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觉得我画的那么糟糕,干脆让他们找他们满意的人画吧,或者干脆由你来画。”
语气虽然平淡,却是话中有话,听来十分刺耳。听了筠曦这样的回答,孝珠不高兴地皱起了眉头。
“你怎么啦?这么点小事就发这么大脾气!既然客户需要,就该按客户的要求画嘛! 专业人士就应该有专业人士的态度!是谁说的要想多赚钱就要努力画画?”
“可是现在我的想法变了,还是你自己去当什么专业人士吧!我现在根本画不出他们需要的可爱的恐龙。哼哼,可爱的恐龙?可笑!我的画不卖给他们,难道就会烂在家里?”
开始还很安静的声音最后几乎变成了大喊。如果可能的话,筠曦真想变成孝珠所说的喷火的恐龙。把画室,自以为是的孝珠,还有强奸犯们都通通烧死。徐筠曦几乎要死掉了,可是走出来一看,天还是蓝的,地球也还是圆的,申孝珠还是那样安然无恙。世上怎么可以这样? 怎么可以这么不公平? 大喊之后,筠曦看到有些慌张地看着自己的孝珠,赶紧咽下怒气,重新整理好自己的情绪。筠曦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容易发脾气。就好像刹车出了故障的汽车一样,无法控制。这样不行,不行啊。
“我很生气,生气得快要疯了。我知道现在自己变成这副样子和你们没有关系,可是我还是生气!世界上那么多女人,为什么偏偏这样的事情要发生在我的身上?我还以为今后就可以和仁旭永远地一起幸福生活了呢!”
摇篮曲——入睡的魔药
“啊!快要疯了!真的!这算是什么事情啊,如此无聊的话究竟要听到什么时候啊?”
“风声”节目的专业经理兼音乐制作人已经喝了足足有七杯咖啡,因为实在是太悃了,所以只能用此方法来解困。他还老觉得纳闷录音棚里的音乐为什么那么不搭调呢,可同时困劲却迟迟不减。
—基督耶稣呀······救救······我们吧······。
他和他的手下们带着”只要是这个世界上存在的音乐就没有我们不能录制的!”这样坚定而执着的信念录制了大众音乐,广告音乐,游戏音乐,宗教音乐,自然音率等等各种不同的音乐。虽然身为录音室的经理他不应该说这些看起来有悖职业道德的抱怨,但现在教会合唱团的歌声的确使他快要达到忍耐的极限了。虽然不知道这次的客户到底是谁,但是让我们把教会合唱团的歌收录进去的牧师,口味好象真的很独特。
“我的妻子睡觉时打呼噜的声音,女儿放屁的声音都比那个好听啊。他妈的。”
“······”
“以后我要把宗教音乐从我的菜单中彻彻底底删除出去。如果我再做这种工作的话,我他妈的就改姓。仁旭,我看你困得眼睛都红的像兔子一样了,想不想再来一杯咖啡?”但是他把咖啡递过去的时候,仁旭却始终没有接,只是在那里默默的发愣。就像志勋说的那样用充满血丝的眼睛只是静静的望着眼前的机器。
“仁旭,你是在睁着眼睡觉吗?”
这个家伙,看不出他还挺有两下子的,这时志勋随便用手轻轻碰了碰仁旭的胳膊。但这举动带来了颇为意外的后果。他的手指碰到仁旭的那一瞬间,仁旭突然弹起来一把揪住了志勋的领口。至今为止还从未有人看过,一向正直老实的姜仁旭会有如此激烈暴躁的举动,周围的人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嗨!仁旭!怎么了?是我!我呀!”
0.05秒后,听到志勋的声音,仁旭刚才那好像可怕得像是要杀人的表情立刻消失了。回过神来的他这才松了手,并用像刚从梦中醒来的声音问到。
“哦,志勋哥······你刚才你说什么来着?”
终于又变回姜仁旭了,志勋看着他脸上的表情,这才勉强放下心来。
“臭小子!哪有年轻小伙子像你那样打盹儿的!实在坚持不住了,就到外面透透气再进来!”
太悃了,实在是坚持不了了,他说了好几次不好意思后,才颤颤巍巍地走出录音室。看着仁旭的背影,志勋开始有点担心地嘟囔着什么。
“这小子,最近看起来有点怪吧?就像得了失眠症的人一样,眼睛总是充着血,而且时不时就会想一些别的事情?” ★ ☆ ★
为了解困仁旭去了录音室附近一座大厦前的喷水池。冬天这里一直都是干着的,但现在却喷着凉快的水。一到喷水池,仁旭想都不想就把头一下子扎进了水里。突然,脑袋里回想起了结婚前与筠曦一起乘凉的事情,那时他在附近的大楼里得到了一间画室,经常与工作的筠曦在炎热的夏天来这里享受清凉。
“热死我了,我们把脚泡到里面怎么样?”
