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名?
要利?
要爱?
贪婪?
愚蠢?
痴情?
冷漠?
人有那么多种,终归不是拍戏的时候所谓的人物小传能够概括。
现实是现实,影视是影视,现实中的那么多面,要是用电影来拍的话,累死导演,闷死观众。
抽完烟回席间,就见詹慕斯绕过来。“张续,你演唱会后接我的新戏吧。你跟安雅吉搭,一定有新鲜感。今次你做男一号,怎么样?——喂,千万别跟史太龙拍啊,那种片子,会把你拍成票房毒药的。我有了大概了,我们就拍射雕英雄传,但是呢,就拍郭靖娶了蒙古公主然后继承汗位把成吉思汗的版图扩大到全球的故事,怎么样,够不够新鲜?”
“……老詹你喝醉了。”我不动声色答,然后同全桌人一起爆笑。
席散,一众人转到club继续狂欢。
这间club黄光名下,平时只对大客开放,就算是我们这群小有名气的当红炸子鸡也少有机会开眼。club内吃喝嫖赌,一应俱全。
我做好准备陪坐三十分钟就告辞,于是找了个比较安静的角落坐下来,悉心研究雪茄。
没抽过,有点好奇。
“续哥。”
谁这么叫我?一回头,看见是dolphin。
因为a和m要结婚,所以我认出他是余下的第三人,自然就是那位练过十年跳水的运动员出身的海豚少年了。
“啊,恭喜啊。”我伸出手去与他相握。
“他们结婚,干嘛恭喜我?”
“……你们是一个组合嘛。”
“……目前来讲,是很尴尬的组合哦。”dolphin歪着头看看我。
我摇摇头,表示不解。
“他们两个结婚了,我就是多出来那个。”
“哈……这个——的确满奇怪。”我禁不住笑出来。
pc结婚的话就刚刚好,三人组合,哎,认真奇怪。
“其实,我们之间谁跟谁结婚都一样,但是我还有几天才满十八岁,所以选了他们两个结婚。”
“……你这么小?”
“是啊,十五岁初中毕业跟公司签约的。他们一个比我大一年,一个比我大八个月咯。”
“出道早真是前途无量。”
“结婚早呢?”
我无语。
二十八岁的人也不一定知道自己在玩什么,遑论十八?
“你刚刚讲,你不满十八,所以是他们两个结婚?”
“是啊。”
“难道不是因为他们两个感情好?”
“感情的话,大家都差不多。结婚是为了想红嘛,续哥,你又不是不知道。”
“别逗了……”
“哈,逗你干嘛。续哥,我很喜欢看《烽火》啊,我也很想拍电影。詹导那里,你帮帮我美言几句吧。”
小帅哥抓着我的手,眼神脉脉含情。
我浑身鸡皮疙瘩乱冒。“好,好,我演的话,一定提携你……前提是我演啊。”
慌不迭逃脱。
回家,收到刘行雨的电邮。
他帮我写的新歌做好了。
我把曲子放到一边,看住文字版的歌词。
《一世聪明》
以为都有一世的风流可享
乳波臀浪,回眸一笑国色天香
名利在手,短短旅程还能有什么新花样
要懂去享受,才能捱过
漫漫长夜几多泪流
人生如果是苦,都要努力看清楚
男有多劲,女有多靓
人生如果是戏,也算一场搞笑剧
一时战场,一时欢场
以为都有一世的聪明可误
妻贤子孝,八面玲珑广开财路
枉花心机,去经营换取旁人艳羡的目光
每到夜深处,却怎样也不
不能安心睡去入梦
标注得很清晰的歌词。一三五等各句是主旋律,我唱,拿粤语;二四六等各句是操普通话的小女生拿电音处理过的声效来配的合声;两段主歌的最后半句则是两条线索交汇合唱的部分。主旋律很是上口,有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的粤语经典歌曲之风;合声部分就吵吵闹闹,十分之年轻化。虽然还要再给编曲改过,但我已经能够想象这首歌完成后的感觉了——很棒,非常棒。
刘行雨罄尽一生心血,所写出来的歌,自然棒。
其实我倒觉得他应该自己唱,好过给我唱。
又看了几遍歌词,想动手改几个字,最终还是放弃。
刘行雨的词有刘行雨的味道,动不得。
但是手痒。想起来我应承了egg要为amd写歌,于是开了个新页面,对住慢慢想。
——a,m,d。a,阿希礼,我第一个想到韩媚兰。m,芒果,过。d,海豚,也过。
要给这群小孩子写什么歌呢?我查阅他们之前所唱红的歌曲。舞曲,高音,华丽夸张的效果,但是很少有故事。都是些少年心志,或是简单的分分合合,连爱恨,都很少有。
那么,给他们写一首缓缓叙事的歌曲,他们会唱么?
