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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作品:花尽长安|作者:|分类:其他小说|更新:2025-05-13 10:44:14|下载:花尽长安TXT下载
  下巴弯不弯?在他的脑海里,从来都只是个大概的印象。有那么一瞬间,他胸口堵得无法呼吸,明明还是那个人,却像是被什么无形的物件隔在了两个世界。

  以前叶至琏告诉他,所有的姑娘都喜欢听漂亮话,即便说不出漂亮话,至少也不能把实话盘全托出。他并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他不愿意戴着面具生活,更不愿意骗樊长安。所以他告诉她,他是叶至曦,就好像从前那样,她不记得他了,再遇上的时候,他总是不厌其烦的对她说,‘樊长安,我是叶至曦’。

  樊长安是准备过马路的时候看到叶至曦的。

  她本来没打算来保释李崎,她这个哥哥,以前把打架当饭吃,这大半年来才收敛了许多,有时候她反倒觉得把他关几天也是好的,一来可以少喝些酒,二来也能磨磨他的急躁脾气。只是刚才坐在台灯下看书的时候觉得窗外的风刮得厉害,也不晓得平日里养尊处优的李崎受不受住小黑屋的艰苦条件。

  结果她赶过来,看到的竟然是李崎和叶至曦肩并肩走出来的画面。

  李崎并不是什么观察能力很强的人,自顾自的噼里啪啦说了好些话,才反应过来身边的叶至曦杵在他身后没动静了。他先是回头看了叶至曦一眼,然后又顺着叶至曦目光的方向看去,这才看到同样杵在马路对面的樊长安。对于樊长安的到来,李崎十分惊讶,同时也有些小激动,脸上迅速有笑意蔓延开,冲着叶至曦说道:“你看吧,我就说我这个妹妹的想法不太好掌握。”

  叶至曦仍是望着马路对面的樊长安没搭腔。

  李崎察觉出一丝异样来,猛地又朝樊长安看去,只见樊长安已经是转身要离开的架势了。

  叶至曦身子不由自主想往前边走,却是被李崎无意的拦了一下胳膊。

  李崎这时倒是十分明事理的,笑着说:“折腾了大半个晚上,你也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等哪日空了,我再请你吃饭。”

  叶至曦晓得他话里的意思,终究是压住了躁动的心,默默看着李崎快步追上几乎已经消失在光亮尽头的樊长安。

  有些事情,他做不了,至少现在还做不了。

  叶至曦又在原处独自站了许久。

  原本打算等叶至曦自己缓过神来的叶至谦都有些耐不住了,从停在角落的车上下来,缓缓走到他跟前,半笑着问了句:“还不想回家?”

  叶至曦并不晓得忙碌的叶至谦会亲自来接他,霎时联想到刚才那一幕背后的种种十有八‘九是瞒不过去的。但叶至谦似乎没有盘问他的意思,甚至连为什么闹进了警察局都没问,只等上了车,开了来一段路之后才从身上掏出手机递到他面前,告诉他开键盘的密码:“0926。”

  他摸不透叶至谦的用意,只能滑动手机屏幕,输入密码。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女人抱着个两岁大男孩的照片。这个女人,他见过几次,是傅家的女儿傅小影,也是他五哥叶至信的同学,但因为叶家与傅家政见常年不和,旧怨新仇累积了不少,所以两家从来都只是门面上的关系算是勉强过得去。前几年,他三嫂文景妍流产的事听说与傅小影有关,但这种事,历来都瞒的严实,他又不是好八卦的人,所以即便作为叶家人,了解的也不多。现今看来,他对这事,何止是了解的不多,根本就是从未知晓过其中的隐秘。

  叶至谦看了他一眼,又瞄了一要暗下去的手机屏幕,然后愉悦的告诉他:“我儿子,马上就两岁了。”

  他下意识又碰了碰手机屏幕,照片一下子亮了起来,傅小影怀里的男孩笑的极开,细细看去,倒真是像家中那些老照片里叶至谦幼时的模样。他一瞬间想了许多,又觉得想的这些都是无所谓的,至少对叶至谦来说,能把这么私密的照片给他看,显然是对他放心的。

