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她能诱侦十队的单双出现?」他在乎地问。
「给我好奇的理由。」北杉的坦诚是有限度的。
对上那疑惑且不悦的视线,帝百计没有迟疑。
「因为这其中的缘故让敏云遇到危险,我想弄清楚情况,以便能够……」他顿了下,理清了方才看到她不顾一切的走来,在心中突地成形的愿望,「保护她,我想保护她。」
少年直接的心意,缓和了北杉刚硬的脸部线条。
半晌——
「虽然我很想告诉你,但这件事情不该由我来说,因为不方便、不适合,也不应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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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事警察局侦十队。
「你们放心吧,申敏云只要肯乖乖待在十二刻馆里,就有单家人保证她的安全无虑,你们全都安静一点!」副队长静默吼完属下不要鼓噪着去找人算帐后,不由得咬牙切齿。
所以说她才讨厌太过平静的日子,在万魔之王手下待久了,愈是平静就代表有难以言喻的狂风暴雨即将要来临。
更别说单双之前侦破一堆吓人的大案,接着就突然在一个多月前无缘无故消失到现在,半点消息也无,然后一有消息,就是她最在乎的申敏云待在单家十二刻馆里,被一堆佣兵袭击,目的大概是用来引出不知正在哪个老鼠洞里预谋什么的单双!
这要她怎么忽略心头那朵隐隐闪电打雷的乌云,乐观的相信单双那个妖妇只是单纯的跷班,正在哪个岛上喝鸡尾酒?!
好消息是单双目前没事,可是坏消息是藏镜人确有其人啊!
噢,她是如此渴望亲眼见到万魔之王那张娇艳的贼脸,然后她会亲手将她拘押起来。
一定有恐怖的事情要发生了,为了顶住队长偷下来的职务,连想和恋人谈谈心结的十分钟也没有的静默,现在噁心想吐极了,有不好的预感,非常相信这是必然的发展。
而在她面前站着四女一男,暂且住了嘴,但是没几秒,又吵了起来。
「开玩笑,我们的同伴被欺负了耶,不讨回公道怎么成?!」洋娃娃一般的武豪豪是最沉不住气的。
静默面对这种情绪性发言,不予置评,继续思考。
在她身边,英气十足的人儿也跟进,她的情人是队长的兄长,单家的二公子,私心不希望战火扩大。
「好歹去一趟十二刻馆,搞不好能知道什么。」洪盈维耐不住气地道。
在单双的命令下拚命到外岛出差了两年,突然上头一道命令下来,就留守了近一个月的赖庆国也感觉不对劲。
「没错,留在侦十队一点用都没有,况且我们最近根本就无法出动,形同被软禁在刑事警察局,好像不希望我们有任何动作。」
静默按着额头。
「侦十队的胡作非为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立法院那边不停的在盯我们,魏局长只好让我们闭门思过,暂时不要惹是生非,等风头过去。」她头痛地道。
在四个非常激动的人以外,面无表情的安琪,无言地用手肘顶了一下也在冷静思考中的苗艳阑。
「……副队长,我们来盘查那群佣兵吧,应该能得到一些线索,就算找不出队长,也能追出狩猎队长的人是谁。」她冷静地分析。
静默叹了一口大气。
「要是单家肯把人交出来还好办事,但敏云被袭的消息是我的小内应,目前在十二刻馆养病的帝百计偷偷传出来的,打算掩盖这件攻击本身就代表单家不会碍单双的事。」她气不过,用力捶了下侦十队的法式古董桌,「单双,妳给我死出来啊!」
原本默不作声的安琪,决定发表意见。
她不在乎手段肮脏,有效果最重要。
「对方能利用敏云,那我们也能拿她诱队长出来。」
静默抬起头。
「咱们是警察,是能割小敏云一块肉,还是能划她一刀?先说好,我是死也不会对那个心智年龄是女童的女人下毒手的。」
所有的人你看我,我看你,方法全都想尽了,明知道有事要发生,却不知该如何是好,无法阻止事态在不知名处继续加速恶化下去。
突地,静默灵光一闪,大吼一声,「有了。」
众人连忙围上来,七嘴八舌。