《看见乱世佳人》
我惊讶,乱世里竟有一个她
旅途中,一个怀抱换一刹那
不确定,是神话终会否变成笑话
我祈求,能握住她眼里的砂
是时光,抛下恋人种植的花
不去提,难道就能愈合心口的疤
我发誓,比岁月更记住她
凭天意,可去赌坚冰融化
患得失,人都是为了宿命在惊怕
我厌倦,她为何总是不说话
到头来,默默对住一面流沙
埋下去,沦落到前尘后事都虚化
这个就是纯粹我的张氏风格了。旧作拼拼凑凑,加上临时涂涂改改,决定就这么简简单单出炉。于是开邮箱,准备将词寄给egg。
想起来那边聚会还没散,不知道现在情况如何,于是一面发,一面拨了个电话去egg手机上。
“怎么了?”接电话的却是daisy,没开摄像头,只听到声音,很安静。“我找egg哥——”
“他喝醉酒从楼梯上摔下来,现在在医院。”对面小小声说。“没事,头上摔了条口子,一会缝两针就好了。这里不让开电话,张续,找他有什么急事吗?不然就留言在信箱。”
“哪家医院,我来看看吧。”
“不用,特别小的事,真的,放心吧。”
“那好,我也没什么事,等下请他看电邮就好了。谢谢啦。”
——别说还吓了我一大跳。
辉煌四天王一个接一个出事,要是egg再有什么问题的话,辉煌是真的可以关门大吉了。
我很虔诚地在网上找了个电子烧香的网站,给老egg烧了一炷。千万千万别再有什么事了,我的演唱会还指望着呢!
月底,约了一个大饭局,几个赞助商一起讨论演唱会的合作事宜。如今的演唱会,靠票房是一个方面,靠赞助是另一个重头项目。那个男装牌子已经敲定我作一首新歌为广告曲,跃跃欲试地在合档期看要不要在演唱会上加唱这首,然后大屏幕首播新款广告。网游公司那边,则打演出服装的主意。此外我代言的一家时尚刊物已经敲定了订购全年杂志赠送门票的优惠。还需要商议方向的是最早邀我作商业代言的某洋酒公司,他们顾虑看演唱会的人群较为低端,不愿意花钱轧一脚于其中,而更倾向于赞助之后的庆功宴。
大概的状况大家都了解,饭局的作用主要是把大家埋作堆,有几方利益就几口几面的说清楚,以免届时矛盾纠纷。这个惯例是从pc身上开始的,他们开演唱会的时候因为各大厂商之间的勾心斗角而闹出过不少纠纷争执,于是egg发明了这样的饭局。据说当年pc的金主们吃饭,可是筵开三四桌的盛况。
当日我上午接到通知,可以取回我的驾驶执照,十分雀跃地去领了,然后赴我常去的铺子下订心仪已久的一辆跑车。一时之间也算是意气风发,五点来钟去附近酒店喝了个下午茶,一面致电egg,问他我大概合适几点钟到场。
奇怪的是,egg手机关闭,连秘书台都没有转过去。
隔了半个钟点再打,还是如是。
我电话给陈。陈忙住刀笑笑的电视剧签约仪式,匆匆给我一个egg家的电话号码就挂了线。
我打过去,是个男子的声音。我大致听出来是那位和egg同居已久的武术运动员声音。“……呃,我是张续,我这边一个重要的会议等egg过来。请问下你知不知道他在哪里?”
瓮声瓮气的回答。“他死了。”
“……啊?”吵架了?我硬着头皮。“那个,我这边的事情真的满紧要,麻烦您——”
“没跟你开玩笑。他死了,我也死了。有事情烧纸吧。”
“喂老兄!别闹了!”
那边忽然一下子爆发,震得我耳朵欲聋。
“跟你说了,死了就是死了,闹什么闹?上午拿了报告,我们两个都是阳性,hiv阳性!比死了还惨!操。”
对方吼了一通就收了线。
我想了一下。
hiv阳性?