“在这里吗?”
那是一个超过30度的炎热天气,在马路上随便放一个鸡蛋什么的好像都能立刻煎熟。对于筠曦的提案仁旭傻乎乎地回问了她。这个欢快的喷水池对于那些因为繁忙的工作而不能去草坪野游的恋人来说,虽然是个替代的好地方,但是它却始终不能与草地相比呀。
“把脚泡进去的话,是不是太不雅观了?”
“怎么了?如果不让的话,大不了拿出来不就行了吗?多热呀,总比这样坐着等待中暑强多了吧。”
筠曦硬是把仁旭的鞋和袜子脱掉以后,就拉着仁旭开心地向喷池走去。他们每走一步就会留下水波。凉凉的水拍打着他们的脚,他们在池中嬉笑打闹,但是这并不是成年人该做的事,可他们却在其中感受到了无比的快感。那遥远的,并排坐在一起泡脚的时候是什么时候啊?我是不是疯了,再怎么悃也不能把志勋当成是“那帮家伙”啊。
他忽然想起前几天,自己为了调查“那两个混蛋”瞒着筠曦去警察局的情景。
“筠曦不是说过好几遍了吗,有一个犯人好像拿到过‘入伍证’。我认为凡事收到此证的男子都应该进行调查,在怎么说也总会有线索的,但你们为什么还没任何消息呢?”负责此案的警察长叹了一口气,对急不可耐的仁旭说道:
“我们也严格查过符合条件的嫌疑犯血型,但首次检查显示所有人都有不在场的证据。又不是一两名,调查起来肯定需要很长时间啊。坦白地说,我们也总不能抓住一个案件不放啊。”
听到这些残忍的话,仁旭的头就像被什么狠狠刺了似的“嗡嗡”作响。
“那你们说,你们到底要拖到什么时候?难道除了犯人良心发现回来自首之外,就没有任何其他办法了吗?”
他们说他们也没办法,他们也一直在努力,而且叫我们相信他们并耐心地等消息,在他们来联络之前叫仁旭不要再来,说来也是白来。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到底怎样做才能抓住他们?其实抓到了又能怎样呢,筠曦能重新笑起来吗?真的能那样吗?
“砰!”
再也无法忍受这些念头的仁旭终于把头从水池中抬了起来。睁开眼睛时,水珠进到了眼睛里,从而模糊了视线。就从那模糊的视线中,仁旭发现有一个女孩在盯着自己看。难道是,筠曦?
“姜仁旭,即使是在炎热的夏天,不顾一切地进到喷水池里是不是也太鲁莽了?”
当能清楚地看到那个人时,仁旭脸上顿时浮现出惊慌的表情。
★ ☆ ★
“我还在想呢,是什么人如此疯狂地跳进了喷水池。看来跟筠曦一起生活后,你是不是也被筠曦的轻率给感染了?给你这个!快点用这个毛巾擦擦脸。还有,赶快把这件衣服换上吧。”
第一次路过这里,看到一个男子把头扎进水池中时孝珠说了声“真好笑!”。但是不管怎样,那个可笑的男子穿的t恤和他的体型却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就那样10秒,20秒,三十秒接近于40秒时,孝珠开始有点担心是否应该将那个男子从水中拉出来。大约过了45秒后,那男子才抬起了头。看到那男子的脸庞,她越发觉得很好笑。她很快领着像落汤鸡一样的仁旭来到了自己的画室,并给了毛巾和可换的衣服。
“你们的成员不都是女的吗?有我能换的衣服吗?”
他换衣服时发出吱吱的声音,这声音传到了她的耳边。她转过身来糊里糊涂地回答道。
“我原来就不太喜欢紧身的衣服,所以为了工作时穿着方便,就准备了一件宽松的,不行吗?”
