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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部分阅读

作品:|作者:sjf555666|分类:玄幻小说|更新:2025-05-20 14:23:06|下载:逃TXT下载
  躲在这里别乱动,子弹打不到你的;他们冲进来时,你不要急着站起来,会被打死的。我先走一步了。” 蒋冬至爬上被叠得高高的写字台。他站在叠在上面的那张写字台的桌面上,直起身子,肩膀刚好能够到通风管道的出风口。他双手向上用力托起盖在出风口上的铝制格栅板,向右移动到通风管道内部,推向深处。他脱下反背在胸前的登山背包,举起,放在出风口左侧,也推入深处。完毕后,他双手搭在出风口左右两侧,用力撑起,引身向上,头部和上身伸进通风管道内。    华人书香吧 想看书来华人书香吧

  第五回:最高控制(9)

  他使劲缩起双腿,向上,向上,再向上,双膝够到了出风口边缘,顶在上面。顿时,全身支撑在双手上的重量被有力减轻了。他费劲地抬起右腿,搁进管道内壁。随后是左腿。他成功了,全身进入了管道内部。 他手脚并用,调整身体姿势。全身左向倾斜,移动,臀部落地。他终于安坐在管道内壁上。 蒋冬至喘出一口气。他敏捷地转动身体,采取跪姿,便于上身在管道内使得上力。他跪在出风口左侧边缘,上身越过出风口,去拖被他推到右侧的铝制格栅板。他顺势朝出风口下面的办公室扫了最后一眼:两张叠起的写字台仍立在原地,异常醒目,“小平头”老老实实蜷缩在写字台内侧的地板上,正抬起头仰望着即将从屋顶上消失的他。 蒋冬至清楚,顶层的警卫人员强攻进屋后,无需询问“小平头”,只要看一眼两张叠起的写字台及其位置,便会知道他是从通风管道内逃走的。他必须赶紧走,迅速远离这间办公室的出风口,离得越远越好。 网络状的通风管道遍布顶层,像迷宫一样迂回九转。为了不至于在黑暗的管道内迷失方向,或转了半天最后又回转到原路上,蒋冬至决定实行一个右转必须接一个左转的逃跑原则(除非管道内没有选择,只得连续左转或连续右转)。这样,他基本上能够沿着一条斜向路线逃逸,可在最短时间内跑出最远。 管道内幽暗一片。蒋冬至从背包里取出手电筒,一亮一灭,照亮管道前方。他推动着位于他面前的登山背包,在通风管道内壁上快速爬行,尽量不发出响动。管道内空气凉快,但细小的尘埃刺激着他的鼻膜,鼻腔内痒痒的,非常想打喷嚏。 爬出去没多远,刚拐过第一个弯,蒋冬至听见他身后一阵密集的枪声骤然响起。他知道,顶层的警卫人员发起强攻了。随后是短暂的寂静。接着,又传来许多模糊的叫喊声。他们行动迅捷,比他预计的快。而且快许多。 蒋冬至加快爬行速度。他转进第二个弯时,隐约听见后面有一种轻微而异样的细小声响。他停下,脸颊紧贴在管道壁上,仔细聆听。