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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我说:“当今皇上已经不是李隆基了……”

  系花呵呵笑道:“是我的错,你‘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自然也不会为了一碗酒跟我说话。”她示意服务生端酒,我指着那摞碗说:“这也都算你的啊。”

  我不是在乎那几个钱,我是为了成全小姑娘,能请自己的偶像喝酒多幸福。梅姑,国荣,你们啥时候来我这儿呀?

  酒端上来以后李白还是挪着碗底儿,系花把刚上的酒往李白跟前推了推,笑嘻嘻地说:“大诗人,你怎么不喝呀?”

  我提醒她说:“你没觉得你不够诚恳吗?”李白虽然一生仕途多喘,但粉丝巨万,那心气还是很高的。

  系花止住笑,捧起酒碗敬上,说:“这位大叔,不管你是不是李白,我想和你聊聊,可以吗?”

  李白这才接过酒喝了一口说:“你适才问我什么?”

  “你最喜欢李白的哪一首诗?”

  “你说我自己写的那些呀?”

  “……”系花无语。

  “你猜呢?”

  系花无奈地说:“我猜你最喜欢《将进酒》,你刚才不是还念的吗?”

  “嗯,这首我写的时候很顺,都没打底稿,不过不是最喜欢的。”

  “那就是《蜀道难》,我们张教授说这首诗基本就是你一生的概括和感叹。”

  “他说的挺对,是翰林吗?不过这首也不是我最喜欢的。”

  “……那就是《饮中八仙歌》。‘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反正我们班有个男生最喜欢这句,有次他在宿舍喝酒不去上课,我们辅导员去叫他他就是这么说的。”

  李白说:“别提这句了,就是跟它倒的霉。”他喝一大口酒说,“虽然要我重选,我还会那么说,不过不是这首。”

  小姑娘眼睛直骨碌,忽然说:“有一首你写的诗叫《子夜吴歌》,第一句是什么来着……”

  李白喃喃道:“子夜吴歌,第一句我是这么说的: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

  系花马上说:“还有一首,叫古风……”

  李白咕嘟咕嘟把酒喝干,苦笑道:“这首可长,你哪句想不起来了?”

  系花说:“我一句也想不起来了,你能背一遍吗?”

  李白随口道:“大雅久不作,吾衰竟谁陈。王风委蔓草,战国多荆榛……下句是什么来着?”

  “龙虎相啖食,兵戈逮狂秦。”

  “对对,再给我来碗酒我理理思路,给你重新做一遍。”

  酒上来李白连喝两口,继续道:“正声何微茫,哀怨起骚人……”

  等他念完最后一句,我都快睡着了,只听李白说:“这个太长,中间有个别字可能和原来的不一样,不过效果好象不差。”

  系花满脸崇拜地说:“哇,真不简单,我背这首花了好几天时间呢。”

  李白这才反应过来,说:“你会背还让我又做一遍?你还不相信我就是李白?”

  系花呵呵笑说:“我就当你是。说说嘛,你到底最喜欢哪一首?”

  李白压低声音,说:“《梁园吟》。”

  “啊?‘我浮黄河去京阙,挂席欲进波连山’那首?”

  李白点头。

  “那首很普通啊,为什么呢?”

  李白拢了拢稀疏的白发:“这首有个典故你知道吗?”

  “梁园吟……是千金买璧吧?宗夫人就因为这首诗爱上了李白还嫁给了他。”

  李白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这辈子,哦,是上辈子,做了无数的诗,只有这一首给我带来了切实的好处。”说到这儿他嘿嘿笑了几声。

  系花不禁问:“宗夫人漂亮吗?”

  李白微微摇头,说:“要知道,女人是不能光用姿色来衡量的,只能说她很绰约,很绰约呀。”

  系花总结说:“她不漂亮,却很美?”

  李白愣了一下,喝干一碗酒,说:“小友也写诗?”

  系花脸红:“写着玩的。”

  李白惋惜道:“可惜你是女儿身,不然必能求一功名。”

  我终于有了插嘴的机会:“人家有功名,本科。再说女儿身怕什么,在我们这儿性别是可以自己选的。”

  “你写的诗读来听听。”李白对系花说。

  这时系花的队友们喊她去跳舞,我跟她说:“好好读你的书吧,跟这群疯小子混在一起干什么。”

  系花不满地说:“我们也需要放松嘛,谁说他们是疯小子了,他们可都是拿奖学金的人。”

  我说:“难怪舞跳得一股呆气。”

  系花瞪了我一眼,这才跟李白说:“你真要听啊?”李白点头。“那你可不许笑我哦——”系花整理了一下表情,深情地朗诵:“记忆——最后一下疼痛,最后一道伤口,最后在最后之后,只好最后默念一次,最后,记忆最后一次打开,只是记得第一次,忘记得很快,很快……”

  李白嘬着酒,见她叨咕了半天没动静了,说:“念吧。”

  系花愕然道:“念完了呀。”

  然后两个人你看我我看看你,都很尴尬。李白抱歉地说:“我以为你要给我念诗呢。”

  系花说:“我念的就是诗啊……”

  两人再次陷入尴尬。

  为了缓解气氛,系花说:“李白,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在所有诗里,你最喜欢哪一句?”

  我见李白面前的碗层层叠叠,也不知道他的酒量是怎么练出来的,不禁感慨道:“只要工夫深,铁杵磨成针呀。”

  李白说:“对,就是这句。”

  ……

  系花站起身说:“李白,你很有趣,我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呢?”我低声问她:“你不会真的相信他就是李白了吧?”

