她力图自救,但枉费力气。终于,她挣扎着站起来,扭头看鲁迪·克朗佐夫。但是他纹丝不动地坐在那里,瞅着她。他为何不动?为何不救?尤丽雅朝四周扑打,一面喊着他的名字,而后又看见罗伯特企图努力朝她冲过来,但没有成功。罗伯特同样不理解父亲为何坐视不管。父亲甚至给苏加尔打手势,阻止苏加尔介入。一个粗野的家伙想吻尤丽雅,她拼命避开他鼻孔里散发出啤酒酸臭味,但最终无奈,只好让那张讨厌的臭嘴凑近。她死劲咬住那家伙的鼻子——鼻孔里鼻毛丛生——那人嗷嗷大叫,放开她,双手掩面,血从手指间冒了出来。这时其他男人也受到了惊吓,不得不对她敛手作罢。随着最后的乐声,尤丽雅又站在舞台上了。她的漂亮无人企及。观众的雀跃终于停息。鲁迪微笑,赞扬地微笑;罗伯特茫然。当年父亲在游泳池就是这个态度,即指望他自救,而且用此法试他的能力。

  “你这么急去哪儿?”罗伯特问浑身哆嗦的尤丽雅,并且递给她一件浴衣。“你听见吗?欢呼是针对你的!他们还想见你呢,再去谢一次幕吧!”

  可是尤丽雅冲进了更衣室,强忍着泪水。

  “今天不谢幕了!我有约会!”她很快地换了衣服,匆匆外出。

  莎洛特从收款处怜悯地凝视尤丽雅。

  夜总会前停着一辆出租车。尤丽雅奔出屋子,头也不回地上了车。

  鲁迪立在窗边,呆望着她离去。苏加尔走到他身边说:“别发火,鲁迪。”

  鲁迪摇摇头:“我的样子像发火吗?”

  他风风火火地回表演厅,苏加尔忧心忡忡地目送他走。苏加尔没有看见马路那边停着一辆车。“金短褂”满心欢喜,踱到打开的副驾驶窗边,却惊异地认出是大力士。

  “米琦躲在哪里?”这个打手瓮声瓮气地问,“你对那个老母猪说,老子还要同她算老账呢。”

  他笑了,笑得很可怕,“金短褂”不禁起了鸡皮疙瘩。

  克里斯托夫给尤丽雅买了玫瑰,而且是长茎的黑玫瑰。她很感动,但是不知道,他选的这些开足的鲜花只需付半价。

  “尤丽雅,”克里斯托夫一再感到惊奇,“你这是怎么啦?这么漂亮,这么有魅力,真是今非昔比了。”

  尤丽雅笑了。“我刚生过气,样子像魔鬼。”她做了个手势表示不同意,“恰恰在我们久别重逢的时候。”

  两人站在空无一人的旅馆大厅里。他问她是否“饿”,显然是语意双关。她笑了。

  “餐厅里还有一些小吃。”他马上补充说。

  “干嘛这样看我?”她打趣地问。

  “我在想,咱们俩在一起时乐趣多多,是吗?”

  “是呀,”她说得直截了当,“过后你就起身,穿衣,回你家;而我呢,坐在那里生闷气。”

  他挽住她的手,很想马上换个话题。

  “现在你说说,还爱我吗?或者,这都成了历史?”

  她凝视他。

  “我的天呀,你突然在这里露面——几个月没听到你的消息了。”她顿了顿,“你的夫人怎么样了?”

  克里斯托夫仰视天花板,呆立着,在寻章索句,然后干巴巴地说:“已成历史。蕾娜特和我分居了。”

  “我的天,”尤丽雅惊异,“什么时候的事?”

  “几个星期前,我们做了一次交谈,开诚布公,推心置腹。”他努力装出放松的样子,“蕾娜特接受了,她比我所担心的好得多,平静得多。她老早就有了个男朋友。”

  尤丽雅察觉出他竭力掩饰的慌乱和哀伤。

  “噢,克里斯托夫。”她只表示怜悯。

  “这就好了。”他的话音听起来有点攻击性了,“我早就估计到她骗我。我真的无所谓,没有嫉妒。再说我也骗了她。”他无意间指了指尤丽雅,几乎是在责备她。

  “那么,现在呢?”她问,“你要离婚吗?”

  “是的,”他回避,“和离婚差不多。”

  “什么叫‘差不多’呀?”尤丽雅突然心生疑窦,“离还是不离?”

  他再次显出洒脱的模样。

  “唉,咱们找个地方坐坐如何?讲讲你自己的事如何?别老是让我像瀑布一样唠叨个没完!”