「怎么样?副队长,妳有办法了吗?」
「要申请搜索票吗?」
「想到队长的可能去处?」
静默郑重地摇头。
「咱们朝单双留下来的线索,光明正大的查案去。」
众人一脸狐疑。
一则,单双没知会过任何人要消失,什么音信都没留下。
二则,等于是禁闭中的侦十队队员们,怎么可以光明正大的去四处搜索,更别说是查案了。
静默没有吊众人的胃口。
「有,她有留下线索,而且还不少。」她望了洪盈维一眼,「打妳进来,就破了近来最大宗的毒品案。」她边思考,边望向武豪豪,「然后,南北两大帮派火并,我们也在现场,乾阳堂的堂主大人乾歌更是她的童年玩伴之一。」
如冰冻结的目光接连扫过了赖庆国、安琪,还有苗艳阑,静默的脸色愈来愈凝重。
「人口买卖,诈欺集团,绑架集团,这些案子都还没有清查,完全以阴谋论来推断,如果这彼此之间不是毫无关联,而是状似无关,其实是一脉相承,有大魔王在背后操控,为数惊人的脏钱汇流到最后,只要拿来吃吃喝喝说不过去,一定会相当地、非常地大条,对吧?」
看众人噤声,静默打心底觉得自个儿的公务员生涯可能不保,得另谋发展,但一想起单双那笑讽她「无能」的嘴脸,她就什么都不在乎。
「这些案子是侦十队破的就是我们的所有物,我们要查、要办、要进行任何交易,只要与检方和那堆死人头谈定条件,没人有资格拦住咱们,要侦十队坐以待毙,门儿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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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刻,静默若能把发生在自己身上,也就是最为关键等于指路石,帝百计遭遇的连续杀人狂案给一并考虑进去,找出那破裂的拼图一角的话,他们可以省却走许多冤枉路。
但是等到事后,绕了一圈才发现,一切都已经为时已晚了。
很可惜,千金难买早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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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人难受,异样的沉默无边无际的开展。
虽然可以当成没事人,但在这里打扰一段不算短的时间,帝百计还是帮忙收拾那进行到半夜的战争,加上彻底地搜过一次十二刻馆,另外,也最重要的是借故到宿舍,偷捎了消息给侦十队,等一切做完,抬起头,天已蒙蒙亮。
在知道申敏云或许睡着后,他也在北杉的强烈「坚持」下,利用别的房间补眠。
但现在看着申敏云红肿的双眼,满心充塞着不舍的他,不禁怀疑起她是否有睡着过。
小小的人儿绞扭着手指,拉着老管家的衣袖,不若平时乖顺,像是下一秒就会哭出来的强忍泪水,抬起可怜着急的小脸。
「杉爷爷,小双怎么了?」申敏云哽咽地问。
早餐还没正式开始用,帝百计已经说不清第几次听见这个问题,但恢复成死忠老好人的北杉嘴巴却咬得死紧,一句话也不肯说,就和申敏云两个人僵在那里。
申敏云一向是个乖巧的羊小孩,现在则是个非得到答案不可,倔到底的牛宝宝。
望着这一幕,只能在内心苦笑,帝百计无意识地按住胸口。
睡不够固然是个可能因素,但胸口闷得难过,理清听到她喊着小双、小双,无视他的存在时,那难过便会掘得更深、更广,才不悦地发现了是没有理由的嫉妒已油然而生。
他介意起了那个强烈拉扯着申敏云心情的单双,更介意起若是他,不知道她会如何反应。
他陷入了纠结的情绪之中,另一边更是纠结。
打破了不追问的默契,担心了一夜,被人回避了一夜,一想到就无助地发抖了一夜,申敏云已经不可能再忍耐下去。
哭泣无用,但她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众人都瞒着她,所以她也只能狂流泪水。
「杉爷爷,你为什么不说话?」申敏云的口气还是软,但很执着。
北杉能怎么说呢?
