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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阅读

作品:爱在烟花深处|作者:yan1988092|分类:玄幻小说|更新:2025-05-20 16:32:47|下载:爱在烟花深处TXT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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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车行至湖北境内时赵晓看着窗外一片烟雨蒙蒙,他没想到会一个人去上高,梅青的老家,一个他从地图册上找了半天才找到的南方小镇,从前一直以为会和梅青同行,带着满心的欢喜与激动,没料到事实竟是如此,只有他一个人,怀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情。

  赵晓看着外面急驰而过的平原,心想上高会是个什么样的地方,赵晓很遗憾这个时节没有荷花,湖里的水都干了,看不到碧波荡漾,树大多光秃秃地立在烟雨蒙蒙中,怎么也没法和梅青口中的“人间天堂”联系起来。其实赵晓此时对外面的景色并没多大兴趣,他只想早早见到梅青,恨不得下一秒就到了那个称之为裕圻的火车站。

  十几个小时对于赵晓来说,简直过了一个世纪,终于到了裕圻站。实在不是个好天气,空中飘着雨,清洌的寒风像刀子刮在脸上,赵晓不禁打了个哆嗦,早听梅青说过南方的冬天冷,他还不以为然,今天下了火车才知有多冷了,好在年前北京也下了一阵子雨,好歹还能适应一点点,否则不知有多难受。火车站全是人,背着大包小包,一看就是外出打工的,他们好象一点也不觉得这种天气有多么令人讨厌,脸上满是兴奋的表情,也许他们心中都怀着美好的梦吧。赵晓吃力地穿过拥挤的人群,人生地不熟,不知道该怎么走,环顾四周,看到一个穿着制服正在管理治安的车站工作人员,于是向前打听,那人倒是友好,告诉赵晓去汽车站坐车先到某县城,然后从县城坐车去上高,不过坐汽车从裕圻到上高得花三个多小时,赵晓一听得花那么多时间,心里又是一阵无奈。

  赵晓按那人的指引找到汽车站,一看汽车站也满是人,乱七八糟的,几辆破破烂烂的汽车停在细雨里像年老色衰的青楼女子,满是期望地张望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售票员扯着嗓子大声嚷嚷到某某处,一些人背着大包小包的上车下车,带着泥水。赵晓见此情形,放弃了坐汽车的念头,他不想挤在那种脏兮兮的车上,也不想浪费三个多小时在路上,于是找了个出租车,司机要五百块,说去那个县的路不好走,而且又下雨,赵晓懒得和他砍价上了车,司机高兴地踩了一脚油门。

  路虽说不像司机说的那么差但也不好,沥青铺得不平,有的地方露出砂子来,加之出租车是辆夏利,当然比不得赵晓在北京的高速路上开着威驰舒服了。赵晓一路上坐得十分难受,司机还比较解闷,用一口不标准的普通话从湖北说到北京,从三国说到新中国,好象上知天文下懂地理,古今中外无所不知,赵晓听不太懂他的话,所以对他说的东西一半糊涂一半明白。大约花了一个小时,到了县城,司机下车向路人打听到去上高的路线后又向前开了,赵晓对这个县城的感觉只有一个字:乱。马路狭窄,人和车混在一起,汽车在马路上横冲直撞,溅起一阵阵泥水。

  从县城去上高的是石子路,颠颠簸簸地又行了约一个小时后路面变成水泥路了,一些或高或矮的楼房立在马路两边,不少房子墙壁写着“上高”的字样,终于到了上高。赵晓舒了口气从车上下来,伸展麻木的四肢。司机笑着对赵晓说:“先生,五百块不算多吧,你看这路一点都不好走,咱们这种地方比不得你们北京都是高速路。”

  赵晓笑了笑,数了五张票子递给司机,说:“谢谢你!”

  司机数了数,笑着从钱包里拿出一张名片:“先生,你回去时打我电话,我来接你,给你算便宜点怎么样?”赵晓接过名片说好,司机调转车头按了下喇叭一溜烟地开走了。

  赵晓看了看四周,小镇比起县城来就显得安静多了,少有汽车不耐烦的喇叭声,不过偶尔能听到几声炮竹的巨响,春节都过去一个月了,这儿好象还在残存着一丝节日的气氛。赵晓站在路边,又是一阵茫然,看了看路牌,不是汇款单上的那条街道,不知从何找起,打梅青手机还是关机,天空飘着雨,阴沉沉的,赵晓在雨中走了阵子,仍没找到那条街,天色渐晚,愈发寒气袭人。身边擦肩而过的人都是一脸漠然,偶尔有几个人看了看这个英俊高大的男人却没人理他,赵晓心中不禁一阵凄凉,自己居然从千里之外的北京到了这人生地不熟阴冷潮湿的南方小镇,领略这刺骨的冷和人们漠然的眼神。