转过身后,看着正在擦头的仁旭,孝珠一下子变得像丢了魂似的。对于一个已经接近三十的男人,而且还是一个有妇之夫,这种行为是不是太让人感觉尴尬了呢。已婚的他为什么还会散发着如此成熟的不可抗拒的魅力呀。接近三十了,加上结婚了,他应该算是个中年人了吧?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因为孝珠太过于专注地注视自己,所以仁旭有点心虚地问道,而孝珠却把已经冲到嘴边的这句“不是”咽了回去。随后又问道
“你,你的脸怎么是这样?那个右脸。”
孝珠这才发现仁旭的右脸上有一个伤痕,那是孝珠认识仁旭这么久以来从未见过的。那一瞬间孝珠不知不觉地就伸出手来轻轻摸了摸仁旭的右脸。
“啊,没什么。只是,只是自己不小心弄得。”
对于这个突然的问题,仁旭回答得结结巴巴,同时狠狠地甩开了孝珠的手。从未见过的伤痕,那表情,那声音,那动作都使孝珠产生怀疑。此时的姜仁旭比任何时候孝珠所见到的姜仁旭都要疲惫,都要灰暗,都要伤心。虽然总是带着惯有的微笑,但那微笑中却找不出一丝丝亮光。
行了吧。说是不疲惫,不郁闷,那是不可能的。孝珠突然想起了几个小时前见到的那张脸。虽然那是一张女人的脸,但看上去与眼前的一样疲惫。
“或许我不应该问,可是……你是不是跟筠曦发生了什么不开心的事?”
其实,孝珠更想直截了当的问仁旭,“你看起来那么累,那么难过伤心,是不是因为筠曦的缘故?你脸上的伤疤是不是也是她搞出来的?”。她似乎从仁旭的脸上看出了弥端,仁旭也从朋友的眼神里觉察出一切。过了一会儿,他平静地答道。
“没有,什么都没有发生。我怎么会跟她相处的不好呢?”
“是吗?”
“是啊,我一见到筠曦就高兴,浑身都是劲儿。呵呵,可以说,筠曦就是我补充能量的‘蓄电池’!”
那的确不是假话。以前仁旭只要看到筠曦就很高兴。与筠曦在一起时,她的能量就会深深感染到他。即使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但它确实是存在过的不可磨灭的“事实”,决不能称之为“假话”。
“如果是那样的话,真是太好了。因为今天工作的时候,她来过我们画室。她看起来,比以前瘦了。看你现在的样子,好像也是从难民区里面走出来的似的消瘦了好多阿。”
埋头画了几天,今天终于拿着画出来了。但是她怎么到这里了,连我都不看就走了呀,仁旭对此感到有点遗憾。而且对于孝珠的“难民”一词感到实在是很不舒服,就解释道。
“我现在在减肥。孝珠你也试着缩短睡眠时间看看。对于调节体重很有效的。”
“没什么事,她是我的蓄电池”对于仁旭的这句话,孝珠只说了句“那就好。”但心里却完全不是那样想的。
撒谎。以筠曦现在的脸,她不可能成为你的蓄电池。你也一样。你是不是不开心啊?是不是与筠曦过得不幸福啊?
希望你能幸福。但她却是别的女人—虽然是他的“妻子”——说他因为妻子而有动力或是幸福之类的话,我实在是没有办法说出口。虽然孝珠口上说“那就好”,但心里却希望筠曦和仁旭之间确实出现了什么问题。她一面埋怨筠曦,讨厌她不到一年就把风度翩翩的男人变成这副凄惨的模样,而一面又尽力安慰着看似不幸福的仁旭。希望你幸福。但是我不喜欢你没有我也幸福。啊,女人的心理为什么是这么复杂微妙的呀。想到这里,孝珠微微感到了一点邪恶感—自己认为是正当的表现—但同时又会被自己会有这种卑鄙的想法而吓了一跳。
“天哪!你、你到底想怎么样!申孝珠!”。
傻瓜。姜仁旭选择徐筠曦是想与她白头到老。不管他多么有魅力,但事实是他已经是有妇之夫了。但是每每看到他,她就会陷入久久的沉思当中,这种情况到底要延续到什么时候啊。你,但是我又能怎么办。申孝珠爱姜仁旭,这已经潜移默化成了一种习惯,像条件反射似的只要一看见他心就会跳个不停。持续了几年的这一切,怎么能说断就断呢。再说,选择了别的女人的他,如今却表现出如此不幸如此惹人怜悯。
“······不想来到我的身边吗?”
在他们站着的大楼街道上传来的“嘟嘟”的喇叭声掩盖了孝珠的声音。
“什么?喇叭声太大了,我听不见。刚刚你说什么了的?”
孝珠对于仁旭的问话惊慌的摇了摇头。即使是勇敢的申孝珠也没有勇气再一次重复那句无意中说出去的话。那句,如果,如果与筠曦不幸福的话,想不想再回到我身边的话。
~ ★ ☆ ★ ★ ☆ ★ ~
“嗯?仁旭,回来了啊。我还以为你自己悄悄地下班了呢?怎么了?头发是湿的,与出去时穿的衣服又不一样?啊哈,有点怪哦?”