  叶至谦见他在发怔,也顿了片刻,然后说:“我刚接到电话,至琏病了,过阵子要做手术。家里最近事情会比较多,今晚的事瞒一瞒,相信不会有人特别在意。我别的也不说了,就提醒你一句,只有翅膀硬了,才能逃得开一切束缚,但在做好万全的准备之前,该低调的一定要低调。”

  骗自己(10)

  樊长安历来睡不好,朱妈心疼她,每夜都要热上一大杯牛奶给她喝,希望能助于睡眠。总是当着朱妈的面喝得一滴都不剩,可就像咖啡不能帮所有人提神一样,牛奶对她来说连解渴的作用都发挥不了。反倒是临睡前抱上一本布满了密密麻麻字眼的读物,好比《红楼梦》这种词词句句看了一遍还能再看三遍的,随意翻上那么几页,兴许能起到一些催眠的作用。

  其实以前,她最不爱看的就是《红楼梦》,樊父布置几十页内容给她,说等出差回来再考她,她都要扬着一张笑脸,拧上两条眉毛,噘着嘴表示抗议。樊父就问她为什么不喜欢看《红楼梦》,她那个时候也就十一二岁,可说起原因来就像是经历了许多风霜的大人,是因为不喜欢看那些盛放到极致的景象颓败之后的惨况,所以不愿意看。可过了这么多年,当她重新翻开这本书,怀揣的已经是另外一种心情了。

  也许只有直面惨况,才能得到内心真正的平静,就像今天章学宁要娶别人了,她只有亲眼见到了那画面,才能真正将这个人从心里拔去。

  潘宜兰知道她要去参加婚礼,昨晚专门给她搭配了好多套可选的衣服,大多都是白色,远远看着,与新娘的裙纱有七八分相似。

  她并没有想着去搞破坏,于是拨开潘宜兰手里拎着的衣服,从衣帽间找出一套大红色的裙装来。既然是恭贺新婚,不妨穿的喜庆些。

  只是这一身穿起来显得十分华贵,去到地铁站,引起了不少人侧目。她原先就是习惯被万众瞩目的,如今更是对任何人的任何目光都有了免疫力,所以一路去到酒店,心情都十分平静。

  不平静的,是同来参加婚礼的宾客们,还有站在酒店门前迎宾的新郎和新娘。

  这个冬天异常的冷,才刚刚十一月,就有要下雪的架势。

  安龄穿的是一件裙尾很蓬松的婚纱,上面套了件白绒绒的披肩,也不知是因为冻着了,还是化妆化的,脸上红扑扑的。章学宁的礼服也没什么可挑剔的,他本来身板就好,穿什么都不错。

  这样看着,实是不错的搭配。就好像去年的圣诞节,她与安龄关系还不错的时候,一群朋友到外边玩,安龄喝多了些,胡乱靠在了章学宁肩上,开玩笑似的对她说,借她的男朋友用一用。她当时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妥的,反倒是看着昏暗灯光下的这两人也挺般配的。

  后来家里出了些问题,她起初也没有太放在心上,毕竟树大根深,偶尔被风刮乱了些也正常,直到发现所有的焦点都聚集在了樊父身上,她才真正明白什么叫‘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那个时候,她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脑子里想的事情比之前活了二十三年想的还要多得多。她知道什么叫株连,也知道这样古老的刑法到今天仍旧以一种隐晦的方式存在着,所以她是打算和章学宁分手的,只是他比她快了一步,就快了那么几秒钟的时间而已。其实她是真的希望他能平安,他的家族能平安,可惜他没有给她表现的机会,可笑她到很后来才知道原来他早就放弃她了。

  墙倒众人推,她不怪众人,也努力的骗自己这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但安龄来了,带着胜利者特有的昂扬气势告诉她,她的公主梦,该醒了,她的王子,转头别人的怀抱了。她想安龄是希望看到她哭的,所以她一直攥紧了手,指甲几乎掐进了肉里,她不觉得疼,只知道一定要笑,笑着告诉安龄,她的王子,已经死了。

