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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白从心里觉得女人就像自己的一个亲人。她知道女人是真的对她好。关心她,爱护她。她的心里涌着潮潮的感动。可是在这样拘紧而又陌生的环境中,她不便多说什么。也不便多表示什么。她看女人执意要走,就赶紧从皮包里掏出一张名片来,递与女人说:“您什么时候回北京?要是能一道走就好了。只是,我不知采访什么时候能完……呶,我的电话都在这上面呢。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好吧?!”
女人接过名片看了一眼说:“我最不喜欢揣着这些东西了。我拿着也会给你弄丢了。没有比记在心里更保险的,是不是肖白?”女人第一次称呼她“肖白”而不是“姑娘”。这其实意味着她们正式交往的开始。
“你省着这张名片留着给记不住你的人用吧!对了,你应该送给申市长才对!”女人临出门前,顺手就把那张名片替肖白转赠给了小波的老板申副市长。
女人就洋洋不睬地走了。小波让肖白陪申副市长坐一会,他屁颠屁颠地紧随女人其后安排车辆送女人去她想去的地方……
女人一走,刚才还被女人搞得无所适从尊严扫地的申副市长立即恢复了他在官场上的常态。那种恢复是在低头轻咳的那么一个细小的动作里就变换完成了。他这时已正襟危坐在那把阔大的安乐椅里,手里把玩着一只雕刻得精巧细腻口里含珠的白玉小石狮子,官腔官调地询问肖白的工作学习情况以及此次采访的计划和安排。他对肖白的问话也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子。肖白呢,申副市长问一句她就答一句。偶而,她和申副市长之间会出现短暂的静场。这个时候,肖白坐在那里就觉得很不自在,她又不会没话找话说,又不能傻呵呵地盯着人家看,更怕申副市长那双审视、思量、琢磨她的眼神。她只好挪开自己的目光,装做欣赏和打量房间布局的样子,有那么一刻,她还将目光甩至窗外……她知道她的目光不能总放在窗外,那样一定让这个申副市长笑话。这个时候,她是多么盼望小波快回来呀。小波一回来,她就可以从尴尬难堪的境地里解脱出来了。还是小波好,小波就不会让她感受冷场。她后来干脆就把目光收回来,低头看自己掌心的纹路。
申副市长本可以不使肖白陷在两人独处的尴尬里的。他什么场面没见过,有什么场合他不能把握呢?没有。他是在他们之间偶然发生静场的间隙里,发现了肖白神态里一种很久违了的单纯而又可爱的惊慌和羞怯。他在那惊慌和羞怯里还发现了青春和美丽。说穿了,是他故意让静场持续发生下去的。像大人跟自己喜欢的孩子搞恶作剧一样,他从容不迫地观看着肖白陷在尴尬中的包括眉宇间流露的所有微妙的心理痕迹和细节变化。当他看到肖白把目光收回不看他而是专注地看自己的掌纹时,他甚至在嘴角流露出一丝发自心间的喜欢的笑意。他就是在那一刻喜欢上这个话不多还露着羞怯的肖白的。他一点也没想到,日后,肖白在他眼前的这一幕,竟像电影中的一个被固定了的镜头,时常从他的脑际深处飘过来飘过来……
《守身如玉》第六章(3)
直到小波回来,屋子里的空气才又重新活泛和流动起来。小波一进门就冲肖白说,肖白,那大师特逗,我问她和你是怎么认识的,她说,她是你的钟点工。这人真会开玩笑。
申副市长听罢眼睛一亮,他可能是觉得这个说法很有趣,就饶有兴致地问肖白:“哦,是吗?真是这样吗?肖白?”肖白就老实地点点头。因为那大师的确是在给她当钟点工的时候认识的。
小波本以为那大师是说着玩的,不承想肖白一副认真的样子加以证实,这更令小波和申副市长深感不可思议了。“肖白你是说她还给你做钟点工?不可能。她是好几家大公司聘的顾问。有一年,天海航空公司从美国订购了三架飞机,正赶上大师去天航看朋友,听朋友说要去美国接飞机,就对朋友说,你接的三架飞机,两架大的挺好,那架小飞机不能要。要了也得半道退回去。你一定要记住我的话,别坐那架小飞机。那位朋友就把这话当成笑话在公司送行的宴会上学给他们老总听,老总说这简直是天方夜谈吗!可没想到大师的话后来应验了。到了美国后,两架大的安全接回,而那架小飞机起飞不久就因为机械故障而不得不就近返回机场。这件事在天航被传为神话。那老总更是把大师奉为上宾。背地里把大师聘为顾问。重大的生意往来和重要的飞行都悄悄地请教大师。你看,全世界的飞机一架一架地掉,天航掉过吗?世界上的事,真不是简单的信和不信解释得清的。不信的事它就发生了。你知道天航一年给大师多少钱呗?我是说,她根本不缺钱花,她怎么可能给你做钟点工去呢?”
