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未也有点奇怪,印象中的薄荷一向是个彬彬有礼的人,怎么对这人这么没礼貌啊。
奇怪的是,许淮反而一点也不生气,默默的望着薄荷,目光很复杂,像是有话说,又不知从何说起的样子。纠结的眼神,放在一张清秀俊美的面孔上,显出一股忧郁深情的味道,连纪澜都觉得很有杀伤力。但薄荷却是不屑一顾。
纪澜越发好奇,直觉这两人之间,肯定是有过瓜葛的,搞不好就是那种虐恋情深的旧情人之类。
严未见局面有点尴尬,推推纪澜:“我肚子饿了,吃饭去。”
纪澜本想继续看八卦的,只好恋恋不舍的起身。谁知道,严未又发神经多嘴问了一句:“薄荷,你也一起去吃饭吧。”
“好。”不想薄荷当即答应,起身就走出了病房。
纪澜一愣,她还真和自己一起去吃饭?一想便明白了,她是为了躲开许淮。
许淮一见薄荷要走,忙跟了出去。薄荷已经快步走到了电梯间。
纪澜从后面看见许淮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递给薄荷。薄荷没接,甚至看都没看一眼,微微仰着脸看着电梯门上跳动的红数字。
“我听姑姑说,薄叔的医药费不够了,这是十万,你先拿着用。”
纪澜听得心头一动,这哥们果然仗义,一出手就是十万,简直就是雪中送炭,英雄救美。
谁知道美人根本无动于衷,像是没听见一样。
纪澜简直觉得不可思议,今天见到薄荷打电话借钱,那种急切和无助,并不是装样子哭穷,为何别人把钱送来了,她反而不要?
电梯来了,薄荷抬步就往里进,许淮急忙把卡让薄荷手里塞,谁知薄荷抬手一扔,就把银行卡扔到了地上。
纪澜刚好要进电梯,结果一脚踩了上去。他连忙抬脚,捡起银行卡。是给薄荷,还是给许淮?他犹豫了一下,就这么一犹豫,电梯关上了,薄荷居然自己先下去了。
于是,纪澜只好把银行卡还给许淮,看着许淮一脸的伤心欲绝,他心里真为这兄弟抱屈,简直就是一片好心被当成驴肝肺啊,你说那丫头有什么好哦,臭犟臭犟的。
严未站在一边也看的一愣一愣的,认识薄荷四年,可从没见过她发脾气,这哥们看上去也不是坏人啊,还好心好意地送过来一大笔钱,怎么就沦落到这种待遇呢?
但不管如何,严未还是选择了护短:“你好,我们是薄荷的大学同学,她父亲一直没有脱离危险,心情不大好,你多担待。”
许淮没有接银行卡,望着纪澜很诚恳的说道:“这个钱,麻烦你转交给她吧,她父亲急需要用钱,密码就是她的生日。”
纪澜忙道:“你自己给她吧。”
许淮苦笑了一下:“你也看见了,我给她,她不肯要,麻烦你转交一下好吗,谢谢了。”
纪澜只好把银行卡放进自己口袋。
许淮再三道谢,就告辞了。
进了电梯,严未就好奇的问:“这人是谁啊?”
“你不是和她一个班吗,是不是她男朋友?”
“她大学没有男朋友。”
纪澜愣了一下,这么漂亮没男朋友?冲口就道:“也是,为人那么抠门小气,估计没人喜欢。”说完,又笑嘻嘻的瞥了严未一眼:“除了你这号眼瘸的。”
严未当即反驳:“胡扯,暗恋她的人多了去了,不过她一心学习,谁约她出去她都不去,时间长了,也就没人敢约了。”
纪澜瘪瘪嘴:“是为了奖学金吧。”
“你怎么这么说呢。”
“明明就是啊,那会儿她不是开了个缝纫铺子吗,我去改过一条牛仔裤,拿裤子的时候,忘记带钱了,结果她就不给我。我说我急着有事,回头给你送来,她说不行,就三块钱啊!”