……
然后下意识把电话机塞进嘴里,用力咬。
隔了不知道多久,daisy打电话过来。
“egg心情不好,我过来陪你开会。”她温温柔柔的声音,却让我觉得如堕冰窟。
“那么说,是真的了?”
“……什么真的假的,人都会生病。”
“什么时候的事情?”
“那天amd结婚,他喝醉酒摔伤,我陪他去的医院。就是那次查出来有问题,一直等报告,现在才拿到。”daisy同egg也算是多年搭档,声音当中的隐忍无奈和断续压抑,清晰入耳。“张续你别担心,该做的事情,一定会继续往下做。你的演唱会已经和演出商签了合约,演出商也签了体育馆,不会有什么更改的。”
“……我知道了,谢谢daisy姐。”
挂掉电话,我点燃支烟。
袅袅青云,茫茫前途。有人妻离子散,有人情天恨海,有人执迷不悟,有人就将家破人亡。
辉煌这间公司,大概真应该好好烧烧香,或者请个师傅来看下风水,作作法。
我埋在沙发里面好久,才有力气坐起来,给陈留了一封口讯。
很久以前,三大经纪公司之一的逍遥,也即是amd原来的公司,曾经有意邀我过档。
我想问问看,现今人家还有没有意思,要是还有意思,陈愿不愿意跟我一起过去,然后从头再来。
辉煌,算是没指望了。
十
演唱会的嘉宾一早定下的萧启东、杨默然加上安雅吉。
其实按照我的意思,都想要取消掉这场演唱会算数的了。但是海报上面画我一个人的大头像,演唱会背后却有着远远近近牵牵扯扯至少几百人的关系利益和心血努力。
承办商的专业,加上公司剩余同事的加班加点,令得演唱会在白色恐怖的气氛下面,战战兢兢地进行了下去。
演唱会前,egg的事情,终于披露了出去。
这件事情,连悲剧都算不上,不过是令人耻辱的笑谈。幸好egg虽然圈内分量多足,却始终不算艺人明星,也未激起多大多热的讨论。只是连日多个与他合作过的歌手被问及相关的事宜,大家不需要公司下令封口,都懂得对传媒说“啊,其实我跟他不熟”“我收过他的歌但是就没见过真人”“很多年前吃过一餐饭,现在早已经没有来往”云云。一时之间,一个金牌制作人,圈中音乐上的大哥大,竟然变成了离群索居的孤家寡人一个,从未交过朋友,从未跟人稔熟。
也有人问我,我懒得答。
除了练歌健身,我压力陡然增大,似乎染上了酒瘾。每晚凭着红酒吞服安眠药才能够保证体力睡眠。
演唱会据说出票状况良好。
陈那边的回应很模糊。一切要看辉煌的决定,以及合约的限制。
黄光不知道人在世界的何处,lorita就携萧启东回来帮忙。帮我的演唱会,帮安雅吉的第一张单曲辑,帮amd的新专辑。别的事情可以不做,但是进行到一半的事情不是说放就放那么简单。但lorita现身第一日,就广散喜帖,三个月后将于萧启东在赌城注册结婚,也就是说,三个月后,她也不会接手辉煌这摊乱七八糟的事务。
几个做了很多年的老臣子,相继提出了辞呈。
目前的公司,要么引进得力干将,要么转手卖掉。人心惶惶,大家都猜测后者。
但我演唱会第一夜,黄光却忽然神采奕奕突然惊喜般出现在现场。
娱乐新闻的记者不认识他,周刊的八卦大姐大却深味其中关窍,凑过去问长问短问东问西。我在舞台上落力跳舞,闪来闪去也看不清楚黄光身边戴帽子的女人究竟是哪一位,直到有一幕我走近舞台,可以名正言顺跳落去,同第一排的观众握手——
黄光笑得似一朵花儿一样。
旁边的女孩子摘下帽子,咬住细碎的兔牙,看住我,伸出手。
joyo。
我抓她的手,她大笑着靠往黄光的胸膛。
黄光意味深长地微笑着对我点了点头。
我返身,回到舞台。
换衫。
萧启东和杨默然在台上,唱他们过去十年中最款款深情的对唱金曲。
安雅吉换好了衣服,绿色的珠片长裙子侧面开叉开到腰部,眼睛上面粘着华丽的红色蝴蝶——她看到我过来,十分跃跃欲试。
“张续,我好不好看?”
“好看。”我懒得理会她,喝水,心中想住joyo。
“在想卓小姐?”
