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浪没再对辛佳丽说的话有所反应,径直地走进楼梯间,电梯下来时,还听到辛佳丽在外面说,“不请我上去坐一会儿”
“回来啦”麦婕听到有人用钥匙开门,就走过来把门打开,微微地对孟浪笑了笑。
显然麦婕是个勤快的女人,把孟浪的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孟浪环视了一下,抱歉地说,“很凌乱的。”
“男人总是说没有时间打扫,其实也不是习惯,是情绪。”麦婕给孟浪泡了一杯茶,“我把这个房间整理了一下,实在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
“谁都会有麻烦。”在孟浪的眼睛里,祁樱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她带来的人,肯定是麻烦的人。
“祁樱说你很好人的。”
“你是海南人”延陵这边人只会说“你人很好”,而不会说“你很好人”。所以孟浪断定麦婕是海南人,至少是在那边有一段时间了。
麦婕笑笑,不置可否。
“我们外出吃晚饭吧。”孟浪喝了一会儿茶,提议道。
“我不想外出。”麦婕歉意地朝孟浪看了一眼。
那是有难言之隐的一眼。
孟浪找了张旧报纸,然后走到电话机旁边,给送外卖的饭店打了个电话,要了中椒炒土豆丝、酸菜鱼汤、八两米饭。
麦婕坚持着她来收拾桌子,恭敬不如从命,孟浪坐在沙发上,享受着麦婕给他泡的茶,点着一支香烟,打开电视,看着上海新闻。上海新闻整七点结束,麦婕也收拾完了。
“你不介意吧”麦婕坐下来,拿了一支香烟,边点火,边问。
“你也吸毒”孟浪看着麦婕,问。
“不。”麦婕对孟浪的提问像是早就有了思想准备。
“不”
“不。”麦婕吐了口烟,嫣然一笑,“我贩毒。”
孟浪香烟叼在嘴上,忘了吸。
“我一直跑吉陵线的,这次给人摆了一道。”麦婕苦笑着说,“有人在途中麻翻了我,抢走了二千克白粉,我无法向上线交代,只好躲起来。”
孟浪不安地站起来,在屋子里走了两个来回,问,“值多少钱”
“吉陵市面上零售价是250~300元/克,我送过来的价格是180~200/克。”麦婕把抽完的烟头掐在烟缸里,“36万,不过还可以兑30(百分号)的其他杂粉,45万左右。”
“你能找到抢白粉的人”
“要时间。”
“若是找不到呢”
“我就无法回去。”
“什么意思”
“上线就会觉得是我私吞了这批货,会杀了我。”麦婕又点了一支香烟,“我不会连累你的,请放心。”
“我没那个意思。”其实孟浪有那个意思,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孟浪显得关切地问,“你怎么找”
“吉陵有几个人是直接从我手里拿货的,我从来不掺杂粉在里面,大家成了朋友,他们会帮我。”
“祁樱也是一个”
“……嗯,是的。”
“她吸毒多长时间了”
“快三年了。”
“可她说一年。”
“可能不想让你多担心。”
“我不担心。”
“你担心。”
“我为什么要担心”
“我不知道原因,可你担心。”
“也许吧。”孟浪重新坐下来,“毒品毁了祁樱。”
“不能这么说。”麦婕居然不同意孟浪的说法,“不仅仅只有白粉能毁人,毁人的原因很多。”
孟浪同意麦婕的这种说法,可他坚持毒品不是好东西。
“你没被逮起来过”孟浪好奇地问麦婕。
“我知道他们会放了我。”麦婕神秘一笑,“我跑吉陵这条线,有十个年头了。”
“你今年多大”
“二十六。”
“十六岁就开始贩毒”
“那年我家里没钱供我上高中,我离开了学校。”麦婕像是很不情愿地回忆着,“我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我不想他们因为家里贫穷而不能上学。”
