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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作品:兄妹|作者:标点|分类:其他小说|更新:2025-05-12 22:34:19|下载:兄妹TXT下载
  我们两人的脚都架在灶膛沿上,灶膛里微微的热气很舒服,厨房里很安静,流动着一点点随意,一点点温馨,一点点舒适,使得整个人都懒洋洋的。

  就像这阵子晚上张明远和骆家谦来家里,聊天的聊天,看电视的看电视,看书的看书,那种安然静谧随意自然。

  我忍不住侧头看了看他,他感觉到我的目光,也抬头看过来嘴角噙着微微的笑,那点笑生动了五官。骆家谦是个奇怪的人,他只要不笑,脸上神情就十分冷淡漠然,但染上一丝笑,五官即刻粲然,那十分的冷淡漠然就只剩下一分残留在眉梢,平添一点刚毅。

  但总是不那么暖和。

  好吧,这是近来细细观察他的结果。我想着我真是闲了。我打了一个呵欠。

  他在一旁说:“要不要去睡觉?”

  我摇摇头,抱着膝模糊地说:“这样挺舒服的。”

  他便不出声,垂着眼坐着。许久我问:“你在想什么呢?”他飞快地抬眼,怔了一怔:“呃,最近的一个设计。”

  我哦了一声,随意地说:“你真无趣。”

  他面无表情地又垂下眼,我都有些朦胧了,他才轻声说:“是啊,有时候想我真是挺无趣的。”

  虽然声音轻,也听得出含了一丝怅然,我心里忽然掠过一丝不忍,说:“你长得这么英俊,再要是很有趣的话,那就变成典型的花花公子了,这样挺好的。”

  他没有笑,过了一会儿说:“回房睡吧,回头冻着。”

  我轻声笑:“你真唠叨,我就爱在这待着,要不你自己去睡吧。”心里又想,他不会真自己去睡吧,不知为什么,我很喜欢这样的气氛。

  人们都说,凌晨时分的心灵最不设防,通常会说出一些平常不会说的话,在这个暖和的、昏暗的厨房灶下,骆家谦忽然说:“你想怎样就怎样吧,我陪你。”他重复了一句:“我总是陪着你的。”

  这话。我心里一惊,不由抬头看他,他没有回避,看着我,眼睛里有微微波动,那种温柔……我就脱口而出:“为什么?”

  我希望他说:“什么为什么?我总不能仍你一个人待在厨房里呀。”可是他看着我,轻声说:“辛海宁,对不起,在你一个人的时候,我从来都不在你身边。”

  我怔住,眼睛里忽然发热发潮,忙低下头,我想起舒卡说的:我倒是觉得,他开始真正决定等待你。一时间,不知是悲是愁,或者,还有那么一丝喜?

  我摇头,我疯了。

  我抬眼看着他,实在是没有办法理解:“骆家谦,我知道你喜欢我,可是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为什么?我从来没有漂亮过、从来没有聪明过,也从来不给你好脸色。你知道我不喜欢和你家有什么关系,你更知道我没法原谅你姑姑。”

  这是一个魔咒的时刻,如此诡异。

  他沉默,慢慢地说:“你不知道自己的优点吗?”

  我说:“我自然知道自己有优点,可是所有的优点在那样的前提之下,对你就不会有什么意义。”

  骆家谦神情变幻,最后也只是叹了口气:“有时候,人的感情,发生就是发生了。”

  我好奇:“什么时候?”

  他反问我:“这个问题重要吗?”

  我从善如流:“不重要。”

  他却笑了:“是第一次见你,那个时候,你12岁。”

  我呆了呆,这孩子这么早熟?