  系花低声答:“差点就信了。”然后她又跟李白说,“或许你下次别喝酒,我们聊聊川端康城和海子?”

  李白问我:“谁呀?”

  我说:“海子是一个住在海边的子。川端不熟,我只知道饭岛爱和武藤兰。”

  这回该系花问我了:“这俩人是谁呀?诗人吗?”

  我边往走推她边说:“对,行淫诗人。”

  把系花送到台上去,我这才回来坐下,有点不知所措地说:“李……大爷……叔……”

  李白挥挥手说:“叫太白兄就行,杜甫老弟就是这么叫的。”

  哇,跟诗圣待遇一样。

  李白问我:“怎么称呼你?”

  “我叫萧强,你叫我小强或强子都行。”

  “哦,小强是你的字?”

  我心说哪有字小强的,不过我马上想到既然我接待的都是古代的客户,没个字确实有点不方便,人家魏铁柱还字乡德呢。

  可是叫什么好呢?李白字太白——萧强字……很强?要再需要一个号就号打不死居士?

  我跟李白说:“太白兄,酒喝好没?”

  “嗯,也有七八分了。”

  “那咱下榻去?”

  “可以……”李白说着要往起站,我急忙搀着他往外走。想了想还是把他直接送到学校去比较好,那边宿舍楼已经可以住人了。我想着以后刘老六再往来带人是不是可以叫项羽开车接送一下,这家伙在老车神的点拨下已经可以上路了,50米加减档一遍零失误,现在正移库。

  老李本来醉着来的,现在又喝了一通,出门一见风就吐了。我把他弄在车斗里,坐了一会儿他反而来精神了,看着万家灯火喊道:“噫嘘唏!”

  “太白兄,这儿比长安有看头吧?”

  李白顾不得强烈的好奇,失落地说:“其实我在长安也就待了两年。”

  这时我摩托发动,李白向后一仰,失色道:“这东西会动!”然后指着街上飞驰的汽车大惊,“魑魅魍魉!”

  “太白兄,坐好了,跑的那些不是,里面坐的才是魑魅魍魉。”

  “……这是哪儿啊,这是第十八层了吧?”李白兴奋地站起来喊,“我到了十八层地狱啦!”

  “太白兄,坐好……”

  我看时间不早了就加大马力跑,老李根本就是撒酒疯,这一路他很快乐,大喊大叫,要不就像泰坦尼克里的杰克一样张开膀子,大喊“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要不是风顶得他站不起来,这老头说不定真的就飞了。

  我是真的受不了诗人那充沛的感情,我更怕受不了交警的罚款,带着这么一位实在太扎眼了。等好不容易到了郊区,老李疯也发完了,他变得很安静,最后他问我:“小强,这到底是哪儿啊?”

  看来以李师师为讲师的班很有必要加快速度开起来。

  李白可能是所有我接待的客户里最糊涂的一个。在他的记忆里,刚才还在喝酒,然后就被两个人带走,再然后就到了这个满世界都是“魑魅魍魉”的地方,也就是说一点缓冲也没有,难怪要癫狂了。

  而别人就要好得多,其实阴间和监狱一样应该是个最长见识的地方。比如两个鬼魂碰一块了,甲问乙:兄弟,哪个朝代的啊?

  乙:你呢?

  甲:我秦朝的。

  乙:我明朝的。

  甲:明朝什么朝啊?

  乙:在你们之后呢。

  甲:哟,那你说说我们秦朝最后怎么了?

  乙:让一个叫刘邦的灭了,改了汉朝了。

  甲:哎……

  乙:也不知道我们明朝最后怎么了。

  这时过来一个清朝的鬼,插一句:你们明朝啊,让我们清朝给灭了……

  梁山好汉们就是这样,在阴间把上面的世事弄了个八九不离十才来。不过他们这是属于例外,因为有300和他们顶着,双方在阴间都待了个够,像秦始皇荆轲他们就没怎么滞留。

  所以,很有必要弄一个启蒙班。这个班只有两个任务:第一,告诉他们这不是仙界;二,让他们明白这里比仙界并不差。这样出了启蒙班再去高级班,根据自己的兴趣爱好,想在现代往哪个方向发展再选择适合自己的特长小组……

  我被自己的设想弄得很是激动,车开在茫茫的大野地里,忽然来了诗兴,我大声道:“噫嘘唏!”李白吓了一跳,我抱歉地冲他讪笑了一下说:“太白兄,小弟也有一首诗,想在太白兄面前班门弄斧。”

  “哦,不妨吟来。”

  我停下摩托,站起身来,张开双臂,低沉而又抒情地说:“在苍茫的大地上……”

  李白看着我,意示嘉许,然后要我继续。

  “什么也没有……”我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来。

  李白微微点头道:“很直白,但很有感染力。”

  然后我就傻了,噫嘘唏,我的灵感是如此短暂,还不如射精的时间长。

  李白还在听着,半天没动静之后他看看我,说:“继续啊,还没点题。”

  我憋了半天,终于爆发式地点了一句题:“大地苍茫!”

  “完了?”李白问。

  “嗯。”我不好意思地说,“太白兄,我这诗怎么样?”

  李白面无表情地说:“咱们是不是快到了?”

  我也很快坐在座上,没事人一样说:“嗯,快了。”

  第七十六章 学校落成

  学校现在已经颇有规模,围墙绵亘不辍地延伸到了爻村村民居住地,向东俯视高速公路。在距此两公里以外的铁路上居高临下看,红色的围墙无限扩张,像天神格斗留下的血迹,只是在广袤的校园里,校舍区只占了不到十分之一的地方,看上去不太协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