我一惊。“你怎么知道?”
“我有吉普赛血统。我懂得算人心思啊,你忘记了么?”
我撇她一个白眼。
“那我要离远点才安全。”
“怕什么?你谁都不爱,一点危险也无。”
“爱等于危险?”
“爱这种东西,就是徒刑咯,甘心坐监就无事,不甘心的话,至死方休。”
“什么意思……”我皱眉,换好了盔甲样子的男装,化妆师过来给我戴上粗粗的黄金锁链装饰。人员沸杂,我没看见黄光同joyo来后台,有些失望。
“你的身边会出现很多命案。”安雅吉凑过来,似笑非笑。“一对人里面,一个杀掉另一个。”
“滚。”我小声骂。远处有助理大声叫我,我被一群人拥着,走去升降台下面。安雅吉还有一段才出场,孤零零站在化妆室中间。
神奇的无聊女人。我定定神,喊,“歌词换大一号字,我看不太清楚。”
这句话被几个助理传话一样喊出去,对讲机,电话,控制系统中不断传递。
我忽然有种古代帝王的错觉。
哈。挺好玩。
萧启东杨默然在特技中消失。舞台逐渐变化,成为月神夜中的场景。
一段三维图景在舞台上浮起。
然后定格。
一个小女孩蹒跚走上台。
一个又一个似真的一样的人物,在她的步履当中被穿透。
音乐大作,台下万人屏住呼吸,等我出现。
天地如一个大囚笼。
我戴着锁链出现。
一只真的梅花鹿在台上嘶叫,小女孩不小心跌倒,开始哭。
我缓缓开口,唱歌。
不算太新鲜的安排,不过是全力以赴,给粉丝一场享受,回报他们夜夜在我论坛流连。
十一点整,我完成所有的返场部分,灯光雪亮,粉丝离去。
我精疲力竭地躺在后台地板上,胸口起伏,说不出来话。一群工作人员围住我,打扇的打扇,拿水的拿水,慰问的慰问。
我几乎脱力,懒得理会,只想能躺几分钟,就躺几分钟。原来准备的三段返场表演,打算每场出其中两段的,没料到粉丝太过热情,只好三段全上。我似球赛踢到下半场不断补时的球员一般,靠着一股意志力支持表演下去,嗓音嘶哑。下面又哭又叫,人人热血上升,驱散初冬寒气。
黄光同joyo挽着手出现在我视野。
我咬牙,撑着地板,坐起来。
“老板。”
“乖。这次做得好好,加油。”老板又帅又有自信,气势压人。“庆功宴要开始了,我载你过去。”
“……好,给我五分钟换衣服。”
庆功宴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洋酒品牌扔了百多万在这场筵席上。全城媒体,演唱会可以不来签到,这场庆功宴却不会不赏面光临。
途中坐在我身边的joyo一直代替化妆师,拿着细细眉笔给我补妆。黄光开车极稳,我都觉得安心可靠,忽然对joyo十分羡慕。
总算补完妆,却离地头不远。房车里面宽敞,我看下黄光的背影离开极远,于是大胆问,“这次回来不走了吧?”
“不走。”joyo淡淡回答。
“我下周去新加坡开唱,你可要来跟妆?”
“我约了妈妈逛街买东西。”joyo甜甜笑。她短发烫成了烟花模样,十分风情,却也遮掩住了年纪,看起来已经不似从前的她。
下车,上电梯。
joyo一直靠在黄光臂弯中,话却不多。
黄光却主动开口。“我已经和林雯谈得差不多了,她可能会来做总经理。你们放心,辉煌的生意,会继续辉煌下去的。”
林雯?
那么安雅吉……
我尴尬笑了下。
“哦,对了,还有,我给pc打了电话。你完成全部外埠的演唱会之后,会回来本城开结束场吧?那场我希望他们来做嘉宾。”
“哦……我看报纸,说p在百老汇接了音乐剧。”
“辉煌一天没跟他解约,他就一天不能自作主张接任何演出——除非他不拿酬劳,义演。”黄光哈哈笑着,拿出雪茄来抽。
接下来七周,我都忙于各地演唱会。
抽足空,打电话给joyo。她支支吾吾,不想多聊——其实也没什么可聊的。性向比不上温饱重要,怜人首先要能够怜己,她回来,算她聪明。黄光还要她,算她幸运。
安雅吉跟住我四处飞。
我还是很讨厌她。但是她有天半夜敲我房门,我却开了门,请她进来,一起喝了点酒,然后相拥过了一个晚上。
不喜欢跟她聊天。
但是拥抱着她的感觉还算不错——好像拥抱着一个弱者,让自己对自己有一些伟大和慈悲的错觉。
快要完成巡演的那周,我接到叶安妮电话。
“喂喂,你有多久没有上线游戏?”她娇痴。
“我有空吗?”