有人爬进了通风管道,而且不止一人。他听得见他们在管道壁上无所顾忌快速爬行的声响,感觉得到他们手脚用力时划过管道内壁时发出的震动。 他竭尽全力快速前进。他注意不发出声响与震动,为紧随其后的追赶者指引追赶方向。他想起了他玩过的深海潜艇猎杀的模拟战斗游戏。在潜艇猎杀战术中,快捷灵敏绝非制胜的惟一决定性因素,隐蔽同样重要。尤其在寡不敌众的危急时刻,隐蔽自己更为关键:活下来就是胜利者。 他一个左拐接一个右拐,一个右拐接一个左拐,不知道已拐过了多少个弯,也不知道何处才算是尽头。他听见身后及周围爬动的响声越来越多:有更多的人爬进了通风管道内。他知道,这么下去,他早晚会与众多的追赶者在管道内相遇,在黑暗中爆发枪战,相互对射。 他想象自己被击中,倒在局促狭小的管道内壁上,鲜血向上喷涌,湿透他胸前的衣衫。 他决定再拐过六个弯,就下去,玩一次从通风管道内突然失踪的游戏,不再盲目向前逃了。 顶层警卫人员临时组建的两个突击小组,强攻进入办公室。没有人中弹被打死。受伤倒地的戴眼镜的中年男人被迅速救起。“小平头”被骤然间射进屋内的一阵猛烈而密集的枪声吓破了胆,尿湿了裤子,进屋的突击队员问他话时,他的反应总是慢一拍,而且答非所问。 办公室内,突击队员已架起高梯,至少有六人爬进通风管道,分兵不同的方向追赶逃跑者。 徐中路在两名保镖的护卫下,亲临办公室,查看损失情况。他看见保险柜门大开,里面空空如也。他亲自审问“小平头”,“小平头”哭喊着交代说,手提箱被一个持枪的蒙面歹徒抢走了。在一旁作陪的一名突击小组负责人告诉徐中路:蒙面歹徒已从通风管道内逃走,正在组织人爬进管道内追赶。 徐中路点了点头,强作镇静。这么多年以来,他背脊上第一次冒出了冷汗。整整一条线的洗钱财务记录全数落入了这名技高胆大来者不善的神秘闯入者手中,他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后果有多严重多可怕。莫非,这是他事业上开始全面衰败的征兆?他该考虑从中国内地撤退了? 今天诸事不顺。上午女人背叛了他,而现在,敌人又给了他致命一击。 他突然想起了梁幼青。他转身离开办公室,返回卧室。他担心躺在床上全身赤裸的梁幼青会被在通风管道内追赶蒙面歹徒的突击队员看见。这对于他影响不好。 拐过第三个弯,蒋冬至听见身后仍有声音跟随他。而且是同一个人发出的响声,连续跟随他转了三个弯。似乎距离感没变,震动感也没变。这声音始终非常稳定,追随在他身后。他估计,这名追赶者也采取了一左一右的拐弯方式,盯上他了。这一下,他的麻烦大了。 我是不是要马上改变自己的行进路线?连续两个右拐,先摆脱了追兵再说? 突然之间,蒋冬至感觉自己膝下的管道内壁变得柔软无比。声息全无。而追随在他身后的那个声音反而变清晰了。他骤然加快爬行速度,柔软的管壁上依然发不出响动。     想看书来华人书香吧

