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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文以为安渐离会感到绝望的。但是对方回给他的,却依旧是坚定不移的眼神,明明看上去是如此恐惧难堪,但是此时此刻看着他的眼睛,却确凿无疑地说明了无论他得到什么样的答案,也始终不会改变自己的意志。
如果现在的行为得不到想要的结果的话,那他就会不断继续努力下去,直到再次能够得到面前人的爱为止。
可分明又是忐忑不安。
——真是个笨蛋。
伊文扬起嘴角,在安渐离不安注视的目光里,微笑着说。
“欢迎回来。”
☆、end1…后日谈
他的身上有来自格外遥远的地方的气息。
在忐忑不安地说出自己即将结婚的话时, 安渐离以为自己的呼吸都已经停止了。他全身僵硬一动不动,只是凝视着桌子对面对方的身影, 静静地——甚至是近乎于绝望地, 等待着对方的反应。
他始终在注视着那个人。
从小到大, 持久地注视着对方,带着满溢出来的幸福感和些许的酸楚, 注视着对方的身影。
我的竹马, 我最喜欢的人,我的伊文。
虽然说起来有点烂矫情,但是只要恋爱脑上头的时候, 就连曾经觉得再矫情的事情都变得甜蜜而且痛苦起来, 春天开放的第一朵花,衬衫上面最后一颗扣起的纽扣, 用耳机听到的任何一首歌,只要能够感觉到,就突然地觉得这一切全部都和你有关。
从小到大,他已经习惯了当大家族里为所欲为的二世祖。
安家幼子的出身,已经足够他留下来为所欲为的本钱, 再加上虽然任性高傲,但是只要是父母吩咐下来的事情, 就能迅速地完成,还仗着自己长得可爱又是最小的孙子的原因,将家族里的长辈们哄得开开心心,到最后就连他的父母都拿他没有办法。
自然, 也就没有人敢得罪安渐离了。
就这么作为大魔王称霸了幼儿园,而后继续带着老子天下第一我最大的态度决定称霸这座城市里最好的小学的安渐离,也如愿以偿地得到了许多崇拜的目光。
但是,他却在偶然中听到了几个自己已经自负被驯服的小弟的偷偷谈话。
“安渐离的确是很厉害啊,但是……家庭教育不就是……”
“伊文才是最厉害的吧……期中考试又是第一,而且体育也……之前不是拿奖……可惜家庭条件一般,不然早就……”
“但是其他班的那些……的不都喜欢……”
虽然不过是小学年纪,但在这个全市的二世祖们汇聚的学校里,习惯了充当背景板的孩子们却早已熟络了大人之间的法则。可是,明明就是这样在二世祖们面前赔着笑脸的孩子们,却在背后偷偷崇拜着另外一个和他们一样只是普通家庭出身的孩子。
据说他长得很好看——男孩女孩都喜欢他,那些二世祖们也喜欢他。
据说他很温柔——和其他那些人一点都不一样。
据说他每年的学习成绩都是年级第一——对于孩子们来说这点超厉害的!
安少蹲在窗户下面咬牙切齿,完全没想到已经被他视为领地的学校里居然还有这样一个敢踩在自己头上的人物,他不由得生出幼狮被挑战到的危机心态,气鼓鼓地直接拉着大堆小弟向着对方的班级冲了过去——
中途还被小弟们劝说阻止了,但这只能充分地让安渐离意识到自己的小弟里有多少叛徒,立刻发了场大火,强迫他们冲了过去。
他身先士卒地冲在第一个,伴随着那个班级的学生惊慌的喊叫声,却在门口呆住了。
——就算不用其他人去说,从没见过那个人的他也能够认得出来。
被阳光洒下来的,坐在窗台边的位置上的侧脸被柔软的日光照耀,也就像是日光石一样迷人而璀璨。但是他的神情却显得那样柔和,只是静静地看着书页,从那种柔和中透出一种仿佛不近人情般的淡漠遥远来。
但是,对于当时只有不到小学文化的安少来说,呆滞的他唯一的感觉,就是这个人实在是太好看了,好看得就像是故事书里的天使一样。
大概是听到了门口的骚动,那个孩子从埋首的书页上抬起头来,看着还拉着门栏,做出一副气势汹汹要冲进来的姿势的安渐离,有些疑惑的样子,却还是眨了眨眼睛——睫毛长得就像是女孩子——安渐离的内心对自己好得过头的视力发出悲叹——对他露出了一个友好又茫然的笑容。
然后安少有生之年第一次在众小弟的大喊大叫里,公然从“战场”上狼狈地逃跑了。
他在自己的床上辗转反侧了一整个晚上,有生之年来第一次失眠的向来没心没肺的安少,第二天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拿着棒棒糖偷偷去敲了对方教室的窗户,看着少年拉开窗,讨好一样地将手里的棒棒糖递给他:“那个……我们能做朋友吗?”
他心里实在是忐忑不安,害怕对方的拒绝,却又带着些偏执倔强和不服输的执着想着,如果面前的少年拒绝的话,他就不停来找他,直到他最终成为自己的朋友为止。
可是少年只是用那双黑得让他的心颤抖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在安渐离越来越想落荒而逃,却还是咬着牙坚持望着他的注视下,露出了一个微笑。
“好啊。”他说,“那我们就是朋友了。”
那是安少从有记忆以来听到过的最让他快乐的话。
“从今以后伊文就是我的朋友了。”安渐离对着小弟下令,“你们要好好对他,不准欺负他,谁欺负他我揍谁,如果看到有人欺负他,就告诉我……不,马上给我打回去。”
小弟呆呆地:“呃,安哥的朋友,我们怎么叫?”