肖白被小波抢白的就有些恼。她说,你爱信不信,反正她的确是我的钟点工。这事又不是我告诉你的。咱们不说这档子事了吧,你快点给我安排一下采访吧。
正好申副市长接一个电话,肖白就随小波退出去了。
小波说本来我想抽出空来陪你采访,但今天我们老板有几个重要的会我得跟着。不过城管那边我都给你安排好了。小波把肖白带到城管办就回去忙他的事情去了。肖白在城管办翻阅与石狮子相关的资料时看到了这样的信件:
“我公司位于秋收路14号,与五交化大楼电子展销中心、帝皇大酒店单位为邻。近年来这些单位相继在各自门口摆放了石狮子,在我单位周围就有六只,影响了我公司人员思想稳定,一些封建迷信的说法由此产生,并且也响了城市容貌的整体观瞻,我们要求城管部门对未经批准擅自摆放的石狮子强令拆除……”
负责接待肖白的城管办的王处长告诉她说,自市政办公会议要求自行清理石狮子以来,全市380对狮子中,自行清理了160对,而未清理的城管办依照通告精神陆续采取了一些行动。在清理过程中,为保留石狮子而说情者不绝于门,已被清理掉的狮子们的单位,甚至用本单位的红头文件保留自家门口的狮子。肖白看到有一份报告这样写道:
“我单位地处四中街路东3号,对面右边是省五院太平间出口,自开业在门前摆放石狮子以来从未发生过纠纷,我单位希望能继续在门前摆放石狮子。”
另一个单位在申请书中写道:根据市政府110号文件通知精神,我厂就门前已安放石狮一事与物资管理局进行了协商,该局目前未提出异议,特申请予以保留。
还有许多合资企业的申请、理由中都有一句“应外方要求……”或“为了给外方留下良好的印象……”特此申请保留石狮子。
城管办强行清理过程中的冲突和磨擦是人人都预料到了的,而欣欣印花厂到市政府状告城管办,却是始料不及的。据王处长介绍,欣欣印花厂对面是电信局宿舍,干部职工都对欣欣印花厂摆放的狮子极其反感,许多人打电话要求如城管办再不动手拆除,他们就自己动手,为了防止事态的扩大,城管办不得不采取行动。欣欣印花厂却大为光火,在给市政府的信中写道:我厂为美化市容建设h市,花费了40多万元整修和装饰了厂大门口,同时安放了一对石狮子,对吸引外商来厂参观签约留下了美好的印象。然而市城管办的少数领导,趁晚上我厂职班门卫人员少,全体职工下班之际,即不通知本厂、又不办任何手续,开了六至七部摩托车,大卡车、吊车各一部,采取文化大革命的打砸抢行为到我厂门内强抢我厂的狮子,我们门卫依照职责与其讲理时,他们依仗人多势众,并煽动对面电信宿舍的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来起哄。
对此严重的打抢事件,市城管办个别领导应负有全部责任,在此我们全体职工特向市政府呼吁:
一, 应保护企业的合法权益和职工的人身安全,对发生的打抢事件向人我厂道谦,并慰问被打伤和非法拘禁的人员,对打人抢狮子的人予以处理;
《守身如玉》第六章(4)
二, 限其所抢石狮子立即归还我厂,我厂将另行安放;
三, 责其落实好市府领导批示,保证不再发生类似的事件;
四, 对此事件给我厂造成的各种损失及被打人员的病、休假等损失予以赔偿。
……
城管办给肖白提供了大量的素材和资料,这为肖白的采访省却了很多时间。从资料来看,企业和企业、企业和居民之间引发的纠纷事例很全面也很突出。只是欠缺民间老百姓之间因石狮子引发的矛盾和争端的事例。王处长说,那就去龙昌胡同吧,那儿的老头老太太难缠着呢。只是你得自己去,要是我们跟着,那些老头老太太恨不得把我们给吃了。从城管办出来,肖白独自去了龙昌胡同。高老太太跟肖白说,我在这儿呆了快60年了,过去都是地主、老财、衙门口、有权有势的人家才摆狮子,咬得穷人没吃没喝,现在新社会了,你弄个狮子对着大家,大家就像恨地主老财一样恨摆狮子的人。
