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历史
换源:

第5章

作品:杀禅|作者:千顷寒|分类:其他小说|更新:2025-05-14 10:19:21|下载:杀禅TXT下载
  揖倜挥蟹椿鞯幕帷!?br/>

  于润生的分析十分准确:“勤王师”主帅文兆渊望陈家墩而顿足,只好率领十万主力军移师西路战线;陆英风也应变迅速,立刻领大军西走关中“羊门峡”,只留下将领卢雄率三千余人驻守陈家墩。

  于润生站起来,往水桶前掬水饮用。齐楚瞧着于润生的背影,心里不禁问:这个人假如能列座于将领高职,甚或投身“勤王师”的指挥层里,历史会不会因此逆转?

  龙拜在默想。他一生中从没有思想过这些决断万人生死的事情,而只有对名位、金钱的模糊欲望。他现在想:这才是真正的权力吗?陆英风大元帅。决胜千里之外。创造历史的英雄……

  于润生的一席话改变了龙拜的思想层次。

  狄斌也在思索。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争逐天下的大事。但现在令他心潮起伏的并不是这些事情与梦想,而是于润生这个人。刚才于润生分析战局时,狄斌并没有多细心倾听他所说的话。更引起狄斌兴味的是于润生说话之际的神情。那神情本身就是一种力量。一种莫名地教人信靠的力量……

  葛元升这时捧起一个木盆。盆里盛着刚才狄斌宰野雉时放出的鲜血。

  葛元升张嘴就着木盆,大大喝了一口。喉结耸动。鲜红的一滴雉血滑落嘴角。

  他把木盆递给齐楚。

  齐楚双手捧着血盆,呆呆地瞪视鲜血表面凝固着的褚色薄衣。

  “真的……要喝吗?”

  “喝。”于润生重重地点头。“不喝便得死。”鲜血能够补充各种养分。他们很可能仍要藏匿在山里好一段时候。

  “等会儿才喝……”齐楚放下血盆,捏着鼻子说:“我怕把刚吃下的雉肉都吐出来……”

  五人在火堆旁哄笑。

  狄斌急促奔跑于山岩林木间,眼睛神经质地四方搜视,白皙的皮肤渗着汗水。

  他正进行每天的山中巡逻,搜寻山上匿藏的逃兵。

  陈家墩之战爆发前后,两军都有士兵逃进了猴山匿藏,等待远逃回乡的机会。有些在战斗前已脱队的逃兵大都准备较足,携着粮食和其他物资,他们对于润生五人来说是最宝贵的猎物。

  狩猎逃兵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于润生没有说出口,但其余四人都了解:人类是比任何野兽更要危险的敌人。于润生决心不容许山里再有其他人类存在。

  山林中生存的铁则就是:把还未发现自己的敌人先找出来,眼也不眨地杀掉。

  狄斌拥有在山区活动的丰富经验:他的老家是一条倚山而建的村庄,大半村民都是猎户。狄斌的少年时代就在山岩和高树间度过。

  他此刻飞身跃过一条大石缝,顺着前跃的势道,伸臂勾住一棵小树,身体以树干为轴心如风车旋转。手臂放松,他的矮小身躯轻巧地翻落在一片草坡上,霍然静止。他完全紧贴俯伏草地上,双耳不断耸动,静心倾听。

  狄斌眉头紧紧皱着,腋下冒出冷汗。

  ——还在!

  刚才一大段全速飞窜,又数次急促折转方向,竟也未能甩掉那无形监视。

  ——是人!在哪个方向?……

  狄斌九岁开始便随同父兄上山狩猎,自小培养出在山野中的过人感应力:只要身处山林,五感功能都骤然增强,仿佛漫山遍野八方伸展交错的枝叶,就是一张广大的感应网,如触须般把他的感官向外接续伸延。

  现在他却无法搜寻出那名隐匿的监视者。甚至也无法摆脱。

  对方就像一头比山猫更擅长隐伏的野兽。但狄斌肯定那是人类。他有一种被狩猎的感觉。

  狄斌突然听见,左方远处的灌木丛传来异响。

  就在他瞧过去时,一块巨大如战鼓的岩石冲破灌木枝叶,像殒落的流星般疾速飞堕而来!