  好不容易看到一辆三轮车,赵晓于是招手上了车,对车夫说了下汇款单上的地址,车夫拉着他飞快地骑了起来,片刻三轮车在一条偏僻的街道上停下来,说到了,要了六块钱,赵晓估计被宰了,然而他懒得和车夫计较,给了他一张十块的说别找了,车夫接过钱乐颠颠地把三轮车骑得飞了起来。

  赵晓只见路边杂乱无章的建了些楼房,不知哪栋楼是梅青家的,看到一家小卖店,于是上前打听汇款单上“梅白”的家,店主是个老年妇女,听不懂赵晓的话,赵晓也听不懂她的话,两人互相比划着,却始终不知对方说了些什么。正在赵晓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妇女来买东西,赵晓又向她打听起来,中年妇女打量着赵晓,眼中满是疑问,赵晓忙称自己从北京来,找“梅白”有事。中年妇女用半生不熟的普通话说:“找梅白有事?你找他妹吧,听说他妹在北京。”

  “对对对,我是他妹的同事,公司有急事让我来找她。”赵晓忙接过话。

  “这样啊,你跟我来吧。”中年妇女拿着买好的粉丝带着赵晓走了几分钟,指了指马路对面一栋两层的小楼说,“那就是!”

  赵晓问:“她在家吧?”

  妇女说:“应该在,昨天还见着她了。什么事这么要紧呀,大老远从北京过来。”

  赵晓说:“一点急事。”

  见到梅青的家,赵晓激动不已,他只要走到马路对面进了那栋小楼,马上就能见到梅青了,他心里念着“梅青啊梅青,我日夜思念的梅青,魂牵梦绕的梅青”。赵晓的心呯呯地跳着兴奋不已,他千辛万苦大老远地来找梅青,而今马上就能见面,赵晓过了马路又停住了,怕冒冒失失地上门让梅青的家人意外,而且梅青家大门紧闭没亮灯,没准家里没人,打梅青手机仍然关机,于是耐住性子离开了。

  赵晓在镇上转了转,找了家看上去还算不错的宾馆住下,赵晓一进房间就失望了,所谓的宾馆,空调也没有,只有一个电烤炉,一摸床上冰冷冰冷的,他不知道这大冷天的晚上怎么睡,于是给了五十块钱让服务员买了张电热毯来。安顿下来后只觉得饥肠漉漉,下了火车就往上高赶,一门心思找梅青的家,一天竟是滴米未进。餐厅里冷冷清清的,没几个人,赵晓要了几个菜,一顿狼吞虎咽,填饱肚子后觉得没那么冷了,于是又坐了个三轮车到梅青家附近转了转,此时梅青家仍没亮灯,梅青手机也打不通,赵晓转了一会儿,实在受不了外面刺骨的冷,决定明天来,于是回了宾馆,打开电烤炉和电热毯,钻进被子里了。

  又是漫长的一夜,想睡却无法入眠,想起和梅青的种种,感慨万千,又觉得冷,身子钻在被子里还算暖和,可是头却凉冰冰的,几次三番的冻醒来,而且房间的隔音效果极差,隔壁房间里有人在做那事,听得清清楚楚的,赵晓郁闷之极,又佩服这些人禁得住冻。过了半夜隔壁也安静了,赵晓这才昏昏沉沉地睡着。醒来时天已大亮,赵晓急急忙忙起来出了门,坐了个三轮车直奔梅青家,雨停了,天有些放晴,在柔和的阳光下,小镇显出几分活力,快到梅青家时,突然看到梅青迎面走来,赵晓又惊又喜,然而梅青的身边还有个中年男人和小孩。赵晓不知那个男人和小孩和梅青是什么关系,不敢冒然上前,于是侧过身子躲到一边。

  梅青没看到他,走了,等她走远了,赵晓看着梅青的背影,她穿了件绿色的长呢绒大衣,乌黑油亮的长发扎成一个马尾,牵着小孩,她身边的男人个子不高,穿了件黑外套,看着他们的背影一瞬间赵晓脑中生出许多想法,十分害怕,不愿意相信他的猜想,等他们走远才回过神来,连忙加快几步跟了上去。

  梅青三人走了二十多分钟进了家医院,赵晓紧随其后,跟着他们进了住院楼,看着梅青进了间病房后下了楼。他在院子里等了约一个小时,梅青三人出来了。赵晓于是上楼找到那间病房,透过门上的玻璃窗看到床上躺了个五十多岁男子,正静静地闭着眼输液,像是睡着了。赵晓正看着,一个护士在他身后凶巴巴地问他看什么,赵晓被她吓了一跳,忙回过头来笑着说:“喔,护士小姐,您好,是这样的,我是这位病人的一个朋友,不知他得了什么病?”