“……是不是连想起老朋友的空也没?”
“倒不是,常常想你,担心你。怕你被homer的唾沫淹死。——你和p胆子真大,居然在美国接了同一出音乐剧,你以为美国跟国内资讯不通么?”
“后来p不是没接么……只有我一个去唱咯。对了,我们的第一家数码音乐店会在纽约唐人区开张,到时候你来剪彩好不好?”
“请跟我经纪人接洽。”
“你个狼心狗肺的!我老公还专程回来给你演唱会捧场呢!”
“你老公,你老公……啧啧,叫得真是……你们结婚了?”
“就快咯。你快点回来,我们吃饭啦。”
我刚想说什么,却看见安雅吉安静地出现在我面前。
于是匆匆挂机,问安,“干嘛一声不出,人吓人很危险。”
她勉强扯起来嘴角笑一笑。
林雯今日报道,虽然我们远在外埠,但消息总算传到。
——我一直记得她当时这个笑容。
当我们需要飞回去的时候,安雅吉在机场失踪了。
第二天的报纸,注销了叶安妮同马奔腾同居的消息。
同时,栋材萃跣杏甑墓叵狄脖惶弑5蹦昵薇蚝巫跃。∶姹恍粗粱嫔嫔赣胧率档韧?
副刊评论是韩少明所写,标题叫做《一代妖姬》。
又二日,张塞扬抑郁症发,在家中吞服大量止痛片,被送入院洗胃。
安雅吉做了她能做的最狠的事。
娱乐圈,再度血雨腥风。
我的演唱会上,嘉宾寥落。
在医院里,阔别多时我第一次看见叶安妮——她胖了少许,没化妆,戴着黑框眼镜,样子平凡而甜美。
她站在走廊里面,不顾护士的劝阻,姿态优雅地掐着一根女士烟。
我走到她身边,抱了抱她。
她讥诮地指给我看旁边的两名警员。“他们可是真正的警察,来保护我安全的。”
不需要走到窗户边,我便可以看见外面黑压压的人群。
媒体,粉丝,济济一堂。
“走——”叶安妮拉住我手。“egg也在这间医院,我们去看看他。”
“……你不怕?”
叶安妮冷笑。“你怕?怕什么?传染?”
“……不是。我一直没去看过他。怕他怪我。”
“神经病。再不去看便日子无多了。”
我被她拉走,勉强回头看一眼。
p守在c的床前,垂头的侧影如一幅电影画面。
在egg那里,意外地看见一群大红披挂的僧人。
egg闭目盘腿在病床上面读经,手中一大串的佛珠,不见家人朋友踪影。
向面貌清秀的小沙弥打听——egg入院之后,一直没有人看他,他大概是寂寞,于是想到皈依的办法,捐献出几乎一生财富,换来一群冷面和尚终日围绕身边。
那名武术运动员则没有金钱支持住在昂贵的私家医院中,据说一个人返回了深山内地的老家,拿着egg给的五十万元的馈赠,要为家乡造一座桥。
我们坐在外面的长椅上,听着琅琅的佛经。
一时之间,很安静。
我忽然睁开眼睛,转头,正看见叶安妮紧紧闭目,泪珠滚滚而落。
她演戏的时候,可从未有过这样生动的表情——所谓感染力,我终于明白。
因为我被带得也悲从心生,几乎落泪。
“走吧。我送你回去。”
“p其实也不算很爱我……”她词不达意。“他只不过是想找一个机会,离开这个光怪陆离的圈子,过得自由点有尊严点而已。”
“你呢?你真的很爱他?爱他什么?”
“女人爱起来,什么时候有过什么理由?我决定了些什么,然后总要给自己理由,撑落下去。”
我驾车,虽然有反光纸,叶安妮还是小心翼翼,平躺在后座上,才敢出去。
车子开出去,人群鼎沸,比过年还要热闹,无数媒体朝着我猛拍一气。我一脚油门到底,吓坏了几个胆小女孩子。
隐约听见有人在说,“那个是张续。他都算有情有义。”
……是吗?