“你误会她了。她不是小气,那会儿她母亲得了肺癌,已经晚期,明知道不可能康复,但是也不能见死不救啊。大二开学的时候,她交不上学费,去申请助学金贷款,辅导员才知道她家的情况,后来就号召我们班同学给她捐款。她自尊心很强,对辅导员说,将来要还钱给大家,但那是不记名捐款,谁也没想着让她还。后来,她可能觉得欠了我们的人情,不大好意思和我们联系。毕业几年,我都不知道她就在本市。”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钱是大伙自动捐出来帮助她的,又不是硬逼硬要的。”
严未横了他一眼:“你不懂,你生下来就衔着金汤匙,那一天为钱犯愁过,这事要是搁你身上,你就想想那滋味吧。”
纪澜设身处地的一品味,承了别人的情,而且还还不上,这滋味的确不大好受,好像一下子就比别人矮了一截似的,也难怪她不大和同学联系。
严未叹气:“她可真是倒霉,别人动了手术都没事,就她爸出了状况,连你家老爷子那么大岁数了不也好好出来了。”
纪澜没吭声,心想她的确也够倒霉的。
吃过饭,纪澜让严未先回去了,因为下午容乾说他过来看老爷子,病床前人一多,护士就要赶人。
回到病房,纪澜看见薄荷已经回来了,也不知道她中午吃的什么,回来的这么快。反正这几天眼看着她的下巴就尖了,眼睛更大了。
纪澜从口袋里摸出那张银行卡,递给薄荷。
“这是刚才那人给你的,他说密码是你生日。”
薄荷一怔,当即脸就红了,像是很生气。“谁让你接的,你还给他,我不要他的钱。”
纪澜皱着眉:“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啊,人家一片好心雪中送炭,有你这样的吗。”
“你,反正你还给他。”
纪澜本想办个好事,结果却接了个烫手山芋,顿时也急了,把银行卡往薄荷床上一扔:“我那知道他是谁啊,我怎么还给他?要还你自己去还。”
薄荷咬着唇,沉默了一会儿,拿出手机发短信。
纪澜欲言又止,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毕竟和她不是太熟悉,那些话说出来,不知道会不会得罪她。
过了会儿,护士又来了,对着薄荷就道:“你缴费了没有啊?我都催了你三回了,你自觉点好不好,我们也挺忙的。”说完就扭身出去了,一脸的不耐烦。
薄荷一下子脸色绯红,眼睛蒙上了一股雾气。
纪澜一看,心里的那些话就再也忍不住了,也不管她爱听不爱听就咕咕咚咚地往外冒。
“我说你真是不可理喻,你既然没钱缴费,人家好心帮你送钱来,你倔个什么劲儿呢?就算那人是你仇人,你也先把你老爸救过来再说啊,自尊心那就是个p,有钱了才能讲尊严,没钱可千万别充大爷。”
这些话听得薄荷心里刀割一般,她拼命地咬着嘴唇,想把眼泪憋回去,但是却忍不住的顺着脸颊往下掉。
纪澜见她低头不吭,以为自己的话她听进去了,接着又来了几句。
“大丈夫能屈能伸,先过了眼前的难关再说,过去还有那什么卖身葬父的呢,你这可好多了,是一英俊的男人英雄救美;可别再拿乔了。”
薄荷拿起银行卡快步走出了病房。
纪澜舒了口气,顿觉自己的口才很好,估计搞传销的也就这水平了。
6
6、第 6 章 。。。
薄荷拿着银行卡,站在收费窗口的时候,手指抖得厉害。 纪澜方才的那一番话就像是一把利剑把她的心戳得千仓百孔,但父亲生死重于一切,她没有退路也没有选择。
纪澜在病房里翻着手机上网,心里还在琢磨那许淮到底和薄荷什么关系,为什么薄荷窘迫至此也不肯用他的钱呢?
听了严未的一番话,他对薄荷的一些误会也都烟消云散了,心里居然还有了歉意,因为献血大厅门口她捡到钱包的时候,他确实态度很差劲,回头得找个机会给她道个歉。
正寻思着,严未打了电话过来。
“兄弟,有件事请你帮个忙。”
“你说。”
“我想找你借六万块钱。”
“行,把你银行卡号发过来,我去银行转给你。”
“谢谢啊,不过我短期可能还不上,等年终发奖金了再说。”
“不急,你什么时候还都行。”
不到一分钟,严未发了个短信过来,纪澜看着银行卡号,突然一愣,卡号后面的名字是薄荷,这怎么回事?他当即就给严未打电话。
“卡怎么是薄荷的?”