怎么说都会让敏云小姐自责,但急着要她知道事态严重的自己,没把嘴关好,说溜了口的事,真是糟糕到一个不行。
在前来保护敏云小姐之前,他一直是个军人,哪懂什么言语的艺术……
「敏云小姐,你们慢慢用……」
「我不吃,杉爷爷,你不说小双怎么了之前,我不吃!」申敏云难得使性子的瞬间,晶莹眼泪漫流。
帝百计拿起了口布,温柔的擦去了红肿眼眶不止歇的泪水。
心痛加上好奇,他也无法继续保持沉默。
「北先生,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请你说明吧!若不说清楚,敏云无法安心的。」他看着苦着一张脸的北杉,劝道。
北杉被交代过,不可以透漏半点风声,但是在成为四道目光聚集的中心点,守密的意念动摇了。
半晌——
「对不起,我不该讲。」
申敏云一听,眼泪又滑落脸颊,而帝百计正要开口时,一阵脚步声传来,他转头望去。
一男一女出现在餐厅门口。
看到了能作主帮忙的人,申敏云只一眼,便跃了起来,飞扑进那发长及腰、华丽艳绝的女人怀中,心情突地崩溃。
「开姊,小双到底怎么了?」她哀问。
闻者心软。
被唤开姊的人是单家的长女,单开。
不自觉地收敛公式化的笑容,一脸宠爱地抚着申敏云的细发,一把抱住她,紧紧揉着,十分亲昵。
「敏云啊,小双没事的,放心,她要我来传话,告诉妳她很好,只是暂时不能回家,」她温柔地道,不意外看见抬起的小脸还有一点怀疑,「妳不相信开姊说的话吗?我何时骗过妳?」
单开哀怨地一问,申敏云马上摇头否认。
「我没有怀疑开姊,只是昨夜有人来十二刻馆,我很担心而已。」她慌忙地解释。
「所以我和东方才回十二刻馆来陪妳啊!不用担心,这也不是第一次有坏人来,北杉能够搞定来人,凭小双的精灵古怪,要是有人敢惹她,肯定被整得落花流水呢!」单开微笑,半真半假地说。
听着似乎没有什么不对劲的话语,申敏云的眼泪是停了,心却怎么也放不下。
「是吗?」
「敏云都不相信开姊了呢,大概也忘了开姊的存在,才短短时间不见,我的信用……」
「不是的,敏云才没有忘记开姊呢!」
申敏云万分着急的解释,让单开笑靥如花。
「敏云没忘记开姊就好,好孩子,我好想妳呢!这段时间好忙,没空回来,害妳寂寞了。」
申敏云摇摇头代替否认,乖乖偎着,感觉有一些安心的同时,还是不能全然的放心。
「小双真的没事的话,为什么不回来?」她小小声地问,脑袋瓜子转着眼见为凭的念头。
单开换上一个非常有说服力的无奈表情。
「因为她要工作,最近刚好很忙,其实她也很想回来见妳,可是她连睡觉都没时间了,」她话锋一转,「不过害敏云这么担心的小双真是不对,我要她回来一趟好了,什么睡觉不睡觉的都不重要……」
单开那故意恶作剧的话语,其实光听便知道有鬼,周遭的人并不买帐,至少也知道她在避重就轻,打马虎眼,可单纯的申敏云却不疑有他,买了帐,直接抢话。
「不用了,还是让小双好好休息,敏云不想害她太累,她的身体已经不好了,要是没有睡觉,会更糟糕的。」一想起单双不舒服的姿态,申敏云马上变得体贴。
单开笑得万分满足。
至少她的目的达到了,没有什么好不满的。
「敏云好像也哭过了呢,好可怜的一张脸哟,早餐吃了没有啊?要是敏云没好好吃饭,会害小双着急的哟!」她双手按着申敏云的眼角,坏心眼地说。
申敏云瞬间咬紧了唇,动作僵硬地转身,正要跑回餐桌赶快塞个马芬应付过去前,一声清亮的男性声音响起——
「敏云,妳居然只看到大小姐,我呢?」立在单开身边,银框眼镜之后,东方研一对鹰眸含笑,笑吟吟地问。
是极为熟悉的声音,又让申敏云笑开了脸,连忙转过身来,「东方哥……」
