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晓得潘宜兰一直远离庖丁,便说吃点面包和牛奶就可以了。潘宜兰十分尽心,立马就去烧开水泡牛奶。
正好门铃响了,她去开门,结果来的人是章学宁。
他面上布满了倦容,胡子渣没刮,目光黯淡,嘴角微沉的唤了她一声:“长安。”
这样的画面,多少带着些昨日重现的味道。当她还是那个活在城堡里的公主,她的章学宁,总是会带着一束鲜花来找她,那时的阳光异常的明媚,那时的她,以为明媚的阳光会一直照耀着他们。她用一秒钟缅怀了过去,然后努力打起精神,努力以平淡的眼神看着他,努力的问了那一句:“有什么事么?”
其实她清清楚楚晓得,他是为了昨晚的事而来。她与安龄虽然算不上十分要好,但毕竟同学多年,她知道安龄是那种有仇必报,有恨必行动的人,所以昨晚出事的时候她已经猜到和几个小时前安龄说的那句恨不得她死脱不了干系。
她脸上的伤虽然已经消肿,但颈项处的瘀痕仍然明显。章学宁一眼便看到了那些伤痕,原本就暗淡的目光又沉了两分,微微低首,像是忍下了极大的情绪起伏,向她道歉:“对不起。”
她原本是打算亲自找安龄谈一谈的,但听到章学宁这一声‘对不起’,心里突然释然了。在这场掺杂了太多政治因素的感情里,他们三个人之间,早已经说不清究竟是谁对不起谁了,而很多时候,当一段爱情走到最后,走到无法再进行下去,最好的结局就是两两相忘。
她终于抿了抿嘴角,认真说:“章学宁,我们两清了。不管以前是我不够在乎你,还是你后来选择放弃我,到今天为止,我们真的两清了。至于你的妻子,我请你郑重转告她,我们樊家虽然倒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的这个道理,希望她能明白。”
白月光(11)
叶至谦给叶至曦回电话,告诉他昨晚那些闹事的人和安家有关的时候,他正拿着刚煮好的鸡蛋在脸上滚。如果说之前帮李崎打架那次他付出的代价是被叶至谦知道心底里的秘密,那么这次最为表象的就是因为脸上伤的太明显而不得不告假三天。
他上了半年班,头一次请假,处长二话没说就答应了,连个缘由也没问,亦或者在处长看来,他堂堂叶家嫡系,别说请假三天,就是请假三个月,也不成问题。
李崎一大早上就来找他了,这会儿坐在餐桌边吃牛奶鸡蛋。
昨晚他追着李崎出去,说了不少话,才把热血沸腾的李崎劝住。李崎是个思维跳跃能力很强的人,等他把情况分析完,立马就说:“那我搬回樊家住。”然后今天就来找他问究竟打算怎么办。
他们几个堂兄弟,只有他和二哥叶至礼是从政的,叶至礼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在官场上混的算是风声水起。但有次喝高了,却拉着他说,凡是太容易被人摸准脾气性格的人,总会有弱点被人抓着,一旦抓着了弱点,后边的工作就不好开展了,所以爸他之所以会如此看重你,就是因为你压根让人摸不清,你干了一件事,别人猜不到你究竟为什么要干,自然就没法猜到你下一步要怎么走。
其实他从未考虑过这些,但这世上的事就是这样奇妙,你越是抱着一个简单的理由,别人越是喜欢编织出各种奇奇怪怪的理由。好比三日后,他因为有人实名举报安龄的父亲在工作中存在违规现象而决定彻查的时候,处长的猜测是他要密切紧跟着中‘央路线,同事们则认为他是想在年底多干点成绩出来,好在来年提正,城里头那些游手好闲的公子小姐们以为他是还对前阵子安家冒犯他的事心存记恨,明澈则是苦着脸问他:“你对安家的成见怎么这么大?非拿他们家开刀不可?”