  护士一听赵晓操着北方口音,打量了下他,见他穿着讲究,气质不凡,态度来了个180度的转变,“你说他呀,被车撞成植物人了,你是他朋友怎么不知道他得了什么病,你是北方人吧?”

  赵晓一听植物人,心里一惊,也不回答护士的问话,又问道:“请问刚才来的是他什么人?”

  “他女儿和女婿呀!”

  赵晓又吃了一惊,半天才回过神来,没想到居然被他猜中了,眼前一阵发黑,像掉进了一个无底的深渊。赵晓心灰意冷地挪着沉重的步伐,护士说了些什么他一句没听进去。出了住院楼只见梅青他们还没有走出医院,梅青正蹲在地上和小女孩说些什么,小女孩一个劲地哭。他于是走了上去低沉地叫了声梅青。梅青一见他,反弹似地站了起来,脸色苍白,目瞪口呆,像看到外星人似的盯着赵晓,半天才从嘴里吐出两个字:“赵晓?!” 赵晓此时再见到梅青,万般滋味一齐涌心头,有种想哭的欲望,呆呆地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你就是赵晓?!”梅青身边的男人操着夹生的普通话,满脸怒火地盯着赵晓凶狠地问道。赵晓冷不妨被他一吼,愣了一下,看着这个男人,他头发乱蓬蓬的像堆杂草,胡子拉茬,一双小眼睛拼命睁着,眼里浑浊不清,不知有何杂念,心中为梅青感到悲哀。他无力地说“是的”。

  赵晓的话音刚落,男人就扯开嗓门骂了起来,“哼哼,梅青,上次老王他们在香山看到的是不是这小子,听说叫赵晓来着,对你还蛮好的,你说是不是他,你这个贱货,不要脸的婊子!”

  梅青脸上挂不住,对男人说了句:“骆明原,你给我闭嘴!”

  男人却不依不饶,嗓门更高了,“我偏要说,你敢做我就不能说吗,你这个不要脸的贱货,人家都找上门来了,你还敢不承认,我倒要让大家评评理,我骆明原对你们梅家怎么样,你瞧不起我,让我睡冷被窝,一去外面几年不回来,原来是偷人了!”

  这时有几个人围了上来,叽叽喳喳说开了,赵晓听不懂他们的方言,不知在说什么,但知道不是好话,见梅青窘得无地自容,脸一阵红一阵白的,暗叫不妙,他不想让这些无所事事的人看热闹,于是对男人说:“兄弟,你一定误会了。”

  梅青也说道:“骆明原,你别在这儿胡说八道,人家可是正正经经的人。”

  “什么正正经经,他不是你的野汉子怎么大老远从北京跑过来,你没偷人怎么让我睡冷被窝?”

  围观的人发出一阵哈哈大笑,梅青瞪着男人喊道:“给我闭上你的乌鸦嘴!”男子一愣倒真是闭上了乌鸦嘴,围观的人也不说话了,空气一下子凝固了。这时“哇”的一声小女孩的哭声打破了片刻的安静,“妈妈,妈妈!”小女孩拉着梅青的呢绒大衣眼泪汪汪地哭着。梅青蹲下身来抱起孩子向外走去,围观的人见没有戏看了,慢慢散开。

  赵晓和男人站在原地,谁都没动,男人怒视着赵晓,赵晓懒得理他,见梅青抱着孩子要走,他绝望地哑着嗓子叫道:“梅青!”梅青停了一下,没回头又继续走,赵晓于是跟了上去,男人也紧紧跟上来。赵晓不理会他,痛苦地说:“梅青,原来你……”赵晓说了一半把“结婚了”三个字硬生生吞了回去,改成“家里出事了。”

  梅青不说话,男人倒是说话了,对梅青骂道:“你他妈的给老子说清楚,他到底是不是你的野男人,你是不是因为他要跟老子离婚,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婊子,老子给你们梅家做牛做马,你却背着老子偷人,还想跟老子离婚,我x你们梅家祖宗十八代,梅长河那个老家伙不得好死……”

  男人正唾沫横飞的骂得起劲,脸上啪的挨了梅青一巴掌,男人一愣,拼命地用小眼睛瞪着梅青,梅青面无表情,双唇紧闭,狠狠地盯着男人。赵晓也愣住了,他从来没有看到梅青如此凶悍过,在他的印象中梅青一直都是温柔文静的。男人用手摸了摸被梅青打过的脸,赵晓担心他会打梅青,赶紧站在了梅青身边,然而男人摸完脸又把手垂了下来。