她正要扑上去的身子,被人从后方牢牢地抱住,固定在半空中,她含疑回眸,帝百计的表情很复杂,令人不太读得出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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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单双也非常美艳,但看着眼前内敛却隐藏不住王者气质,申敏云口中的开姊,也就是单开,单氏的第一接班人,帝百计对这个传言信服了几分。
但与其说他被这典雅混合艳丽的惊人美貌震慑而心动,还不如说是因为动了火气而心跳加速。
光是先前敏云对她又是扑又是抱,信任之情毫无保留的显露,就足以让他将原本对单双的嫉妒转投注到她身上,然后被引爆的心火粗如龙柱,直直冲上天际。
可是看在她也是女性,并且使敏云安下心来的份上,他忍住了想将心上人从她身上拉下的念头。
申敏云很喜欢用拥抱表达爱意,他也明白,那不带任何情欲意图,但温暖怀抱能让人心醉,他死也不想和别人分享。
很幼稚,可是他控制不住这样的心情。
在看着她正要走回自己身边的那一刻,又听见了原本一直笑杵着,十足温和开朗,但他一看就不对盘的男人出声唤了她,而她居然也想再扑上去,他失去了思考能力。
「小百,你怎么了?」
待申敏云出声,被震醒的他才发现他直接以行动制止了她向其余男性表达亲热的行为。
在十二刻馆不是待假的,他知道在她口中的东方哥应该是辅佐单开的东方研,此刻亲眼看到他的温文尔雅,他的无辜无害,都更令他直接联想起那个人面兽心、绑架他的禽兽。
「没事。」他随口否认,笑着,放下怀里人儿。
将这占有欲十足的一幕看在眼里,单开压低了声音。
「你被讨厌了呢!」
被损的男人脸色没变,注意力放在专心看着少年的小小人儿。
「小敏云,过来啊!」东方研不是任人挑战的性格,恶作剧心起,存心又唤。
申敏云就像幼犬,傻傻地转头,看见了大张的怀抱。
帝百计看在眼里,一咬牙,再度扣住了那精灵般转身的小人儿。
虽然手腕没多痛,但那股坚实的力道还是令申敏云不由得回头。
「小百,你怎么了?」她不解地问。
帝百计知道自己的脸色应该很难看,不过,他不在乎。
「敏云,过来。」
在乎的声音听在耳里,他的热烈眸光仿佛能烫伤人,再也难以拒绝他半分半点,申敏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只想抱住他,不让他露出那样逞强的表情,脚步自行动了……
帝百计忘情地笑了,浓浓的,柔柔的,能融化寒霜的。
正当开心她走向自己,选择了自己,怎知道下一秒申敏云就停住了脚步回眸,他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她的另一手也被东方研紧紧的扣住了。
「放手。」他触及那看似热情,但暗含锋芒的视线,冷声道。
东方研扬起优雅的微笑。「不放。」
听着那桀骛不驯的笑语,帝百计一股恶火翻上心头。
她都选择自己这边了。
「你凭什么不放?」
这声冷问一出,东方研笑望了战火主角,却一脸迷糊的申敏云,然后仰首,堂堂迎战。
「就凭我是敏云的丈夫。」
声轻语浅,却重若千斤,帝百计的呼吸断了。
第七章
申敏云是有夫之妇。
每一个字都是中文,也相当简单,但帝百计不只是难以接受,更是无法相信,比起她有超能力这回事,她已经结过婚,还嫁了人,更让他陷入一种恐慌的情境里。
脑子和心都像被大炮炸过,什么事都不能做,什么感觉都没有,当再度能够思考,意识到自己处在什么环境时,十二刻馆已经吊起了一盏盏梦幻的油灯,散发昏黄迷离的光芒。
他还是无法消化这个惊人的消息啊!
那样天真可爱的小小人儿,还有一个那样事业有成,怎么看怎么成熟,一副绝对菁英分子,能在说笑之间就惊动各方,作出重大决定的男人,是夫妻关系……
完全无法令人相信,一点都没有说服力啊!