  第五回:最高控制(10)

  他拧亮手电筒,看见周围管道内壁上下贴满了软质的吸音材料,犹如包了一层厚实的皮革,难怪他动作再大,也不会发出大的响声和震动。现在,他可以肆无忌惮放开手脚往前爬了。 为什么要在通风管道内壁上贴满昂贵的吸音材料呢?他寻思道,是隔音需要?难道这里是顶层的机密区域?难道我已进入了没有安装监控摄像头始终隐没在黑暗中的那一大片神秘的盲区?最危险的地方也最安全。通风管道内追兵太多了,不如马上下去躲一躲。 但是,在黑暗的通风管道内一赌生死的十分钟爬行,让他变得敏感而又迷信。他决计仍旧按照自己起先的直觉行事,等拐过第六个弯再下去。既然老天爷怜悯我一回,他想,就不会半途而废。我心诚则灵,坚定不移跟着直觉走,不该因为自己贪生怕死而擅自作出变更。 他推动着登山背包迅疾爬行。右拐。左拐。再右拐。这是第六个拐弯,最后的右拐。 在最近一个出风口下去。他深呼吸一下,作出了决定。这或许就是生死抉择。他看见了出风口。就在他前方,约10米处,有一簇亮光向上冒起。 他清楚自己动作要快。紧随其后的追兵距离他并不很远,或许只差一两分钟的距离。 他连扑带爬冲向前去,赶到出风口旁边。他探出身去,透过铝制格栅板的网格间隙,朝出风口下面望下去。下面是吊顶。两块浅色的吊顶通风格栅板正对出风口。穿透两层网格间隙,可依稀看见屋内陈设豪华。但他看不见有人。下面寂静无声。此时管道内部也忽然安静起来。他知道,紧随其后的追兵也已爬进了铺设吸音材料的管道段,离他越来越近了。由不得他再作犹豫了。 他将登山背包倒背在胸前,手枪插在腰后皮带上。他轻轻搬开盖在出风口上的铝制格栅板,再搬起吊顶通风格栅板,推到一边。他双手支撑在出风口两侧管壁,并起两腿,收缩,缓缓放进出风口外,放下去。紧接着,上身也从出风口放下,一变而成双手吊在出风口两侧。他纵身一跃而下。 他重重落在地毯上。所幸地毯吸收了他落地的大部分声响和震动。他发出的声音并不大。 他迅速站起身,转向墙壁旁两张古香古色的红木座椅。座椅之间有一只瘦茶几。他悬在空中时已看中了座椅和瘦茶几。他要迅速将它们搬到出风口下面,叠起来,再爬到它们上面,直起身,够到吊顶,把铝制格栅板和吊顶格栅板复原如初。 一声嘹亮凄厉的女人尖叫突然从他背后冲天而起,几乎将他耳膜震破。吓得他全身一阵惊颤,哆嗦着也叫出了声。 他倏然转身,拔出手枪。他看见一张双人大铁床上,一个全身赤裸肌肤洁白的女人蜷缩在一堆发皱的白床被上。他以为是自己眼睛花了,出现了幻觉。 为什么刚才我在上面没看见床上有女人呢?是不是急于逃命急昏了头? 他定睛再看。一对白花花的梨状大乳房映入他眼帘,鲜亮耀眼。女人正惊恐万状瞪着他,又发出一声尖叫。他抬起左手,伸出食指,竖起,放在噘起的嘴唇上,做了一个收声的手势。 他马上明白了:是自己蒙面的黑色头罩吓坏她了。他摘下了头罩,再次作出收声的手势。 他环顾左右,没有其他人。他迅速搬动红木座椅和瘦茶几,放到出风口下面。他将瘦茶几叠在座椅上。他爬到座椅上,继而登上瘦茶几。他站在瘦茶几上,弓起身体,将头贴在出风口下聆听管道内部的动静。他将手枪插入腰后,一手撑在出风口边缘,一手伸进管道内部,拖动铝制格栅板。 他轻手轻脚复原了出风口上的铝制格栅板和吊顶的通风格栅板。他纵身跃下,飞快将红木座椅和瘦茶几搬回原处。他回身再朝大铁床上的女人望去。他认出了她,惊讶得几乎呼叫出声。她居然是梁幼青。他的第一反应就是:他完蛋了,他误入了徐中路的卧室。 在管道内对他紧盯不舍的追赶者肯定也听到了她的尖叫。他会追踪下来的。 他感到奇怪,梁幼青的两手竟被两副锃亮的手铐铐在大铁床的床头架上。她脸蛋肿起,紫一块青一块,落满被男人拳头击打的伤痕。她嘴唇出血,眼圈发黑,头发凌乱,一副刚刚遭受过男人强暴蹂躏的残败样子。但置身在这间满是仿古家具的卧室内,他似乎嗅到了一股子下流颓废的气息。变态,受虐狂,他暗暗骂道。也许她刚和徐中路玩过sm性游戏,享受了刺激和高峰快感呢。 蒋冬至闪身躲进卧室一侧的卫生间。他知道,追兵应该到了。如果追兵跟踪下来,势必逼他先发制人,免不了在卧室内发生一场你死我活的枪战。 卫生间的门虚掩着。蒋冬至从两指宽的门缝里注视屋顶动静。这一角度可将正对出风口的吊顶通风格栅板全部收入视线。他右手握着手枪,紧张得手心里出汗。他随时准备拉开门,对准追赶者开火射击。他已杀了一个人,不怕再杀第二个人。反正今天他也不太可能活着逃下顶层。 果然,十几秒钟后,蒋冬至听见有人在搬动出风口上的铝制格栅板。紧接着,吊顶的通风格栅板也动了,被人搬开。顿时,卧室吊顶上露出一个正方形的大窟窿。追赶者肯定趴在出风口上方往下面张望呢。蒋冬至放慢呼吸,等待着追赶者探身进来。要是追赶者张望一下就走,他就不出声。要是追赶者准备下来,他就出击,趁追赶者从出风口垂身而下尚未落地时,对准他腹部开枪。    