我苦笑了下。
叶安妮不敢回家,也不能回酒店,于是住在我家。
我们打开月神夜来玩游戏。
没料到,月神夜里竟然也避不过此事——
“最新国家任务:常菲(npc)已被证实出现在妲己之宫殿附近。现在狙杀,即刻得到隐藏职能书;在死灵之祭坛找到秦国皇后,可随机获得对常菲的冰系攻击豁免5-10点的临时护甲。本任务时限:48小时。”
“操,叶安妮用常菲的名字上网,人所皆知。他们有什么权力弄个叫常菲的npc?”叶安妮的新人物是个妖艳的女鬼。
“别生气……我们去砍人。”
那天夜里,拿着游戏方赠送的超级装备横冲直撞滥杀无辜的一对男女,成为狙杀常菲之外的另一个热点景象。
第二天月神夜投诉也好,现今一片兵荒马乱,谁有空理会?
够聪明,便将我们杀人的录像流传,去搞一搞炒作,放出这个号的真身就是代言人张续的消息,或可抱一抱大腿,引起些反响。
第二天我把叶安妮留在家里,再去看小c。
去到病房的时候,看见p埋头,睡熟在c的身边。
我忍不住拿手机,拍了下来,然后走进去。
进去才发现c醒着,只是不动。
“胃还痛么”
“还好,有点饿,daisy姐去买吃的了。”
“其他人呢?都散了?”
“joyo陪黄光回家了,其他人lorita叫他们回去做事,该干嘛干嘛。”他细声细气,怕吵醒了旁边的p。
我也放低音量。“他陪住你,你感不感动?”
“他怕我死。其实我不是有心自杀的,我真的头痛,吃多了药而已。”
“医生说,你无诱因的头痛,即是心理病症的迹象。”
“……又怎样呢。人总要死。他太傻。”c看着p。“其实真的已经谈不上喜欢不喜欢,钟意不钟意了。现在很想解开,翻过去这一页,开始新的故事。”
“翻得过来么?”
“我头痛的时候求了耶稣佛祖关公和真主,叫他们让我不要再痛。我有个清醒的自己,想要挣扎求存。但是疼痛太剧烈,我控制不到。”
“……等你好一点了,去我家住,我减少工作,陪你每天做爱。”
“张续。”c的眼睛里面闪动异样神采。
“什么?”
“做我男朋友,好不好?”
我惊呆,愣住。
这个时候,p醒过来,打个呵欠,抬头看到我,起来想说话,却抱住手腕呻吟了一声。
“麻了?”我避开c的眼神,过去看p,帮他揉到手腕。
“还好……大半年没见面,你好像帅了。”p笑着,尖得戳死人的下巴靠过来,拥我一下。
“哪有你帅。”我赶紧继续安全话题。“你穿得好少,小心冻感冒。”
“怎么会,这里暖气爆棚。”
说了几句,话题便僵住,难以为继。
“我去看下,好像有人来,不知道是护士还是daisy。”我找了拙劣借口,逃出了门去。
出门,果然有人来,不是我借口。
却是daisy后面跟着lorita。
“怎么了?”我看见lorita扳着脸,似一尊愤怒的金刚。
daisy也是脸色铁青。
lorita看见我,叹了一声,然后自顾自走进病房。
daisy拉我到一边。
“叶安妮刚才去了她爸爸的公司,还没上楼,就被守候在那里的粉丝抓到了。”
“出什么事?”我一惊。“他们伤了她?”
“不是……总之很快会有电视报道了。警方已经围了起来。”
“究竟怎么了嘛?”
“……一群粉丝绑架了她。”
我几乎喷了出来。“绑,架?”
“也不能算绑架,胁持吧。他们抓了叶安妮,用小刀抵着她的脸,要求见pc。”
“神经。见pc又能怎样?”
“谁知道。”
我有点抓狂,乱踱了两步。
又想起来c问我那个问题时候的那个眼神。
一时之间,c的头痛症几乎传染给到我身上。
“现在怎么说呢?”