“咳!仁旭是你吗?耍什么花招啊,想找麻烦呀?嘿嘿,新郎官儿,现在好点了吗?要是不舒服的话,赶快趁早回去休息吧?你看上去好像真的很累哦。”
被学弟揪住领口的志勋关心地说道,令仁旭不禁对自己刚才的行为十分抱歉。录音室里的成员们也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似的,都努力于录制教会合唱团的“救我们吧”这首歌。“好。好。到了最后了。十五个人当中有十四个人好像嗓子都哑了。我们终于被解救出来了。”志勋忍不住大声激励地说道:
“501,502,503,504‘ ······ ”
今天早晨,从浴室门缝中传来了筠曦数数的声音。因为无法入睡,所以妻子总是在浴室里降温。
“听了就能使人入睡的声音有什么呀?”
“现在正在录制的这首教会合唱团的歌,不就是人间最好的安眠药吗?你问我能入睡的声音是什么吗?起初人们认为“仁旭这家伙也是会开玩笑的哦”,但是看他那太过于镇定的表情,开始有两人发表了相反的看法。
“不是在那里吗,叫做人间安眠药的那种东西。那首歌应该对一般的失眠症患者有一定的作用的。”
“看一部无聊的电影怎么样?看了就能入睡的电影。我,之前我看过千卡一格的《显微的人生》,记得当时简直要悃死了。”
“嗯,听了就能使人困的是摇篮曲。公式化似的听了它就能入睡。高中时我的古文老师讲课那才是摇篮曲呢。听了不到五分钟就能让人入睡。可能与那些圣歌团里的阿姨都不分上下”
还有很多。在很多的建议中,仁旭选了两样简单的。
“哥,这个录音结束后,我拿走这盘磁带还有资料室里的几盘摇篮曲。可以吗?”
“行,但是我们这里到处都可以听到音乐。你拿它做什么?”
仁旭想了一会儿并简单的回答了志勋。
“有一个需要哄着入睡的人。”
~ ★ ☆ ★
那个需要听音乐才能睡着的女人正在做着什么大事。
“我的妻子现在在做什么呀?”
“在洗衣服呢。”
筠曦回答了丈夫傻傻的问题后,又进入浴池继续洗刚才洗过的被罩。家里有的,能够用脚踩着洗得好像都在这里了。筠曦气喘吁吁地对仁旭说道:
“今天看到堆得像小山一样的皱巴巴的被罩,我就感到不舒服,所以就拿出来洗了。我们家里的福利卫生,今天我要彻底解决。快点做完!是不是比较好啊?”
“什么?”
虽然洗被罩是为了清洁,但需要额外的奖金的。渴望在那里痛快地踩踏,却没有找到合适地方时,洗被罩是消除压力的最好办法。但是筠曦却闭口什么都不说,只是盘起头,卷起裤子,一味地踩着撒满洗衣粉的被罩。曾经洗过被罩的仁旭,对这劳动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所以他马上放下书包,脱下鞋子,洗了脚,随后卷起裤子就踩进了装有被罩的浴槽里。
“你为什么要进来?我自己来就行了!”
我自己来。看着皱着眉头看自己的筠曦,仁旭耸耸肩说
“谁没让你做吗?但是我有好方法,你要学。像你那样乱踩一气很快就会累的。看,这个也需要节拍。一,二,三。二,二,三。用右脚踩一次,就用左脚点一次。“
就像酒店里的领班教导女服务生似的,仁旭一步步给筠曦说明了踩衣服的要领。刚开始时筠曦觉得不太对劲,但最后还是按照他说的节拍开始用力踩着。一,二,三。二,二,三。
心情非常不好。她把一肚子的怨气都出在了踩被子上。踩死那两个强奸犯!踩死自以为是的孝珠!踩死那些用话引诱自己的坏蛋!也踩死像傻子一样被殴打强奸却无力还手的自己!踩!踩!踩!!
正像仁旭所说的那样,带着怨恨踩被子,体力真的消耗很快的。所以······
“啊,啊!”
“筠曦!”
30分钟后筠曦被缠绕在脚上的被子弄得摇摇晃晃的。仁旭想扶住她,结果两人都倒在了起泡沫的浴槽里。这一倒筠曦没有出自本意的就下意识地把头依在了仁旭的怀里。
“呦,在浴槽里也有可能被淹死吗。咳咳。呵,呵。”
过了一回儿,从自己的头上传来了仁旭的声音。
“为什么这么生气呀?”
筠曦的丈夫知道,所谓的家庭福利卫生其实是“出气儿”的实质。遗憾的是。
“嗯?”
温和的眼神,亲切的声音,但是还有希望筠曦能说出真相的渴望的表情。筠曦终于回答了。结婚后生活在一起的他们彼此都承诺要永远衷心。这“衷心”一词还包含着不说假话的意思。
“我今天狠狠地打了既不听话又顶嘴的学生一巴掌,打得那个学生牙都晃动了,教务主任说我是最差的老师。有可能就此被炒鱿鱼了。”
“还有呢?”