  第五回:最高控制(11)

  蒋冬至看见出风口下有人头一晃,不见了。随后,又是一晃。但接着,有一颗脑袋探了下来。脑袋左右转动着,对室内作全景张望。忽然,一声女人的尖叫拔地而起。脑袋缩了回去,不见了。是梁幼青在尖叫。 她想干什么?什么意思?想用尖叫将追赶者引诱下来? 追赶者的脑袋再次从出风口探下。这一次探下得更深,几乎露出半个身子。蒋冬至看清楚追赶者只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转动脑袋朝卧室内张望。他似乎看见了大铁床上一丝不挂的梁幼青。他瞪大了眼睛,惊呆了。梁幼青又一次尖叫。追赶者突然缩回脑袋和上身,不见了。吊顶通风格栅板被飞快地恢复原样。听声音,铝制格栅板也被盖回出风口上。追赶者逃走了。 蒋冬至终于明白梁幼青尖叫的险恶用意。她要赶走追赶者。蒋冬至能够想象:追赶者从上而下忽然望见梁幼青时,身体上一刹那涌现的亢奋,震惊与恐惧。这个始终以准确的方向对自己紧追不放的聪明的年轻人,一定被吓坏了。他肯定已明白,他进入了他不该进入的房间,看到了他不该看的内容。他甚至连问也不敢问一句,就一溜烟消失了。 “他走了,你可以出来了!”半分钟后,梁幼青压低嗓子叫嚷道。 蒋冬至拉开门,走出卫生间,返回卧室内。他胸前仍倒背着登山背包,右手提着手枪。他走近大铁床几步,目光不由自主落在梁幼青白皙饱满的胸脯上。梁幼青笑了。由于脸蛋肿起变形,再加上灰暗的眼圈附近有一连串青色紫色的伤痕,嘴角边的斑斑血迹,她的笑容看上去极其狰狞可怖,活像一个美丽毒辣的巫婆在发威。 “现在几点钟了?”梁幼青突然没头没脑问出一句。 蒋冬至不明白她用意何在,低头抬腕,看了一眼夜光电子手表,回答她说:“3点45分。” “我认识你,”他接着又说,“你是梁市长吧。我想,你也应该认识我。” “我不认识你。” “噢,你可能太忙,没时间看我的照片。我就是被南段市公安局在全国通缉的蒋冬至。” “哦,你就是蒋冬至?” “对,我就是。不好意思,打扰你了。不过,我不会伤害你。” “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来拿徐中路的财务记录,犯罪证据。” “你拿到了?” “拿到了。” “太好了!你可不可以顺便也把我救出去?” 蒋冬至一愣,惊讶地看着她脸上认真的表情,大笑起来:“哈哈,梁市长,你太幽默了!不瞒你说,我正考虑该不该把你当作人质去要挟徐中路,要他放我走呢。” “我和徐中路闹翻了。他刚才强暴了我。” “我看见了你脸上有伤,我还以为你和他玩sm呢。” “他是变态狂,他想把我折磨死。”梁幼青哭了起来,“我被他绑架了,你不救我出去,就没人救我了,我会死在这里,我会被他弄死的!” “我不相信你们会闹翻。为什么会闹翻?” “是为钱闹翻的。说来话长,现在和你也说不清楚。你还是先救我出去吧。你提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你要我人,我也给你!” “别,别,别,你是市长,我不敢当。再说,我也不想背叛我女朋友。” “我求你了,你救我出去!”梁幼青哭泣,哀求。她挺起胸膛,在大铁床上使劲晃动身体。 “我自身也难保。”蒋冬至实话实说。 梁幼青一听此话,即刻停止动作。她满眼泪水汪汪,凝望着他的脸,目不转睛。 他向她指指卧室的门,问道:“门外有几个警卫?” “我也不清楚,我是被塞在一只皮箱里面,被他们抬上来的。” “噢?是不是一只长皮箱?” “是一只长皮箱。” 一想起徐中路强暴她之后拖着长皮箱扬长而去的轻快样子,梁幼青心口上顿时涌起无限怨毒悲愤,犹如万针扎胸般痛楚。她恨不能立刻下床去食其肉寝其皮。 “难怪呢,我看见过的。”蒋冬至喃喃而语。他想起电脑屏幕上三名肩扛长皮箱的保镖排成一行,消失在一扇自动玻璃门后面的监控画面。 突然,蒋冬至听见卧室门上有钥匙插入的金属摩擦声。非常轻微。有人要进来了。他知道,退回卫生间去来不及了。他原地蹲下,躺倒,就势一个翻滚,滚进大铁床下面,藏匿其身。与此同时,他在床下看见卧室门被推开了,一双黑色的圆头皮鞋迈了进来。两只面料精致的铁灰色裤脚管在黑皮鞋上面轻摆摇晃。 黑皮鞋绕着大铁床行走,一步一步踏在厚实的地毯上,几乎无声无息。 一个陌生的男中音,在大铁床上面的空气里飘荡:“你也凉快够了,该穿衣服了。” 蒋冬至从大铁床外侧快速滚出,一跃而起,举起手枪对准了男中音。男中音没有作任何反应。他显然大吃一惊,目光迷乱,望着突然拔地而起的蒋冬至,困惑的表情全都显示在英俊的脸上。 蒋冬至眼睛粲然一亮:男中音竟是徐中路。只见他已站在大铁床内侧,手上捏着一把小巧的手铐钥匙。他们冤家路窄:竟在卧室内相遇,而且,还当着赤身裸体的梁幼青的面。   & 华人

  第五回:最高控制(12)