“嗯,是这样的,她刚才找我借钱,你也知道,我这几年攒的钱都让我妈收刮走了,要给我买房子结婚,我手头就两万块零花钱,她要借八万。所以我就找你借六万。你放心,她要是还不上,我来还。你就当这钱是借给我的。”
纪澜挠了挠鼻子,“她不是有十万吗?”他刚才见她拿着卡出去了,还以为她想透了去交费呢,谁知道是去借钱去了。
“她说了,许淮的钱她不能用,哪怕是借高利贷,她都不会用他的钱,我也不好意思细问,那是人家的私事。”
纪澜哦了一声,下楼去银行转账。
电梯门一开,刚好薄荷走了出来,她仿佛没看见他一样,神色木然地从他身边就走过去了。
纪澜望着她的背影,心想这女人真是死脑筋啊,用谁的钱不是用,到时候还上就是了,非要大费周章的另找人借,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看着严未的面子上,他也不能不借,不过依他的估计,这钱指望她还是不大可能了,可怜的老严。
下午三点多,纪均从重症监护室出来。老人气色看着还不错,就是身上还带着管子,看上去有点让人心疼。
护士交代完就走了,纪澜忙不迭的凑上去,想和老人说话,老人却闭上眼睛睡着,这时,纪澜一眼看见老人身上的导流管导出的一袋血水,突然一阵手脚发软,心跳加快,竟然有点站不住了,他闭着眼睛扶着床边,慢慢坐在小板凳上,心跳的扑扑通通,头晕目眩。
薄荷突然见他脸色发白,闭着眼睛,不由问道:“你怎么了?”
“我看见那血袋突然心慌头晕,是不是晕血啊。”
薄荷道:“估计是,你别看,别想,深呼吸。”没想到他人高马大的居然还晕血,薄荷不由有点好笑。
过了一会儿,纪澜睁开眼睛,把凳子搬到床的另一边,避开了那袋血水。
看着老人都出来了,薄荷想起父亲,格外难受。刚才进去探视,薄豫终于有了反应,她叫爸的时候,薄豫的眼角流了眼泪。
老人一天天的好转,已经可以下床稍稍活动,而薄豫却仍旧在监护室里,一天一万的花着,薄荷每条上午接到长长的一张费用清单,都觉得心力交瘁,几欲崩溃。
纪澜眼看她一天天的憔悴,在心里估算了一下费用,便给严未发了个短信。
“薄荷又找你借钱了吗?”
“没,她让我帮她办了两张银行的信用卡。”
信用卡,难道是刷卡透支?那她拿什么还?她已经辞职了。纪澜抬眼看着对面默不作声的女人,暗想,如果这事落在自己头山,自己该怎么办。他虽然不是什么官二代富二代,但家境很富足,从没缺过钱,也没体会过没钱的滋味,薄荷的煎熬,是第一次让他见证到了金钱的力量,可以摧枯拉朽,也可以妙手回春。可以让你欲仙,也可以让你欲死。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不肯受许淮的钱,这种逼到绝境还坚守原则的做法,一开始他很鄙视,但现在开始佩服,她的内心真的很强大。
第六日,老爷子可以出院了,这一天,薄荷终于等到了光明,薄豫从重症监护室里出来了。
纪澜长出一口气,心里挺高兴,一部分是因为老爷子病愈,一部分是因为薄豫也出来了。在医院里的这小半个月,对他触动很大,最大的感悟有两条。首要一条是,没钱不行。第二条是,没身体更不行,不然再多的钱也没地方花了。
他决定重新开始健身,抛弃往日那种为了练出腹肌和胸肌让女友惊艳的肤浅目的,真正是为了健康。
容乾和严未都来接老人出院。临走的时候,老人特意对薄荷说:“丫头,你是个好孩子,又是纪澜的同学,有什么困难来找我。”
薄荷笑着点头:“好,爷爷您多保重。”
严未和容乾提着东西,纪澜扶着老人,走出了病房。
严未回头看了一眼,薄荷含笑站在门口,穿着一件白色的外套,像是一棵原野上的雏菊。
他觉得心里好像吹过来一股原野上的风,某些东西都随着风苏醒了。纪澜无意间回头,正好看见严未的眼神。
进了电梯,纪澜貌似无意的问道:“老严,上回你不是说你妈给你介绍了对象吗,处得怎么样啊?”
“人还行,对我特别关心,每天早上发短信,告诉我今天气温,建议我穿什么衣服。”
容乾就笑:“气象局的?”
