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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番话讲得很有水平,既狠狠地刺了一下县里的那些人,又温和地抚摩了他们感到疼痛的伤口,而且明确地指出了必须解决问题的落脚点。多少年来,政界里的官儿们都是看上司的眼色行事的。因为上司决定着他们的官位和升迁。太城县的那些官儿们,一看栗宝山就是要给银俊雅任职,立时转变了态度,即是心里不同意,也纷纷明确地表态说同意,有的还作了自我批评。他们心想,反正是你书记提出来的,如果出了问题,上边怪罪下来,自然是提议和决策的人负责,我何必要顶着惹你生气呢?贾大亮和金九龙看出难以阻止了,一边随声附合,一边琢磨会下该怎么干。当他们发现大家都不说具体职务时,贾大亮争取主动说:
“我提议,把银俊雅调到计经委,在计经委任个副股长。”
“同意。”“同意。”“……”贾大亮的话音刚落,那些县里的领导们,立刻争先表态赞成。
在贾宝山的面前又一次出现了难办的局面,他只能看着郭莉问她说:“你认为任个什么职务比较合适呢?”
郭莉见栗宝山的眼睛里充满了对她的住任、恳求和鼓励,打消了顾虑,说出了他们策划好的那个职务。她说:
“我认为叫她任县长助理比较合适。”同时,作了一番解释。
这个建议让县里的那些领导听了,无不感到惊讶。好家伙,竟然要她任县长助理!真是要翻了天了。在他们看来,最大最大让银俊雅当个副局长、副主任之类的就是破天荒的破格了。县上的好多好多干部熬一辈子都熬不到这样的职务。而郭莉竟要她当县长助理,这是他们做梦都没有想到的。贾大亮之所以抢先提议让她当副股长,所怕的,是怕栗宝山让她当副局长副主任,想不到郭莉冒出来个县长助理。
这个职务等于叫银俊雅跟他们平起平坐了。他们先是用惊讶的眼睛看郭莉,随之用担心而审视的眼睛看栗宝山。
栗宝山用坦然的眼光看着大伙说:“大家看郭莉记者提的这个意见怎么样?”
“啊!他竟然同意!”县里的那些人几乎同时在内心里发出了这样的惊叹。尽管他们都是看上司眼色行事地,尽管他们不愿惹栗宝山不高兴,但眼下的距离太大了,谁也感到接受不了,于是只好沉默。在栗宝山第二次催问下,这些人不得不陆续表态。除组织部长董玉文以外,别的人都避而不谈县长助理,有的说可以任工业局的副局长,有的说可以任企管办的副主任。董玉文提醒说,县长助理历来是地委任免的副县级干部,县里没有这个权力。这样,银俊雅任个副局长或者副主任,似乎已成了定局。尉教授和另外那两个记者都向郭莉向栗宝山投去目光,意思是说,可以了,不能再争了。甚至栗宝山也发生了动摇,觉得应当适可而止。他正要朝这方面说,郭莉按照预定的谋划说道:
“我看就任个科级的县长助理也好。我们要的是县长助理这个身份,不是非要县级领导的政治待遇。既然县里有科级干部的任命权,就任个科级的县长助理吧。这样,出去工作起来,要比局长主任好。”
县里的那些领导简直是烦她烦透了,他们一律低头不语,以示抗议。四个纪检干部也厌恶地看她一眼。尉教授和另外两个记者都用责备的眼光看着郭莉。栗宝山心想,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只能前进,不能后退。后退等于出卖了郭莉记者。所以他表态说:
“怎么样,郭莉记者的这个意见也有道理,大家是否再考虑考虑。”
四个纪检干部听完粟宝山的这句话,交换一下目光后,相继退出会场。
贾大亮和金九龙看了纪检干部的举动,心里暗暗庆幸。
两个人拭目等看栗宝山在这极尴尬的局面下如何收场。贾大亮还打破沉默说了这么一句话:“栗书记,你就说吧,怎么好,你决定。”
这时,栗宝山忽然想起在地区计经委当副主任的时候,他由那个主任在一次研究干部时所用的办法。虽然他对那个办法很有意见,但是这会想起来,倒觉得可以拿过来用一下。于是他问:“大家还有别的意见吗?”都说没有别的意见了。