  徐中路也认出了蒋冬至。他觉得这是报应:这名神秘闯入者,就是他一直抓不到打不死的蒋冬至。现在竟找上门来,闯进了他最隐秘的卧室。他注视着蒋冬至,全身燃起备受屈辱的火焰。但外表上,他却渐渐变得冷静而温雅。人在枪口下,不得不低头。他只能和蒋冬至周旋,谈判。 “你不是一直想杀我吗?我送上门来了。”蒋冬至说。 “我低估了你。你的确有一套。我不得不佩服你。”徐中路回复道。他略略欠身点头,表达对蒋冬至的敬意。他谈判时一向演技出色,善于驾驭场面,左右气氛。对于蒋冬至被困在顶层的危险处境,他一目了然:蒋冬至正急于寻求解脱之法,此刻引入谈判话题,正是时候。 “我现在打死你,我一辈子就可以太平了。”蒋冬至双手握枪,瞄准徐中路脑袋。 “这又何必呢?”徐中路身体一动不动,目光镇定,“你打死我,等于打死了你自己。” “我无所谓,我知道我出不去了。” “你能够出去的。我的条件不多:你留下我的财务记录,就可以下楼了。” “哈哈,那我不是白来一趟吗?” “你并没有白来:第一,我付你一千万人民币的赎金,从你手上赎回我的财务记录;第二,我向你保证,我们两人之间的恩怨,从今天起一笔勾销,以后各走各路,井水不犯河水。”“我不会再相信你了。你没资格再作保证了。上一次你也对我保证说:我们两清了,从此以后井水不犯河水。结果呢,我差一点被你的枪手一枪打穿脑袋。” “上一次绝对是一个误会:我以为你在玩我呢,在接头前一天夜里,抢先把揭发材料和录像在网上公布。我的手下现在查清楚了:这的确不是你干的。我今天中午刚知道,我向你赔礼道歉!” “是吗?那是谁干的?” “你去问她吧,”徐中路无视对准自己的黑洞洞的枪口,缓缓抬起左手,指了指大铁床上的梁幼青,“应该是这个臭婊子干的。她骗走了我一亿美元。” 话音刚落,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骤然撼动整间卧室。一瞬间,屋顶,墙壁,地板,窗户全处在剧烈的晃动和震颤之中。只听见卫生间内,镜子,玻璃器皿和瓷器纷纷落地,尖锐的碎裂声此伏彼起。蒋冬至和徐中路面面相觑。他们俩的第一反应是相同的:卧室外面发生了爆炸。 一次可怕而强烈的爆炸。 身体政治 几秒钟后,猛烈的爆炸再度发生:一次。两次。三次。 卧室接连受到剧烈震撼,屋顶微微晃动,发出哗哗的响动,落下飞扬如烟的粉尘。爆炸似乎异常强烈,声音沉闷巨裂,震得耳聋心碎。但距离卧室却一次比一次更远。 前后爆炸了四次,全都在顶层。徐中路当即作出判断:这是蒋冬至干的,蒋冬至被他的众多手下困在顶层上,无法逃脱,绝望之下,准备与自己同归于尽了。徐中路脸色涨得如猪肝一般通红,目光里充满了杀机,怒视着蒋冬至。 卧室内开始弥漫出一股子焚烧的焦味,微微的,有些刺鼻,辣眼。 爆炸引起了大火。蒋冬至判断道。或许,整个顶层都在熊熊燃烧。谁干的?管他呢。我正好趁乱撤出去。但是,他首先要处理掉徐中路。 “你别乱动!”蒋冬至大声警告道,手指扣上扳机。 打死他最干净利落。现在他控制全场,他说了算。 枪口近距离瞄准了徐中路脑门正中。一扣扳机就成了。蒋冬至咬了咬牙,但却迟迟下不了手。他手掌心冷汗直冒,手枪握把开始发滑。他突然之间硬不起来了。他以为自己能,但最终他还是不能。这没有办法。杀人不是打游戏。 “徐中路,去,打开梁幼青的手铐!”蒋冬至命令徐中路,语气急迫而又严厉。 徐中路站在原地,岿然不动。他多少猜出了蒋冬至下一步会对他做些什么。 “你以为我对你没办法,对吗?”蒋冬至冷笑了一下,扣动了扳机。 啪。子弹掠过徐中路头顶上方,击穿吊顶。蒋冬至眼睛发亮,露出凶光。他双手握枪,缓缓压低枪口,瞄准徐中路脸部,再次扣动扳机。啪。啪。枪声如同金属管子受强压爆裂一般震响,锐利刺耳。子弹在距离徐中路脸颊5厘米的外侧飞过,射入墙壁内。 “你不要逼我!” 徐中路闭上眼睛。他身体动了一下,朝大铁床跨出一小步。他清楚,再和蒋冬至扯什么谈判话题已没用了。四次爆炸,顶层陷入一片火海中。今天能够活着逃出这间卧室,已属万幸。蒋冬至发疯了,他真会打穿自己脑袋的。他不愿意此刻脑浆迸裂,第一个死。 徐中路又跨出一步,挨近大铁床,睁开眼睛,用钥匙一一打开铐在梁幼青双手上的手铐。梁幼青一个鹞子翻身,从大铁床上外侧一滚落地。她全身赤裸,亭亭玉立在蒋冬至翼侧。 蒋冬至瞥了一眼梁幼青,枪口上移,再次命令徐中路:“你把衣服全脱下来,让她穿上!” “打死他算了!”梁幼青喊道。 蒋冬至扣动扳机。啪。徐中路看见对准自己脑门的黑洞洞的枪口火光一闪,他脑门右侧猝然一热。子弹直擦着他脑门从耳朵梢上掠过。耳朵梢似乎感觉到有疾风劲吹而逝。而他的太阳穴表皮则直接感受到了飞行中子弹的滚烫热度。他不禁浑身颤抖起来。    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华人书香吧