  赵晓不知如何是好,看着梅青,梅青淡淡的说了句:“赵晓,你先回去吧。”赵晓还想说什么,但梅青用眼神制止了他,赵晓只好看着梅青和男人一步步走远,梅青连头也没回一下,赵晓满心失落,无可奈何,不好再跟着她,怕那个男人又说出难听的话做出难堪的事来。

  赵晓茫然地走着,这个地方陌生得令人害怕,赵晓感到孤独与无助,满心失落,刚才一直努力镇定自己,此时一旦松驰下来,感到一阵阵钻心的痛。他没法接受眼前的现实,梅青早已为人妻为人母了,以前他居然还天真地想和她一生一世,幸福地相守一辈子,在北京时他有过千百种猜疑,就是没有猜到她嫁人生子,她那么年轻漂亮,怎么可能呢,赵晓觉得老天给他开了个莫大的玩笑,痛苦得死去活来,他宁愿不要见到梅青。

  赵晓回到宾馆,倒在床上心乱如麻,地球好象停止了运转,他的世界已不存在,他木然地躺在床上一点也不觉得冷了,因为他的身体已经僵硬。

  三十一

  赵晓不知躺了多久,被一阵敲门声惊醒了,一看窗外天都黑了,没意识到他竟然就这样躺了一天,问是谁,“我”,门外传来梅青的声音。赵晓艰难地起来开了门,梅青倏地钻了进来。两人面对面地站着,似有千言万语,却都没有开口,梅青打破了沉默,“我找了几家宾馆找到你的。”

  “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吗?”赵晓低沉着声音问。

  “你都看到了。”

  “你为什么一开始不对我说?”

  “对不起,赵晓,我不是故意的,我想对你说,可是我……我说不出口。”

  “我不相信你的每一句话了。”赵晓十分生气,他平生最恨被人欺骗,而梅青把他骗得如此深如此苦,他的确没法原谅梅青,甚至他还有些恨她。

  梅青忙说:“赵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怕你知道真相不要我了。”

  “你能解释这一切吗?”

  梅青脸上流露出悲痛的表情,说了起来,“我从前有一个非常幸福的家,虽然不富裕但一家人平平安安和和睦睦。我父亲非常疼爱我,从小到大没有动过我一根指头,连句重话都没说过。他是一个非常伟大的父亲,辛辛苦苦地供我上大学,因为知道我爱弹钢琴,于是许诺要送我一架钢琴作为毕业礼物。我父亲的工厂效益不好,我母亲又下岗了,哥嫂在市场卖菜还有个孩子在上学,当时家里的经济条件供我上大学已经很困难了哪还有钱买钢琴。我只当父亲是随便说说的,没想到他在工作之余又找了份在建筑工地的活。有一天他从工地骑着自行车回来时被一辆大货车撞了,而司机跑了。父亲因为脑部振荡没及时送医院有生命危险,当时我家里一时拿不出钱来,父亲的工厂效益不好无能为力,我们只好四处借钱,钱还是不够。当时骆明原家拿出两万块钱,算是让我爸度过了危险期,不过爸爸再也没醒来了。”

  赵晓脑海中浮现病床上那个睡着了男人,心里明白了,看着梅青伤心的样子心里也难过起来。“不过骆明原借钱给我家的条件是让我和他结婚。”

  赵晓头一大盯着梅青,梅青看了看他,又说道:“当时我不同意,但是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父亲死,如果不是因为要给我买钢琴父亲绝对不会去工地干活,也绝对不会被车撞,这一切都是因为我造成的,是我害了父亲。我别无选择,我要父亲活下去,哪怕再也醒不来只要他还活着就行了,我相信老天爷会保佑他让他醒过来的,不是有过植物人睡了几年醒来的奇迹吗。所以我退了学和骆明原结了婚,和他结婚后我就开始找工作,在县城和裕圻都干过,但是工资太低维持不了父亲的医药费,于是我到了广州打工,可是挣的钱仍不够每个月的医药费。骆明原好吃懒做什么也不愿干一直呆在家里,我还要挣钱养家。最后我没办法只好去了歌厅和夜总会,本来我只想做一个歌手唱歌,挣一份干干净净的钱,可现实不让我这样,要了自尊我父亲就活不了。广州治安太乱所以我去了北京。本来我也想找歌厅唱歌的,可是没有人要我,北京的歌手太多了,我只好去了夜总会。”

  赵晓心里一酸,没想到梅青柔弱的身子竟然背负了这么多,真不知吃了多少苦,说道:“你真傻,一定受了很多委屈,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些,我可以出钱给你爸治病。”

  梅青摇了摇头,“我不能让你承担我的生活,而且我是结了婚的人了。”

  赵晓想到骆明原乱糟糟的头发和浑浊不清的眼睛,说道:“他配不上你,如果你对他没感情就离婚吧,你没必要因为那点钱搭上一生的幸福。”

  “我离不了。”

  “为什么,难道是因为孩子?”