  骆家谦望着窗外星空,语气中不知不觉带上温柔:“我那时候知道姑父有个女儿,比我小一岁,比解语大一岁。但是你和你妈妈住,所以直到婚礼上我才见到你。我去婚礼套房帮姑姑拿东西,发现你在里屋。

  “你站在里屋大梳妆镜前,用手掌一遍一遍拍脸,轻声说:”给你一个小巴掌,再给你一个小巴掌,要笑,要开心,不许沉着脸。辛海宁,今天你一定要笑,要开心,要挺直腰杆笑。不要让人笑话,不许让人笑话。听见没?‘“后来在婚礼上,你就一直活泼大方地笑着。宾客的小声议论你完全当作没听见,反而冲他们笑,笑得他们闭了嘴。

  “辛海宁,我永远永远都不能忘记那一幕那一天,你才12岁,可是你那么勇敢和坚强。后来,你一直勇敢坚强地处理所有问题,除非实在解决不了。你给你身边的人那么多的笑容和快乐。”

  我看着他,不不,我没有这么好。可是他脸上的那分温柔情愫,让我心酸心软。骆家谦,你掉进自己的瓮里了。这么傻。

  可是我全不记得了,我只记得我那会儿其实心里都是防备,在继母面前见到他时,只觉得他看我的眼光这么奇怪,肯定是在笑我长得不好看吧。这么看来,我错怪他了。

  我真心实意地说:“对不起。”

  他摇摇头:“不,辛海宁,虽然你好像把捉弄我、嘲笑我当成你的使命,但其实很多时候你会忘了这个使命,你会和我一起说笑玩闹,放声大笑。你知道你是一个多让人快乐的人吗?我从小到大,只有你让我这么快乐。你永远不必对我说对不起。辛海宁,我会等你,直到,你忘了江潮,或者,你嫁给江潮。”

  他似乎行云流水一样说出最后几句话。然而他脸上的认真泄漏了真相,他一直在等待机会说这几句话。我想张嘴,他制止住我,淡淡而坚定地说:“我等你,和你没有关系。”

  我呆呆地看着他,忍不住说:“骆家谦,你真傻。”

  他忽而笑了:“你以为你不傻吗?”

  我坚持:“不,是你傻。你想过没有,就算我不和江潮在一起,我也未必会喜欢你。”

  他凝视我,眼眸深黑,神情淡然:“如果我不努力,你永远不会喜欢我。”

  我的喜欢有这么重要吗?

  我的心里有说不出的感觉,我的喜欢有这么好吗?骆家谦,你糊涂了,你魔怔了,你疯了。可是我不能否认,他的执着和坦承,他几次坦坦白白地说“我喜欢你,我等着你,你对我非常重要,我一直爱你,从来不曾忘记你”,这样的表示对我来说,是那么的……重要,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是这样重要,这样受人重视,就算爸爸那么爱我疼我,可是我知道他另有他的爱他的家,他要走也就走了;就算,就算江潮,我知道我对他很重要,可是我也许不是唯一,是我硬要牵手他便牵了我的手,我说分手他也就放了手。

  我没有被追求过,而骆家谦是这么骄傲、这么优秀、这么英後他却这么一直执着地不放手,去了异国多年也因为舍不得而回来。说我虚荣也好,我只觉得,在他眼里、在他心里,我是金贵的,我任性我冷眼我刻薄我过分,我在他面前露出多少恶劣的—面,都不要紧。

  我在江潮面前,其实,有很多禁忌,我也不敢表露出太坏的一面。我习惯了。

  突然之间,我很想哭。

  我牢牢地低下头,不敢看他的脸,他也不再说话,四周漫着红薯的香,很安静,—切都很安静。

  第二天回来的路上,我趁舒卡离开去买东西,拉了张明远走到一边:“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张明远笑:“当然。”

  我又踌躇了一下:“在认识舒卡之前,你对阮解语是什么感觉??”

  他有些不解,看了我一眼,随即马上明白过来,敛去笑容,认真地答我:“她很美,年轻男同事都对她有好感,我也不例外。”

  我索性清心直问:“那你知不知道阮解语很喜欢你?”

  张明远笑了笑,坦率地说:“有点知道。”

  我再问:“如果没有舒卡,你会不会爱上她?”