安渐离呆了一下,然后立刻斩钉截铁地说:“叫嫂子……不过不能在他面前叫。”
但那不过是孩子懵懂无知觉得父母之间婚姻关系就是世界上最重要最了不起的青涩罢了。
但是随着他长大,安渐离第一次接触了那些每个男孩子都会接触到的东西的时候,骄傲的安少同样和其他人一样收到了莫大冲击,以至于做了谁都会做到的梦境——
但那却是不同的。
他所梦到的,是和他一起躺在床上,光溜溜的伊文——还有随着他的触碰,而难耐的自己。
“伊文?”
坐在图书馆的书架边的地上,少年从书页上抬起头来,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安渐离其实不喜欢看书,但伊文喜欢图书馆,他也就乐于死缠着对方,一起蹲在这里。
安渐离磕磕绊绊地:“你,你能够亲我一下吗?”
伊文抽了抽嘴角:“欲求不满就去随便找个桌子亲。”
比起虽然看上去超想装老司机,实际上就是个愣头青的安渐离,冷淡的伊文却总显得比他成熟得多,直接用书页轻轻敲了一下他的头,在安渐离故作疼痛的委屈注视下,笑了一声,说,“做那种梦了?把生物区那本保健指南拿过来。”
他总是显得如此沉稳——
安渐离不知道面前这个平静过头的人,到底是否察觉到了自己内心里越来越难以言说的心意。
只是在那一次偶然地打开宿舍房门后,他们就开始在少年时期青涩懵懂地相互抚慰。
那种时候,伊文黑沉沉的看着他的眼睛,总是能让安渐离难以抑制地发泄出来。再到那次高中毕业宴后,被灌了酒而醉得不清的伊文在他的偷吻下,就这样抱着本来就心跳如鼓的他,一起拖上了床。
“你成年了吧,安渐离?”青年附在耳边,带着热度和酒气的声音,让他仿佛也吸了一大堆酒精一样目眩神迷,呆呆地说:“是,我、我成年了。”
“那……”他在笑。
安渐离听见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友人在笑,他的肌肤带着温度,笑容却带着些更加让他炙热的意思,被酒精而弄得红扑扑的脸,那双黑沉沉的眼睛凝视着他,说,“可以吗?”
可以吗?
哪怕不说,安渐离也知道对方在问什么。
他自暴自弃一样地将头埋在对方的怀里,喘息着说道:“可以……给我吧,伊文。”
结果第二天酒醒后的伊文坐在床上,一副天崩地裂的表情,满心怀疑自己居然连欲望都克制不住,导致本来缩在被子里满身暧昧痕迹,认真又害羞地考虑着自己是不是该做出点小黄书的女主角的反应的安渐离不得不拼命安慰他,连连许诺了好几个“我会对你负责的”。
就好像他们的体位都反了过来。
他们的确是友人——
却又混杂了许多复杂的因素。
既然你驯化了我。
你就拥抱了我。
于是你获得了我。
安渐离对于伊文的感情总是十分偏执而倔强。如果在他们还没产生关系之前,他还整天犹豫痛苦自己到底要不要对同性友人表达心意,但是既然伊文对于那次偶然的事件没什么意见,他就干脆整天缠着对方了。
考上同一所大学,不论是任何想对伊文表达心意的女孩子——男的也不行,男的最可恶——全部都拿出我是他哥们我必须为他把关的态度,说到底就是领地意识,霸占着对方的身边不走。
然后被伊文皱着眉头瞥上一眼,就只能乖乖往后退。
他还是舍不得让这人不高兴。
一次两次偶然或是在他的故意下发生的关系,到后来干脆就成为了一种十分稳定的床伴关系。
他在伊文的身下总是十分敏感。
这是当然的,只要感觉到伊文的手在触碰着他,安渐离就会感觉脑子被烧得滚烫,到最后什么都不再重要了,只有身体上升得越来越厉害的热度,和渴望被拥抱的感觉。在进入的时候屏息等待,直到完成的时候又满溢着幸福又说不出来的苦闷的感觉。
对方熟知他身上所有的敏感点,而安渐离也同样清楚怎么样才能最好的取悦自己的友人。
但那并不是永远。
“我要……结婚了。”
对面的人在沉默着。他低着头,只是看着桌面。安渐离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刀割一样,痛得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
即将失去什么的恐惧让他下意识地想要去拉住对方的手,但是在触碰到之前,对方就已经站起来,曾经柔和的面容,却冷漠地看着他:“我知道了,结束吧,安渐离。”
他声音很轻:“我们分手吧。”
分手——
也就是说,对于你而言,我们曾经有过这样,可以被称为恋人的关系吗?
安渐离自嘲地弯了弯嘴角,嗤笑着自己的愚蠢。
当然了,他最了解自己的友人了,当然知道对方冷淡的外表下面,其实是一个多么郑重其事、很在意真正走进心里的关系的人。他曾经为了这样的特殊地位而心中暗自窃喜,但是现在却只觉得痛苦。
靠在窗户边,呆呆地看着咖啡馆的窗户外面对方披着大衣远走的背影。
飞雪覆盖了那个人的肩,安渐离突然生出一种强烈的恐慌来。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家族、压力、婚姻——
如果为了这一切失去他的话,那不就是最为荒谬的事情吗?
但是想要冲出去拉住他的脚步,却在咖啡馆门口停下。
被撞开的高高扬起的身体,还有天空无尽飞雪落下的白茫茫的雪地里,很快浸透了这雪地中的温暖的血液,就这样没有结束,不停流出来。
他的心痛得几乎撕裂般,却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整个世界坠入白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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