  第五回:最高控制(13)

  他已经没有力量再为保持自己的尊严而去作抵抗了。他异常清晰地感觉到,他的身体正在无耻地出卖他,离他而去,飘在空中,他无法再操控它了。恐惧使他的身体变得无比顺从。他手脚并用,动作麻利,一件件飞快脱下西装,西裤,衬衣,内裤。他仍能听见他的内心在拼命叫喊,声嘶力竭,在挣扎,在反抗。但他的身体对此无动于衷。此刻,他的身体只听命于求生意志。 眼泪哗哗直落下来。徐中路脱光衣服,赤身裸体,低头伫立。他只觉得周身一阵阵发冷发寒。他径自爬上大铁床,拉起白被单,裹住自己身体。他脑海中一片空白,心里仍不能接受命运对他的突然袭击,安排给他一个如此残酷而凄凉的结局。 与此同时,梁幼青迅速将徐中路脱下的衣服一件件穿上。一种英气勃勃的美丽光芒从她身着男装的身上焕发而出,让蒋冬至眼前粲然一闪。她脸上的青肿和暗紫色伤痕,以及凌乱的头发,反而将她的美丽衬托得异常强烈,鲜艳,魅惑。 “你把他铐在床上。”蒋冬至对她说。 梁幼青冲上床,一脚踩在徐中路大腿上。喀嚓。喀嚓。她手势利索,把他双手铐在床头架上。半分钟前,这两副手铐还铐在她手腕上。现在她翻身了。 卧室门缝下已缓缓渗进少许黑烟。屋顶上,从正对通风管道出风口的吊顶通风格栅板也缓慢飘入几缕灰色烟雾。空气愈加窒息,呛人嗓子。 不杀徐中路,起码耽误掉他三十秒。他必须撤退了。 蒋冬至大步冲向卫生间,边跑边把手枪插入腰后。他跨进门,顺手从墙上拉下一条毛巾,拧开洗脸池上锃亮闪光的水龙头,让自来水哗哗冲湿毛巾。他把湿毛巾捂住自己的脸,冲出卫生间,冲向卧室门。他拧开门锁,奋力拉开卧室门。 呼啦一下,浓烈的黑烟大面积直扑进来,立刻淹没了他身体。他奋力而上,朝门外跨出一步,又迅疾缩回,啪的一下关上卧室门。卧室内顿时烟雾弥漫。他飞步冲向窗户,用力扭动钢制把手,快速拉开两扇厚重的内窗,又迅猛推开两扇外窗。烟雾旋转着,从窗口边角一缕缕飘散出去。湿润的凉风,夹带着星碎细雨,呼呼直灌进来,扑打在他脸上。外面仍在下雨,天空阴云蒙蒙。 蒋冬至转过身,看见梁幼青脸上也捂了一块湿毛巾,只露出一双悲伤秀美的明亮眼睛。 被铐在大铁床上的徐中路,连续咳嗽不止,直挺挺的身体颤动着,脸上表情痛苦万分。显然,他被扑门而进的黑色烟雾呛到了。 “我们出不去了。”蒋冬至脸色苍白,宣布说,“门外面全是大火。” 刚才,就在他穿过黑烟冲向卧室门外的一瞬间,他看见了末日来临的绝望的一幕:一道2米高的巨大火墙拦在外面走廊中央,烈焰腾空而起,映亮了走廊上空被烧焦变形如同恶魔面孔般狰狞可怖的屋顶。走廊上黑烟滚滚,空气中热浪翻腾,散发出一股浓烈的汽油味。 他们惟一的出路被堵死了。血肉之躯是不可能冲过这一道汽油燃起的烈焰火墙的。 梁幼青的反应竟出奇的冷静。她身体纹丝不动,犹如一尊造型优美的雕塑,露在湿毛巾外面的两只眼睛痴情绵绵地凝望着他,目光哀伤无望,眼窝里涌满亮晶晶的泪水。 蒋冬至发急了。他一跺脚,向梁幼青咆哮道:“你在干吗?发什么呆?哭有什么用?还不快去找一条毯子,到卫生间,用水浇湿了,盖在卧室门的门缝上。我上去堵上面的出风口。” 一阵混乱的忙碌。梁幼青侥幸在衣橱内找到两条棉毯,扔进卫生间的豪华浴缸内,放入自来水将它们冲湿淋透,又拎起它们,水嗒嗒地跑回卧室,盖住卧室门下的细缝微隙。而蒋冬至则从地上扯起一大块地毯,拉过红木座椅,叠起瘦茶几,再度登高爬顶,将厚厚的地毯铺在通风管道内,盖在铝制格栅板上面,堵死出风口。 隔离措施很快见效了。不一会儿,盘旋在屋内的烟雾,从窗口散尽了。而卧室外面的黑烟已无法再透过门缝和通风管道渗入,空气清爽了许多。 蒋冬至侧向窗户而站,登山背包仍倒背在胸前。梁幼青席地而坐,面朝窗口。两人就近呼吸着窗口外涌进的新鲜空气。大铁床上,徐中路的咳嗽也缓和了下来。 “好像是汽油爆炸,是谁干的?”蒋冬至迷惑不解,似乎在自问。 “不会是你吧?”梁幼青低下头。 “当然不是我。我怎么可能这么疯狂:肯定烧死了不少人。” “门外面还有没有保镖?” “我一个也没看见。估计全被烧死了。” “哈哈,你们也没有好下场!”徐中路突然笑了起来,高声发言:“这全是老天爷安排好的:你们两个今天要陪我一起去死,谁也休想活着出去!” “我靠,你还敢叫,我先一枪送你去死!”蒋冬至从腰后抽出手枪,对准徐中路。 但蒋冬至马上收回了手枪。他眼睛直愣愣望着徐中路身体,脸上映出微笑。他抬腿直冲大铁床而去。徐中路迅速蜷缩起身体,不说话,以为蒋冬至要出拳揍他。蒋冬至走近床边,一把抓起盖在徐中路身上的白床单,两手一扯,嘶啦一声,撕下一长片。他将破损的白床单仍扔回徐中路身上。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蒋冬至向梁幼青喊道。   & 华人