周大爷说,前几年大水镇一个朋友来说,我家这不好,被那家房顶上的石狮子咬着,我说不信,他说信不信你在院子里砌上七层砖那么一个小庙,防着点吧。我不信,这两年犯腿痛的毛病,还发烧,一烧就是39度。不信吧,从那以后真的病了。病了就往狮子身上赖。话又说回来,要是没那狮子,我能往狮子身上扯吗?大多数人跟我一个寻思法,把狮子弄了算没事……
肖白行走在h市古老的小巷里,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在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日益丰富的今天,作为文明社会里的现代人却甘愿充当狮奴的角色,被石狮子震慑,为石狮子而大动干戈,为石狮子奔走相告诅咒石狮子者有之,对其寄予愿望者有之,要求拆除和要求保留的更是势均力敌,肖白真想问问那些人,真正拆除的应该是什么?真正保留的又该是什么?石狮子不过就是一块石头而已,它真能给单位或是个人带来什么好处带来财富和效益或是厄运和灾难吗?显然不能。
或许是因了那位大师的话所起的作用,申副市长终于下决定将市府门口的那对石狮子移至市府院内的花园里。市府为搬移石狮子还专门开了个市长办公会议。市政府这一举动,使得清理整顿石狮子这项工作得以顺利进行下去。连市政府都把门前的石狮子挪走了,哪个单位和企业还敢再说什么。申副市长一时间成为新闻媒体追踪报道的热点人物。
肖白是在清理整顿石狮子的新闻发布会上再次见到申副市长的。肖白悄悄跟小波说,能不能安排她采访一下申副市长。小波说,没问题,我能当我们老板一半的家。会后,小波真的是单为肖白安排了半个小时的专访。为了显示是专为肖白安排的,小波为申副市长挡了肖白以外的所有记者采访的请求。在招待记者的晚宴上,小波还有意将肖白安排到了申副市长所在的那一桌。席间,小波悄悄塞给肖白一把钥匙,并耳语道,吃完饭你先回我家,我把我们老板送回去就过去。我有事跟你商量。肖白想说她不去了,她得回家并把钥匙还给小波。可小波就像是生怕肖白拒绝他似的,一转眼就不见了。
肖白万分为难地坐在那里。她不知她该怎样处理小波这件事情……肖白也不喜欢往领导跟前扎。虽然申副市长怕肖白尴尬已格外显示了他对肖白的关照,肖白还是趁申副市长去别的桌上敬酒的时候,悄悄地溜走了。
陷进夜色里的肖白这时才真正感觉到了自己的孤独无助。她不知她究竟要往哪里走。是去小波的住处还是回自己的家?这两处显然都不是她想去的地方。总听人家动不动就说四海为家,可诺大的世界怎么就没有一处让她有家的感觉呢?她在马路上徘徊着,不时地就有的士停下来,那的士司机从车窗里伸出头望着她,试探着等一会,看她无意就又走了。停来走去的的士车和徘徊复徘徊的肖白成了夜色一隅的一道风景。肖白焦焦地想,她不能就这么在大街上显眼地走来走去。她即已回来,无论母亲待她怎样,于情于理,她都应回家看上一眼。这样想定了,就招手要了辆的士。坐上去没走多远肖白又犹豫了:那么,小波的钥匙呢?就这样把人家的钥匙拿走了,人家小波怎么办?小波让她在他家等他一会有事要和她商量,她有什么理由就这么不辞而别吗?同学小波的这个请求一点也不过份呀,她还是应该去等一等小波。这次采访之所以这么顺利不多亏了小波吗!哪怕她仅是去告别;哪怕她仅是去送一趟钥匙!这样一想,肖白立即就觉得自己没有理由不返回小波的住处。
肖白让司机师傅调转了车头直赴青园小区……
这一路上她的内心平静而又坦然。她没有多想什么,就那样平静而又自然地从出租车里下来,缓步走进小区,缓步地走进电梯又从电梯里出来。可是,当她将小波塞给她的那把钥匙插进锁孔里的时候,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抖起来。她强令自己镇静,可是她的手却不听使唤地越发抖动不止。她下意识地用另一只手捂在心口上,她终于明白,不是她的手抖,是她的心在抖!她的心扑咚扑咚地跳弹着抖个不停。她的手就犹疑在那里了。她紧张什么?害怕什么?