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一语双关地说了一句:“没必要担心我,我自己都不担心,你担心什么。”
人出去了。许桡阳许久才把目光收回来,怎么办?他是牺牲刘东,还是牺牲可儿?他欠刘东的,那么可儿呢?他闭上眼,扔下了手里的笔,黯然把椅子转过去,半眯着眼望着对面的高楼大厦。阳光刺眼的钻心,他托起手,握成拳,拄着额头的地方,努力克制的那份混乱的痛楚和不安这会儿又结伴来了。
房间里的闹钟响了。每响一下,许桡阳的脸就沉上一层,十下响完,他的脸色就黑了十层。他单手插兜挺立在阳台那儿,锁着眉头抽着烟,眼光沉沉地盯着院门口的地方。烟雾顺着风势向外飘过去,散在了夜色中。寒风从四面八方袭过来,将呼吸都冻得有些僵硬了。
该死,他狠狠咬牙骂,他从六点钟准时回来,一分钟都没敢耽搁。她却来了个神龙首尾都不见,不仅人没有回来,连电话都没有开机。一顿饭吃得他索然无味,像个十足的傻瓜。
这会儿,十点钟了,在北方的冬天,这已经时辰不早了。怎么这么晚,人还不回来?他仔细检查了她的证件,检查了她的衣物用品,没有少东西。也就是她没有离家出走。她没有离家出走,他少了那份担心,人就一下子恼火了。等她回来,不掐死她,他就不叫许桡阳。
谢天谢地,他终于看见有辆出租车停在了门口。车门打开,那个他恨不得掐死的人像只小燕子一样轻快地飘出来,大包小包地拎下了车,然后,是进大门,上台阶,迈出的步子仪态万方,有条不紊。走到台阶的地方,她竟然扬起了头,向楼上看了过来。
他俯眼看下去,四目相视。夜色幽幽暗暗,她那张小脸却是相当明亮的,歪着小脑袋,目光跳动的看着他。他几乎可以清楚地看出来她脸上快活无比的表情。
他心里这一刻是复杂的,说不出的复杂,从来没有的复杂。有份如释重负,有份喜悦,有份激动,同时也有份生气,有份恼怒,有份气急败坏,这许多种反向情绪在同一个空间里硬拼着存在,鼓的他的五脏六腑不舒服,脸色怪异极了。
他一秒钟都不能等了,冲出房门,匆匆忙忙下楼梯,看到可儿在玄关的地方换鞋,一边换鞋一边和雅姨心情愉悦地说话。她的声音清脆的像铜铃,“雅姨,我给你买了许多东西。”
雅姨应着,接过她手里的东西,边伸脖子往袋子里看,边拿到沙发上,嘴里责备着,“我什么都有,你还乱花这个钱。”她人瞄了一眼许桡阳,“你这个丫头,怎么又不开机了?出去买东西,也不叫上我?桡阳等了你一个晚上了。”
可儿从许桡阳身边走过去,像没看到他一样,坐到雅姨身边,去翻袋子里的东西,一边往外掏一边说:“这是护膝,这个是保暖内衣,这个护大脚骨的,免得你走起路来,脚趾会痛。”雅姨接过去,提着一件羊绒衫的两肩,左右端详,“哎呀,我真喜欢这个颜色。”
许桡阳抱臂靠着一边的沙发上坐下来,伸开腿,脸上看不出表情地盯着可儿看,一句话都没说。雅姨又去拿一个咖啡色袋子里的东西,是个精致的金属盒,黑色盒身,透明盒盖,毫不困难地可以看出来里面放着一条个性十足的装饰泰银项链。
“这是什么东西?”雅姨问,打开盒子,看看。“这个是给晨子买的。”可儿的声音更像铜铃了。许桡阳的脸色比刚刚又沉了几分。他眯起眼,眼里有两束火烛围绕着眼仁一点点窜起来。可儿把那盒子接过来,小心盖好盖子,收进袋子。
“你为什么才回来?”那一直没有说话的许桡阳终于没憋住,硬邦邦地开了口。可儿抬头看他,却没有去接他的目光,只在他的下巴那走了一圈,就收回了目光。“我为什么不能才回来?”许桡阳声音比刚刚绷得更硬了。“我不是和你说,六点钟回来吃饭么?”