“拿去的画也被退回来了。说我的画画得有点可怕,太无味太无生气了,说还不如让其他的人画呢。”
“怎么又那么说?”
“我困的不行了,你不困吗?那么心烦的时候,像这样踩被子会累得很容易就睡着的。”
对她来说又是一个漫长的一天。仁旭这才明白,为什么她一整天都带着一张黑沉沉的脸,又在这里用力地踩着被子。但是无论多么用力的踩,用这种笨方法是无法快速入睡的。突然仁旭的视线全部集中在了正在弄着湿发的筠曦那里。想想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这么近距离在一起注视过筠曦了。仁旭温柔地抚摸了沾有泡沫的筠曦的头发。筠曦也感受到了那双手想要对自己说的一切的关心。
——画不好可以再画。
——嗯。
——不要伤心,知道吗?
——嗯。
他想用手抚摸沾有粉红色泡沫的那张脸。但是到此。筠曦就很小心的避开了他的手。那一瞬间,仁旭对无言的反应叹了一口气。但是筠曦在听到叹气之前,就已经坚决地站起了身,并伸出手说道:
“出去吧。睡不着就应该想办法睡着啊。”
筠曦的眼神可怜巴巴地问:到底怎样才能啊?
~ ★ ☆ ★
“姜仁旭特殊入睡办法第七次!准备好了吗?”
“好了”
两人面对坐在度数很低的厨房桌子旁,一起静静地聆听着仁旭今天从录音室里拿来的磁带。仁旭开了录音机,虽然气氛还不至于不是那么很微妙,但是听了能使人稍有睡意的歌声开始在厨房荡漾。
—基督耶稣啊······ 可怜可怜······我们吧。
“这个,就这首歌你听了一天吗?”
好像不能相信似的,仁旭对用疑惑的眼神对看着自己的筠曦点了点头。
“嗯,受到了一个来自大教堂的委托,制作到了最后时十五个当中有十四个嗓子都哑了。但是还好今天终于结束了。教堂里的大婶们还想喝点酒的继续干下去呢。但是已经达到极限了。录音室的十二个人当中有九个人都已经困的不行了。”
可能是筠曦幻想到了那般场景,嘴角漏出了0。01cm程度的微笑。但是在一眨眼功夫就消失了。坦率的说她是否真的笑了,还是只是仁旭自己误会了,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但是他收起了郁闷的心情,重新给筠曦放了第八次,第九次。而她呢,把一只腿放在椅子上,下巴依偎在他的膝盖上,认真地听着他放给她的音乐。
“最后,第十次。这首是比较古典式的,但是据说是世界公认的,听了百分之百能睡着的歌曲。”
—好好睡吧,亲爱的。前院后院的鸟都睡了······。
那个百分百能入睡的歌曲,他是不是有点夸大其词了,那只不过是一首很普通的摇篮曲。但是就像他说的那样,可能是因为世界公认的摇篮曲,听着听着她的眼皮开始垂了下来。
“嫁给搞声音的这一点还真是很不错吗。”
在自言自语中她的眼上也泛起了好久不见的微笑。
—隐隐的月光照进来的今晚······ 好好睡吧,我亲爱的。
隐隐的月光照进来的那晚,仁旭把趴在桌子上睡着的妻子抱到了床上。并在额头上轻轻的亲了一下。
“好好睡。做个好梦。为了明天。”
明天是筠曦的婆婆,也就是仁旭母亲的生日。还不想见到熟人的筠曦可能不会想去的。但是唯独这次她是逃避不了不得不去的。即使她犯了滔天大罪,太阳还是从东方升起,地球还是圆的,还有就是在母亲七十大寿上儿子和儿媳一定要去这条规则是不会变的。应该没事吧。虽然有些不安,但是他还是这样安慰自己。休息过后应该重新融入人群中的道理,筠曦应该明白吧。仁旭这样想到。
接触——百天,或一百万年后
“我······不去不行吗?”