开开门后会发生什么?能发生什么?小波是她的同学呵!大不了人家上学的时候暗恋过她喜欢过她现在依然喜欢她且愿意善意地帮助她。这有什么吗?肖白你真是太过份了!她在内心自我的一片遣责声中很决断地把门打开了!肖白幻梦一般呆站在那里:满屋满眼都是玫瑰花。那花蕊里溢出的香气一缕一缕的仿佛蕴积着特有的灵性浸淫着肖白……这场面似曾相识,她来过吗?她见过。在梦中,梦里的一个场景。然而梦里闻不到这香气,这香气简直可以把人的精气搅散了,把人的魂魄也丝丝缕缕地抽空了。肖白有些晕眩有些窒息地以为不是自己的脚步在花中游荡,而是飘飘欲仙的灵魂在舞动呀。她的灵魂正掀动夹在花中的一页贺卡,那贺卡上分明写着:肖白,我愿集结这世间所有的花中的纯洁和美丽祝你生日快乐!天呀,连她自己都不记得自己的生日了,今天,的确是她的22岁生日啊。竟还有这样确切地记得的。肖白莫明地感动和感伤以至于无法自己地哭起来。可是,感动和感伤之余,她又太害怕这是一种精心的设置了。什么事情一经精心必定带有了某种功利的色泽。肖白惧怕情感之中的任何功利。因为惧怕她选择了逃离。她把那把灼手的钥匙放在那张贺卡旁边就慌慌地夺路而逃了。所谓夺路,是因为她刚一转身就与小波的妻子撞上了。肖白在最初的那个时段里并没理会那个女人是谁,她只是内心沮丧而羞愧,就好像自己做了某种坏事被人窥见了。抑或是自己的短处被人握了个正着。她急于从这尴尬里逃离出来,逃得越远越好,逃得越干净越好,逃得回身时自己都以为是一场梦且那梦无影无踪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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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身如玉》第六章(5)
小波的妻子呆怔在那里,就像是被一枚当头落下的重磅炸弹给炸晕了,她受伤的心和受伤的大脑一时无法回过神来。她弄不明白她的家里怎么会冒出这么好看的一个女子?她一年半载的都不来这里一趟,她也不知她今天怎么就鬼使差地非要往这儿跑一趟不可。她甚至也不记得她到这边来干吗,是取什么东西呢还是女人直觉里的不安全感暗示她必须来一趟?总之她看见了她最不愿意看见的情景和场面。那满屋的玫瑰红得令她刺眼令她愤怒令她的血液提升到无以复加难以释放的地步,她疯了一般将满室的玫瑰扯碎践踏蹂躏至连魂骨都找不到的地步……
小波苍白无力地立在门庭,他的想象力贫乏,他怎么看他的房子都像是刚刚发生过一场战争……他一点也不知道该怎样收拾“战争”留下的残局:他的满室的玫瑰花劫后无一能生还的!
肖白简直就是在一片无法理清的混乱境地里逃到家里的。这是她在h市唯一的去处了。她想无论母亲跟她之间发生过什么,她永远是她母亲的女儿,她们母女的关系是无可更改的。然而家早已不是她心中的家,母亲也早不是她心里的母亲了。肖白清楚地看见母亲在开门的瞬间眸子里闪烁着一种奇异的爱情光焰。她就知道母亲在等的决不是她,而是走了整整四年的援藏去了的时光。她在母亲和时光事发的最初怎么也不相信是母亲利用了时光对她的爱情,是母亲引诱了时光。那一晚上,母亲跟她说,你今天晚上别回来,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人家谈。不知怎么她出门的时候无意间看了一眼母亲新铺的上面挂着星星和月亮的蓝色的床单。她就去了时光那里。而时光说你就在房子里等着我,你的母亲约我去谈关于咱们俩人的婚姻大事,一谈完我就赶回来,我会把好消息带给你。肖白就满怀期望地等呵等。等到夜都深了,她的时光还没回来。她的眼前就开始飘浮起那蓝色的床单和床单上的令她触目惊心的星星和月亮……它们在她的眼前飘忽不定的辰昏颠倒地时空错乱地搅扰得她好不安宁。她无法忍受这虚空,她不管不顾地闯回去,闯进家门,她看见了醉成泥人的时光被她的母亲绞缠着……那一时刻,床单上所有的星星和月亮全是被揉碎了又揉碎了的……她想尖叫,可是她连尖叫都发不出声来。母亲惊恐地看见了她,母亲的惊恐是清醒的且那清醒里带着对肖白的仇视和恼怒:“谁叫你回来的!你还站在那儿干吗!滚!滚得远远的再也别回来!”母亲的喊叫歇斯底里恶毒透顶,那声音整夜都彻头彻尾地追逐着肖白……