突地——
「小弟弟,让女士独自用餐是很失礼的行为。」单开举起了酒杯,宣示存在地轻声道。
看着精美的菜色,申敏云和东方研却不在视线范围,帝百计根本就食不下咽,半点食欲也没有,更何况他既没有义务,也不明白为什么要陪着这个女人用餐。
不请自来的单开用口布擦了下嘴。
第一次被当成比空气还没有价值的人,从来没人会这样忽视她,更别说直接露出如此不耐烦的眼神了。
不过,更妙的是,她不以为忤。
「真可爱,年轻人的反应还真是直接不加掩饰呢!」想起了他对敏云热情到旁人一看都脸红的行为,单开好心情地道。
帝百计的脸色阴冷。
「如果不满意我的反应,请恕我离席。」
单开若有所思,望着那对曾经凛冽不带一丝杂质,但此刻雷光闪烁的漂亮眼眸,闪过了一个念头。
「想不想知道单双发生什么事?她和敏云又是什么关系?」她佯装随口问道。
那不能使人难堪,所以强忍住想跑情绪的心,瞬间进入了拔河状态,但不要多久,想了解敏云的贪婪奢求让他失去了离开的倔强。
「妳的行为令人联想到老富婆引诱男人的行径。」帝百计火大到不行,不吐不快。
计谋得逞,对方只剩口头威风,令她备感愉快。
其实这漂亮少年真的很直接,和敏云不相上下,都是独角兽般的存在,神秘美丽,异常单纯干净的存在一被扰动情感,就会不顾一切的凶暴狂乱。
「老……是啊,我是不年轻了,所以敏云来到单家后,是我和东方两人亲手带大她的。」回忆起过去,她轻声沉吟。
帝百计微微偏首。
他只是随口这么说说,没想到会引起她类似自怜的低语,况且她看起来并不老,成熟而美艳,几乎风华绝代。
伤人的言语,只会伤了自己。
「对不起,」他不是个能任性伤人还装成没这回事的人,「我一时口不择言。」
单开眸光一凛。
「不要随便同情别人,尤其是不需要同情的对象,这个行为更失礼,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已。」
帝百计硬压下了胸口那股恶气。
「看在我也是哥哥带大的份上,我忍。」他表明立场。
单开微笑。「不过你哥哥的情况肯定和我不一样。」
帝百计好奇心动。
对于单家人来说,申敏云是个很重要的人,她不可取代无庸置疑,但是她究竟是谁,从何而来,为什么重要,他现在才开始惊觉对她一无所知。
而且她为什么是由眼前人抚养,她的父母呢?而她与单双之间那切不断的关系又是什么?
如果想要保护她,他必须要先了解她。
「怎么个不一样法?」
一点就通,不笨,勉强过关。
单开在心里简单评注,好整以暇地猜着这个涉世未深的少年到底清不清楚他爱上了一个怎样的对象。
爱上谁是神秘的命运,爱情最好玩的一点就是无法控制会为谁心动。
「敏云来到单家前,已经快满六岁了,父母意外双亡,因为那个事故,她的大脑受到严重损害,不只失去了所有和父母相处的记忆,整个人也退化回婴儿期,艰难地使用一个幼儿的身体归零开始,还莫名其妙出现了超能力,不过,这一切还是慢慢熬过来了,没想到事情还没结束,等到年岁渐长,我们惊觉她的心灵年龄几乎就停在十岁左右,十九年来,我的育儿经验就算不是一团灾难,至少也可以写成一本敏云专用的医疗史。」她口气表情未变,说出了一连串惊人的事实。
帝百计深吸一口大气,再次受到强大的冲击。
「我没想到……」
单开喝了口酒。「你要是想得到,那我就没有说曲折离奇故事的乐趣了。」
帝百计还在震惊中。「天啊,那……」
单开主动接着说下去。
「你别提问,还是由我来统一说明比较好,要不然条理肯定非常混乱。」
帝百计没有多想就点头,他只能接受,因为他的大脑的确为了处理大量资讯而罢工了。
单开的思绪飘回到过去,那个惨不忍睹的过去。
事发至今已经快要十九年了,那一个十月对这两个当时都是儿童的女人是人生的转捩点。
「那个意外是将敏云和单家,不,是和小双连结起来的关键……敏云的双亲都是警察,一起负责小双的绑架案,那案子非常棘手,三个月都无法破案,但一袋又一袋的血浆却被不停的送回来,想到小双的生命一滴一滴在消逝,也已用尽方法的单家最后只能屈服,和绑匪妥协。
「但赎金付出之后,小双却一直没有获释,敏云的父母不放弃,连自家出游都没有忘了这件事,意外地发现了被丢弃在山区任其自生自灭的小双,但他们没有注意到那是一个……圈套,犯人被锲而不舍的警方惹毛所设下的歼灭圈套,刻意丢弃在他们的目的地,然后在他们喜出望外,加速带小双前往市区就医时,攻击他们的私家车,最后,那辆车撞上了山壁……」
「天啊,等一下。」帝百计已经听不下去了。
