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把她放下来。动作利索,却又浑不似当日闲散浪荡的穆川,只有从他身上透来的气息,让人恍恍觉得就是他。如果她对他有更多了解,必定能够马上判断这人跟穆川有什么关系吧。
她突然想起,穆川是对的。她从来不曾关心过他。
马路对面的红灯绿灯,不知轮转过多少遍了。此时绿灯亮起,两旁行人匆匆走过。她头也不抬,跟随众人过了马路。
身后,g一直尾随。两人再也没有搭过一句话。
金木崎与尹迟(上)
金木崎对着画架,一笔一划地画着。他神态恬静,像极一生活安逸、心如止水的少年。在他跟前,尹迟坐在那里,扯扯嘴角一笑:“我不该答应你做模特的,实在是活受罪。”
“怕辛苦这种话,实在难以想象从一个杀手口中说出来。”
尹迟微微笑着,手上不停把玩着一柄小刀:“我何止怕累怕脏,还是个贪生怕死、爱慕虚荣的人。所以我才要让自己成为最顶尖的杀手——我不要做那种脏兮兮的,为一两个臭钱,在破木屋里埋伏数天的低级杀手。如果在一个什么舞会现场,突然有人遇袭,那杀手很可能是我——我最爱这种场合,美酒,华服,金钱与权力的味道。”
金木崎手中的画笔,快速在纸上游走。他只淡淡地应道:“或者因为尝过贫穷饥渴,你才变成现在这样吧。”
说完这句,他慢慢放下画笔。
尹迟松了口气:“画好了?”
金木崎转过画架,朝向尹迟那边。但见画上的尹迟,嘴角衔着一抹不定的笑,雌雄莫辩,却是身处古老遗址间,像远古中走来的一抹魂。
尹迟站起身来,伸伸懒腰:“笑得那么诡异,难不成我竟是蒙娜丽莎?”他凑近了,看清那画,“那背景看上去像是吴哥窟。”他敛起了笑容,“我以为你跟我一样,不愿想起当年在柬埔寨的日子。”
“对于那段日子,我却是十分感恩。没有那些生死线上的,不被视作人类的日子,我金木崎今日还是个娇弱少爷,自以为能够改造人类。”金木崎的目光从画上,转移到尹迟脸上,“我真正厌恶以及不愿想起的地方,是我此刻身在的城市——我的家人就在这里被杀,我的仇人仍在这里。”
尹迟又浮上一丝笑,却已走近了金木崎,用脑袋贴着他的脸颊。他问:“对于那些日子,你感恩的只是那么多么?难道在那里认识了我,不是值得你感恩的事情?”
他说着,眼中带着怜爱,俯下脑袋看着金木崎。金木崎抬手拉下他的脑袋,吻住他的唇。
恍恍间,唇齿间似乎还有牙血的味道。
两人都想起了当日在柬埔寨地下杀手集团的日子。
记忆里,总是一小间一小间隔间。那是被分割成的无数小房间,其中漫天飞舞的细尘,夹杂着血腥味。
尹迟第一次见到金木崎的时候,他被人从搏斗场上拖下来,直接掷到室内的沙包堆上,扬起一阵尘土。
“那是谁?”尹迟正在缠着手上的胶带,好奇地问。
“新来的小子
不堪一击。别管他了,继续玩我们的。”应话的人显得不耐烦,拽过尹迟的手臂,要搂过他的腰。
尹迟推开他,往沙包堆那边走去。
他见到一个少年躺在脏兮兮的沙包堆上,浑身血污,只露出一张白皙纤秀的脸。他睁着眼睛,望向天花板。
尹迟有点震惊。
他忘不了少年的那双眼睛。那双深褐色的眼眸中,满满地写着仇恨。这么婉细的身体里,到底经历过什么,才能容得下那么巨大的仇恨?
他轻咳一声,调整出一个笑容,向躺在沙包上的少年伸出手:“起来吧。你看起来不太像亚洲人,是哪里的?”
少年没看他,一动不动。
尹迟放下手,自嘲地笑笑:“或者你跟我一样,什么人都不是,哪里也不属于?”