所有的一切都在那一夜结束了。肖白跟时光,时光跟母亲,母亲跟肖白……
设计院援藏的指标年年有,年年无人去。谁都想不明白时光为什么突然间抢占了那名额,一去就是四年……
肖白知道母亲一直恨她。恨她惊扰了自己精心计划的一场美事。母亲还把时光的去西藏怪罪于肖白,假若那一晚肖白没闯回来,她坚信时光为了最终能得到女儿肖白而会一直跟她暧昧下去,她实在不愿意一个人空守空熬寂寞难耐的岁月了……是女儿肖白断送了她即将的一切,所以她恨肖白。
肖白已从母亲转瞬的冷漠里感知了那恨的根深蒂固。她越过母亲的冷漠看见正厅的桌子上摆放着一排骨灰盒,有父亲的时光的和自己的牌位,在母亲的心里,自己也是死了的人。她面对这个家和这个被命定是她母亲的人,她感到无话可说也无心驻留……
当母亲背身于她时,肖白泪如雨下地也背转了身子再度逃离了令她伤悲的家……她也无心再在h市多停留一分钟。她不明白为什么h市给予她的怎么总是这样里里外外层层迭迭的伤害呢?当她泪流满面地乘坐上途经h市开往北京的那趟末班车时,她哪里知道她的未经之途满布着厄运……
《守身如玉》第七章(1)
肖白是在凌晨四点多钟的光景里走下火车走出西客站的。与她擦肩而过的旅人们全是睡眼惺松的样子。肖白穿行在他们之中,就像一个梦游者。城市也是一副睡意朦胧的样子。是醉酒后欲醒还醉的那种朦胧。懈怠、消极、平庸,令人意志低垂,放松警惕,徒怀安全感。
肖白身心疲惫地凹陷在城市表面的安全里。她太需要回到属于自己的住处好好睡上一场,然后在梦里掘个坟墓,把所有的不幸和伤痛全埋了。一个人带着太多的旧有就像一个旅行的人带了太多的行囊上路一样,你怎么能把路走轻松走得全无负担呢?人生之所以背负沉重是因为不肯舍弃的东西太多。可是,怎么舍弃?拿什么舍弃?那都是深融于血脉里的沉重呵!即使舍弃,那也仅是一种抽刀断水的舍弃呀。歌里唱过,抽刀断水水更流……
在这个微茫的的有着朦胧雾蔼的北京的凌晨,肖白是多么渴望生命的轻松和自如呵。她被夏利车红色的硬壳儿裹挟着,斜斜地穿过城市的腹地。肖白喜欢腹地这个词,她觉得千条万绪的道路于一座城市来说,就跟密布于人体里的肠道一样,而行走在其中的芸芸众生,其实是被城市消化的一个过程,许多的人生成为消化过程里的营养被城市吸收吐纳,而也有许多的人生成为城市肠道里的堵塞者,成为需不断被淘汰不断被清理的生命垃圾……她的思维就停顿在“垃圾”这两个字眼上。因为出租车已停在了她租住的那幢楼前,她不得而知生活是否因为她暂短的离开而有所改变,她希望一切都经刷新了。她怀了被刷新的美好愿望一步一个台阶地攀爬着晨光永远也无法透射进来的暗黑的楼梯。
楼道。仍是暗黑的深长的且了无声息。于肖白来说,那种了无声息中含着不安定的变数。这变数之中充满着不可知的凶险和阴谋。每一次走过这暗黑和深长,肖白就总感觉那暗黑中仿佛蜇伏着的不是虚无,而是一头睡熟的不愿被惊扰的怪兽。总有一天这怪兽会因莫明的恼怒或喜怒无常而吞了她。她多么小心翼翼也没有用。是的,没有用。没有用她干吗还要小心翼翼?肖白终于能感觉到自己的气血在上涌。她凭了这不断上涌的气血大踏步地走过心中一直忌禁的暗黑……可是她在开锁的的那个瞬间应该已经感觉到了身后的某种异样,一种男人身上散发的气味?一种被抑制的粗重的呼吸?它们被气血上涌横亘过去忽略过去了。及至她旋开门,一个黑影就像是灵魂附体般闪贴过来,那黑影体内的巨大的力量使得肖白想反抗都来不及且她也无力反抗。这就是她一直恐惧的事情?这就是一个人命中注定迟早要发生的事情?