他很清楚眼下的情势,安龄父亲的事一旦上了媒体,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彻查,所以直白的告诉明澈:“有人实名举报,不查不行。”
明澈斜眼看了他一阵,问道:“按你这么说,和之前的事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浅浅点头:“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
明澈大叹:“反正我能做的都做了,万一我表哥问起来,我也只能如实告诉他说,现在安家已经被媒体曝光了,压根不是我能包得住的。”
他似乎很满意明澈的说法,笑着表示:“现在媒体的传播速度很快,而领导们基本都是一查一个倒,况且这是遵从上面的新工作作风,相信你表哥也会理解的。”
结果这事最后传到了叶荣恒耳里,等到叶至曦回叶家过周末,叶荣恒抽空找他谈话,也是问的为什么突然就弄出了这档子事。
他料到叶荣恒会过问,表现的十分坦白:“这事是媒体先曝光的,我们要是不查,说不过去。而且安家有时行事过于招摇,明里暗里都打着我们家的招牌,出了这样的事,我们要是一味的包庇,只怕影响不好。”
叶荣恒淡淡“嗯”了一声,静默了片刻,又微微抬眼看着他。
他历来沉得住气,面对叶荣恒带着些质疑的眼神并没有任何的退缩。
叶荣恒看了他一阵,简短的说:“我知道你做事认真,但有些时候还是要把握好分寸。”
他当然知道分寸,说来安家依附叶家多年,如果因为这次安龄父亲一个人出事就连根拔起,难免引起其它世家的微词。他心里虽然不喜欢安家的人,但总的来说,这样的教训已经足够让安龄从天堂跌到地狱,赶尽杀绝的事,他现在还不会做。
他从叶荣恒的书房出来,叶至谦找他去偏厅喝酒。
叶至谦是知道安家突然遭此横祸的来龙去脉的人,但也没有想过叶至曦办起事会如此的“快、准、狠”,开玩笑似的说:“我以前还担心你会因为一时冲动而引起家里的注意,现在看来,你比我当年要老练多了。”
他明白自己能迅速找准目标,并且通过媒体先发难,主要是叶至谦帮的忙,所以恭恭敬敬感谢叶至谦:“还得谢谢三哥帮忙。”
叶至谦摆手一笑,又问他:“和她进展的怎么样了?”
和樊长安的进展,叶至曦觉得,最多只能用一日好过一日一些些来形容。比方说,出这事之前,樊长安是绝对不会和他说一句话,他也绝对不可能进的了樊家的,但出这事之后,他至少踏进了樊家的家门,也至少和樊长安有了统一的想法。而这样的进展,说出来大概会遭人笑话,所以他稍微润色了一下,然后像是鼓励自己似的说:“正在稳步向前推进。”
樊长安在家休息了几日,等脖子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才邀请张好好到家里来做客。
李崎对这事十分重视,吃过午饭就拉着朱妈上菜市场,不但拎了几大兜子菜回来,顺道把叶至曦也给领回来了。他怕樊长安有过激反应,一进门就大声嚷道:“某些人过生日的时候,我费尽心思给放了场烟花,差点还被城管抓了。今儿我过生日,就想和真心朋友一块儿涮个火锅。”
张好好正坐在客厅里与樊长安研究她新开篇故事的走向,听到李崎特意强调是‘真心朋友’,不由得多看了叶至曦几眼。
樊长安没想到李崎会先斩后奏,而在张好好面前,她也不好扫了李崎的面子,干脆不做任何反应。
李崎觉得自己的计谋得逞了,高高兴兴给张好好和叶至曦做介绍。
张好好这人有时反应有些慢,等李崎介绍完叶至曦两分钟后才“啊?”了一声。
李崎担心张好好会问错话,连忙打开电视机,把遥控器塞到张好好手里:“看电视,看电视。”
张好好压根没理解李崎的用意,扬着头问坐在旁边沙发上的叶至曦:“你是叶至曦?是最近上电视代表政‘府表明要大力打击腐‘败官‘员的叶至曦?”