纪澜白了他一眼:“哪儿啊,人家那是关心,你个没情调的。”
老爷子笑呵呵道:“哎呦,这丫头好,心细,知道关心人。”
严未干笑了两声,对叶姗姗他绝对不讨厌,但也没有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好像就是为了结婚而去找一个合适的伴侣。叶姗姗是不是也是如此他不知道,但感觉叶姗姗对他,要比他上心的多,是真的喜欢他,还是到了年纪,急切的想要嫁掉自己,他也不知道。
容乾和纪澜是发小,两人大学毕业合资开了一家公司,纪澜这段时间照顾老人,公司的事全是容乾一个人管,所以把老爷子送回家就去了公司。严未今天休息,就陪着纪澜在家坐了一会儿。
纪澜让于嫂冲了一壶普洱,两人坐到阳台上闲聊。
“你怎么心不在焉的?”纪澜给严未倒了一杯茶,发现他有点出神。
“哦,我在想薄荷她爸什么时候出院。”
“没事,出了重症监护室,费用就下来了,一天也就几千块。”
严未叹了口气:“几千块也是钱啊。”
“你是不是还喜欢她啊?我刚才看你望着她恋恋不舍的。”
严未又叹了口气:“我和叶珊珊刚谈一个月,一开始我也没拒绝,现在突然说,我遇见以前喜欢的人了,咱们拜拜吧,这也太不厚道了,何况她对我,还挺上心的,一天都发好几条短信。唉,我妈要是晚介绍一个月就好了。”
纪澜喝了一口茶,道:“老严,你不能这么想。人这一辈子很短暂,不能患得患失的,很多事失去了就没有重来的机会。你到底是喜欢薄荷多一些,还是喜欢叶珊珊多一些?”
“怎么说呢,我和叶珊珊在一起是一种很平淡的感觉,不能说她不好,但就是缺点什么,我和她认识也就才一个月,毕竟感情很浅。而薄荷,我暗恋了好几年,虽然毕业后这种感情也都渐渐淡了,但再见她,就觉得心里好像有一种冬眠之后春风吹拂大地苏醒的感觉,你懂吗?”
纪澜白了他一眼:“靠,你能不这么文艺么?就说喜欢那个多一点。”
“薄荷。”
“这就结了,和叶珊珊分手。”
“不行,这样太不厚道了。”
“老严,你这就叫优柔寡断。你又不是很喜欢她,和她凑合,这样其实是对她不负责。这样吧,我有个哥们和她一个单位的,我让那哥们给她介绍一个新男朋友。”
“这样不好。”
“老严你别太实诚了,我敢说,只要比你条件好,比你帅,她先甩你,信不信?”
“不会吧。”
“切,你看着吧,咱俩打一赌,让我哥们介绍一好的,看她去不去。”
严未不吭。
纪澜拍了拍严未,“打赌吧兄弟,要是叶珊珊见了条件好的也不动心,兄弟我坚决支持你和她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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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纪澜没想到老爷子回到家里居然还很惦记薄豫,听说纪澜有薄荷的电话,便一天打个电话过去关心一下薄豫的恢复情况。
每天见到老爷子和薄荷通电话,纪澜都很不解,实在忍不住就问:“老爷子你怎么这么关心他啊?”
“你不懂,病友啊,跟战友似的,都是从生死线上过来,有个词叫同病相怜,你不知道?我在重症监护室的时候,有一位病友去世了,心里特别不好受,就是那种兔死狐悲的感觉。唉,说了你也不懂,小毛孩子。”
“我还小哇,我都二十七了!”
老人见他上了套,马上就顺着他的话往下追击,“哦,你也知道自己二十七了?不小了!我跟你这么大的时候,都两儿子了!你呢,女朋友领回来我瞧瞧。”
纪澜嘿嘿干笑,他知道老人喜欢那种居家过日子的女孩儿,他那前两位风情万种的女朋友,压根就没敢带回来给老人过目,不过眼下,连风情万种的也没有了,属于空仓期。
“你和容乾天天厮混在一块儿,可不是个事儿,小心别人说你同性恋。”
纪澜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拍拍老人的肩膀,笑道:“您呀,别瞎操心了,小心容叔听见了,非得让我俩公司散伙不行。”
老人突然话题一转,“我觉得薄荷这丫头不错,你看她对她爸多孝顺,一般孝顺孩子心眼都好,将来对你也错不了。”
纪澜唬了一跳,“可别,那是严未喜欢的人。”
“严未不是有女朋友吗?”
提到严未,纪澜就想起来前两天的事了,忙掏出手机李响打电话。李响和叶姗姗一个单位的,而且还是她的副处长,这次就是托他给叶姗姗介绍对象。李响朋友特多,没事就不着家,他老婆经常四处打电话找人,纪澜没少给他打掩护,两人关系很好。
“李响,那事怎么样了?”