他便结论说:“如果大家没有别的意见,就这样定了:银俊雅同志任正科级县长助理。组织部拟个文发下去,同时报地委组织部备案。赴京招商团就由黄县长带队,银俊雅参加,要加上计经委主任、工业局长和财政局长,一共五个人,下午随尉教授、郭莉记者他们一起进京。现在散会。”
十六、指示
银俊雅当了县长助理的消息,顷刻之间传遍了太城县城。一个几天以前还被视为害人精的女人,一下成了受人仰目的大人物,这对于许多人来说,是不可思议的。尽管万人大会上栗宝山讲了那么多入理的话,尽管在大街上,尤其在礼堂里,银俊雅做了充分的表露,使大家认识到她是一个很有才能的女人,但她的地位变化似乎太快了,人们有点接受不了。虽说栗宝山在万人大会上提出了严肃的纪律,不让人们再无中生有地讲银俊雅的坏话,然而,如今的人毕竟不像从前那样老实,加上大字报案件也没有破获,人们私下里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有的说,银俊雅这个女人不寻常,过去不声不响在地下搞情感享受,现在有了政治野心,说出就出了,一下子弄了个县长助理,不知道她是怎么把新来的书记给降服了。有的说,等着瞧,栗宝山总有一天要垮在她的手里。还有的说,大美人当了黄县长的助理,今后黄县长可有好戏要看了。更有人说,银俊雅在北京找上了靠山,要不,北京怎么会来人呢?但也有人说,北京的意见不一致,所以纪检部门也派人来了。当然,也有很多人为银俊雅叫好。一时间,县城内外无人不谈论银俊雅。银俊雅当了县长助理,成为太城县历史上的头号新闻和重大事件。
对这个事最恼火最沮丧的是黄福瑞的老婆焦翠凤。她想,过去她为了丈夫不失足,几乎是夭天监督,夜夜教导,好不容易才使丈夫清清白白的,既没有伤了她的感情,又保住了丈夫的官位,一家人和和睦睦的有多好,不知怎么这世道好像一下子改变了,又给那个妖精平反,又叫那妖精上台演讲,又提那个妖精当官。当就当吧,当个什么不成,为什么非要让她当个县长助理,把她跟自己的丈夫放在一起?这不是有意要毁了她的丈夫,要毁了她的幸福,要毁了她这个家吗?黄福瑞散了会,回家吃饭的时候,她又哭又闹,问他为什么要同意?问他为什么不反对?问他究竟打的什么主意?黄福瑞本来就对这件事特别有意见,心里非常烦,经她这么一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先是一言不发,尔后很火地推她一把,将她推倒了。她因此疯了似地一阵乱闹。吃罢饭,门外边汽车拉笛,黄福瑞拿起皮包要走,她追到院里抱住他,哭着让他发誓保持晚节,黄福瑞又厌恶又烦恼地惨笑一声,摔开她跑出去。她哭嚎着追了出来。
这时候,银俊雅、计经委主任朱丽山、工业局长李发奎和财政局长路明,都在门外边等着。街道两旁站满了看热闹的人。焦翠凤的哭嚎追出,使街上看热闹的人异常感兴趣,一下子都围了上来。焦翠凤看着银俊雅和黄福瑞上到一个车上走了,忽然晕倒在地。围观的一些年轻人立时叫起号子,出现了一阵嘻笑的场面。
儿子顺德和女儿顺意把焦翠凤弄回家里。待她还过劲没有事以后,顺德就是一阵乱骂。一会骂母亲神经病,丢人现眼,一会骂父亲昏了头,朝三暮四,一会骂银俊雅,一会又骂栗宝山。反正想骂谁就骂谁,似乎没有倾向,完全只顾心
里痛快。他母亲见他这样,不再怄气,反过来劝他不要胡说惹事。他一听,胡骂得更上劲。直到骂得累了,才离家出去,晚上没有回家吃饭。一夜没有回家睡觉。焦翠凤到处找儿子,找不到儿子的踪影。顺德失踪了。
第二天上午十点钟,栗宝山正在办公室里琢磨事情,忽然看见公安局长石有义急匆匆朝他的办公室赶来。“一定又出了什么事情。”栗宝山立时在心里做出判断,同时咳嗽一声,给坐在那边的张言堂打了个招呼。张言堂抬头看见石有义已经走近,两个人对视一下,等候石有义进来。
石有义进门后,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栗书记,大字报案件破获了。”
“是吗?”栗宝山很感意外。
“栗书记,你猜是谁干的吗?”石有义说。
“谁?”