  她于是讲姐姐之死,讲罗伯特和鲁迪,讲她当歌手也当脱衣舞演员的表演。不知不觉两点钟了,偌大的餐厅已空空荡荡。

  “有时,我有迷失方向的感觉。”尤丽雅直言不讳。她说她有时殚精竭虑要弄清自己的感觉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往往又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干啥。她有些发窘,笑道:“我想懂得自己的心,但是我无能为力!”说罢,将杯中物一饮而尽。“这心真是一块固执的小肌肉。”她打着呵欠。

  “再喝一点葡萄酒?你累了吧?”克里斯托夫显然有点儿神不守舍,“你直打呵欠呢!”

  “是酒精作用,”尤丽雅说,“再加上表演得太晚。”

  克里斯托夫想像着她当脱衣舞演员的情形,开始小心翼翼地抚摸她的膝盖。他想像着她在别的男人面前脱衣,这想像使他很激动。

  “我想你都想疯了!”他叹息。

  一个服务员走过,他飞快地把手撤回,旋即问他一直想问的事:“他怎么样——那老头儿?”

  “鲁迪·克朗佐夫?”尤丽雅笑道,“他不是老头儿。”

  “说说他的事嘛!”他请求。

  “他以为有你在,他就没指望;他以为我会回到你身边,所以他抢在我前头中止了关系。”她乐意说鲁迪的事,她对任何失败都有思想准备,这种态度使克里斯托夫深为感动。尤丽雅忽然发现克里斯托夫戴的手表,那表是她当时送给他的。“以前你从来不戴。”她说。

  “蕾娜特老是神经兮兮地问,表是谁送的!”他向她表示歉意。

  “这就足够使你马上摘下表,藏到抽屉里,并且否认是我送的?”

  他给她造成的创伤虽已愈合,但并未遗忘。

  他攥住她的手。

  “你听我说,我仔细想过了。咱们重新在一起吧。”

  “现在申请结婚?”尤丽雅打趣地问,“那你得下跪呀。”

  “不,离婚不予考虑,”克里斯托夫遗憾地说,又在桌下摸她的膝盖,“因为孩子的缘故。”但他愿意与尤丽雅同居。蕾娜特当然会要求大笔的生活费,这也无妨,为了与尤丽雅同居,他愿意承担义务,两边付钱。

  “干嘛老在下面摸我膝盖?”尤丽雅问。

  “我恨不得现在就同你——就在这里……”

  “在桌下?”

  “我有点熬不住了!”

  “哦,桌下为什么不可以呢?”她耸耸肩。他瞅她,惊异。

  “服务员随时会来!”

  “来就来呗!”她爬到桌下,这儿很舒服的,漆黑一团。

  克里斯托夫像瘫痪了似的,愣住了,呆望着桌布出神。“以前你一直很古板,很封闭,”他低语,“不太懂正常的本能的情欲!”

  “软木塞把我塞得太紧,”她咯咯发笑,“以前是这样。哎,来呀!”

  她拽他到桌下,他陡然满脸通红。

  “请原谅——我不能!”他嚷嚷,惶恐。

  “没关系。”尤丽雅很随便。

  “旅馆里人人认得我。在这里我不能聚精会神!”他请求原谅。

  “那就别老是摸我膝盖。”她戏谑道。

  本来,她跟他到房间去毫无问题。克里斯托夫打算到房里去,继续干被中断的美事。

  尤丽雅走到窗边看外面的夜色,不经意间突然想起鲁迪。

  “你会对你的男友讲我们睡觉的事吗?”克里斯托夫问。这种想像也点燃了他的激情的烈焰。

  “不,”她答道,“我不想告诉他。”她略停片刻,做沉思状,又补了一句,“他反正会猜测的。”

  他拥抱她,把她抛到床上,吻她,自己益发激动,开始脱她的衣裤。

  “你真是性感无限啊!”他在她耳畔低语。

  尤丽雅看见他把自己的裤子挂在衣架上,以免弄得皱皱巴巴。

  “咱们当初很可怜,这或许并不能怪你一人。”她沉思地说。

  “别说了。吻我!”他要求她。可尤丽雅根本不听他的。

  “咱们从来就没有相互温存过。两人睡在一起,你从来不抚摸我,也从来不直视我的眼睛。”

  这些事到今天才引起她的注意,真奇怪。克里斯托夫挨着她躺下,不料她却站了起来。

  “你怎么啦?”他问。

  她莞尔一笑:“现在我不能做!”她发觉他盯着她,对她大惑不解:“我来这里,以为很有把握能感受到你的柔情。”尤丽雅摇头,几乎觉得奇怪。“我们必须正视现实。事情已被我们破坏了。你曾经是我的伟大之爱,现在却不是了。”

  克里斯托夫气恼。

  “你尽管说,你爱那个圣保利傻瓜!”他挖苦道。

  尤丽雅很快穿上衣服。

  “我认为,我关心他,让他过得舒心,这是我的任务。这样我的生活才有意义。”她说得很干脆。

  “他关心你,让你过得舒心吗?”