  梅青说:“那是他前妻的孩子,他前妻生病死了。我和他结婚后没多久就离开上高了,后来一直没有回来过,所以……我,我和他没有孩子。”

  赵晓一惊,“原来这样,那你怎么离不了婚?”

  “我向他提出过离婚但是他们没有同意。上次在香山遇到的那两个老乡从北京回来后跟他说我在外面和别人好了,于是他打电话要我回来我没同意,他又找我家里吵,我哥也让我回来,我对我哥说了要和骆明原离婚。我想我在外这么多年了和他的婚姻其实有名无实,最多赔他一些钱得了,可是事情没我想的那么简单,我哥倒是同意我和骆明原离婚,我们家也不喜欢他,这些年来他呆在家里什么活也不干,一直是我寄钱养他和宝宝。他也没能耐,好吃懒做根本没什么钱,当时他拿的那两万块实际上是他父母出的。他父母见我能养他们儿子当然不同意我和他离婚,到我们家吵了好几回,要我哥到北京找我回去。”

  赵晓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么多事情,看来梅青当时在北京和他在一起时的日子并不好过,难怪她那么节俭,原来不仅要挣钱给父亲治病还要养丈夫,想到这些不禁心疼,真是难为她了。他彻底明白了她的一切,也原谅了她对自己的隐瞒,而且对她多了分敬重,想到那个龌鹾的男人他更加想帮助梅青离婚,于是说离不了打官司,都什么时代了不可能有离不了的婚。

  梅青叹了口气:“没用,这种小地方根本不讲法,而且他们有亲戚在派出所,法院又有熟人,我们拼不过。”

  赵晓说:“你放心,我一定帮你离婚。”

  “不用了,离了婚又能怎么样?”

  赵晓没想到梅青的语气这样沮丧,说道:“和我结婚。”

  “不可能……你父母不能接受我!”

  赵晓一惊,“为什么,上次你和宋词的事是雅芬姐和我误会你了,我回头跟我父母解释解释,你放心他们都是通情达理的人,一定能明白是非还你一个清白的。”然而梅青摇了摇头又说了件令赵晓更加惊讶的事情。

  原来赵晓舅舅自打见到梅青第一眼就觉得面熟,后来记起来好象在哪个夜总会见过她,于是在元旦节那晚安排去歌厅唱歌。当晚他们在唱歌时他暗暗观察梅青的音容笑貌,仔细听她的歌声,结果一点点证实了他内心的猜疑。后来他又请工商部门的朋友查了梅青所说的“兰德公司”,有倒是有“兰德公司”,不过不是电脑公司而是服装公司,而且也不在中关村,他又进一步得到证实。最后他又找赵晓聊天,从和赵晓的聊天中捕捉到很多信息,察觉赵晓说了谎话。最后他把所有的信息加以整理分析找到了答案:梅青就是那个在夜总会陪他唱过歌的女孩,因为她的气质和漂亮以及她的歌声让他记住了她。思前想后,几经考虑,他把这事告诉了赵晓母亲,当然怕面子上过不去,他说梅青当时并没有陪他唱歌,而是陪另一个朋友。赵晓母亲又惊又气,加之赵晓表姐又把梅青和宋词在一起的事添油加醋告诉了她,火上浇油,她气极了,于是和梅青通了电话,阻止她和赵晓继续交往。

  赵晓听得浑身鸡皮疙瘩,没想到舅舅来了这么一招,母亲居然也没向他透露一丁点,把他一个人蒙在鼓里。赵晓又惊又气,说不出话来。没等他缓过劲来,梅青又说了句,“而且我不能去北京了。”

  赵晓又是一惊,“为什么?”

  梅青接着又把和菲娜的过结从头到尾说了,赵晓听得心情无比沉重,越来越觉得她可怜。可怜的梅青,你一个默默地承受了多少苦难啊!赵晓一把紧紧地搂住了她,说道:“不,我要带你回北京,我要和在你一起,我一定要让你幸福,不再让你受一丁点委屈,受一丁点伤害,我如果连你都保护不了,我还算什么男人。你相信我,我说到做到!”