  求生本能刺激下,狄斌四肢反应迅速如弹簧,推动身躯飞滚往一旁。

  巨岩轰然坠落在狄斌原本俯伏之处,在草坡上爆裂为三段。

  几颗小碎片反弹到狄斌胸膛,竟也令他隐隐生痛!

  ——这绝不是人类的力量!

  狄斌惊怖的脸庞比平日更苍白。他顺着刚才横滚之势溜下草坡,再也不管皮肤被树枝和尖石划破,一口气从陡斜的石壁滑滚落一片密林,头也不回地狂奔逃离。

  暴雨在洞口撒下了一幅晶亮的水帘。

  山洞内火光掩映。

  “是人!”狄斌左额上有一块刚凝结的血痂,在激动的面容表情下再次破裂。“错不了!是人!”

  “白豆,冷静下来。”于润生拍拍他的肩膀。

  狄斌接过葛元升拿来的木碗,灌了一大口清水,呼息才渐渐平和下来。

  五人围坐在火堆四周。火上烹煮着一盆野土豆。

  “白豆。”于润生说:“告诉我们那片山头的地势布置。”

  狄斌点头。于润生语音中似乎带有某种魔力,消减了他心头的恐惧。

  “就把刚才我遇袭的草坡当作中央腹地吧。”狄斌双手在空中比划着。“北面是看不见尽头的大树林。西南方也有许多高树……”

  齐楚拾起一根幼枝,按狄斌的描述在沙土地上绘画出地形。

  “东北面有一块突出的山岩。高得很。”

  “这儿吗?”齐楚用树枝指着地上一点。

  “不,再往北一些……对了,是这里。”

  龙拜抚摸着唇上的髭胡。“我躲在这块岩石上放箭,行吗?”

  “可以。”狄斌说。“可是岩顶还是比北方的大树要矮,假如对方爬到树上,可能会先发现你。”

  “南面呢?”于润生问。

  “南、东两面都是鸟儿才飞得过的峭壁,没有路。西面便是我今早逃走的方向。怪怪的,那儿就只有光秃秃两棵大树,像门柱一样。中间只有三、四尺宽。”

  齐楚握着树枝画个不停,整片地势却已深刻印在他脑中。“那么说……除了遁入北方树林深处,西方便是唯一的出口了?”

  “西面是逃往山下的唯一出路。北面树林一直长到山顶。”狄斌语气十分肯定。

  葛元升自始至终毫无表情。手掌却落在斜插腰间的灰布包上。

  众人沉默着,只有拴在洞内的三匹瘦马发出轻嘶。

  于润生起立,八只眼睛注视着他的脸。

  “我们……一定要去吗?”齐楚怯懦地问。

  “我们不先把这怪物找出来,‘它’有一天便会找到我们这个山洞。”

  于润生走到洞口,负手观天。修长的十指在背后互相紧扣。没有人看见,他那苍白的瘦脸上,一股淡淡的青色有规律地隐现。仰视阴雨天空的双眼里,流漾着异常的光采。

  “猴山是我们的。三天之后,我们上去。只要‘它’会受伤,我们便能杀死‘它’。”

  关中,羊门峡。

  重甲步兵在猎猎飞扬的旌旗底下巡梭。整齐排列的火炬烈焰腾跃,照亮了整个守备森严的平乱元帅寨。

  陆英风大元帅赤着创疤交错的上半身,提剑倚坐帐内一张胡床之上。随从兵刚替他卸下了沉重的战甲,但手上一柄纵横天下的五尺长剑却是放不下的。

  “呛”的一声,他拔剑出鞘。一名卫兵刚牵着战马经过二十尺外。马嘶,蹄下略一跄踉。

  以千计人血淬炼出的阴冷剑光,映照在陆英风脸上。九尺的战将,五尺的铁剑。天造地设的绝配。

  剑刃仍在弹颤,发出哀魂悲叫似的鸣音。

  一将功成,难免万骨枯。当回首看见已踏过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头颅铺成的血路时,又何妨多斩眼前一个。