“黄县长的儿子黄顺德。”
“是他干的?”栗宝山很惊疑地问。
“对,就是他干的。现在证据和口供都已经取到了。而且,还很有背景。”石有义说。
栗宝山与张言堂交换个目光后,接着问:“有什么背景?”
石有义一副难言的样子,迟疑一会才说:“据黄顺德交待,他是受他爹黄县长指使的。”
对此,栗宝山和张言堂难以置信。便问他详细的根由。
石有义把带来的一盘审讯黄顺德的录音带放给他们听——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黄顺德。”
“你犯了什么罪,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我没有犯罪。”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执迷不悟,罪加一等。你要老实交代!”
“我宁死不屈,问我犯罪,永远没有。你们不要是非颠倒,巴结上司,坑害好人。”
“那你说,你到底干过什么事?”
“我干我应该干的事,你们管不着。”
“那天贴在大街上的大字报,是不是你干的?”
“是我干的又怎么着?”
“到底是不是你干的?”
“就算是吧。”
“不能就算是。好汉做事好汉当,你害怕了是不是?”
“你才害怕了呢。”
“那我问你,到底是不是?”
“是”
“你为什么要搞这张大字报?”
“为了反对栗宝山的霸道。他给那个破鞋脸上抹粉,无理的平了反,还不许人提意见。我偏要说,要提,看他能怎么着。”
“既然你认为自己是正确的,为什么不敢署名?”
“……”
“交代一下你搞这张大字报的具体过程。”
“我写了稿,晚上到机关,乘办公室里没有人,用电脑打好,印好,十二点多钟的时候,贴到了街上。”
“你写的底稿在什么地方?”
“烧了。
“打在电脑里的还在吗?”
“不在了。我把它销了。”
“你再写一下大字报的内容。”
“好”
“请问,你搞这张大字报是受谁指使的?”
“既然你认为大字报是正确的,难道事到如今还有必要隐瞒指使的人吗?如果隐瞒,就不符合你黄顺德的性格了。”
“是我爸爸指使我的。”
“他是怎样指使你的?”
“他开会回去很恼火,说栗宝山简直是胡闹。我说你为什么不提出来反对?他说栗是书记,是一把手,上边有根子,反对他不但不会听,还会找机会报复,那不是找倒霉吗?我说,既然这样,你就听喝就是了,还生什么闷气。他说,太气人了,没法不生闷气。这样下去,他真保不住被气死。我说,与其气死,还不如找机会发泄发泄。我说,你害怕,我给搞,写张大字报给他贴出去,看他能怎么着。他说,抓住了你,就等于抓住了我,那不是找死吗?我说,我不写名宇,他知道是谁写的。他说,人家通过对笔迹,会查出是谁写的。后来,他忽然想起说,如果用电脑打字,就没法查了。我说,那不正好,我正管着电脑。于是他教我怎么怎么写。说完后,我就去弄了。”
“你说的这些,都是实话吗?”
“都是实话。”
放完录音,石有义又拿出审问笔录给栗宝山和张言堂看。笔录内容和录音基基本一样。后面还有黄顺德的亲笔签字。石有义把黄顺德回忆重写的大字报的底稿也带来了,底稿写得竟跟大字报一字不差。
栗宝山问石有义,他们是怎么发现的黄顺德。石有义说,最初黄顺德根本不在他们的视野之内,因为实在想不到他会干这种事。昨天下午忽然听人说他骂街,思想情绪很不对头,于是只抱着看一下的念头,暗地里提取了他的指纹。
结果和大字报上留有的指纹一对照,竟然一点不差。因此,立刻拘留,连夜突审。开始他不供认。后来就全部交代了。
送走石有义,栗宝山和张言堂用笔疾速交换意见,达成共识,确定下来方案之后,转入将计就计的交谈——
栗宝山:“言堂,你对这个案子怎么看?”
张言堂:“我认为这是一起带有政治性的刑事犯罪案件。
作案的人,黄福瑞和他的儿子黄顺德,为了对抗组织,撵走新到任的书记,达到取而代之的政治目的,造谣诬蔑,煽动群众,公然违抗宪法,匿名炮制大字报,进行犯罪活动,造成极恶劣的政治和社会影响。他们不但犯有诽谤罪,而且犯有煽动群众扰乱社会治安罪,还犯有破坏和妨碍执行公务罪。应当数罪并罚,严肃处理。不知栗书记你是怎么看的?“
“我的看法跟你差不多。我只是觉得心里太堵,太生气了。真想象不到一个有二十多年党龄,做了十多年县级领导干部的人,竟会干出这样恶劣这样缺德的事情!”