“一个很好的理由。”
“随你怎么想。”麦婕见孟浪拿起香烟,就把打火机打着,“我不会让我弟弟妹妹走我的路。”
“明知道危险,为什么还要走下去”孟浪把香烟凑近麦婕递过来的火。
“我能干什么总比到发廊和浴洗中心做小姐好。”
“也许吧。”孟浪也说不清楚在做提供性服务与贩毒之间,选择什么好。
“我先冲洗一下,行吗”麦婕站起身来,给孟浪把茶杯里的茶倒掉,换了杯开水。
“好吧。”孟浪也离开了沙发,把衣架上的围巾拿在手里,“超市还没有关门,我去买些食品回来。”
看着孟浪走到门那儿,麦婕说,“我从来不吸毒品,你放心。”
走到电梯口,孟浪又遇到了那位中年女人,女人朝孟浪笑笑,这笑容足以让孟浪胆颤心惊。孟浪放弃了电梯,从步行楼梯走了下去。难得从十二楼上走下去,孟浪到了下面累得心在胸腔内蹿来蹿去的,失去了羁绊。
“你好。”中年女人在大楼外面等待着孟浪。
孟浪看了一眼中年女人,没有搭理她,低着头朝外走。
“我向你道歉。”中年女人紧跟几步,追上了上来,比肩和孟浪走着。
孟浪还是一声不吭。
“我现在很正常。”中年女人解释着,“昨天刚从医院出来。”
女人的气息在荡漾
更新时间:2010823 21:35:08字数:3027
125。女人的气息在荡漾
孟浪不想刺激这个女人,可也不愿意被这个女人纠缠,粗鲁地冲着中年女人说了一句,“可我很不正常。”
果然,中年女人放慢了脚步。
等到孟浪走到望景公寓外面的路上,招呼了一辆出租车时,回头看看,早就没有了中年女人的身影。孟浪这才放心地舒了口气。。
超市里的人依旧不少,超市里混浊的气味让人想呕吐,孟浪推着车,在超市里转着。不时地,挂着超市服务牌的女人,在孟浪意想不到的时间内,出现在他的眼前,用怀疑地目光看着他。孟浪举头看看超市的天花板,做了个鬼脸,他想起释了报社电梯里的窥视探头。
孟浪觉得自己只能拎得了这些,就在超市的出口处付了账。
走着走着,孟浪又骂起了区长和区长的小舅子,要不然,孟浪今天可以多买些物品。可他现在只好把物品拎出超市,走一大截路,再招呼出租车。
远远地,孟浪就看见中年女人站在楼梯口。妈的。孟浪嘟哝了一声,还是走进了电梯口。
“我在等你。”中年女人的脸色在灯光下看起来没有异常。
“如果那一次我摔手机吓了你,我向你表示道歉。”孟浪说这话时,显得无奈。
“是我要向你道歉。”中年女人看着孟浪。
“那就谁也别道歉,两清。”
“我想和你说说话。”中年女人一副渴求的口吻,“已经多少年没人听我说话了。”
“为什么你就认定我愿意听你说话”
“我看得出来。”中年女人揿了电梯按钮,“上我家,好吗”
“我不想再被警察带走。”
“你不相信我”
“我想相信你。”
“那你就冒险相信一次,就这一次,以后我再不麻烦你。”
“好吧。”孟浪下定决心,像是在赌场内做最后的一搏,把全部财产都押了上去。
中年女人和孟浪住在同一层楼上,正好是楼层的另一头,与孟浪相反的一头。客厅里的桌子中央放一只花瓶,里面盛开着鲜艳的黄玫瑰。夺目的色彩,让人想起日本电影《幸福酌黄手绢》,对孟浪这个年龄的人而言,那是一部古老到陈旧的电影,但并不妨碍它在人记忆中的清晰。中年女人注意到了孟浪对那束玫瑰的敏感,使得她不免怡然。
“喝杯苦丁茶吧。”中年女人示意孟浪把手上拎着的物品放下来。
“谢谢。”孟浪并没有理睬中年女人的示意,拎着物品站在那里,随时都准备离开的姿态。
“在这个屋子里我等了他八年了。”中年女人叹息着。
孟浪觉得她说的时间和叹息,有点滑稽。八年,京剧《智取威虎山》里的小常宝对少剑波的诉苦,就是从“八年了”开始的。孟浪滑稽的是自己什么都不是,而辛佳丽是。