“别出声,出声我就掐死你!”一个浑厚沙哑的声音喑哑地威胁到。
她被一个人扼着,发不出任何声响。她甚至觉得她的全身的血液在一瞬间全都不见了。因为她全身冰冷。尔后,她忽然感觉那些血液竟又全都跑到了她的手尖和脚尖上。因为那里有血液奔跑冲撞产生的灼烧和肿胀……一个女孩子,从小到大,她的父母亲,她的家人,他们最最担心的就是她无端地遭劫,遭玷污。女孩儿家自己内心深深的恐惧也莫过于此了。甚而,这比直取她们的命还要令她们恐惧。这巨大的恐惧罩着她,使她无法思想,她不能判定那人究竟是谁想干什么。她只有听天由命的份儿。可是奇迹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一个小伙子天兵天将般举着菜刀竟从厨房里冒出来。这种戏剧性令肖白始料不及令那个扼着肖白的人更是始料不及。这个小伙子他怎么会在这个屋子里?他是那个入侵者的同谋?抑或是和那个入侵者怀了相同的目的?巧合?巧遇?反正他不会是来帮助肖白的。因为他是在肖白完全不知的情况下潜在这个屋中的。这真让小说家和戏剧家们全都想象力苍白。肖白一下子瘫软在那个人的怀里。她是因为实在是承受不了片刻间的这两场耸人的惊悸而瘫软的。紧接着她听见了闷重的一声倒地声响。她不知是那个扼着她的黑影子甩掉她只身逃离时发出的响动,那是她自己摔地的声响。
她醒来的时候屋子里静悄悄的。好像什么也不曾发生过一样。门窗都是好好的,她自己是躺在床上的,自己也是好好的,完好无损。那个扼着她的黑影,那个举着菜刀从厨房里突然冒出来的小伙子,都像是梦里的人物。梦里来又梦里去,不留痕迹。等等,那个小伙子,她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的。他的那张脸,那双眼睛,眼睛里射出的那种光芒,就深刻在记忆的某一处磁道上。那决不是梦境之中显示的那种模糊和不确定。她曾经与之对峙过。那个下班的黄昏,她在共公汽车站牌处,一双来自她背后的目光,那是一双贼的目光!一双在对峙中被她壮大的胆子逼退了的目光。虽然那个贼遁去了,可是那双目光却从未在她的记忆中遁去过。或许在人群之中她不一定能认出那个贼,但却能一眼就认出那目光。那就是人与人相区别的特性。肖白震惊于自己的这一重发现。她为自己的这一发现而兴奋,这兴奋甚至超过了她内心的恐惧。那两个人,是她的生活经历中突如其来的,他们都深藏了不被她所知的密踪从她的生活里神秘地出现又神秘地消失了。像水的突然涌现和突然断流,像音乐的嘎然而止。那消失本身就是生活的悬念。有谁能对埋藏在自己生命周围的悬念无动于衷呢?人类之始,自然之初,不都是在悬念叠生中一路跌撞磕碰过来的吗?而至今,人类未解之谜、自然未解之谜仍像悬念的丛林,我们永远找不到打开悬念之门的那把钥匙,因为我们根本就不可能知道上帝究竟把那把钥匙置放在了哪棵树根下面。或许这就是我们对这个世界没办法厌弃的根本所在?我们不是没办法厌弃,而是没有资格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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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身如玉》第七章(2)
肖白无法预知接下来还将发生什么,潜在她生命中的又是怎样的一种危险,如果这危险是命定的,她把自己深陷在恐惧里是最无济于事的。谁来保卫我们的安全?我们的亲人我们的朋友,他们和她一样会遭遇生命的凶险和悬念,那些发生了的和未发生的,有的是我们可以抗拒和回避的,有的是根本无法抗拒和无可回避的。我们的警察我们的法律,从大的方面说是保卫着国家利益和人民的利益,针对于小的方面个体的方面,那也是我们个人的利益遭到侵犯时,我们的安全才上升到被保卫的高度。而在危险的苗子和隐患之中,在凶险即将发生又未发生的那个生命过程中,我们只好陷在生命的尴尬和恐惧中,上帝也不可能救我们于这尴尬和恐惧之中,救我们的肯定还得是我们自己。