“所以,一个人一旦有了政治野心,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的。我真怀疑前几任书记是在他操纵下搞倒的。”‘
“完全有这个可能。”
“现在该怎么办呢?”
“简单地讲,当然是以法办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但黄是县长,是地委管理的干部,应当向地委汇报,由地委做出决定。“
“你刚才对石有义讲,让他们依照司法程序办理,是什么意思?”
“我讲那句话,有两个意思:一是叫他们依法办案,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不能有什么顾虑。二是作为我不便于直接参与。当然,到必要的时候,我是要向地委汇报的。”
“根据案情,黄福瑞是主犯,应当抓起他来才对。”
“这个不用我们讲,办案的人都明白,他们知道怎么做。”
“真是倒霉,刚让他带队去北京,这该怎么办?”
“在地委没有做出决定,司法部门没有采取行动之前,他还是太城县的县长,去北京,干什么,都没有什么问题的。我倒是希望这次北京之行能够满载而归。”
“满载而归的功臣,回来以后被抓起来,这在北京,在外界,影响可就不好了。”
“影响不好也没有办法,现在只能走一步说一步了。”
“应当考虑接替他的人选。”
“你有什么意见。”
“我认为应当就地选。”
“跟我想到一块去了。”
“因为不能再从上面派人了。再派人,就太影响本县干部的积极性了。”
“你考虑的是谁?”
“贾大亮。”
“我们又是不谋而合。”
“通过几天来的观察,我看这个人还可以。他是本县人,又一直在这个县工作,情况熟,人也熟,有一定的群众基础。他现在是常务副县长,接任县长也顺理成章。上来以后肯定有积极性,工作不成问题,配合也不会成问题。”
“不过,要提他,还得我去地区做工作。”
“怎么?”
“我这么估计,地区也可能对他有些什么看法。也许,这个案件的破获,可以洗清对他的猜疑。”
“只要你提出来,力荐他,我想不会有多大问题的吧?”
“按说应该是这样。”
当天下午,栗宝山正准备去地区,地委组织部杨鹤鸣部长忽然坐车莅临太城。他的车子直接开到栗宝山的办公室前停下,杨部长板着面孔,很匆忙地跳下车来。栗宝山从窗户里看见后,吃惊地意识到什么,立刻扔下手里的笔记本,疾步跑了出去。
“杨部长,您来了!您怎么不打个招呼。”栗宝山在门口迎住杨鹤鸣,一边拉住他的手,一边用惊喜的口吻问候道。
这时候,金九龙也从那边跑来了,也热情地问着,拉扬鹤鸣的手,同时注意打量他的神色。
杨鹤鸣不像从前那样客气,对于他们的热情问候,不作回答,只从鼻孔里哼了两声,而且匆匆甩下他们的手,径直走进栗宝山的办公室,栗宝山和金九龙紧随其后跟了进来,不等他们让座,他已到一个沙发上坐下。栗宝山给他敬烟,
他摆手不接。金九龙沏了茶送到他跟前,他也不理。他看了一眼金九龙,金九龙知趣地退了出去。
栗宝山见杨部长的神色不好,猜想着可能是什么事,劝他先到招待所住下,意思是换一个环境便于说话。可杨部长只是摇头,坐着不动。栗宝山一看没有办法,便一面想着怎么回话,一面慢慢在杨部长对面坐下,也不动问,单等杨部长发活。
杨鹤鸣此行,担当着特殊的使命。