正在系领带的仁旭听见筠曦依在墙上低声说不想去时,赶忙停下来转过头去看妻子。这些日子筠曦整日闷在家里不愿出去,闷得脸都失了血色,活像一个怕见日光的吸血鬼。
“妈妈肯定很想你。”
对这句话筠曦无言对答,因为她知道这是事实。今天是婆婆的大寿,不去的话的确说不过去。婆婆双目失明已久,最疼爱的就是她这个小儿媳妇儿。想想婆婆这一生也真不容易,自从生下仁旭的哥哥贞旭之后便不幸失明,从未亲眼见过仁旭长什么样儿,更谈不上见过筠曦的样子了。可越是如此,老人家就越想经常“见见”这对小儿子和小儿媳,哪怕听听声音也好。像今天这样的好日子,婆婆可能一大早就穿好韩服等待她的“小家伙们”去呢。
从那天到今天正好是100天。在这样的日子去拜见慈祥的婆婆,筠曦第一次感到恐惧。此刻,她咬着嘴唇,真希望可以说服仁旭答应她不去——如果可以的话,她甚至愿意耍赖或撒娇,或者干脆对仁旭直说不想去算了。可是仁旭的答复是“不去是不可能的”,最后筠曦只好开始挑选合适的衣服。
“唉。”
筠曦走进卧室换衣服,靠着墙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时,她忽然瞥见梳妆台上的镜子,忍不住吃了一惊,暗叫道:“天哪!这还是我吗?怎么跟鬼似的脸煞白啊?”
只要再涂上一点口红,简直就跟鬼片中穿着白衣素服的女鬼一模一样!现在,即使有人真的说自己是女鬼,恐怕自己都无话可说了吧。27年啊,不厌其烦地看了自己27年,怎么这一刻突然就觉得自己那么陌生了呢?仔细一想,好像已经有三个多月没坐在镜子前好好瞧瞧自己了吧?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筠曦忽然感觉自己在这100天里苍老了好多,就像是一个活过100万年的老人一样。
不过是选一件衣服穿而已,可是过了一小时筠曦还没有从卧室里出来,仁旭等得越来越心急。“筠曦呀,没时间了,还要很久吗?”
三个多月前,筠曦在医院的浴室里差点儿割脉自杀。筠曦出院以后,他们搬离了那个噩梦般的小区。此后,凡是能上锁的门都被仁旭撬开了,因此,筠曦此刻进去换衣服的卧室房门也没有锁头。
“筠曦······”
等得焦急不安的仁旭正想推门而入时,恰好瞥见筠曦赤裸着上身在房间里挑选衣服。
过去这三个月对仁旭和筠曦而言,仿佛有一千年那么漫长。可是实际上,那只不过只有100天而已。记得筠曦住院时,有一次,她曾经赤身裸体地躺在医院浴池里,当着仁旭的面捶打过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自从那次之后,仁旭就再也没见过筠曦赤裸过身体。此刻,乍一见妻子裸着上身,仁旭忽然有片刻的惊呆,妻子这时的身体好像比记忆中的更苍白瘦削一些,也更好看一些,尤其明显的是,那些紫色的淤痕似乎都消失得差不多了。
“你先出去,仁旭。我、我还没决定穿什么呢。”
看见丈夫忽然探进身来,筠曦吓得赶忙撇下手里的衣服,惊慌失措地抬起手臂挡住胸口。柔顺的披肩长发,很自然地垂下几绺头发,映在白皙的脖颈上,更显妩媚动人;圆润且曲线完美的腰肢,配上白皙的肚皮和可爱的肚脐儿,修长的双腿,只穿着一条白色内裤的妻子,看起来真的太漂亮了!
“不是让你出去嘛!我穿完立刻就出去,你还是先出去等我吧!”
明明听见妻子让自己出去,但仁旭仍然不知不觉地探进身来,像是被什么催眠了似的一步跨了进来。虽然他仍旧清楚地记得当初筠曦出院回家时对他说过的话——我现在不想,也不能跟你同房,你还是搬出去睡吧!——但是此情此景,他又怎能控制住自己?!三个月以来,除昨天抱筠曦进来之外,他几乎没踏进过这个房间半步。然而此刻,房间里化妆水淡淡的清香和筠曦幽幽的体香强烈刺激着他的鼻子,曾经每天和妻子同眠,彼此分享肉体的床也进入了他的视野。
“不是让你出去吗?”
筠曦越是让他出去,仁旭就越是一步步地靠近。仁旭越是靠近,筠曦的身体就越是害怕得往后退缩。因为紧张的缘故,仁旭的喉咙开始发紧发涩,喉结也从衬衫领口里凸现出来。冲动之下,仁旭那双颤抖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搭在了筠曦白皙的后背上,轻轻的,小心翼翼的,那还是100天以来头一次。
筠曦感觉到仁旭的手滚烫发热,仁旭也感到筠曦的身体正在不停地发抖。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或许妻子还没能走出恐惧的阴影,但此刻的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
水嫩的肌肤刺激着他的视觉,直到三个月以前还能每晚触摸的如玫瑰花瓣儿般柔软娇嫩的身体此刻就站在自己面前,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他怎能不为之所动,怎能控制住自己的欲望?!三个月来头一次,仁旭再也不想控制自己的欲望,他开始用手温柔地抚摸筠曦的后背。在抚摸妻子柔软肌肤的同时,仁旭衬衫里年轻男人强健的肌肉也随之涨起。不一会儿,仁旭就把筠曦抱到了床上,那张曾经是他们共同享受爱情的温床。
~ ★ ☆ ★ ★ ☆ ★ ~
筠曦乌黑的秀发一下子散落在洁白的床单上,仁旭轻轻压在了妻子的身体上。尽管他动作轻缓,筠曦还是感觉他的身体如岩石般沉重,感觉就像三个月前的那个夜晚,那两个浑身喷着烟酒气的可耻流氓一样。
“嘿嘿嘿,好爽啊!”