  章学宁事后来找过她一次,她从未对他发过脾气,所以直到最后,她都没有对他大声说一句话,只是很平淡、很平淡的问了句:“章学宁,你有心吗?”。

  就这样一句问话,驳回了他的一切说词。什么章家中老少人多,经不起大风大浪,什么安家与叶家交好,与安龄在一起是逼不得已,什么他还爱她,统统都在一瞬间变得苍白无力。因为他没有心,所以永远无法明白她笑着的时候内心在躺着怎样大片大片的鲜血,因为他没有心,所以对她而言,他只不过是个已经死去了的人。

  她十六岁生日的时候,樊父笑着跟她说,这世上的男人,没有哪一个会为了一个女人放弃所有,如果有,那就只能是这个女人的父亲。她故意蹙眉看着樊父,问道:“那你也不能为妈妈放弃所有吗?”

  樊父那时已经年过五十了,因为她的一句问话,眼眶突地就湿润了起来。她只怕自己问错了什么,正想说些别的来缓解气氛,樊父却又笑起来,摸着她的头说:“你妈她不稀罕。”

  其实这世上的女人有哪一个不稀罕会有个男人为自己放弃一切的?只不过有的是因为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道坎,而更多的,是没有机会遇上那样的男人。

  樊长安之前也猜测过今天她手上拿着的这张喜帖,章学宁是压根不知道的,只不过是安龄想在她的身上撒盐,才有了这一出。可既然这一出开了曲,就没有不唱下去的道理,所以她几乎是漠视了所有人的目光,稳稳当当的走到章学宁和安龄面前,像是祝福自己寻常的朋友那样,微笑着说了声“恭喜。”然后又稳稳当当的去到签名台,笔画流畅的写上了自己的大名。

  负责接待宾客的是樊长安原先也算相熟的龙可颜。

  在这样的场合再见面,龙可颜多少有些不自在,但樊长安手里确实拿了喜帖,也确实对新郎新娘说了恭喜,就算不看在过往的情面上,今天来了这么多有头有脸的人物,也是万万不能闹出什么事来的。所以龙可颜还是挤出十二分的笑容对着樊长安说:“长安,你也来了啊。”

  樊长安十分自然的晃了晃手里的喜帖,说:“既然想让我分享他们的喜悦,我当然是恭敬不如从命。”她沉寂了大半年,樊家的败落也渐渐被别的新鲜事给掩盖了过去,当众人快要将她遗忘的时候,她出场的如此突然,着实又引起了不少人侧目。

  龙可颜嘴角抽了一下,脸上的笑容又不能断,心里愁着之前不晓得樊长安会来,没有给她安排座位,思寻片刻,只得把她往多预留下的那几桌带。龙可颜走的十分急,等到了边角,见这那桌总共也只坐了一位二十七八的年轻男人,长得挺好,但面生,穿的也不惹眼,便以为是章学宁的普通同事。于是回身随便指了个位子,告诉樊长安:“你坐这儿吧。”

  樊长安也知道她若是坐到中间那些席位上,恐怕那一桌的人就算不是逃席,也都是如坐针毡的,反正她该表现出来的大度与修养都已经表现完了,只等着观礼就是,所以答了个好字。结果等龙可颜像是终于解决了大麻烦逃之夭夭的窜离之后,她才赫然发现那个独自坐着的男人竟然是叶至曦。

  这个她认识了十五六年,却总是在见面的时候忘记他叫什么的男人,最近出现在她生活中的频率简直高的有些诡异。前两次她都是二话不说掉头就走人了的,可这一次,她总不能因为遇到了一个低调到连负责迎宾的龙可颜都认不出的叶家人,就在这么多人面前退场吧?没准安龄还以为她是心里难过才走的,那她之前的表现都不白表现了?

  生活,果然处处有意外。

  好在还没等到需要她做出别的反应来,就有另外七八个成群混杂的人过来了。为首的是个五十来岁的胖大妈,一听就是纯正的东北口音,大概是安龄的远房亲戚,一见樊长安站在桌面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