今天上午,辛哲仁书记接到省委的一个电话。电话传达省有关领导的指示说,栗宝山到太城县短短几天时间,在没有认真调查研究,听取广大干部群众意见的情况下,私自决定召开万人大会,给一个名声很坏的女人平反,很不严肃。紧接着,又不听其他领导的劝告,在常委们都未表同意的情况下,提拔那个女人当了县长助理。据说,在全县引起极大的不满情绪,造成很坏的影响。问地委是否了解此事。要求地委对栗宝山提出批评、纠正,妥善做出处理。
电话是省委办公厅的工作人员打的。辛哲仁只能一边听一边记,不能说什么话。接完电话,他心情极沉重地坐在那里。他想,担心的事终于就来了。这些天,他一直就像坐在火山口上似的,夜不成眠,食不甘味,心总是高高地悬着。
栗宝山给银俊雅平反的事,使他喜忧参半,谨慎地采取了“三不”的方针,提心吊胆地观察着,等待着。时隔一个晚上,又传来大字报的消息。他觉得大字报明显的违宪,表了一个态。或许他们会抓住这一点,说他实质上是支持了给银使雅的平反。紧接着,张言堂代表栗宝山来请地委领导参加太城县经济发展战略研讨会。他认为,抓经济是天经地义的,应该去,遂派杨鹤鸣去参加。据杨鹤鸣回来讲,研讨会开得非常成功,银俊雅的发言很有见地。杨鹤鸣说,那女人似乎真算得上是一个人才。杨鹤鸣还讲,乔副专员去了,中纪委和省纪委有四个干部也去了。他能猜出他们是干什么去的。他当时在心里想,太城县的那个研讨会,实际是两军对垒的一次征战。征战的结果,是栗宝山获得大胜。他很赞赏栗宝山请了权威经济学家和中央新闻记者到场。这些人对栗宝山获胜起了巨大的作用。他特别满意杨鹤鸣的那个表态和辞掉晚饭及时撤离的举动。但在高兴之后,他依然是忧心仲忡。提拔银俊雅当县长助理的事,他是早晨听说的。他认为栗宝山做得过分了,有点失去了控制。可栗宝山事前事后都没有向他请示报告,他觉得他还可以装不知道,继续采用“三不”方针,看看再说。然而,上面却不允许他再看,这就把指令传达下来了。他该怎么办呢?
辛哲仁在办公室里走了几个来回,反复地思谋着。给省领导挂个电话,汇报汇报,作点必要的说明吧,省领导可能会误认为他支持包庇栗宝山,不做工作,作解释,有意抵触领导的指示。按照省里说的,批评栗宝山,纠正栗宝山所做的吧,也觉得很不合适。如果这样做,等于长坏人的气焰,灭好人的威风。等于把刚有转机的太城县扼杀在摇篮里。不闻不问,继续采取“三不”方针,当然更是不行了。电话里不是说了,问地委是否知道,明显有批评的含意。说不知道,是失职。知道不抓,更是错误。现在省委要你管,你再不管,那还了得。他想来想去,决定采取既积极,又稳妥,能回旋,较安全的办法。立即到太城去,找栗宝山个别谈话,传达省委领导的指示,提出批评,要求栗宝山把银俊雅
的县长助理纠了。谈话要保密,不让别的人知道。免除银俊雅县长助理以地委组织部认为不合程序,由栗宝山主动提出来纠正。银俊雅到底任不任职,任何职,再由太城县委常委会集体研究决定。还派杨鹤鸣去执行。于是,打电话把杨鹤鸣叫去了。
杨鹤鸣已有预感。他到辛哲仁的办公室,看到了辛哲仁的神情以后,猜出了七八分,问道:“是不是上边来了什么指示?”
“你猜对了。”李哲仁遂将省里的电话指示给他说了一遍。
“你说吧,要我怎么做?”杨鹤鸣很坦诚地请求任务。
辛哲仁便把要他去太城向栗宝山传达省委领导的指示,对栗宝山提出批评,要他纠正银俊雅县长助理的任务说了一遍。当然,他没有对杨鹤鸣说明为什么这样做。说完之后,他怕杨鹤鸣对其中的一个问题没有听明白,又提醒说:
“我的意见是个别跟栗宝山谈。你觉得怎么样?”