“成了,有个技术监督局的朋友,人长得很帅,家境也好,我今天正准备跟小叶提呢。”
“好,有什么消息你告诉我一声。”
李响好奇:“你跟小叶啥关系啊,连找对象这事都包办了。”
纪澜嘿嘿笑了笑:“是一种不可言说的关系,你别告诉她咱俩认识。”
“行,你等我电话吧。”
到了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李响回了一条短信。
“小叶答应了,我替两人约在明天晚上七点见面。”
纪澜看着这短信,心知自己赌赢了,不过心里一点也舒服,这个社会,务实的人越来越多了,什么天长地久不离不弃相濡以沫,只能去书上看了,现在都是骑着骡子找马的人,有更好的,立马就弃之而去。
他把短信转发给了严未,心里庆幸自己替严未试探了一下,这一试,就看出这女孩儿的一些问题了。
过了很久,严未回过来电话,声音听上去有些黯然,犹犹豫豫地道:“纪澜,我不大相信,也许是因为,介绍人是她副处长,她拉不下脸面拒绝,怕得罪上司。”
纪澜叹了口气:“老严,你可真是个实诚人,到了这份上,还在替她辩解。她要是不想见,直接就回一句,我有男朋友了就行了,这不存在得罪人的问题。”
严未一想,的确如此,当下心里就觉得很不舒服,吃醋伤心倒也谈不上,就是很失望,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她明着对他那么好,背地里却继续去相亲,显然自己在她心里,并不是最合适的,不过是个备胎,或是退路。
严未极度心情低落,没精打采地挂了电话,处在一种近乎失恋的状态。
更为过分的是,当天夜里,叶姗姗依旧给他发了短信,看着“晚安好梦”几个字,严未颇为唏嘘,能睡着就不错了。
第二天早晨,严未一打开手机就接到一条叶珊珊的天气预报。严未就有点奇怪,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那边相亲没成?
好奇之下,他就问纪澜那边的进展,纪澜打听了之后,告知严未,技术监督局的那小伙子对叶姗姗还挺有兴趣,两人继续约会中。
但是这边,严未的手机上,照旧每日有三条短信,早中晚各一。丝毫看不出叶姗姗有什么异状,严未心里越来越凉,就抱着一副静观其变的态度,淡定地等待。终于,一周之后,叶姗姗正式发短信通知他:你对我太冷淡了,我觉得你不是很爱我,咱们分手吧。
严未哭笑不得,看样子,她是把那边技术监督局的搞定了,所以,自己这备胎也就用不上了。
别人都是失恋,严未甚至觉得自己这一个月的恋爱,连失恋都不能算,但就是难受,心情极度恶劣,甚至都有点不自信了。
老爷子身体一天天好转,家里有于嫂招呼着,纪澜便去了公司,快一个月没上班了。
十点的时候,突然严未打了个电话过来。
“纪澜,你陪我去一趟医院。”
“怎么了?”
“薄荷她爸今天出院,麻烦你开车,送他们一下。”
“行,我去你家门口接上你。”纪澜答应的这么爽快倒不是因为薄荷,而是觉得这是个严未表现的好机会。他一向是个为朋友两胁插刀的人,既然把叶姗姗搞没了,怎么着也得帮严未把薄荷追到手。
纪澜和严未去了医院,进了病房就怔了一下。薄豫坐在那儿和3号床的病友话别,薄荷在整理东西,而一旁,站在一个人,许淮。
薄家父女俩跟没看见找个人似的,各自忙各自的,许淮就那么站着,目光随着薄荷打转,刚想要伸手帮忙,就被薄荷冷冷地谢绝了。
严未上前招呼了一声,薄荷一见他顿时就展开了笑颜,和方才冷若冰霜的模样大相径庭。薄豫也热情的招呼严未,连声道谢,大约是听说了严未借钱的事。