  他说:“不会。”他解释:“我一向喜欢爽朗利落的女子。阮老师很美很好,当然值得人欣赏,但欣赏归欣赏,不是一回事。”我说:“可是你对她有好感,也知道她暗恋你。”

  他诚恳地说海宁,好感的概念可以用在很多人身上,我对你也有好感,因为你善良可爱。我会爱上你吗?显然不会……“”

  我悻捧地瞪着他,他忍不住笑,我叹了日气,问出关键的问题:“可是你曾经说过,如果你早知道阮解语送你的生日礼也许一切都会不一样。”张明远一愣,眼中不解:“我曾经说过?”他想了—会儿,摇了摇头:“我没有说过。阮老师的生日礼物……”他露出有点明白的神色,“阮老师的生日礼物是一只望远镜筒,很好的镜头,我当时的确很感动。我记得拿到那天正巧值班,和几个要好的男同事一起聊天,我似乎说了一句:想到。对了,我是说:”如果我年轻几岁,早几年收到这样的礼物,也许一切会不太一样。太年轻的时候总不大明白自己真正要的是什么。“他看着我:”海宁,我想我明白你为什么问这些了,我会去和骆家谦解释这件事。事实上,那时候我还根本没想到我会和舒卡在一起,别忘了当时我们才见过两次面。“我摇摇头不用了。我只是心里有些不解。我其实也没这么无辜,那晚我让你们俩单独约会是故意的,而且那时我也知道阮解语喜欢你。”张明远知道我的复杂家庭,他沉思了一会儿,说:“对不起,海宁。”我狡猾地笑,我可没有告诉他,舒卡一早对他有特殊好感。

  回来以后,我有几天怔忡,然后我不再抗拒骆家谦和我们一起,之前我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可是心里是不是抗拒,他们都是聪明人,慢慢地都看得出来。张明远有一次笑嘻嘻说海宁刺猬也过冬了。“我白他一眼,骆家谦正在翻看舒卡的一本专业书,闻言抬眼看着我笑。我看得见他眼里的光彩,转过头,模糊地想着,江潮。心里就沉下去。

  我并不是不快活,可是我也并不快活。我觉得我真疋自作自受,明明应该往前看的,偏偏又拖泥带水舍不去。

  那就什么都不管吧。我自暴自地想,人生又不是只有感情。这个时候,我爸出了事。

  三十二

  继母给我打的电话,惊慌失措的声音,只听到说出了车祸,在医院急救,我当时脑袋就轰的一下懵了,当时正在跟曹圣讨论去山东出差的事情,曹圣没听我讲完电话就一把扯过外套,拉了我走。

  车子开得飞快,我在车里心慌得不行,忍不住又打了电话给继母,继母心慌意乱,说还在急救,其他的也说不清楚。

  好不容易到了医院,看到继母孤零零坐在急救室外面紧紧地盯着门上的急救灯,还有几个警察。我冲过去,继母看到我像捞到浮木,一把拽住我,抖着唇说:“海宁,海宁,你爸……”眼泪又流了下来。我心里乱得不行,问:“爸怎样?”

  走廊上又响起脚步,骆家谦飞快地奔过来,继母这才像看到救星,放开我去拉住骆家谦,骆家谦低头安慰她几句,又拾起头看我,我也顾不上她,赶忙去找人问情况。问了那几个警察,才知道,爸开车过路口时,被一辆闯红灯的suv斜刺里撞了,爸的速度不快,但suv的速度很快,车又高,几乎把爸的车撞翻,所以爸的伤很重。而隔邻的那个急救室里的就是那辆suv的司机,那司机的家人还没有来。

  我知道这个时候急也没有用,可是里面躺着的是我的爸爸,他要是,他要是……我只觉得五内俱焚,恨不得一刀宰了肇事司机。

  正如困兽般,有一只手按住我的肩,骆家谦轻声说:“海宁,你爸身体一直很好,不会有事的。”

  我几乎是本能地瞪着他:“你能保证吗?”

  他怔了一怔,我烦躁地甩开他:“不能保证就别废话。”

  骆家谦忽然用力把我按坐袭来,有力地说:“我保证,我保证你爸不会有事。坐下来。”

  我本来想说,你凭什么保证。可是仿佛很想要—个保证,而有人给了,我就得了安慰似的,我怔怔地坐下来,曹圣递给我一杯牛奶:“喝了,静一静。手术还没有结束呢,别这么快给你爸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