“我明白你的意思。”杨鹤鸣说。
辛哲仁看着这位老部长,完全放心了。他沉思片刻,又想起似的说道:“谈话的口气,你看着掌握吧。反正这些意见没有经过地委研究……”
杨鹤鸣不等辛哲仁把话说完,表示理解地插话道:“你放心,这个我知道。”
就这样,杨鹤鸣领了任务,要了车,便往太城来了。
路上,老头子想了很多。他想了邪恶势力的上下勾结,作梗。想了栗宝山面临的巨大困难。想了辛哲仁的为难之处以及辛哲仁所用办法的良苦用心。想了他怎样做,才能达到书记的意图,使书记有较大回旋的余地。他甚至想,必要的时候,就由他把全部责任担起来。反正自己五十多岁了,无所谓了。
这时候,杨鹤鸣见办公室里只他和栗宝山两个人。栗宝山坐在他的对面,相距在飓只之间。看看窗外没有人。听听过道里也没有任何响动。便看着栗宝山,压低了声音说:
“我是特地赶来跟你谈话的。今天上午,省委领导对太城县有个重要的指示。”他随即把省里的指示原原本本地传达了一遍。传达完,停了一段时间,有意让栗宝山体味体味。栗宝山听后,虽心下立起争辩的浪头,但知道杨部长还有话要说,便压住心里的话,看着老部长,一声不吭。
杨鹤鸣赞叹栗宝山能够如此冷静。他接下来说:“根据省领导的指示,现在对你提出严肃的批评。你到太城以后,深入调查研究很不够,广泛听取干部群众的意见很不够,有的事独断专行,个人说了算,热情很高,考虑欠佳,做事不想想可能出现的后果,最后给上级领导找麻烦,这是极不应该的呀。”
栗宝山听了杨鹤鸣的这个严肃批评,心里倒觉得轻松了一些。因为这个严肃批评是根据省领导的指标才作出的。严肃批评没有说任何具体的内容,所谓深入调查研究很不够,广泛听取干部群众意见很不够,考虑欠佳等等,对谁都是适用的。另外,他从老部长的面容和语气里,也没有感到那严肃的分量。所以,他还是一声不吭,比刚才更加显得冷静。
杨鹤鸣沉了沉气,不得不把那句要紧的话说出来:“你把银俊雅的县长助理纠过来。”
栗宝山一听这个沉不住气了:“杨部长,你说什么?把
银俊雅的县长助理纠了?这怎么能行呢?“
杨鹤鸣说:“这是地委组织部的意思。因为对她的任职不合程序。”
栗宝山说:“怎么不合程序呢?我们任的县科级县长助理呀。”
杨鹤鸣说:“那也不行。而且,常委们没有通过,是吗?”
“怎么没有通过?他们没有提出反对的意见呀。再说,她已经以县长助理的身份去北京招商引资了,怎么能撤下来呢?”粟宝山表现出难以从命的坚定姿态。
杨鹤鸣劝他从命,说:“宝山,你听我的没有错。就说是地委组织从程序上提出了意见,你主动提出来纠正的,我给你谈的,也不往外讲,不会引起不良的后果。”
栗宝山听了杨鹤鸣最后这一句话,猛然想起了那个环境问题,他想告诉老部长吧,觉得那只是个人的一种猜测,没有证据,没有把握,怎么能随便对领导上讲呢?不告诉,继续这样谈下去,要是真有机关,那可就要坏大事了。因此他想,不如自己痛快地答应了,赶快结束在这里的谈话,过后再说也不迟。于是他说:
“杨部长,我完全想通了。我接受杨部长的严肃批评,纠正根俊雅的任职,一切按杨部长的指示办,请杨部长放心。”
杨鹤鸣不由睁大了惊奇的眼睛。他弄不明白栗宝山怎么会变得这么快。
栗宝山见杨鹤鸣好像要说什么倾心的话,赶快又说:
“杨部长,你就放心吧。相信我,我会一切都照办的。杨部长如果没有别的,就请到招待所去休息吧。”他说着,同时站了起来。
杨鸿鸣见是如此,便也站起来说:“既然这样,我也没有别的事了,还去招待所干什么,我走了。”
只是临行,杨鹤鸣用疑惑的眼光看着栗宝山,用劲握了一下他的手,栗宝山也用劲回握了一下杨鹤鸣。两个人就此分手了。
十七、急转
就在杨鹤鸣返回地区的当天晚上,栗宝山和张言堂也坐车回到了地区。他们找到杨鹤鸣家里,先向杨鹤鸣汇报了大字报案件的新情况和他们的看法,尔后就详述不能纠掉银俊雅县长助理的理由。杨鹤鸣听后问他们,下午刚同意,怎么晚上又变了?栗宝山不说怀疑那屋子设有机关,只说怕当时顶了老部长不合适。杨鹤鸣虽然觉得他们说的有道理,但也不能答应他们,因为这是辛哲仁书记的意见。他又不能把这个告诉给他们,只能反复做工作,要他们还按他说的办。栗宝山和张言堂见夜已深了,只好告辞出来。