单开神色未改,继续说:「那时候的情况不能等一下,车上两个大人在撞车当时就已经死亡了,小双和在后座的敏云则受到重伤,待单家的人赶到时,所有的车门都是敞开的,小双抱着比她还小的女孩昏死在路边,后来想一想,或许是在危急的情况下,敏云的潜能爆发,才让她们得以脱离起火燃烧的车辆。」
她望着死咬着下唇的少年。
「一场开开心心的出游,却让一个小女孩失去了天地所有……单家亏欠敏云太多,多到我们怎么还都不够,这间十二刻馆是为了让敏云能够自在生活而建,但光是这样都不足以偿还万分之一,如果办得到,我们该还的是她最重要的父母,最宝贵的记忆,但她非但不怨这一切,在她的身体和大脑不协调,万分辛苦,重新成长一次的时候,还用最温柔、最天真的笑容抚慰着所有接近她的人。
「这也是为什么单家的人能完全接受小双要找出当年那个凶手的决定,并且无所不用其极地让敏云也能进入警大,顺利就学毕业,通过国家资格考试,只为了在终结当年这件不公不义的未破案子时,她也能用警察双亲的双眼,见证这一切。」
许久——
帝百计抬起了眼。
「所以有人来袭代表单双正在进行报仇计画吗?」在逼自己得去思考的情况下,他只能想到这个结论。
单开笑了,淡淡地说:「就我的认定,这不是报仇,小双没有复仇者的性格,她只是在偿还她亏欠敏云的部分,就算敏云什么都不记得,在知道这一切后也说她不在乎了,但愈是这样,小双就愈是要用她的一切来记住这件事情,记住敏云的父母是一对优秀的警察。」
语毕,寂静重新回到两入之间……
突然,帝百计叉起了一点都不想吃的食物塞进嘴里。
吞下后,他抬起头。
「妳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他艰难地问,有一种非问不可的感觉。
单开坐下以后,首次露出带有温度的笑容。
「敏云一直被我们保护着,连婚事也在众人半哄半骗下接受,但是你好似破坏了这个平衡的情况。」她语气一转,变得冷酷,「如果你支撑不起如此严酷的现实,我希望你在伤害她之前,赶快离开十二刻馆。」
帝百计哑口无言,只能拚命地吞下食物,忍住涌到眼角的泪水。
她说过自己很麻烦,她说过因为有门,所以不能坐云霄飞车,她……她是多么让人心疼啊!
他要赶快长大,拥有一对强大的翅膀,最有力的双足,能够强而有力的拥抱申敏云的双臂。
内心猛地涌出了无边无际的欲望,他很自私地想要让她幸福,好想、好想。
今天早上不得不松开手的那个景象又闪现眼前,而他发誓,再也不要有这种放开她双手的痛苦记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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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摇的雨丝在转瞬间变成雨箭,由乌灰的云顶射入凡间,这一个夏天的雨水泛滥到秋天,让夜晚提早平添了几许寒意。
申敏云伫立在窗边,看着雨成片地落,永无止尽般地落。
十二刻馆在雨幕之中有一种沧凉的气息,那昏黄的火光使人想要学飞蛾扑火,以拥抱最真实的温暖。
如同她蠢蠢欲动的胸口,想以最短距离,飞行到七点钟楼的灯光之中,无畏任何冰冷……
「还不想睡吗?」
悦耳的男性嗓音将她的思绪拉回现实,她有一些舍不得,但又不得不抛下那一抹光,回过头,东方研笑得无比温柔包容,伸手拍了拍两张床铺的其中之一。
「该睡觉了,敏云。」他半带命令地道。
「哦。」
申敏云也只好挪动她不知道为什么不太情愿的脚。
看着小小人儿就像木头人一般地走着,东方研打从心底发笑。
别人还在享受学生生活的十七岁,他就已经为了这个手脚无法协调,连使用言语都有困难的女孩而吃尽苦头,近二十年的相处,她的哪根毛不顺都逃不过他的双眼。
「不想睡啊?」只怕不只是睡的问题而已,他笑着问。
申敏云嘟着嘴,没有点头,但也没有摇头。
她想睡,昨天晚上都在哭……
「我不想睡。」她努力睁大双眼,信誓旦旦地说。
说谎。
东方研在内心很平静地自言自语。
「为什么不想睡?」他再故意不过地问。
申敏云低下头,对于要用什么借口非常地苦恼。
「嗯,下午有睡过,所以……」
「我们下午去树林里散步,一整个下午都没有看妳合过眼。」面对这种不攻自破的谎言,东方研哭笑不得,也只好戳破它。
申敏云有一点慌乱了起来。
东方哥说过,爱说谎的人是坏孩子,开姊也会生气,可是,那该怎么办呢?
有没有办法不在这里睡呢?