  梅青感受到赵晓有力的拥抱,她真想一辈子就这样依在他怀中再也不分开了,忽然想到来这儿的目的,于是说道:“你怎么知道我家地址的,这儿太不安全了,他们家没准会乱来,你先回北京吧。”

  赵晓好不容易找到梅青,又知道了她所有的一切,哪里愿意就这样回去,说道:“上次你落了张汇款单在袋子里我就找来了。我既然来了就要带你走,我不能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有什么事我和你一起扛。”

  梅青说:“我知道你对我是真心真意的,可是现在我不能和你走,骆明原把他哥哥找来了,正四处找你,扬言要杀了你。这里的人不懂法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你还是赶快走吧,8点钟还有趟去县里的车,还来得及。”

  赵晓一听惊了,没想到他们居然在找他。他可以从容地应对那些不见销烟的商场战争,可是对于横不讲礼的市井之人乡野村夫却束手无策,而且又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但是出于男人的责任心,他不能把梅青这样一个弱女子留在这里,执意不肯走。

  梅青见赵晓如此坚决,心里着急但又无可奈何,怕骆明原家里人找来,只好叮嘱赵晓这两天千万不要到处乱跑,他在这个小镇上太醒目了,另外她又给宾馆的前台一些钱封了她们的嘴。赵晓心里暗自佩服梅青临危不乱处世不惊的气魄,难怪她能承受住这么多苦难,觉得她真如一朵与冰雪顽强抗争傲然绽放的梅花,散发出一缕淡淡的清香。

  三十二

  梅青从宾馆回来远远地就觉得家里气氛不对,屋里屋外站满了人,母亲和哥哥嫂嫂都过来了,正和骆明原哥哥理论着什么,言辞激烈。梅青心里一惊,难道出什么事了,连忙三步并着两步向家里走去。围观的人一见她来了立即停止了议论让出条道来,梅青一见哥嫂的脸惨白惨白,刚要问哥嫂发生什么事了,骆明原的哥哥一把抓住梅青要打她,梅青的哥哥梅白一把推开了骆明原的哥哥,把妹妹拉到身后。

  骆明原的哥哥于是骂了起来,“你这个不要脸的婊子,扫把星,你说,你是怎么逼死我弟的?!”

  梅青脑子一嗡,骆明原死了?这不可能,这才一会功夫他怎么就死了,梅青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呆呆地看着骆明原的哥哥,对方愤怒的表情让她不得不相信,骆明原真的死了!梅青脑中一片空白,神情恍惚地上了楼走进卧室,只见骆明原口吐白沫躺在床上,小眼睛拼命地睁着,死不瞑目,他的表情看上去很痛苦,似乎并不想离开人世。梅青呆呆地看着这个自己曾未喜欢过但在法律称之为丈夫的男人,不敢相信就在她去找赵晓的短短几个小时里自杀了,以一介弱夫的姿态仓促地离开了人世。

  骆明原前妻的女儿在床边拉着骆明原的手叫道:“爸爸,起来,别睡了,妈妈回来了,爸爸你怎么还不起来呀,真是一个大懒虫。”

  梅青听了小女孩这番天真的话心如刀绞,走到床边抱住小女孩长长叹了口气,掉下泪来,“宝宝乖,爸爸睡着了,别吵爸爸了,他要好好睡一觉。”

  “别装了,他死了,不正满你意吗?你这个不要脸的丧门星!”

  骆明原的哥哥冲进卧室一把揪住梅青的头发把她提了起来,梅青疼得大叫一声。梅白也冲进来推开了骆明原的哥哥。骆明原的哥哥怒目圆睁,骂道:“怎么,你妹偷人,把我弟逼死了,我不能打不能骂吗?”

  梅白与他理论,“你凭什么说我妹偷人?”

  “还要我说吗,今天在医院门口大伙都看到了,那小白脸居然敢找上门,等老子找到他了非把他阉了!”两人正面红耳赤地争辩时,婆婆扑在床边边哭边骂,“我苦命的明原啊,你怎么这么命苦啊,找了个这样狠心的女人,一心把你逼死,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狠心的女人呀,偷人不说还要害死自己的男人,不得好死呀,老天爷,你睁睁眼吧。”

  梅青抱着小女孩任婆婆骂只是流泪,小女孩哭着叫“爸爸,爸爸”,公公也进来哭了起来,骆明原的嫂子也真真假假地哭喊着,哭声一片。楼下的人都到楼上来了,把个卧室挤得满满的,梅青脑子里全是人影在晃动,乱成一团。

  接下来两家为骆明原的死闹得不可开交,骆明原家说梅青害死了骆明原,要梅青家进行赔偿,梅青家不同意,说是骆明原自己想不开寻短见的怨不得梅青,骆明原家又污蔑梅青下了药,要把梅青送到派出所,幸亏有邻居证明是骆明原自己买的老鼠药,这才免了他哥哥的胡搅蛮缠,但扬言要摆平梅青的奸夫为弟弟偿命。两家闹着没个结果,做完法事后,骆明原的棺材就一直摆在屋里没下葬,他哥哥一直守着,怕梅青和奸夫跑了。