“你看到咯,rita姐去说服pc见人了。”
我开手机,看电视,果然开始直播现况。
女主播说叶安妮名字的时候隐约带着讥刺。远远的,摄像机什么也看不到。
貌似是一栋什么什么大楼的顶楼。
正看着,pc已经被lorita从病房里带了出来。
两个人表情难以形容。p很憔悴,c穿着睡衣,外面披了件宽大的皮衣,这恐怕是pc这对亚洲最梦幻的组合最丑最衰的模样了。
现在,这副模样要去对粉丝,对镜头,对娱乐圈中再一段历史。
“张续,为何那些粉丝如此疯狂?”
daisy问。
我摇摇头,不知。
lorita经过时看我一眼,“你都算叶安妮的好朋友,一起来吧。”
破破的面包车上连空调也无,p和c蜷缩在后座,互相不说一句话,也不看对方一眼。
我打了个喷嚏。
lorita和daisy都在打电话。
我无聊,便也拿出电话。
想了想,拨通雪儿电话。
我想问问看她刚才daisy的问题,作为一个粉丝,她也许是最知道答案的人。
电话通。
“喂,谁找嘉惠?”男人的声音。
我迟疑了下。“我是张续。”
“我还是pc呢!玩什么啊,又骚扰我女朋友!”
对方粗鲁地挂了电话。
我苦笑下。
雪儿,嘉惠。我是打错电话呢,还是搭错了网络同现实当中的一根线?
问不到,我只好用手机开平常常去的网站,写了同一个话题,发表。
“为何粉丝如此疯狂?”
半晌,再打开看看。
没人理我,话题已经沉底。
pc同叶安妮的事情,究竟关那些小孩什么事呢?
c爱男人,p爱女人,就算曾经绑在一起,难道还要绑足一世?
谁没有谁的报应,谁能自由跟所爱的人在一起,谁又懂得什么是爱?
作戏,唱歌,写词,饮酒,都是别人的人生,关粉丝们什么事呢?
一个腐烂的圈子,被传媒包裹以金光又泼上粪臭。
有什么好迷恋的。我们不过是戏子,是娱乐你们的低贱人物而已。
又淫乱,又愚蠢,又无知。
真可笑。
“张续。”
车停下来。
pc走过我的身边,c忽然停下来。
“怎么了?”
“我刚才问你,你还没回答我。做不做我男朋友?”c笑一笑,说话大声。
p色变。
lorita和daisy不可思议地看着我和c。
我大窘。“你别这样。”
“做,还是不做?”他堵在车门口。
我想也来不及想,只是脱口说出来。“当然不做,怎么可能……”
瞬间诡异的气氛似乎静止。
lorita过来,拉c下车。“你冷静点。”
p看我一眼。
我张大口想给他解释,又不知道解释什么。
有警察跑过来,带住pc上楼。
lorita同我走在后面,娘娘狠狠拧了一把我的手臂,我吃痛,但不敢叫出来。
“真的不干我的事。”我求饶。
“你跟叶安妮一样,都是祸水。”她喃喃咒骂。“sonofbitch。”
“是是,我是贱人。”我赔不是。“真没料到发生这么多事情……”
“解决得到就最好。”她冷冷语调,女强人风范尽显。
上到天台。
好多媒体和警察。
pc被围在中间。
对面是叶安妮,被推在围栏的边缘,一个很胖但是年纪很小的女粉丝拿住菜刀,架在她的脖子上面。
另外有一排人,全部黑色衣服,一个个都很丑陋,排在围栏边,一拍蹲坐,一排跪立,全部举着“pc生生世世”的灯牌。
灯的颜色惨黄,阴天里面,更显出诡异。
无线麦克被递给p。
警察小声教他说什么。
p摇摇头,似乎没有遵照专家意愿。“——你们,放了安妮。”
他的声音抖得很厉害。一点也无拍电影和登台时候的沉着。
粉丝一片惊哭。
拿刀的胖粉丝嚎啕了一声,大喊,“马奔腾,你负心——”
c夺过话筒。“你们别闹了行吗,负心也是对我负心,你们究竟想要干嘛啊?”
“pc生生世世——”那边开始喊口号。“粉丝不离不弃。”
“pc生生世世,粉丝不离不弃。”众人齐齐喊。
我听过这口号很多次。
这次听,特别诡异。
天台下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传来了回声,“pc生生世世,粉丝不离不弃。”
——记得当初有人告诉我说,pc在这座城市,有六十万的粉丝。
六十万人,看见电视直播,要是同时这样大叫,会怎么样?
我看了看pc的脸色,极其差。
早知道如此,也许从一开始,就宁愿不要享受爆红和名利,也不要组成这样一个组合?