严未有点不好意思,抽空瞄了一眼纪澜。纪澜正在不动声色的打量许淮,心里好奇的要死,这人究竟和薄荷结了什么梁子,落得如此待遇。
薄荷收拾完东西,严未便道:“伯父,纪澜带了车,我们送你们回家。”
薄豫连声道谢,薄荷犹豫了一下,便随着纪澜严未走出了病房,许淮默默地望着父女俩,走也不是,跟着更不合适。
到了医院大门口,薄荷扶着薄豫上了车,许淮走到跟前,对薄豫道:“薄叔,我明天去家里看您。”
薄豫叹了口气:“不用了,真的。你也挺忙的,以后别来了,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再回头也没什么意思。”
许淮脸色很不好看,望着薄荷低声说了再见,就走到一旁去开车了。
纪澜扫了一眼,他开的是一辆宝马,看样子,也挺有钱的,顿时就替严未有了危机感。
严未还没买车呢。
回到家后,薄荷十分感谢,将严未和纪澜送下楼。
严未道了再见,便要离去。纪澜一看这木头疙瘩全然不懂把握时机,只得亲自出马。
“薄荷,你这一段时间也挺操心的,现在老人也出院了,晚上我请你和严未吃饭,庆贺一下吧。”
薄荷一听,忙道:“是我该你们吃饭才对,今天多谢了。”
“不用客气了,咱们都是同学,今天晚上我做东,就在你们家附近的全家福饭店吧,等会儿我去定个包间。”纪澜说了半天,见严未还没明白过来自己在给他制造机会,便气得掐了一把严未。
严未这才反应过来,忙附和道:“就是,你也劳累很多天了,今天晚上放松一下吧,就当是庆贺伯父出院。”
薄荷不好意思再推辞,就笑着答应了。
这是见了她许多面,第二次见她开怀的笑。纪澜见过无数女孩儿,不得不说,这种笑容,非常好看,特别是那个小酒窝,就跟画龙点睛的一笔神来之笔。
其实,严未还是很有眼光的。
到了晚上,纪澜当司机去接了严未,又去接了薄荷,三人去了酒店。
纪澜做东,点了一桌子菜,又要了一瓶红酒。
看着丰盛的饭菜,薄荷颇为过意不去,但眼下手里确实没钱请两人。欠着人情的感觉实在痛苦,但她却一而再的体会这种痛苦。
纪澜开了酒瓶,给严未和薄荷各倒了一杯。
“我开车不能喝,严未,你陪着薄荷喝几杯,庆贺一下,也放松放松。”
严未举杯:“来,薄荷我们干一杯吧,为了伯父的健康。”
薄荷笑着点头,也不扭捏,大方的和严未碰了杯,然后一口气将半杯红酒喝尽了。
纪澜没想到她这么豪爽,立刻又给她倒了半杯。
薄荷今天是真正的高兴,紧崩了一个月的弦终于放松下来,虽然背了一身债,但父亲健在。
她从小就经历了许多艰辛,有时候也会觉得上天不公,但马上就强行把那种自怨自艾的不良情绪掐掉,她刻意地培养自己一切事情往好的方面去想,只有这样,才能保持一种强大的精神力量去战胜困难。所以,父亲生病这件事,她仍旧觉得自己非常幸运,竟然在最困难的时候遇见了严未,而遇见严未,得益于纪澜,所以对纪澜,也捎带着感激起来。
严未酒量不行,喝了两杯之后脸色就很红,薄荷却是不动声色,好似很能喝,这让纪澜十分意外。
纪澜准备给严未倒酒,薄荷好心道:“别让严未喝了,他脸都红了。”
纪澜就笑呵呵道:“严未失恋了,需要借酒浇愁。”
薄荷一怔:“怎么了?”
纪澜就把叶珊珊的事说了。他的用意就是想对薄荷表明,严未失恋了,目前单身,很需要人来关怀,当然了,你来关怀是最好的。
不想薄荷听完却微微叹了口气,对严未道:“你还相信爱情啊?这世上哪有那东西。”
这话一出,严未的酒都快醒了。
纪澜也拿着酒瓶子愣住了。
薄荷喝了几杯酒,也放开了许多,望着严未就无奈地笑了笑:“你知道我为什么不用许淮的钱吗?”