  梅青又气又急,气的是骆明原软弱无能居然寻短见死了,弄得两家闹得不可开交,自己一个女人拿他哥哥没办法;急的是怕赵晓不明原由来家里找她被他哥哥抓住,他哥哥横不讲礼的一个人,赵晓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她可怎么办。好在梅白怕骆明原的哥哥对妹妹做出什么事来也一直在梅青家守着,两人不停地骂来骂去的,骂了几天骂累了,于是谁都不骂了,只是干瞪着眼睛。

  这天,梅青好不容易抓住个机会,趁骆明原的哥哥回趟家让他老婆过来守的功夫,连忙把梅白叫过来细声交待了一番,梅白点了点头急急出了门。梅白按照妹妹的吩咐急忙找到赵晓所住的宾馆,还好赵晓在房间里。

  梅青走后,赵晓一直担心她,心里不踏实,去梅青家附近看了下,远远地只见她家里闹得一塌糊涂,有哀乐声,知道有人死了,但又不清死的是谁,心里七上八下的,好在看到梅青的身影后才放下心来。他不敢在街上久留怕被骆明原的哥哥发现,只好又回到了宾馆,哪儿也不敢去,一直不见梅青来,心急如焚坐立不安。

  梅白简单地把骆明原自杀的经过告诉了赵晓,并让赵晓马上离开上高,越快越好。赵晓一听骆明原自杀了,心里一惊,十分担心梅青,问梅青怎么样了。梅白说:“她没事,有我在,你别担心。”

  “不行,他们家找她麻烦怎么办?”

  “他们不敢乱来,我妹主要怕你出事,他们家知道你在上高正四处找你,你不能在这里呆太久了,迟早会有人知道的,趁现在还来得及赶快走吧。”

  “我不会有事的,现在骆明原的事怎么处理?”

  “还没了结,骆家要我们赔钱,我们是不会答应的,是他自己想不开,怎么能怪别人。”

  赵晓并不希望骆明原死,虽然他不喜欢这个男人,也迫切地希望梅青离开他,但如今他死了,赵晓觉得自己应该对他的家人有所补偿,想到自己身上还带了些钱,问道:“他们要多少钱?”

  “谁知道,反正得要点钱吧,不管他们。”

  “这样不好吧,我这卡里有三万多块钱,要不你先拿去,看能不能解决点问题。”赵晓从钱包里取出张银行储蓄卡来。

  梅白连忙拒绝,“你别拿钱了,人都死了,再说也不是我妹逼他吃的药,赖不到我妹头上,闹几天就没事了。”

  “不行,你先拿去给梅青吧,赶快把这事解决了,再说他的死和我也有关系,你拿去吧。”赵晓把卡硬塞在梅白粗糙的手里,并把密码告诉了他。

  梅白见赵晓说有情有理只得收下,最后对赵晓说:“我妹是个苦命人,为我们一家吃了不少苦,虽然她不说可我们都明白,以后你要是不嫌弃我妹,求你对她好一点,拜托你了!”说着泪流了出来,扑的一声跪在了赵晓跟前。

  赵晓吓了一跳,连忙把他扶起来:“您千万别这样,您放心,我会对青青好的!”

  梅青哥哥这才起来,和赵晓说起如何离开上高之事来,“现在上高车站是去不了了,骆明原家里人守在那里。”

  “什么,他们守在那里?”赵晓没想到他家还真想把自己怎么一下。

  “他们家人多势重不讲理,我找个摩托车送你去北林镇坐车,那儿离上高只有二十里路,到了北林坐车去县城就好些了,我只怕他们有人在北林,先去了再说吧。”

  赵晓一听要费这么多周折,突然想到那个出租车司机,于是忙找出司机的名片,和那司机联系上了,司机在电话里说马上过来。梅白见赵晓找到了出租车,放下心来了,要陪赵晓等司机来了再走,赵晓说得两个多小时才到,让他先去照顾梅青,他也担心梅青的处境,于是同意了。最后赵晓紧紧握住梅白的手说:“你让梅青无论如何坚持住,告诉她我在北京等她!”赵晓说得心里一阵凄然,像生离死别,梅白也紧紧握着赵晓的手点了点头。

  赵晓等了约两个多小时,司机来了。赵晓摇上玻璃,让司机开到梅青家附近转了转,希望能见到她,可惜没见到,赵晓不敢逗留只好走了,让司机特意经过上高车站,看到几个小伙子在那儿转来转去,叫司机踩了油门加快速度离开了上高车站,向县城方向开去。和来时一样一路颠簸,不过赵晓已没感觉了,满心想着梅青,同时满心凄凉,没想到上高一行竟是如此结局,同情梅青,同情骆明原,又有些同情自己,看着窗外灰蒙蒙的田野,不由得长长叹了口气。