  “我不知道。这又不是双方对等的义务。”她整理头发。

  克里斯托夫从床上跃起。

  “你正在犯大错误。”

  她转身面对他。

  “对不起,克里斯托夫!”

  她真要走了吗?就这么简单?他知道自己光火了。她不能这样待他。他不能被人愚弄啊!

  “你根本不爱我,”尤丽雅忧伤,摇头,“你要诚实!你心里想着蕾娜特。我可不能取代她呀!”

  他骤然打了她一巴掌,而且打得很重。她感到很痛。尤丽雅踉跄后退,摸了摸被打破的嘴唇,接着毅然决然地拿起大衣向门口走去。克里斯托夫挡住去路。

  “你让我走。”她平静地说道。他不动弹。她冷不丁笑起来,把他弄得莫名其妙。今晚,更危险的场面她都对付过来了,既然能对付那些狂呼乱叫、心浮气躁的家伙,那么,对付克里斯托夫也就不在话下了。这时,她对鲁迪·克朗佐夫见危不救的举动骤然有所领悟。以前,克里斯托夫曾引起她的惧怕,尤其惧怕未来、人生和自己的情感,这种惧怕人人都会感到不舒服;可现在,她却首次觅到思想上的乐趣了。这思想就是要明确:她究竟有何人生目的,她究竟想把自己变成怎样的人,每一天将会给她带来什么。她开门,镇定自若地说:“我走啦!”

  “不说‘再见’了?”他问。

  “我不同情你。”她耸耸肩,“我觉得你还会依然故我,平心静气地忍受那件事。对此我或许有点同情,但不足以让我留在这里了!”

  她用力地摔门而出,门差点碰着他的鼻子。

  到了旅馆外面,她深吸一口夜间清凉的空气,然后四面张望找出租车。突然,她愣住了,因为对面马路上站着苏加尔,倚在他那旧货车上。

  “你回家吗?”他问。

  “回,”尤丽雅说,“回家!”

  他对她审视。

  尤丽雅莞尔一笑。天啊,见到苏加尔,她是多么开心啊。

  表演完毕,“蓝香蕉”即将关门。罗伯特踮起脚尖,蹑手蹑脚地朝大门方向走到收款处旁一扇小门边,把耳朵紧贴在门缝上,悉心倾听里面的动静。过了几秒钟他笑了,调头看父亲、莎洛特和卡琳,他们正站在酒台边有所期待。罗伯特朝他们眨眼,又招手让他们走过来看。

  鲁迪窥视,满意地怪笑一下,旋即骤然拉开小门。于是,四人眼前呈现出奇特的景象:工商行政管理局那位瘦削的官员站在逼仄的办公室写字台前,裤子褪到脚踝上,写字台上躺着半裸的米琦,松雅裸露双乳跪在他前面。这位官老爷猛然转身,脸红得像只雄火鸡。

  他惊惧万分,说:“请别误会!”试图用双手遮住裸露的部位。

  鲁迪·克朗佐夫也装出一副至少与他类似的惊惧表情。

  “岂有此理!”鲁迪脱口而出。默尔岑赶忙穿衣,对两个女人不再眷顾,因为难堪而大汗淋漓。过了一会儿,他把罗伯特拉到外面的马路上,彬彬有礼地感谢罗伯特的邀请,并且允诺营业执照的事不成问题。

  “我们可以放心了,默尔岑先生,是吗?”罗伯特认真地问。

  “我担保。我听说,那个迷人的波兰妞松雅马上要找个德国人结婚,是吗?……”他的手在空中一挥,表示这问题好解决。

  罗伯特打断他的话:“对于我们按规章而搞的卫生设施,您相信了吧?”

  “完全相信。”官员一口肯定。

  “我们夜总会前面的停车场您也看到了?”

  默尔岑和蔼地微笑,并且指了指他停放在那里的汽车。

  “停车场足够了!”他说。

  罗伯特点头,感到心满意足。默尔岑转身走了。对于这个夜晚,这位官老爷要长相忆了。

  鲁迪微笑,端详着儿子。小伙子变化多大啊!是他设计和准备了对官员不折不扣的讹诈。他做这件事似乎不费吹灰之力。

  尤丽雅回家时天已破晓。她瞧见鲁迪的房门开着,遂朝他走过去。他正坐在窗边抽烟,明摆着没有睡觉。

  “我回来了。”尤丽雅细声细气。

  “见到情人了?”

  “应当叫过去的情人。”尤丽雅微笑。

  “我懂。明天,又可以同他和解,或者再同另一个谈恋爱,同我的儿子,我知道。”他背过身,呆视窗外,话音里充满敌意。

  “有时你说蠢话真不可思议。”她说。

  “请原谅,我不想太接近你。”

  “你已经是这样了。”她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