“我们先回家看看,想想主意,明天早晨在地委大院碰面后,再定怎么办。”栗宝山对张言堂说。于是,两个人分手,各回各家。
第二天早晨一上班,两个人在地委大院碰面后,栗宝山问张言堂有什么主意,张言堂提出去找辛哲仁。栗宝山说,绝对不能找李哲仁。命令是杨部长下的,只能找杨部长说。越级汇报,后果不可设想。这是政界里的大忌,千万不能贸然从事。他主张继续找杨部长磨。因为明显地看得出来,杨部长对他们是信任的,理解的,要纠他们的态度不是那么坚决。要是很好地磨一磨,兴许就不坚持了,或者有句什么话,他们拖着不办,到时候不跟他们叫真也就行了。张言堂表示同意他的意见,只是提出来自己不去为好,让栗宝山一个人去。栗宝山觉得这样也好。因此,张言堂去科室找同事聊天,栗宝山到杨鹤鸣办公室去磨。
谁料,栗宝山越磨,杨鹤鸣的态度反而越硬。正在栗宝山感到无奈,准备要走的时候,杨部长桌子上的电话机响了。
“喂。”杨部长漫不经心地拿起电话,听到对方的声音后,立时坐直了身子,一改方才的声调,“是是是,我是杨鹤鸣。啊,对……什么?”他好像有些吃惊,又好像有些难为情,但很快用明朗的语气说:“好吧,好吧,我明白。”杨部长放下电话,低头沉思。
栗宝山估计杨部长接的是哪位重要领导的电话,看他很忙,这时慢慢地站起来,轻轻唤了一声“杨部长”,打算告辞。
杨部长惊醒了似地:“啊,宝山,你坐,你说吧。”
“我想给杨部长说的,都已经说了。请杨部长原谅我惹您生气。杨部长这么忙,让我打扰了这么长时间,实在对不起,我先走了。”
栗宝山说完,转身就往外走。
“宝山,你回来。”杨部长叫住他。
栗宝山转回身来,疑惑地看着杨部长。他忽然发现杨部长看他的眼睛变得温和了,脸也不像刚才那样严肃了。他走回来,站到杨部长的对面,看着杨部长,等杨部长发话。
“坐,坐下。”杨部长用平和的声调说,并且使着手势。
栗宝山心犯嘀咕地坐了下来。他看着杨部长,杨部长也看着他。杨部长好像等他说什么,但他这时猜不透杨部长的心,不知道说什么好。杨部长等了一会,等不到他的话,只好低下头去,像是思虑什么,然后对他说:
“你刚才说的银俊雅县长助理的事,不行就依着你们吧,暂不要纠了。”
栗宝山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杨部长,你是说银俊雅的县长助理可以不纠了,是这样吗?”
“是”“那太好了!太感谢杨部长了。我代表太城县全县人民感谢杨部长。”栗宝山非常高兴。他做梦都没有想到杨部长的态度会突然来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同意了他的意见。
杨部长依旧低着头说:“因为纠起来确实有困难,于你们的工作也不利,所以只好这样了。”
“感谢杨部长对我的理解,对我工作的巨大支持。”
这时,杨部长抬起头来问:“昨天下午我到县里对你说的话,你给别的人说了没有?”
“没有,我给任何人都没有说。”实际他给张言堂说了,在这里他根据杨部长的意向,几乎是未加思索地撒了一个小谎。
“那好,昨天对你讲的和今天对你讲的,你统统不要再对任何人讲了。就好像这事不曾发生过的一样。你记住了吗?”杨部长在说这几句话的时候,把频率放得很慢,一字一句说得又清楚,又有分量。说完之后,用眼睛盯着栗宝山,等候他的回答。
栗宝山这时虽不十分理解杨部长的用意何在,但他知道杨部长的这个交待至关重要,不能有丝毫的马虎,所以他也一板一眼地口答说:“请杨部长放心,我记住了,昨天下午杨部长到县里对我讲的和今天在这里对我讲的,绝不对任何一个人讲,就像没有发生过一样。我以党籍作保证!”
杨部长很满意栗宝山能把他的嘱咐复述出来,放心地点了一下头说:“好。”
栗宝山心想,杨部长肯定还要批评教导他一番。可是没有。杨部长再一次抬起头来对他说:“就这样吧。你去忙吧。”他见杨部长下了送客令,赶快告辞退了出来。
张言堂早在院子里等着,见栗宝山满面春风地走出来,高兴地跑上去问:“是不是获得了意外的成果?”