少年仍是正眼也不瞧他。
“你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就来找我吧。”说着,尹迟摇摇脑袋,走开了。
连他自己也说不上,为什么会对这个陌生的少年如此关照。或者因为在这里所有人当中,只有这个少年的眼睛是清亮的?或者因为这个少年的样子跟自己一样,也像一个“杂种”?
他耸耸肩,笑笑。
金木崎与尹迟(下)
那时候的他,当然没想到在当天夜里,那个少年便走到他的地铺前,对他说:“你能够教我用枪吗?”
他那时候睡眼惺忪,以为自己听错了。
少年压低声音,生怕同室中其他沙丁鱼般挤在一起的人听到。他低声,然而清晰地:“这个杀手训练场,用一年时间学格斗,一年时间学用枪——但我等不了这么久。以我的体质很难以格斗赢对手,我要学用枪。”
尹迟不知道为什么答应了他。
他更没想到,这个少年的悟性如此之高,第一次用枪,却浑不似新手。看着尹迟疑惑的目光,他解释:“在我生长的家庭中,每个人都会这个。我从小看着其他人用枪。”
那时候,金木崎并没有告诉尹迟自己的身世,他也没问。直到很久以后,两人都离开柬埔寨了,他才慢慢知道了关于他的一切。尽管,金木崎仍寡言克制,隐藏自己的真正情感。
情感?此时此刻,尹迟想到这个词,不禁失笑。身为杀手,也配有情感?
他们两人,在这腥风血雨的世界中,互相清楚底细,互相需要。只是这样罢了。
这么想着,他笑笑,正要说话,却见门被猛然推开。
金木崎抬起脑袋,见到陆离闯了进来。她立在门边,没有再踏上前一步,显然讶异于眼前一幕。她身后,一名手下躬身道:“这少女硬闯进来,而统主又命令过不能伤害她,所以……”
“不能伤害她,但连阻止她也不能为力么?你们可都是专业杀手。”金木崎平静地说,那手下不敢答话。
“你出去吧。”金木崎稍稍抬起眼皮,目光落在陆离身上,“让她留下来。”
那手下退出去后,尹迟笑笑:“这可不像你。往日的你,手下犯一点小错,你都会把对方处决掉。”
“现在跟往常不一样了。我的复仇计划需要能够为我做事的、忠心的人。伤了人心,可不是良策。”
尹迟微笑不语,只在心里想,当日那纤弱的少年今日成熟了。
陆离仍未撞见刚才二人接吻的场面而脸红,正乱想着,金木崎已是抬起眼睛,斜眼看向她:“我并没有叫你,你来这里做什么?”
她正色:“请你不要再让g来监视我了。”
尹迟扬脸笑笑:“我们把那称为‘保护’。”
“随便你怎么叫。我不愿意……”
金木崎插嘴:“不愿意见到那张酷似穆川的脸?”
陆离咬咬唇。
“
g是我的人,以后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让g去做,但目前,他只能跟着你。”金木崎漠漠地,“另外,如果下次你再闯入的话——小心你母亲的安全”
陆离咬咬唇,知道自己坚持下去也没用。顿了顿,她道:“我要见见我的母亲。”
“等一下。”尹迟笑着看向金木崎,“在这两个星期间,你只是让这颗棋子什么也不做,等待着你的指示?”
“我有自己的安排。她明天将要做一个身体检查。”
尹迟微笑:“这些固然是计划的一部分。但是,就像叫一个杀手完成任务,这个杀手必须是经过训练的。这个少女,只是一个没经过训练的杀手。”
陆离脸上露出疑惑,金木崎却明白了他的意思。但见尹迟用手指绞着头发:“要训练她,谁也没有我更有资格了,不是么?”
“别乱来。”金木崎沉声。
“不放心的话,你可以跟着一起去。”尹迟再次露出那种兴奋的目光。说着,他朝陆离伸出一只手,轻巧一笑:“别忘记,我是来自威尼斯的商人,让我带你去学习这世间最重要的技能之一。”
陆离迷惑于他的笑容:“去哪里?”