“放老实点儿!妈的!把胳膊给我放下!”
“嘿嘿,这妞儿还挺犟!”
不知为什么,那一刻,筠曦的眼前忽然浮现起那个肮脏而绝望的夜晚。
“不……!”几乎在一瞬间,筠曦拼尽全力发出绝望的呼喊,那仿佛要刺破喉咙的喊声久久地回响在她和仁旭耳边。
筠曦用力地喊叫,无助地闭上双眼,掉转过头,拼尽全力狠命地捶打仁旭的肩膀和胸口。看见筠曦咬紧牙关,不停挣扎的样子,仁旭十分无奈,他强按住不停挥拳的筠曦,转过头闭上眼睛对妻子喊道:
“是我!求你了!是我呀!筠曦!筠曦!筠曦!”
筠曦就像被噩梦魇住了一样陷入迷乱之中,除了紧闭双眼,咬着牙狠命挣扎之外,她不知身在何处。仁旭心疼地抱紧她,凑近她的耳边,用他那一贯温存的语调温柔地说:“筠曦,是我呀,我是你的仁旭。”
好像要回应丈夫似的,筠曦紧闭的眼睛轻轻地睁开了。那双仿佛如星星般闪烁的眼眸,是仁旭曾经爱过现在仍然深爱着的,此刻却带有无法磨灭的恐惧。
筠曦睁开眼后渐渐恢复了意识:眼前不是恶心的流氓,而是亲爱的丈夫仁旭!仁旭轻轻抚摸着筠曦的脸庞、脖颈、瘦削的肩膀、白皙而柔弱的胳膊和小手;抚摸着这些以前只属于自己,现在也仍然属于自己的100天里没有触摸过的脸蛋儿,100天里没有接触过的身体。他小心翼翼地、轻轻地抚摸她,生怕如果自己再多用一点劲儿,筠曦就会立刻像玻璃一样破碎掉,于是就那样小心翼翼地、轻轻地,带着难以名状的乱麻一样复杂的心情抚摸着妻子。
这真的是仁旭的手啊!筠曦心想,仁旭是她能容许的这世界上唯一一个,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可以爱抚自己的男人。像花儿一样温柔,如春风般温暖的手,是那两个人渣粗糙的手永远都无法比拟的。没错儿,这是她熟悉的仁旭的手,是仁旭的手在轻轻爱抚着自己。这双手的主人,正在用焦渴的眼神探询自己:“可以做吗?就现在。”
身体感受男人那双温柔手的同时,女人的心仍在犹豫着:假如现在和丈夫做爱,感觉是不是会很美妙呢?或许就和当初怀孕那晚一样?记得那天晚上,丈夫的脸慢慢贴近我的胸口,温柔地吻我的唇,还甜蜜地舔着我的鬓角,直到我自然地张开双腿……想到这里,筠曦轻轻合上双眼。她松了口气,咬紧牙关,使劲儿抓住床单,尽量放松身体,然后轻声说“来吧”,接着,仁旭温柔地脱掉了筠曦的内裤。
男人用微微颤抖的手轻轻抚摸女人的额头和鼻尖,温柔地舔舐着她的耳垂儿,然后用他那双大手有节奏地轻轻揉捏女人丰满的乳房。
“啊喔!”
筠曦忍不住发出低沉的呻吟声。女人紧张已久的乳头在男人手掌和嘴唇的爱抚中,逐渐变成深紫色。不一会儿,男人的衬衫变皱了,纽扣儿也跟着一个个挣开了,衬衫缝里透出他结实而宽厚的胸肌。男人的呼吸开始变得低沉,女人的呼吸也变得干涩起来,她决定抛开一切念头,她要把宝贵的身体无条件交给眼前这个男人!害怕又怎么样?这是自己的丈夫啊,跟他又不是第一次了,不会怎么样的是不是?没什么的是不是?