可儿这回看他了。她的眼神安详,语气又从容,又平静,“你说的是六点,可是我有答应么?”许桡阳死瞪着她,突然间,从沙发上腾身而起,将她一把扯起来。“喂,许桡阳。”她心里叫着,手里抓着两个袋子,被他跌跌撞撞地就拎上了楼。
进了房间,她甩开了他的手,揉着手腕,皱着眉头翻了他一眼,“你抓疼我了,许桡阳。”他气的摸脑袋,在原地打转。转了两转,冲她扯脖子,怒不可遏地吼了一嗓子。“宁可儿,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听话了?”
她低头揉着手腕,在嘴里嘟囔。“我干嘛一定要听你的?我以前就是太听话了,我以后就不听你的。听多了,你就得寸进尺了。”
他脸上青筋暴起,咬牙瞪着她,把嘴唇都咬痛了。他又转圈子,摸脑袋,转头叫嚣着冲她嚷出来。“知道我今天有多重要的事么?我撇下那么重要的人不见,那么重要的事不去办,我回来等你,你竟然给我来了一个无影无踪。”他的声音都气的变了调了。
他继续转圈子,继续喘粗气,“我答应你的,我今天回来,就是天塌了,我也得回来,开车这一路,我没敢多停半秒钟,生怕多等一个红灯,我就错过了六点钟。刘东提醒我,希望我以事业为重,我反驳他,我有比事业更重要的事,我得回来去哄人,我知道今晚不回来,可能我用多少个晚上都摆不平。我坐在这里,从六点就开始数时间,每一分,每一秒地数,然后,人回来了,”
他劈手从那包里抓出那盒子,在她面前抖着,脸色发青,眼神恼怒地,“你别告诉我,我等了你这么久,你出去就是为了给别的男人买东西?”可儿扬起头来,挺起胸了,她抢过那个盒子,大声不服气地说:“为什么你可以去陪别的女人,我就不能给别的男人买东西?”
“你——。”许桡阳叉起腰,又咬牙,又转圈子。那小女人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把脸别过去不看他了。他满心里的火气散不去,又无法向对方发,抓耳挠腮了一阵,转头怒火朝天地拉开门,砰然把门一摔,直摔得地动山摇。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30 章
许桡阳有两天没有回倚绿山庄。他死扛着了两天,强忍着电话也没打过去一个。第三天的时候,他死活终于抗不住了。
从早上到公司,什么都彻底做不下去了。看谁都不顺眼,一件小事都足以让他勃然大怒,就是一杯咖啡多加了点糖,他都暴躁如雷地发了火,把个小黄秘书骂的半死。全华泰的人都知道,他们不知从哪年哪月面色和煦的许总这会儿又回了以前的模样,甚至比以前更黑。
许桡阳这两天,做的最多的动作,就是看手机,看了一遍又一遍,不断地看。天蓝色的三维屏保,在他看的时候是永远的蓝。该死的,他恶狠狠地诅咒着。又来强脾气了,为什么就不能打个电话?打个电话,你会死么?他咬牙骂,宁可儿,真想掐死你。
临到晚上的时候,许桡阳等的电话都没有过来。蓝色屏保依然沉寂的像一滩死水。他像一只斗败的野兽在笼子里绕圈子。他为自己的这份牵肠挂肚而生气,为自己什么都做不下去而生气,为自己不管怎么恼她怨她仍然还是那么想她而生气。
回家吧!还是不回呢?两个晚上了,两个晚上没有看见那人了。他在屋子里打转转,心头痒痒,全身上下每根汗毛每根神经都不舒服。
他转着圈子,眼睛盯着桌上的电话,打一个吧!只要打一个,她没准就心软了。他敢肯定,她现在和他一样想他。既然想,为什么就不能打个电话过来?他跳了起来,条件反射地抓起电话,从椅背上捞起外衣就往外冲。不理她,不理她,他最近已经把她惯得嚣张跋扈了,不能惯她了。
酒吧的光线幽幽暗暗地,许桡阳沉着脸坐在那儿,心不在焉地喝着酒,眼睛始终有意无意地盯着那手机看。魏军在旁边看了一会儿,终于没忍住,哼了一声。“干嘛脸色这么难看?宁可儿又给你下降头啦!”