叶至曦也压根不晓得张好好问这话背后的意思,只得微微点了点头。
张好好激动的只差从沙发上弹起来,堆了一脸的笑容看着叶至曦:“我那几个同事都说你上电视的时候特别帅,讲那些话的时候特别特别帅,都在四处打听你呢!没想到我竟然能见到活人!天呐,回头我一定要把你写进我的小说里。对了,我能不能问一问为什么你们这次打击的力度这么大?我听说安华义有个堂妹也在你们单位,这样办起事来不是应该不方便么?你最近有没有受到威胁恐吓之类的信件?”
在场的人几乎都被张好好的话镇住了。
叶至曦这下可以肯定眼前这位张好好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出身。威胁恐吓他?只怕还没有人敢干这个。
李崎倒觉得张好好这大段话说的很好,笑嘻嘻瞟向樊长安:“这就叫因果循环,谁让他们安家行事张扬,栽了也是活该。”
樊长安这几日没少听李崎说起安龄父亲落马的消息。诚然这样的事放到眼下这种形势来看只是随大流而动的事,而安家与樊家当初的情况不尽相同,安华义被查也并不代表着整个安家就会在一夕之间崩塌,只是繁盛与颓败之间的转变总是让人不由得从心底里生出一丝凉意。
就像樊父说过的,这个世界,每一块领域都是弱肉强食,真正强大的人往往都是在对手还未察觉出来之前一击即中,绝不给任何反击的机会。她想,如果樊父今日坐在这里,那他对叶至曦,应该会是极其欣赏的。
李崎原本是计划涮着火锅过生日,谁知道到快五点的时候,家里的保险丝烧了,没有电,别说火锅,就是靠着蜡烛照亮也是不可行的事,于是只能改到外边吃饭。
潘宜兰和朱妈十分有默契的表示天太冷,不愿意出门,在家凑合吃点东西就行。
李崎很快会意,一边拉着樊长安往外边走,一边把车钥匙塞到她手里:“今儿你开我的车,拉上好好。我和叶至曦打出租车过去。”
她有大半年没开过车,尤其还是跑车,别扭了一阵,最后几乎是李崎赶着走的。
李崎看着樊长安开着车和张好好离开,高高兴兴站在马路边拦车,冲着叶至曦说:“一会儿让她喝点酒,就没法开车了。”
叶至曦一笑,李崎又故意蹙眉说:“你笑什么?我这是为你们创造机会。我一个做哥哥的,一老操心这些琐事,容易吗我?”
叶至曦忍住笑意,说:“我郑重向你表示感谢。”
李崎又不好意思了,随意摆了摆手,胡乱问他:“就算游过这条叫樊长安的河,还有一座比喜马拉雅山更难爬的叶家山,你心里究竟是怎么打算的?”
他微微眯了眯眼,路灯一重重照在他脸上。他才不过二十七岁,可心思缜密的连叶至礼都不一定能赶得上,他曾经对未来没有设想,但现在不同。他想和樊长安在一起,不是一时一刻,是永永远远。那么等他真正走进樊长安心里之后,他将要面对的是整个叶家给与的阻力,更悲观一些来说,也许要赔上的,是他后半身的政‘治前途。他不怕被打压,更不怕被家族放逐,他只希望回首的时候就能看得到她,能看到她那张已经因为经历了过多的风霜而难以展露笑容的脸能真真正正映出自己的模样来。
他嘴角渐渐泛出笑意来,因为心中坚定了什么而使得声音听起来格外的愉悦:“我会牵着她走到山顶。”
白月光(12)
李崎果然按着事先想好的计划,九曲十八弯的攒着樊长安喝了些红酒,只不过张好好也跟着凑了些热闹,而凑热闹的张好好酒量很一般,甜品还没吃完,脚底就开始打飘了。
樊长安因为酒精发作的缘故,情绪高涨,顺势就鼓励李崎在这个时候把张好好拿下。
李崎一边扶着张好好往车里塞,一边义正言辞的表示:“我是正人君子,不会趁人之危的!”
樊长安哭笑不得,作势要把已经趴在车座上昏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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