  三天。三天之内便是最后的决战。

  陆英风知道:一朝当上了军人,便只有头也不回地向血腥的漩涡里闯,绝不能有半分退缩犹疑的念头。

  从军二十七年里,大小九十余战役。纵有小败,亦能迅速反击,十倍还给敌人。战名如滚雪球般不断壮大、膨胀。

  现在只差一步,四十六岁的他便可跨进永恒。关中大会战将是人类历史上至今最大规模的战役。最强的宿敌文兆渊。

  (bsp;陆英风将名垂宇宙。半壁江山是他只手支撑的危墙。乱必再起——五年或十年后。危墙始终要倒下,但却已与他无关。陆英风大元帅的无敌战名将永远留存,那横剑立马的风采将永远受人赞叹景仰。

  他收剑回鞘,提剑走到帐外,负手观天,胸中血气汹涌翻腾。

  那观天的姿势竟跟于润生一模一样。

  一头秃鹰在空中来回滑翔盘旋。

  对人间淌血斗争之事,秃鹰具有一股敏锐无比的预感能力。

  有血流的地方就有秃鹰。它翱翔于人间所有残酷虐杀之上,冷眼旁观。

  狄斌臂腿上满是刚才独自爬上山岩时被树枝划破的伤口。他不在乎。

  他紧握腰刀,在三天前遇袭的那片高地上来回巡行,以警戒的眼神八方扫视。虽然知道于润生、龙拜、葛元升、齐楚都在不同地点掩护埋伏,狄斌仍感紧张不已。毕竟他正独自暴露在那可怕的敌人眼前。

  狄斌看来正全无方向地行走,实际上却并未离开由齐楚测算拟定的一个范围。只要狄斌不走出这个范围,不论敌人如何向他出手也将无所遁形,于润生和齐楚所策划的捕杀网必将生效。

  正在西南的一棵高树上埋伏的龙拜,不禁对这“颗”自愿当诱饵的“白豆”另眼相看。矮小的狄斌并不如表面般懦弱。

  龙拜的臂指呈半紧张状态,挽着弓箭的动作静止却不僵硬。一待发现目标,只要经过最后拉弓发力和瞄准修正,扣弦的指头放开后,他自信世上没有任何事物能阻挡箭矢命中目标——连葛小哥的刀也不能。

  龙拜亲眼目睹了一个月前险些射杀于润生那一枚劲箭。那一箭的澎湃威力与气势,确实令龙拜也惊叹不已。然而论准头、角度与时机的掌握,龙拜仍具有不输于任何箭手的绝对自信。

  青年时代在漠北异族里练成这手神射后,龙拜曾怀着许多梦想与欲望回来;结果现实的挫折把这些梦想迅速戳破了。三十岁后,他相信自己的人生已经完了。

  然而刺杀万群立的一箭,把他青年时的雄心唤回来了。虽然知道世界上曾经有那枚恐怖长箭的只有他们五个人,但他确信那一箭证明了他的价值。

  然后是于润生。于润生的话给予他极大的震撼。当然,如何确切地以自己的弓弦与箭矢创造事业,现在的龙拜只有许多模糊不清的概念。但他清楚地看见了,眼前仍充满着无穷的可能性……

  同时葛元升盘膝坐在东北方那块巨岩顶上,隐身在一丛长草之间。鹰隼般的眼瞳俯视下方的狄斌。一头赤发密裹在黑色布巾下。

  他提着环首钢刀,用破布来回擦拭印痕斑驳的刃身。抹刀是葛元升每回出战前的习惯。

  他放下了钢刀,双手无意识般缓缓伸向腰间斜插着的灰布包。

  “不要啊……升……”父亲的声音蓦然在脑际响起。“不要……拔出‘杀草’……它只会带来……不幸……”

  指头在腰带前停凝。终于像是按捺不了极大的诱惑一样,葛元升深吸一口气,轻轻从腰间取下灰布包。

  葛元升以对待剧毒之物般的谨慎表情把灰布解开。式样平凡的两尺短刀“杀草”连着刀鞘出现眼前。

  葛元升左手拿着刀鞘,右掌紧握刀柄。他闭起双眼,咬牙忍耐了好一会,终于慢慢拔出“杀草”的森冷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