“去学习怎样勾引男人。”
勾引之技
进了这家脱衣舞场所,三人坐下,位置离狭长的舞台极近。幽昏闪烁的蓝光,自头顶照射到脚跟。台上的脱衣舞娘正扭动躯体,陆离的神情极不自然。
金木崎点了两杯威士忌兑苏打,一杯清水。很快送了上来。
金木崎把那杯清水推到陆离跟前,身边尹迟却兴奋地:“开始了,快看台上!”
玻璃杯中的透明液体,在这个声色喧哗的场所,为陆离带来一些实在的质感。她把杯子握在手中,抬头看舞台。
台上两个脱衣舞娘,一黑一白,相互拥抱。露出狡黠的微笑,忽快忽慢,展露身上的肌肤。
“注意看。”尹迟低声。
台上的白人舞娘踏前一步,手臂伸展,身上的衣服脱落,露出里面更贴身更紧窄的衣物。黑人舞娘从后面贴着她的身躯,不断扭动,身上衣服脱落。
陆离下意识地低下脑袋,尹迟从后面按住她脑袋,使她目光保持朝向舞台上方。
“这是勾起男人欲望的一种方法。”他在耳边低低地,“每一次暴露,都勾起人的欲望,但又点到为止,预示着更进一步的暴露。就像一部好的电影,不断加深紧张感,而不是一开头就揭开悬念。”
台上的两名脱衣舞娘的身上,已经不剩多少衣物了。两人身体贴合,眼神迷离。
尹迟松开按着陆离脑袋的手。
“但是这种过程也不能持续下去,否则会让人感到厌烦。男人是矛盾的生物——既迷恋难于追逐到手的猎物,但又缺乏耐性。”金木崎啜饮一口,放下杯子,“跟这世上所有事情要成功的关键一样,勾引男人的秘诀也在于——把握人心。”
陆离似懂非懂地听着。
这些抽象的道理,她明白了。只是,人心怎会如此轻易,说把握就把握?
眼前的舞台恰似时装伸展台,又仿佛狭长海岛一隅,直递伸向面前。黑人舞娘俯□躯,昂起诱人的脸孔看向台下众人。白人舞娘颤动着腰肢,走到台下。
她媚笑着,贴上金木崎身侧。不多时,黑人舞娘也走到台下来。
一旁的尹迟浅笑着卷起两叠叠纸币,分别拉开两人的金色丁字裤,把钱塞入。
像猫般妖媚的舞娘们笑笑,绕过陆离身侧,分成左右两路,朝其他人走去。
金木崎垂着眼皮,从上衣口袋中掏出雪白的手帕,平静而无声地擦着手。陆离觉察到他的眼中带着不屑。
“你们厌恶女人?”陆离试探地问,脑中想起了刚才见到他
和尹迟两人的吻。
尹迟却突然笑道:“别误会了,这种事情跟性别没有关系。我们厌恶的……”他斜眼看了看金木崎,“是一种叫做‘人类’的生物吧。”
陆离看着眼前的两人,不知道他们有过怎样的生活,才会如此愤世嫉俗。
对于金木崎,她知道他逃不脱家人在眼前被杀的巨大阴影。
但尹迟呢?两人是在哪里认识的?他是怎样的一个人?嬉笑狂妄的他,也像穆川一样,内心藏有伤痕吗?
“那你怎么会……”陆离欲言又止。
尹迟摇晃着杯中的威士忌,轻轻一笑:“怎么会懂得勾引男人?因为我老妈就是靠这个维生的啊。”他拨弄着耳侧的头发,“我老妈是越南人,从小就没有无父无母。不过看她的样子,应该也是哪个女人被美国兵□生下来后遗弃的吧。反正她是混吃混喝的长大了,直到十三岁以后,她有能力养活自己。”
看着陆离眼中的震动,尹迟笑着解释:“没错,我说的养活自己,就是去做越南那些专门接外国游客生意的妓女。她长得漂亮,所以生意好,反正也说不上来是跟哪个狗屁男人生下的我。”
“后来呢?”陆离忍不住问。
“后来她有病死掉啦。那时候我也刚好十三岁,她的一个法国客人出钱替我安葬她。那时候我天真,还真心去感谢那人。”
尹迟停顿了一会儿,开始喝杯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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