「东方哥,」她抬起写满恳求的小脸,「夫妻一定得一起睡吗?」
结婚之后,因为还住在随时会有单家人回来的十二刻馆内,所以他们都会找时间尽量独处,以前也和东方研一起吃、一起睡,她没有不满,但今天,突然就是今天,她不想这么做了。
东方研躺回自己的那张床上。
虽然是夫妻名义,但在她有那种心情之前,他把自己当成她的父亲,而染指女儿禽兽不如。
不过,既然身为父亲,他自然也有做父亲的自私。
「敏云要让我一个人睡吗?这样会好寂寞哟!」他万分认真地道。
果不其然,申敏云露出为难的表情,再度挪动她半石化的腿,一脸的不情愿,就像要她上刀山下油锅。
「哦、哦。」申敏云无意识地发出几个单音后,躲进棉被里。
她知道应该在东方研回十二刻馆的时候住在一点钟楼,但是相较于他,还有另一抹身影更令她在意啊!
她在想小百,一整天都在想他,就像他初到来之时,无法将他从脑海里删除一样地想。
他有两、三天没有露出那种不知所措的表情了,而且他难受的表情让她也跟着难受。
其实早上若不是东方研握着她的手拉向他,她是想重新牵起那带着细茧的手的。
据他有一次翻动着她软软的手时所说,握剑是要非常用力的,所以他的手一直没有细致过。
她觉得自己好奇怪,对那握军刀的手有一种恋恋不舍的感觉。
特别是昨晚,他始终悍然地护在自己面前,所以她只能从空隙看见他灵巧俐落却又力道万钧的使刀,任性逗弄着,然后华丽攻击时,她好想被那样紧紧地握住。
能当他的军刀,该有多好啊!
她有这个笃定的念头,却是愈想愈迷糊。
北杉也有茧,更为厚实的粗茧,她没有特别爱啊!
若是她不喜欢那茧,为什么今天被东方研平滑的大手牵着在林间散步之时,她什么感觉也没有呢?没有那种怦怦乱跳,好想要、好想要的感觉呢?
「眼睛张得这么大,能睡得着吗?」
申敏云循声望去。
躺在自己床上的东方研撑起手臂在笑,忍受不了那种审问般的视线,她垂下根本不愿意闭起来的双眼。
突然,一个念头闪过了她的脑海。
「东方哥,小双回十二刻馆的时候,敏云也都会陪她睡,」在他眼前,她有一点点胆怯,但她决定试一试,「小百也会作恶梦,所以我去陪他睡好不好?」
东方研挑起了眉。
单双向来难睡是因为申敏云的缘故,那个死小鬼睡不好和她有什么关系?!
而且那个死小鬼像要吃了他一样瞪他的事情,他还没忘记呢!
「杉叔说他已经能正视被囚禁的事情,所以妳以后不用去陪他了,他的身体也好得差不多,早晚该回家。」
回家,对啊,小百也有自己的家……
申敏云心头一绞。
她忘记了,小百有一天也要离开的,离开这间处处不便,只有一个麻烦的她的十二刻馆。
她的小手不由得绞紧了被子。
「晚安,东方哥。」
东方研还以浅笑。「晚安,敏云。」
语毕,他闭上眼,决定放那个突然显露伤心表情的申敏云一马,在她蹑手蹑脚溜下床的时候,也刻意保持熟睡的假象。
谁教他今天心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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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不着,他睡不着。
辗转反侧,无辜的雨声令人心绪浮动,再柔滑的床单也只有被自己揉了又揉这一个功能而已。
原本该乖乖栖息在胸膛里的心脏想要找到出口,躁动不安,为了她的人生、她的命运狠狠地抽痛着。
人生如戏,但戏般的人生多半充满令人费解的情节。
申敏云只是一个五岁多的小孩,她没有做错任何的事情,为什么命运要这样捉弄她呢?
她柔软的笑容再度浮现脑海,他的心于是更痛了几百倍。
这份心痛,帝百计无法否认其中掺杂了同情,但更主要的原因,恐怕还是为了自己的缘故。
是的,为了自己,为了没有任何力量的自己。
他好不甘心自己为什么这么的弱,无能为力让他尝到前所未有的苦涩和酸楚滋味。
要喜欢她就认真看清楚现实,他的确不如东方研、单双和单开这群人,再加上其他的单家人,更是显出他的渺小。
开玩笑,一票人都是政商名流、集团接班人、三线一星的警官、前任美国陆军绿扁帽部队的少校,而她的丈夫东方研,就算鲜少看财经杂志,都对他这号人物有概念。
谁能在他们面前不自卑!