肖白再次想到了国际歌,国际歌中唱得多对呀,“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创造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这一点肖白是突然想明白想清楚想仔细了。她在心里对自己说,人类无论怎样发展,社会无论进步到何种程度,你都不可能企求和奢望一对一的保护,既一个警察专门保护一个人的安全。只要这个世界依然存在,就必然会层层迭迭地横生人类遇所未遇的生活难题和生命挑战。人类最终还得经过每一个体的自我认知和自我保护才能完成人类文明的发展和进化。肖白仿佛能感知自己的思想正在一点一点地从绝地的冰冷的尘垢里挣扎着向着正常智力的温度里回还着。
肖白走出卧室,站在厅堂里,被扼的那一幕像电影里的镜头重复地显现着。一个声音从画面里飘出来,在厅堂里回荡着:“别出声,出声我就掐死你!”这是她从头至尾忽视的一个声音,那一份低沉浑厚和沙哑是她听到过的。可是她搜索记忆中认识的人,没有一个人是这样一副沙哑嗓。而不认识的人她又无从回忆。她在被扼的那个地方仔细地想寻找出点什么,她希望扼她的那个人能在此留下什么痕迹,她可以沿着意外的痕迹追根究底。其实每个人要是都有警察的素质和意识,世界或许会是另一副模样,最起码许多的悲剧在成为悲剧之前就可能被避免。
那是什么?肖白远远地看到靠门边的地上有一张白色的像卡片一类的东西。她好奇地踱过去,弯腰捡起,翻过来一看,是一个女子的裸体画片。肖白最初就是这么以为的,这是一张美艳女子的裸体画片。一定是那两个人中的一个人持有的,在匆忙的逃离中失落下来的。肖白肯定自己从没有收藏过这种东西。收拾这屋子时,这屋子原来也未曾有过。
门厅的光线晦暗,肖白挪步欲推开厨房的门,借着亮堂的光线看一下那张画片再检查一下那贼在厨房是否留有可供她查找的线索,就看见一只小老鼠正沿着窗棂上细窄的木格旁若无人地嬉戏玩耍着。肖白从小就怕这东西,是因为厌恶才害怕。那只小老鼠干干净净的,它自得其乐地从这头走到那头,又从那头走回这头。它一点也不知道肖白的存在。竟自沿着窗帘的一个边向上攀爬着,好像练本事呢。肖白真有点不忍心去惊扰那只小老鼠。它令肖白在内心产生了无穷无尽的感慨。老鼠这东西,是始自于人类之前还是始自于人类之后,就像人类是由什么演变而来的一样无从考证。但肯定是有人类以来它一直存在。书上说人和动物的区别是直立行走会劳动有思想。难道老鼠就不会劳动没有思想吗?不尽然。你想想,比起人类,老鼠是多么弱小的一个东西,可是它不依不饶地追逐着人类,人类所到之处它都能到,人类到不了的地儿它也能到。老鼠才真是这个地球上无处不在无孔不入的天才。只有它敢跟人类一比上下高低。它对于它赖以生存和依傍的人类也真是大不恭敬,它想毁你的什么就毁你的什么,它才是毁你没商量呢。人类你拿它又能怎么样呢。除了会说一个老鼠害一锅汤老鼠过街人人喊打鼠目寸光鼠头鼠脑消灭老鼠人人有责还能怎么地人家?而今人类发展了科技进步了经济发达了卫星上天了原子弹哪国没藏着几颗战争都大打小打了好几轮了,可就是拿老鼠无可奈何。人类绞尽脑汁制造了“七步倒”、“毒鼠强”之类,本是想将老鼠一网打尽,没承想老鼠狡猾着呢,它们根本不上人类的当。它们竟有防御和抵御的能力,它们也不重复地犯同一种错误,一个老鼠倒下了千百个老鼠又站起来。人类看着斩不尽杀不绝的老鼠早失却了信心,倒是有许多人干出了让老鼠快人类痛的事。如果累积一下,不难发现,每天死于老鼠药的大有人在。是人用老鼠药不治老鼠而治人的那种死。如此看来,老鼠的耐力和意志力远比人类强。是那种小人有小坏的那种强。是那种不在一个水平线上你无法出手还击还击也够不到它的永远被它有空可钻的那种强。还消灭老鼠人人有责呢,只不定是谁最终消灭谁呢。当然老鼠虽然不能直接与人类抗衡,可它可以假借人类欲杀它们之手反杀人类。谁说老鼠没有思想,人类的智商不一定胜过老鼠。人类的肌体也不一定比老鼠强。肖白记得她曾经看过一部电视剧,是说一个被原子弹毁过的地儿,因为放射性物质的侵害,寸草不生,更别说人和生物了。数年之后,一批科学考察家们武装到了牙齿那般开赴此地考察放射性物质给当地生态带来的“成”果,他们确定无疑地以为,在那里决不会存有一星半点的活物。可是,他们没想到他们一进入那里就被成千上万只巨型大老鼠给围困住了。