胖女粉丝忽然疯狂地高叫。
离开远,我听不太清楚她说什么。
但是一阵慌乱。
菜刀对着叶安妮的脸砍了下去。
正面的警察举起枪,射出橡皮子弹。
有特警从旁边绕过去,伺伏在天台旁边的保护沿上,这个时候,一齐扑了过去。
叶安妮捂着脸,在地上翻滚。
胖粉丝拿着菜刀,砍向警察,被两个警察压倒在地。
众粉丝手拉手围成圈,被橡皮子弹打得东倒西歪。
地上有触目惊心的鲜血。
一时间封锁圈全乱。
医护人员按住叶安妮,用对讲机叫下面来担架,一面背起她。
我站在一团混乱当中。
看见p和c站在围栏旁边,面对面,不知道在说什么。
现在,没人顾得了他们——我走近,去听他们说话。
“你一天到晚抑郁,累不累,烦不烦?人人都担心你死,可是你还是活得好好的。”p语气古怪。
“可能就跟区艳冰一样……哪天实在撑不到,就跳楼咯。”c佝偻着腰,样子很不好看,似乎被叶安妮吓着。“安妮有没有事……你去看看啊。”
“我不去!现在撑不到的是我。区艳冰区艳冰,就是因为区艳冰的例子,我才担心你……我才担心你!”
p哭了。
我眉头酸涩,不知道要如何劝慰他们。
这个时候,却忽然听到一句石破天惊的话。
c说,“那你想怎么样?”
p说,“那你干嘛不去死?”
然后,我看到p推了c一把。
c踉跄地,跌出了围栏。
然后p退了两步。
我转头,看见同我一样看住pc的lorita,高声尖叫了出来。
隐约的沉闷声响。
叶安妮被背下了楼,所有天台上剩余的人都被lorita的尖叫吓着,瞩目她看住的地方。
p一个人孤零零站在那里,摊开双手,样子很丑。
过了几秒,才有人冲过去。
一阵比混乱更混乱的混乱。
我呼吸迟窒,退到墙角,坐了下来。
你一生之中,有没有亲眼见过谋杀案?
为何这些艺人,比粉丝,还要疯狂?
我抱住头,浑身冰冷,唯一的思考能力,只在翻来覆去,想这个问题。
为何这整个世界,都如此疯狂。
那要我们唱歌演戏,还有什么用。
疯狂。
太疯狂。
有人来擎住我双臂。
“张先生,请跟我们回警局作证。”
我被胁着下楼,走出电梯的时候,什么味道也没闻到,却无端端一阵翻涌。
天色还是阴蒙蒙。
我上了警车,看见天上开始下小雨。
我想起来我写给pc唱的歌。
《信望爱》
你不想要爱么?
有些如玫瑰花芬芳,有些如罂粟子残忍
有些难怪风情,怨念横生;有些平淡寡味,骤然消歇
有些迷信,有些冰冷
有狂风吹乱了头发遮住眼睛的爱,也有水草缠住了腰身不得挣扎的爱
有不寝,有不食
有不听,有不说
有妖精飞舞之爱,有烈士陨身之爱
有的要放入冰箱保险,有的要吊入深井去火
有的男人不喜,有的女人不愿
有的从过去去往未来,有的从未来折返过去
有的只停留一刻,有的却欺骗永恒
每个人都想要永恒
每个神也想要永恒
冷的时候你期待暖,痛的时候你指望乐
饿的时候食物是幸福,寂寞的时候相爱是幸福
神使花开放,又生怕花的开放不能够延续永恒,所以又使得花调零
每个人都用力爱,用力恨
用力互相伤害,用力吞噬寂寞,用力寻欢作乐,用力呕吐时光
然后涌起来的,就是永恒的波涛
一个背影,一段诗歌,一抹眼神
自我放逐的爱。他必须在我的掌握之外,又在我的掌握之中
我的一切因他而旋转舞蹈,他的一生因我而颠沛流离
但是我们隔着,隔着不知名的海峡
我们跳自己的舞蹈,假设墙上挂着对方的像
我要在一个范围内爱他。我要在一个范围内忘记了他。
我要在一条路上和他一齐走,但是他看不到我。
我要在另一条路上一个人走,但是永远望得着他。
信我。我定给你宇宙间最甜最美的爱
“放屁。”我喃喃。
警官看看我。“你说什么?”
“我说放屁,哪有什么爱不爱的……”我垂下头,想笑,却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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