严未木呆呆的问道:“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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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薄荷微微垂着眼帘,望着手里的酒杯,轻轻晃了晃杯中的酒,记忆中的那些不堪回首仿佛在心底深处晃起了尘埃,有些呛鼻。
事过多年,如果不是因为想安慰严未,如果不是因为喝了酒,她本不想对任何人说起那些旧事。
纪澜一瞬不瞬的望着她,一边期待着她来解密,一边心里已经暗自在猜测,这事必定是与个情字有关。
果然,只听薄荷娓娓说道:“许淮是我舅妈的侄子,小时候他常和我表哥一起玩,所以我和他算的上是青梅竹马。后来,我们各自考上大学,同在省城,就自然而然的走到了一起。两家父母甚至舅舅舅母都知道,并没有反对,默认了我们的关系,觉得既是同乡知根知底,又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将来同在省城组成个家庭也挺不错。我也这样认为,直到大一下学期。”
薄荷抿了口酒,继续道:“我妈妈突然查出肺癌,这个病通常一发现就是晚期,我妈也不例外。我爸明知道是晚期,却想尽一切办法要救我妈,带着我妈去了北京,又去了上海治病,后来,钱花的山穷水尽,他要卖房子。很多人都劝他,你这样会人财两空,我妈也不肯再治,但我爸就是不肯放弃。我不想爸爸卖掉老家的房子,因为那是爸妈的婚房,是我长大的地方,是我们三个人的家,有很多回忆。”
说到这儿的时候,她的眼圈红了,声音有点哽咽。
“我不想卖掉房子,但所有的亲戚都借遍了,实在没法,我就想去找许淮借钱,他家境比我好。我爸知道后拦住我,不让我去。他对我说,许淮知道咱家的情况,如果他想帮助你,不会等到你开口,就应该主动来。可是他装做什么都不知道,你就不用去了。”
“我承认我爸说的很有道理,我家的情况舅妈肯定会对他说,但是他一点反应也没有。我心里确实很不舒服,虽然我和他没有结婚,但是有那么多年的感情,就算是个普通朋友,也不应该这样袖手旁观,可是他的确没有一点表示,只打过几个电话,只字没提过钱的事,他明知道我家境不是太好,也听说我要卖房子。但我实在走投无路,就腆着脸皮去找他借钱。”
严未一想到那时候薄荷的境况,再一想她当时的心情,觉得自己的心都有点痛了。纪澜也听得皱起了眉头,这种事,他没碰到过,但想一想也觉得确实很愁人。
“许淮根本没在家。他妈给我了五千块钱,她好像早就料到我会去她家借钱一样,把那钱装在一个信封里,就放在电视机下面的抽屉里,见面之后就给了我,有点像是施舍,我当时心里特别难受。但是人穷志短,再是委屈羞辱又能怎样?我急需要钱,即便是五千块,也觉得像是救命稻草,我心里刀割一样,但还是陪着笑脸对他妈千恩万谢。他妈把我送到大门口,犹犹豫豫地对我说,许淮想和我分手,但不好意思开口,所以躲出去了,让她转达一下这个意思。”
严未听到这会儿就不想往下听了,太他妈的揪心了。纪澜皱着眉头,心里已经在开骂,许淮这还是个男人吗。
“我当时就把那个信封还给了他妈,扭头就走了。”
纪澜终于明白薄荷为何再不肯用他的钱。
薄荷对严未笑了笑:“你们看我爸多聪明,很多事都心知肚明的。我是死脑筋,非要一头撞个包才明白过来,送上门去自取其辱。”
严未是个老实人,听得心里一堵一堵的很难受,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薄荷,就举杯和她碰了一下:“算了薄荷,过去的事别放在心上,这种人分手了正好。”
薄荷笑道:“我没放在心上啊,八百年前的旧事了,我说出来就是想借这个事劝你。十几年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都能这样,何况你那相处才一个月的女友。感情这东西最是脆弱,经不得一点现实的风雨,那种生死不离的感情通常都是几十年的亲情,爱情太浅薄了,靠不住。”
严未点点头,涩涩的笑笑。
纪澜忍不住问:“那许淮怎么又找上你,你们不是早就分手了吗?”
“是啊,大二的时候就分手了,他毕业后去了美国,去年才回国,听说现在自己开了一家公司,挺有钱的。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又想来找我复合,真搞笑,他以为拿几个钱来就可以感动我,和他复合,当我是傻子呢,我傻过一回,再不会了。”
薄荷笑得有点讥讽苦涩。
严未道:“估计是觉得心里有愧,加上千帆过尽,还是觉得你最好吧。年少时的感情总是格外的深刻。”
“对我来说,年少时的感情就是盲人摸象,有时我想来都觉得恨不得时光倒流,将那一段经历抹去。”
“忘了吧。”
薄荷笑道:“嗯,其实我早就忘了,说出来不过是想让你心情好一点。你看,我有过这么不堪的经历,你那跟我一比,不是小巫见大巫么,别放在心里了,回头再找一个,天底下哪有什么非你不可,谁离了谁也还是一样过。我爸一个人在家,我先回去了,你们多吃点。”
严未忙点头:“嗯,好,你先回去,有时候需要帮忙的只管给我打电话。”
薄荷答了声好,又对纪澜笑笑:“你多劝劝他,爱情都是骗人的玩意儿,别太当真。”
纪澜一听这满含沧桑的话语,顿时心凉了一半,老严的情路坎坷啊。
两人将薄荷送到酒店大门口,回到包间继续吃。
严未正想对薄荷的经历唏嘘两句。
纪澜叹了口气先发言了:“兄弟,完了,你这是遇见李莫愁了,估计没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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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严未一听,顿时脸上愁云密布,问:“怎么了?”