许桡阳把目光移开,阴郁地瞪了他一眼,“滚蛋。”他给自己倒了杯酒,四下百无聊赖地看看,终于想起来,“东子呢!怎么还没来呢!”
“那孙子。”魏军往酒吧门口的地方瞄过去。“估计伺候秦雨浠上厕所呢!妈的”他突然骂了一句,“一个三天一吵,两天一闹的,一个像狗皮膏药似的天天粘着,叫都叫不出来。”他皱起眉头,四下瞄着,”我都不知道算是幸运还是不幸,不知道应该羡慕你们,还是庆幸那受苦受累的不是自己。”他把目光转回来了。第一次面色郑重,第一次眼光里没有了那份调侃和戏弄。“阳子,真的可以这么喜欢一个人么?”
许桡阳把脸抬起来了,他瞪着魏军。后者也看着他,他们之间少有过如此的对视。“我不知道,”他坦白地说:“这个问题,我和你一样问了我自己无数遍。我什么女人没经过,什么女人没玩过。但是,就是这样,我无论怎么硬气,我一见她就没了魂。我无论脸怎么黑,见到她都黑不下来。”
他移下目光,盯着他手里的杯子,和杯子里的酒。那浅黄色的液体反射着灯光,照的他脸上是一片无力的青白色,“军,你相信命么?有的人就是你的宿命,好坏美丑,都是你一眼瞬间来决定的。你认为她美,她就美,不美也美,你认为她好,她就是好,怎么看怎么好。”
他把目光转走了,往前看过去。邻桌是对年轻男孩女孩,看样子,两个人闹了别扭,男孩一直在低眉垂眼地哄人,女孩就始终撅着嘴眼泪汪汪的不受落。
他盯着那女孩看了一会儿,声音沙沙沉沉的,“真的可以这么喜欢一个人。无论你身下躺的什么人,无论你怎么想转移注意力,使自己的目光对着别的女人多一点,久一会儿,都始终掩盖不了你眼里留着的那个影子。无论她是高兴的,还是眼泪汪汪的,都让你心揪得慌……”
许桡阳的话还没有说完,手机响了。他像过电一样地惊跳起来,脸上是反常的兴奋,眼珠都瞪圆了。他惊喜交加地一把抓过电话,差点带翻了桌上的酒瓶。他的动作把魏军吓了一跳。这真的不是许桡阳,这个许桡阳疯了。
电话上的号码不熟悉,许桡阳脸上的喜悦瞬间掉了个干净。他把手机扔到桌面上,咬起了牙,喉咙口里诅咒着,遥遥看着慕浩东大摇大摆地从酒吧门口过来了。
他皱起眉头,眼珠发黑地盯着对方看,直到对方走到近前来,他的眼珠也没从对方脸上转开。“你至于么?”他把火冲对方撒过去了。“谁还没有个女人,天天在家猫着,不会扎着围裙下厨房了吧!回头身上再挂着个奶瓶,胳膊上再搭块尿布,手上再抱个孩子,到时候,你千万别跟别人说咱俩认识啊!我觉得丢脸。”
慕浩东隔着桌子坐下来。魏军递给了他一瓶酒,他接过去,喝了一口,去问魏军:“孙子怎么了?我还没开口说话呢!就顶着他肺管子啦,这一脑门的官司,又是跟谁啊!”
魏军笑了笑,拿瓶酒跟他碰了碰,“阳子烦恼能因为什么,全天下能让许桡阳印堂发黑的恐怕只有一个宁可儿。”
浩东立即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那真解恨,看丫平时那副深沉的死样,我就恨不得捶丫一顿。你说,老天怎么这么开眼,就给他派下一个宁可儿呢!”
许桡阳皱着眉头瞪着他。“你丫别说起别人头头是道,你现在才不是我刚认识的那个慕浩东呢!是谁猫在我酒店里一猫就是十几天,人不人鬼不鬼的,现在知道说风凉话了?”
魏军在旁边笑眯眯的,“还是我好,哥提上裤子,身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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