  车子又行了两个多小时,终于到了裕圻,赵晓不想再忍受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并且火车是半夜的,司机说有个亲戚在武汉做票务代理,他打听到两个小时后有趟从武汉飞北京的航班,司机说如果顺利的话,从裕圻坐出租车一个小时就能到武汉,于是赵晓在司机的亲戚那儿订了张票,并让司机送他去武汉,司机来回跑了近五个小时有些累,本来不太想去武汉,见赵晓赶时间,犹豫了会同意了。到了武汉取了票直奔机场,刚好赶上安检,赵晓十分感谢司机,留下从机场打车回家的钱后,给了司机九张百元人民币,司机抽出二张还给赵晓,说上次多收了他的钱,还攀交情说到北京了找赵晓。

  赵晓坐在飞机上看着窗外,除了一团团厚厚的云外什么也没有,赵晓也懒得看窗外了,把身子往后靠了靠,闭目养神,脑子里却又总是浮现出梅青的影子。飞机降在首都机场时,天色已晚,赵晓坐在出租车上看着外面熟悉的风景,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终于逃出了上高那个阴森寒冷的小镇,他真的再也不想去那里了,至少在这个时节不会去。

  三十三

  赵晓一进门,母亲看到他的样子吓了一跳:“天呀,晓晓,你去哪出差了,怎么这模样?”

  赵晓并不知道他有多狼狈,一照镜子,头发不整,胡子拉茬,衣服也脏兮兮的,这才知道为什么在飞机上坐他身边的女孩子用复杂的眼神打量他,没准以为自己个逃犯,可不像个逃犯吗,他可是从上高那地儿逃回来的。“哎,别说了,在那边特别忙,顾不上了。”赵晓 一边脱衣服一边敷衍,不想说去找梅青了。

  “快快快,把这身都脱了,瞧你这模样像逃荒的,再忙也不会成这样吧,真是,一点也不会照顾自己,去洗个澡吧。”母亲嘴上说个不停。

  赵晓抱着何姨递过来的衣服进了浴室,从头到脚冲得干干净净,其实不用母亲说,他在上高时已经很难受了,但是在那种条件下,天寒地冻的,穿得厚厚的都冻得不行哪还敢洗澡,而且心里又装着事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洗完澡,赵晓说太累了,让母亲不要打扰他,先关上门倒头大睡了。睡到第二天中午才起来,第一次感觉家里的床竟是如此舒服,母亲还真没有打扰他,吩咐何姨给他褒一锅人参鸡汤。

  赵晓睡了一大觉,又喝了何姨煲的汤,精神也恢复得差不多了,于是去公司上班。公司倒是没什么大事,总经理没说什么,只是问赵晓的事情处理完了没有。助手汇报了他不在时的情况,赵晓捡了几件比较重要的处理了,又开了个部门会议。处理完工作,闲下来总是想起上高的事,担心梅青的处境,又联系不上梅青,坐在办公室里心神不宁,烦闷之极,想抽烟又不能抽,于是出来开着车在外兜了一圈回家了。

  一进家门,很意外,罗园园居然在他家里,虽然罗园园找他喝过几次咖啡,但都是谈工作上的事,在家里见到她着实意外。赵晓见到茶机上摆了一篮水果,不知罗园园来家里有什么事。罗园园见到赵晓也感到意外,她可能没想到赵晓这个时候回来。

  赵晓母亲对赵晓说明了罗园园的来意,原来罗园园想请赵晓母亲给一个卖化妆品的客户做产品广告。赵晓看了看母亲光洁细腻的皮肤笑了笑,母亲保养得的确好,怎么看都不像奔六十的人。赵晓想到某化妆品集团的总裁给自己的产品做的宣传广告,那也是个六十多岁的女人,怎么看不过四十出头。估计罗园园想学人家的宣传方式,现在用年轻漂亮的美女做化妆品广告的太多了,用老年人来做可能也会收到不错的效果,谁都怕老,见六七十岁的老太婆看起来不过三四十岁谁不信这种抗衰老的产品啊。

  赵晓笑了笑问母亲意下如何,母亲没表态,既不说愿意也不说不愿意,说想考虑考虑给她答复,最后说家里水果太多了,委婉地让罗园园把水果带回去。罗园园很尴尬不知如何是好,心里明白赵晓的母亲对她背叛赵晓仍然心存芥蒂。其实她这次找赵晓母亲做化妆品广告醉翁之意不在酒,主要是想讨好赵晓母亲,如果她愿意拍广告最好不过,如果不愿意也无所谓,至少可以套套近乎。而且罗园园以为请赵晓母亲拍化妆品广告她一定会很高兴,这等于是称赞她的美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