纪澜满怀同情地拍了拍严未的肩膀,语重心长道:“许淮对她的伤害让她不再相信爱情,想要打动这种曾经受过情伤的女人,那是难如登天。况且依照目前情形看来,她对你并没有那方面的好感,只有同学友情外加感激之情,你对她也不过是当年暗恋过一场罢了,也不是什么刻骨铭心生死不渝的感情,趁着没有陷入可以及时收手,实在没必要迎着困难上,算了,我重新给你介绍一个吧。”
严未苦巴巴道:“靠,出身未捷身先死啊。”
“兄弟,你要是不怕死,就努力一把试试。我估计她直接就拒绝你了,那你们以后做朋友可就别别扭扭的,不是现在这样了。”
严未虽然失望,但不得不承认纪澜的话很有道理。十几年的青梅竹马在她最困难的时候,往她心口上捅上一刀,这种伤害的确是让人心灰意冷,难怪她大学期间再也不肯恋爱。从刚才薄荷的言谈举止来看,她仿佛已是历经沧海桑田,对爱情抱着一种超然冷淡的态度,尤其是她说到许淮时,很鄙夷他想用钱来挽回感情。如果自己这个时候追求她,本来借钱给她是光明正大的热心相助,就显得有点居心不良,另有所图了。
这么一想,严未打消了追求薄荷的念头,看来,想和她走到一起,那真是山高水远,绝非一朝一夕。
顿时,严未有种再次“失恋”的感觉。这种似是而非的“失恋”并不是痛彻心扉,痛苦也是隔靴挠痒,比较有限,但就是心里空落落的有点茫然,这世间还能找到一个人和自己携手终老吗?以前确信无疑的事,现在为什么越来越不肯定了呢,是因为对人性了解的越深了,自己也越发成熟了吗?
纪澜和他是决然相反的性格,这种茫然说出来他也不能理解,于是严未自然而然地把剩下的半瓶红酒用来借酒浇愁。
纪澜看着好人老严这般伤神,心里十分的内疚,寻思着得赶紧帮他找个女朋友才行,因为老严的这两次“失恋”他功不可没。
翌日早上,薄荷去外边买菜,回到家中时竟然发现许淮坐在客厅里。
薄豫半躺在沙发上,许淮坐在他旁边,脚下放着几大盒的营养品和水果篮。他穿着一件米色的风衣,风度翩翩,几年不见,多了成熟稳重,气质更佳。
薄荷冷眼看着他,心想这大概这就是金龟婿之流的人物,他不应该单身,更不应该来自讨没趣的要和自己复合,她想不透他的做法,也猜不透他为什么要一而再的来碰钉子,是太顺风顺水了,所以来寻找一种挫折感,来迎接挑战?
许淮忙站起身来,“薄荷,你回来了。”
“你怎么在这儿?”
“我来看薄叔。”
薄荷深呼吸了一下,说道:“你以后不要来了,我不想看见你,我爸也是。我没我爸有涵养,脾气也不大好,你非要逼我说一些难听话,我也不介意。”
许淮一声不吭。年少时的清高傲气好像从身体里连根拔起,面对薄荷的冷言冷语毫不动容。
薄荷径直走进厨房,把买回来的排骨洗干净,放进砂锅里熬汤。
许淮走了进来,站在厨房门口,望着薄荷清瘦的背影,心里梗着许多的话语一时间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每个人年轻的时候都会犯错,他也不例外。他家境优越,但责任感这种东西却往往和家境成反比,所以有句俗话叫“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薄荷遭遇家变的时候,他父母立刻以一种成年人的势利帮他分析了现实和将来,让他和薄荷分手。他本意是不愿意的,但他只是个大四学生,生活费还仰仗着家人供给,他就算想帮助她,也只是从家人手里要钱。他抗不过家人的压力,也害怕未来所要承担的那些债务,于是就屈服了,带着父母给他准备的一笔钱留学美国,去追究自己的未来。
他以为,薄荷会渐渐在他的记忆中淡去,没想到却成为他沉重的心理负担,此后数年中,一直让他良心不安,尤其是在他事业有成之后,一笔业务就能赚个十几万,他越发觉得自己当年的懦弱和幼稚。
当年他觉得十几万是天文数字,是可怕的负累,填不完的窟窿,现今看来,却是如此的轻而易举就能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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