可奇怪的是,虽然筠曦心里认为“没什么”,可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流。
就在那一刻,正当仁旭想要进入妻子时,忽然无意间触摸到她冰冷的泪珠儿。
他忽然明白了她正在无声地哭泣。同时,仁旭也感觉到了她手上的细纹,这一刻仁旭就像忽然被泼了一盆冷水似的,猛然清醒过来,动作的手也随之停止下来。因为他知道那些细纹的意义,那些细纹说明妻子刚刚又泡了冷水澡,而且泡了很长时间。在过去的100天里,妻子总是不厌其烦地泡冷水浴。在这100天里,她的手指头几乎从未曾休息,她条件反射似的洗了又洗,她仍旧伤心不已,甚至在深夜还用冷水反复冲澡。天哪!仁旭!看看你现在在做什么?你都对心爱的女人做了什么啊?
“我错了,是我错了”。
听到仁旭发自肺腑的忏悔,筠曦睁开了紧闭的双眼,看见了发丝凌乱、衣衫不整的丈夫,看见他刚刚还充满欲望的眼神,已经冷静下来,充满犹豫、爱怜与愧疚……
“你看起来太漂亮了,所以我一时没忍住……筠曦,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就在那一刻,筠曦忽然瞥见仁旭脸上的伤痕。“对不起”这句话,原本是自己应该对仁旭说的话才是啊!仁旭啊,你有什么对不起我?是我弄伤了你的脸,是我冲你挥拳,高声叫喊!那天晚上是你不让我自己去,是我执意不听你的话出去,孩子流产了不说,还带给你这么多无休无止的麻烦!仁旭啊,你有什么对不起我?说“对不起”的人应该是我啊!是我对不起你,是我让你失去了满意的性生活。想到这些,筠曦的心情犹如凌乱的发丝纠缠在一起,一时之间理不清头绪。
于是,在大约两分钟时间里,两人之间保持着死一般的沉寂。为打破尴尬的气氛,筠曦用并不适合的撒娇的语气说道:“唉,看来漂亮也是罪了。”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台词,仁旭显然没反应过来,疑惑不解地看着妻子。筠曦继续说道:“谁叫我的魅力和美貌让人无法抵抗呢!仁旭,你又没犯什么错,干吗要说对不起?喂,咱们别太严肃了好不好?姜仁旭!赶快把你那皱巴巴的衬衫换掉吧!要是让大嫂看见你这副样子,她肯定以为咱们刚刚那个了呢!要知道,咱们已经迟到好一会儿啦。”
仁旭看着妻子,顿时感到心痛无比。她的身体一直在瑟瑟发抖,表情就像要立刻哭出来似的。尽管如此,他还是跟着她笑了一下。虽然这一笑不合时宜,甚至夹杂着哭意,但至少要比哭强一百倍吧,仁旭心想,虽然这一笑并不能治愈妻子心底的伤痛,虽然这一笑只是表面敷衍而已,但他仍然开玩笑地回应道:“遵命,夫人!小的这就照您的吩咐去做!”
“什么夫人呀!太难听啦!倒不如叫我公主呢,或者叫我女王也行呀。”
就这样,两人到达婆婆家之前一直互相逗乐。如果不这样开玩笑,筠曦真担心自己说不定会在婆婆过生日这天哭出来。唉,无论如何,今天都不能哭哭啼啼的啊。徐筠曦,你不要难过,也不要忧郁了好吗?如果可以的话,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就让一切随风而逝吧!今天是婆婆生日,也是这100天以来你第一次出门的日子。想想看,这是多么值得纪念的日子啊。
再过一小时,筠曦就能看见那个头发卷卷的,扎着红发带,穿着黄色连衣裙的小女孩了。在这之前,筠曦暗暗下定决心,务必要保持一份好心情。
7月29日下午3:38——陷入爱情之中
在孝珠看来,仁旭的哥哥贞旭和明芝的女儿即仁旭的侄女,一个有着圆圆的脸蛋,大大的眼睛,白胖胖的小手,短而结实的腿的慧莉是那么的可爱。就像男人见到性感美女,狗见到骨头似的,孝珠有时候甚至会看得直流口水,被婚期排满的女人看到这么可爱的小孩儿也会流口水的事儿,怎么看来也是很平常的事情。
“看这孩子,多可爱。脸像云彩一样。来,慧莉,拿着。这是姐姐给你的。”
通常过节的时候,可爱的小孩儿都会比平常更招客人们的喜爱。小孩边接过这个笑得很甜蜜的,自称是“姐姐”给的500元(译注:约合人民币3。4元左右)的硬币,边客套地连声说谢谢。
“谢谢您,阿姨。”
刺耳的“阿姨”这个称呼使孝珠脸上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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