辛佳丽入党志愿书交上去了,辛佳丽说仅仅是走走形式,基本上肯定了她是党的人了,就还缺一个在党旗面前发誓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终身了。孟浪喜欢京剧样板戏,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样板戏的京剧都是精品。至于样板戏剧在文化大革命中扮演着怎样一个角色,与孟浪无关,他生于那个年代,可对那个年代一无所知。反而觉得那个时代的人能有样板戏看,是一种幸福。孟浪不需要理解从那个时代走出来的人的呻吟,就像他也不需要那个时代的人理解自己一样。
“他说回来,一定会回来。”中年女人继续说着,“最初的三年中,他每周都会给我来电话,后来把女儿也接过去了,再后来,连女儿的消息都没了。”
孟浪感觉到双腿发酸,可他还是宁可站着。
“想得多了,也就有了病。”中年女人继续叹息着。
孟浪什么都不想了,至少在听了中年女人的话之后,站在这个屋子里。
“我想麻烦你一件事。”中年女人拿出一张早就写好的纸,递给孟浪,“三天之后,你按照上面的电话号码,打一个电话。”中年女人并不是在征求孟浪什么,而是关照,近乎命令。
孟浪把左手拎着的物品交付于右手上,伸出左手接过中年女人递过来的纸,没看,塞进了衣服口袋。然后,他还在等待着中年女人的继续诉说。
“你还不走吗”没想到中年女人对待孟浪是一副不耐烦的口吻。
“我,可以走了”
“嗯。”中年女人指着没有关上的门,“麻烦你出去后,关上门。”
孟浪转身就走,觉得自己是个标准的傻子。
“等等。”
中年女人在他的背后喊着,听起来,那是光明正大的声音。
孟浪停下了脚步,但没有转过身去。
“拿着。”中年女人追出来,从孟浪的肩膀后面,伸过来那束黄玫瑰,玫瑰上的刺戳在孟浪的脖子上。
“你喜欢它。”中年女人说这句话时,已经回到屋子里了,余音被她果断关上的门给轧成两截。
孟浪又把左手的物品交付在右手上,弯下腰把地上的花拣起来。
孟浪走进屋子里时,使劲地嗅着。她喜欢女人的气息,而麦婕轻微的呼吸声,把女人的气息有声有色地散落在屋子里。
孟浪把物品放在地上,得先找个东西把花插上,一时间没有找到,孟浪只好把花放在桌子上,先把物品一一放进冰箱里面,再慢慢地想着插花的器皿。
“是给我的吗”
孟浪被麦婕说话的声音吓了一跳,不解地转过身去看着倚在房间门上的麦婕,“你怎么醒了。”
“嗅到你的气息了。”麦婕打着哈欠。
“是的。”孟浪这才想起麦婕刚才的问话,赶紧应付着,并把花朝麦婕示意了一下。
“我来吧。”麦婕走过来,从孟浪的手上把花接过去,疑惑地看了看花,走进厨房。等麦婕从厨房里再出来时,孟浪看见那束花已经散漫地插在(放在)一只铝合金锅子里了。
大概家里也只有这只锅子适合放这束花了。
看着松散的黄玫瑰,孟浪下意识地瞟了一眼麦婕的胸脯,他却意外地没有看得出麦婕的胸脯是否散漫。
“晚安。”麦婕打了个招呼,就回了自己的房间,接着,孟浪就听到了上门锁的声音。
“职业素质还没到家。”孟浪走进洗澡间,赤裸地站在淋浴器下面时,还在为自己没有能从麦婕的胸前得到恰当的判断,而耿耿于怀。
早晨孟浪走出家门时,发觉走廊的地上有几张黄玫瑰的花瓣。
那是昨晚中年女人把花从他肩膀上递过来时,掉在地上的痕迹。
孟浪弯下腰。
1、2、3、4、5、6。
掉落在地上六张花瓣。孟浪把黄色的玫瑰花瓣,放在口袋虽乱;尔后,眼睛向顶端的门看了一眼,那是中年女人的家。
门默默地关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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