“你怎么知道?”
“从你脸上就能看得出来。”
“是这样。”栗宝山简要地说了一下事情的经过。张言堂又问他:
“你知道叫杨部长突然改变态度的真正原因是什么吗?”
“好像和他接的那个电话有关系。”
“很可能。不过,真正的原因我已经找到了。”
“你已经找到了?是什么?”
“你来看。”
张言堂给栗宝山展开当天的《人民日报》,只见第一版上显赫的标题登着:《太城县拨乱反正图大业,奇才女奉献良策挑大梁》在长达万余字的文章中,剖析了造成太城经济落后的根本原因,记述了栗宝山上任后如何解放思想,更新观念,敢想敢干,给银俊雅平反,银俊雅如何有才,如何献出矿业兴县的良策,栗宝山及其县委又如何打破常规重用人才,委以银俊雅县长助理的重任。并且说,这是太城县在改革开放中迈出的关键一步,它使太城县人民看到了脱贫致富的曙光。还说,太城县的经验,在全国具有普遍的指导意义,等等。
正是这一篇文章改变了杨鹤呜的态度。确切一点说,杨鹤鸣态度的改变,是因接了那个电话,那个电话是因这篇文章。电话是地委书记辛哲仁打的。
自把杨鹤鸣派往太城以后,辛哲仁的心情就一直很沉重。平心而论,他是很不愿意对栗宝山提出批评的。不但不愿意批评,倒觉得应当支持和表扬栗宝山才是对的。虽说栗宝山提拔银俊雅当县长助理欠妥,但栗宝山总算打破了太城县污浊沉闷的空气,在那里树起一杆令好人鼓舞、叫坏人恐惧的旗帜,使他似乎看到了太城黎明的曙光。大字报的出现,从反面说明了这一点。然而,上边的一些领导不知出于何种原因,传下来了那个指示。尽管他费尽心机,也不能不采取适当的形式,派杨鹤鸣去批评,去纠正。他既为栗宝山、为太城担心,也为自己的私心而感到愧疚。他本是一个心底坦荡,不愿意做违心事的人。可多年的仕途实践,改变了原来的那个他。每每回想起这个变化,他都心发酸,又不得不继续下去。想当初,还在他读小学五年级的时候,由于受父母的熏陶和影响,就立下了要当科学家的宏愿。因此,他学习十分刻苦,门门功课成绩优秀,尤其数理化在中学一直名列全校榜首,一九六五年以高分考取了中国科技大学。但命运不济,人大学不久,即赶上了文革,学业被荒废,后来分配到了农村。那里没有塑造科学家必要的环境和条件,他只能随势而安,叫干什么就干什么,不知不觉就进了乡机关,又进了县机关。先是当农业技术员、农机站站长,后来又当副乡长、乡长、副县长、县长。一九八三年机构改革的时候,因他有大学文凭,又是从基层一个台阶一个台阶上来的,又年轻,一下子选他当了行署的专员。后来地委书记到线,他又接了地委书记。任这个职务也已经有八年多了。从前,他对职务升迁看得很淡,不管是在乡,在县,还是在地区,都把精力百分之百地用在工作上,从来没有想过,干工作是为了升迁。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大约是最近几年的事,他开始想到个人的升迁,而且这个意识越来越强烈,常常为此苦恼,为此愤愤不平。因为周围的环境使他越来越体察到,当今在从政的圈子里,升迁已几乎成为一个人能力、水平、价值和政绩的唯一标准。不管你是怎么进到这个圈子的,一旦你进来了,你就不得不谋求升迁。你升了,是你有水平,有能耐,你荣耀,你脸上有光,众人也高看你。你升不了,是你没水平,没能耐,你发灰,你脸上无光,众人也看不起你。你要降了,那更是惨了。如果晋官像晋升学位一样,凭学问,凭真本事,倒也罢了。可气的是,晋官不全凭这些。随着不正之风的蔓延,官道在一些地方变得很不干净。辛哲仁既痛恨那些污秽的东西,也惧怕那些污秽的东西。他认为,解决那样严重而广泛的问题,需要积蓄力量,需要万众的觉醒,也需要扭转乾坤的人。在这种思想的指导本,他一方面痛斥不正之风,一方面又在自觉不自觉地学习适应这种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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