那些大老鼠,它们竟然奇迹般地生存繁延下来,且对放射物质产生了抗体,并汲取这样的抗体极迅速地变异发展壮大成为比原生态老鼠大许多倍的能食人的异鼠……肖白看完那个片子之后,对老鼠这东西更是心怀了恐惧。面对这只手指儿长短的小老鼠,肖白就想,其实人和老鼠是一样的,万事万物也是一样的,既生存的潜能是无限的。生存是第一位的,为了生存,什么样的困难算困难呢?有战胜不了的困难吗?恐惧又算得了什么?侵害又算得了什么?且那侵害也不是不可抗拒的,一个人举刀另一个不就被吓跑了吗!说明另一个恐惧举刀的人。而那个举刀的人为什么也跑了呢?无论他的动机和目的何在,在意外地吓跑那个人这件事上,他都算是帮了她的呀。他是可以等到她醒来,等到一声谢的。他为什么不敢等?是因为他是一个贼,他心虚,更重要的是他也恐惧她呀!恐惧是人人身上都有的。只不过程度不同,境遇不同。对人对事,那恐惧的范畴也不同。于他们,他们是为了要攫取什么。为了这攫取,他们不惜铤而走险。他们的恐惧是铤而走险之中的恐惧。而她呢,是怕被攫取。怕丢掉或失去什么。是怕由此之中而引起对己伤害的恐惧。这两种遥相对应的恐惧出发点不同表现的形式不同,而实质是相同的,亦即都是因自私而产生恐惧。自私是产生恐惧的根源,自私是人类的大敌。无私才能无畏呀。肖白真没想到自己被人生的变故逼成了如此深刻而又富有哲学头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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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身如玉》第七章(3)
为了证明自己是可以战胜恐惧的,肖白首先做的就是跟那只老鼠做斗争。她尝试着战胜了老鼠之后,再去战胜一团糟乱的生活。
她用了整整一个上午的时间翻找那只老鼠。她把那只老鼠想得太简单,别看那样一只乳臭未干的小老鼠,好像天生就懂得如何与人做斗争,它一遍又一遍地在肖白的眼皮子底下溜来藏去,就是不与肖白过招。肖白发现,厨房的所有地儿,没有一处不被老鼠留下痕迹的。小米粒子一般的老鼠屎到处皆是,仿佛是故意要告诉肖白它早就到此一游了。肖白被那只老鼠搞得真是有些气急败坏,她觉得她必须得战胜那只老鼠,她若连一只小小的老鼠都战胜不了她还能战胜什么。她的目的是要战胜,这一点不能含糊也不得犹疑。于是她改变了战术,不再被动地被老鼠牵着鼻子走,而是以静制动。她将厨房的门关上,手里握了一把条帚,依门而蹲,一门心思地等那老鼠出来……小老鼠还是没有算计过人,它以为人是最没有耐心的东西,它以为那个叫肖白的女子一定放弃了对它所进行的残无人道的逮捕,该干啥干啥去了。它有些得意忘形,一得意忘形就忘了应该夹着尾巴做鼠的准则,当它从暗处一出来,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就做了肖白扫把底下的鼠鬼……
一向总是躲着老鼠走的肖白,看着躺在地上的老鼠的尸体,真不相信那竟然是自己干的。她其实把那只老鼠赶走就行了,那只老鼠也伤及不了她什么,她大可不必如此血淋淋的。可是她又一想,它应该待在它应该待的地方,它跑到了这里就是跑到了不该跑的地方,于她来讲这就是入侵,对待入侵者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她不打死它,它就会毁坏这屋中一切能毁坏的。这样一想她就心安理得了,就好像是进行了一场正义的战斗,是打击侵略者。接下来她就心爽气朗地忘记所有的不快投入到她的关于石狮子大战的新闻写作中去。有关石狮子的所有人和事都清晰地装在她的脑子里,她的这一场写作就像是坐在打开的电脑前读一篇滚动着的电子版,它们早就成熟于心。那篇扬扬洒洒一万多字的文章肖白一气哈成。她在创作的亢奋里忘记了恐惧忘记了生活带给她的一切忧愁和烦恼。她也忘记了吃饭。写作能使她忘我,说明她真是一块写作的料儿。只是在写作思考的间隙里,她完全是下意识地将桌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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