  第五回:最高控制(14)

  他走出去几步,抓起瘦茶几,高高抡起,奋力向墙壁砸去。一下。两下。三下。瘦茶几被砸得七扭八歪。他稀里哗啦将瘦茶几解构,拆碎,随后,操起一条被拆成单棍的长腿,绑上从白床单上撕下的一长片白布。他因陋就简,做成了一面发求救信号用的白旗。他挺起白旗,伸出窗口,左右挥舞。明亮的白旗在劲风细雨中翻飞不止,犹如阴云下一道光芒在闪耀。 梁幼青见了,站起身,也移近窗户。 “别靠近我。对你,我也一样会开枪。”蒋冬至侧转身体,警告道。 “我不会对你怎样的。”梁幼青说,“你这么举白旗没用,不会有人来救我们的,这里电话也打不进来。就算有人看见白旗,想救我们,也上不来。我们在顶层,这个高度,消防梯够不到。” “救援直升机呢。” “我没听说过新沧有直升机救人。” 卧室内的温度急剧升高,热气难耐。蒋冬至放下白旗,离开窗口,走到卧室门旁,伸手一摸,整面墙壁全都滚烫滚烫的。他估计,外面走廊上的火墙已烧着了建筑装潢材料,火势猛烈,越烧越旺。卧室陷已在大火包围之中。如果没有人来灭火救人,大火很快就会烧进卧室内。 蒋冬至全身热汗淋漓,他清楚,他们距离死期不远了。或许顶多还有半小时可活了。 他回到窗口前,继续挥舞白旗。梁幼青已重新坐在地板上,举止安静而奇异,竟如女学生迷恋上男老师一样痴情仰首,凝望着蒋冬至,目光迷离,充满了幽怨和悲伤。 “我做梦也没想到,我会和你一起去死。”梁幼青说,“真对不起,我把你也卷进来了。” 蒋冬至叹了一口气:“哎,现在说什么也晚了,我这人天生倒霉,和你没关系。” “不,有关系,是我害了你,外面的爆炸和大火,是我派人搞的。” 蒋冬至惊讶得停止了呼吸。他目瞪口呆,直望着梁幼青,说不出话来。卧室内一片死寂。 “反正我们逃不出去了,”梁幼青继续说,“我们今天必死无疑,没十几二十分钟好活了,我就把真相说给你听,你死也死一个明白。” 停顿了一下。她神经质地笑了笑,又说:“现在回想起来,我其实很可笑,计划天生就有缺陷,实施得又一塌糊涂,整个过程最后变成了一个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故事。你在听吗?” “我在听。”蒋冬至答道。他注意到徐中路也侧过身子,在仔细倾听。 “我和徐中路第一次认识是在新沧市一个高级的招商引资party上。当时我与他一见如故。很快我就和他熟了,对他越来越了解,关系也越来越近。慢慢的,我对他发生了兴趣。我主动接近他,邀请他去南段投资,当时我还是副市长,许多方面做不了主,我动用了我在官场上积累下来的所有关系,包括我爸爸的圈子和影响力,上上下下,去打通关节,为他争取到了最优惠的投资条件。我当时的目的非常单纯,就是为自己创造政绩,争取当上南段市长,快速升上去。 “我想,他当时也非常想接近我,因为我爸刚当上d省的常务副省长。而他刚到内地来投资不久,上层关系不多,在新沧有投资,总部也设在这幢新沧大厦内,他需要我爸这种级别的高官在关键时刻为他说上话。因此,我们两个一拍即合。 “到2002年,我当上南段市长已经三年了,南段的经济搞得红红火火,我被省里领导看好,前景一片辉煌。我和徐中路两人的合作也达到了顶峰,他圈下哪一块地,我就把这一块地规划成南段新市区的商业中心或高级住宅区。大概在春节期间,一天晚上,我的秘书李通突然对我说,有一个到南段来投资的港商,叫肖海运,向他密报说:徐中路实际上是个黑道人物,在利用南段的房地产投资为金三角贩毒组织洗钱,规模非常巨大。我当然不会轻易相信喽。官场就如同商场一样,你强盛的时候,总会有竞争对手用谣言攻击你。不能听见风就当是下雨。再说,徐中路一表人才,举止温文尔雅,为人做事也一向理性成熟,怎么看也不像是个黑道人物。” “哈哈,”徐中路冷笑着打断了梁幼青:“不错啊,我临死前,还能听到有人夸奖我。” 梁幼青没去搭理他。她瞟了瞟蒋冬至,继续说下去:“当时李通是我最亲密的性伙伴,李通非常听我话,几乎愿意为我做一切。他好像爱上我了。于是,我就叫李通去向肖海运打听清楚,并伺机刺激一下肖海运,让肖海运稍稍放出风声,看看徐中路作何反应。徐中路果然发急了,派杀手去剁了肖海运。他自己也被警察盯上,被怀疑有作案动机。后来我千辛万苦总算摆平了这件事。但我心里清楚,肖海运说的事是真的,所以,徐中路要灭他的口,即便冒再大的险也在所不惜。” “不错,是我派人砍了肖海运,”徐中路再一次插话,他证实说,“也是我让杀手分尸的,我记得尸体被一分为四,我这么做是警告在香港黑道上混的人:和我们作对,决不会有好下场。” “这件事对我打击非常大,”等徐中路一闭嘴,梁幼青又接着说,“也可以说是我人生的一大转折点。因为是我力主邀请徐中路到南段去投资房地产的,也是我动用我官场上的关系网为他争取到最优惠的投资条件,我还利用市长的权力,完全按照他的圈地地图来做市政规划的,好让他的楼盘在短期内快速升值,所以,我当时没什么退路,我已经用我的政治生命为他作了抵押,上了政治保险。我不可能傻到主动去揭发他。没有一种职业比当官成本更高。在以前,我一向认定,权力是一种硬通货,只有升官才算是收获,才算是赢。也难怪,我当官当惯了,就成了权力的奴隶,再也离不开了。我甚至怀疑,没有了权力,我的月经都不会正常。    