如果有这种人,麻烦站到他面前用全力给他一巴掌,教他要果敢一点,硬起膀子!
承认自己不如人真是个悲哀的经验。
但是,为什么即便如此,他都无法将心中的爱拔掉呢?
那爱已盘根错节地和他的心合为一体了。
一个人一生之中是不是一定会爱上一个人,然后就算不管再怎么样羞耻和丢人,都无法说不爱就不爱呢?
对他来说,申敏云就是这样的存在。
不能不爱,否则就不需要生命;不能不爱,否则他的世界就会崩解。
帝百计觉得好痛好痛,全身都痛,因为非爱不可,他痛得浑身颤抖,可是也心甘情愿。
他不后悔,不后悔……
念头一经翻动,他霍地起身,眸she津光。
十二刻馆没有门,很好。
每一栋楼都有横向的连结,很好。
如果有人防守,他手边有军刀,很好。
东方研的体态就算运动神经不弱,都不像个习武者,很好。
若是他拿着枪,敏云就在一旁,等于什么作用都没有,很好。
既然这样,那他在忍什么?他好想见她,都快要发疯了,他已为她神魂颠倒了,又何必以为自己能够放弃,或是自己一个人想破头就能得到最好的结论呢?
一如他所说过的,爱情是他和她的事情,而他愿意相信她口中的「不一样」。
连没有那张纸都不能阻止他的爱意,那有没有婚姻这件事情,就不是他应该优先在意的。
难关是用来冲撞、突破,然后胜利欢呼的。
况且依照单家人的态度,他怀疑那个男人会逼铁定对性爱没概念,幼儿般的申敏云就范,如果她不愿意的话……
帝百计那冲动发烫的身子突然窜过一阵恶寒,他的脑子里又浮现了另一个可能性。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万一敏云是愿意的呢?
万一她的确是爱着东方研的呢?
万一的万一,那他该怎么面对这个现实呢?
第八章
「小百,你又不舒服了吗?」申敏云喘着气,忧愁地问。
为了不惊动馆里的人,她悄悄地沿着回廊回到七点钟楼,好不容易抵达,就发现帝百计一个人抱着头在哀号,她果然还是来得太晚了,不该等东方哥睡着才偷溜,他一定又作恶梦了!
心头像被钝刀磨过,疼入骨髓。
还沉浸在自己构筑出来的悲惨世界之中,却听见意料之外的甜美声音,帝百计抬起迷蒙的双眼,不可遏抑地伸出双手。
即使是梦,他都要拥抱那个人儿,紧紧地,按到自己的身体之中,像是再也不用分离一样。
不若帝百计是张着眼以为自己在作梦,申敏云被突如其来的紧紧拥抱,弄得差一点就断了气,心脏也吓停了好几拍。
接着,就是像踢踏舞般震撼天地的强烈鼓动声,让她的耳朵都快被自己的心跳声震聋了。
好难受,好难受,又是那种难受到另一个次元等级的难受,再度入侵她的身心灵。
「小百、小百,你……你抱得我好痛。」呼吸困难,视线渐渐模糊,申敏云断断续续地申吟着。
没有中断的痛呼,不如他梦中预定的乖顺,加上凉凉的身体愈来愈火热,帝百计那乱七八糟的元神终于发现,在他怀中的不是梦,而是本尊。
「哇!」
他忘情的尖叫一声,马上放开那呼痛的人儿,也看见她像是快滴出水的水汪汪眼睛。
如果世上有神,他感谢祂,让他能够和她相遇,她的生命没有和她的父母一并被带走。
才被放开,又被人在耳边尖叫,然后眸光一柔,又是强硬而烫人的魅力电眼,申敏云怀疑自己就算再多一个心脏,只要待在帝百计身边,都不够用。
忽上忽下,被他的一喜一忧,牵得她也团团乱转。
想起他方才又将自己缩成一团,她还是按下所有的害怕,伸出手抚摸那漂亮惑人的年轻脸庞。
「小百,是不是又作恶梦了?」申敏云软软地问,却非常希望他否定她的问题。
但出乎她所预料的,帝百计真的摇头了,然后捧住她的手,不让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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