  第五回:最高控制(15)

  “不过肖海运被杀以后,我的想法有了非常大的改变。我认识到,我必须正视和徐中路合作下去的巨大政治风险。也就是说,即便我在官场上爬得再高,也会受徐中路的牵连,随时可能倒台。为贩毒组织洗钱,这个罪名在中国太大了,没有人扛得住。所以,我要提前为自己安排好退路,我必须要有另一种可在全球范围内流通的硬通货,我要有美元!有了美元,走遍天下都不怕! “恰巧这时候我爸找到了他早年到云南短期支边时和当地一名女干部的私生女儿。女干部多年以前生病死了,我爸这个自出生以来从未谋面的私生女儿,也就是我的同父异母的妹妹,流落在缅甸北部的金三角地区,成了当地一支贩毒武装里小有名声的一名女杀手。我爸通过关系把我妹妹悄悄弄回了中国。因为怕我妈受刺激,而且也不能在官场上曝光,就让我安排她先在南段安顿下来。我和我妹妹也是一见如故,慢慢地就谈到了徐中路。 “我妹妹枪法好,据说可以百步穿杨,她对金三角贩毒组织的情况也十分熟悉,她制定了一个行动计划:让她先打入徐中路公司总部,秘密窃取到徐中路洗钱的一部分财务记录,然后冒充江湖歹徒,威胁徐中路要把财务记录大白于天下,徐中路必然发急,于是她就逼着他用一亿美元的高价赎回财务记录,得手后,她利用尚未暴露的身份,接近他,伺机干掉他灭口。” “好歹毒的计划!”徐中路叫了起来,“我问一句,你妹妹是不是叫小芬,李羽芬?” “没错,我妹妹就是小芬,也是你最得力的手下。” 徐中路马上不吱声了。是他自己受骗上当,他胸闷气急,无话可说:小芬是来自云南边境及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