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你想太多了。琪琪就是爱疯爱闹,没什么恶意……”
但是韩启明已经愤怒了,不理睬她,拿了外套,转身便走。
司凌云头一次面对别人的甩手而去,回想自己过去无数次同样举动,有一点好笑,又有一点无可奈何。她清晰意识到,她好久没有那样坏脾气发作了,究竟是韩启明的温柔体贴无可挑剔到让她无从发作,还是她到底已经长大到了一个足够成熟理智的年龄?她不知道。她心底有一点隐隐作痛,可是她想,没必要跟自己纠结,还是忽略掉的好。
琪琪摇摇晃晃地走过来,没事人一样嬉皮笑脸,“你得提醒一下他,他穿的衬衫太廉价了。”
她懒得理睬,琪琪继续批评,“他盯着酒水单看的样子显得很小家子气。”
“少说一点废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琪琪还是不肯放过她,“凌云,我们认真探讨一下,和这样从外形到内在都跟白开水一样平淡沉闷的男生谈恋爱有劲吗?”
“你阅男无数了吧。不如你来告诉我,什么叫有劲。”
“喂,你不会生我的气了吧。我逗逗他而已,哪知道他这么纯真无辜未经人事,简直跟处男一样。”她凑近一些,放低声音,“跟我说实话,他不会真是处男吧。”
司凌云跟琪琪认识的时间太久,更多的时候,她容忍琪琪,像是容忍当年那个偏执任性的自己,提不起兴致认真跟她生气,只能没好气地说:“你以后别去招惹他,更跟他开那种无聊的玩笑。”
隔了一天,司凌云主动给韩启明打电话,他的气倒是消了,情绪却很低落,“你会不会觉得我这人很没意思。”
“你不觉得我也是没意思的寄生虫,我就谢谢了。”
“你的朋友都是有钱人,跟他们一比,我简直一无所有。”
司凌云完全没料到他还有这种想法,“我父母早就离婚了,我跟妈妈生活,单亲家庭,她也算不上什么有钱人。”
她的低姿态取得了效果,两人重归于好,韩启明提到,现在房价相对较低,家里愿意支持他首付,让他贷款买房,“等你研究生毕业,我们就可以结婚。你可以去考公务员,或者继续读博士,争取以后留校当老师。我会支持你,我们可以晚一点再要孩子。”
司凌云迟疑了,她对婚姻没有任何想象,并不向往嫁给一个人,过操心柴米油盐的家常日子,更别提生孩子了。最重要的是,她根本不习惯别人把她的生活规划得如此清晰。
可是她记起了妈妈的警告,马上意识到,一转眼他们相处了近两年时间,他是性格平稳、凡事有计划的男人,比她还大一岁,提到婚姻也很正常,而她这样不负责任就很不正常了。到底是父母的离婚让她恐惧、不信任婚姻,还是她根本就自私得不足以承担认真的感情。也许维持一段感情,仅靠一方的付出是远远不够的。
她侧头看韩启明,他正研究着报纸上各类让人眼花缭乱的地产广告,旁边小折叠桌上摆着他为她做的晚餐。程玥从来没有培养她下厨的打算,她看一眼这边狭小腻黑的厨房,也完全没有进去的兴致,但韩启明却十分乐于做饭给她吃,他手艺不错,简单的两菜一汤,荦素搭配,已经吃得没剩多少东西,不够流通的空气里还有油烟的味道,电脑音箱放着他喜欢的张学友的情歌。
的确像她妈妈预言的那样,这是没法让人激动的平凡生活,她也不是那种善于抒情、能从贫困中看出诗意的女孩子。可是,她告诉自己,这个男孩子爱她,平凡生活自有平凡的乐趣,值得她好好珍惜。
司凌云还在沉思,韩启明已经丢下报纸,开始吻她,喃喃地说:“你安静的样子真美。”
“头一次有人这样说。”
“那是因为没人注意到你的这一面。你一直那么活跃、引人注目,我根本不敢接近你。大四的时候,你一个人坐在自习室角落看书,安静得好象周围根本没有人。我就是那个时候开始爱上你的。我鼓了好长时间的勇气,才敢去找你。”
这个吻渐渐加深,他的手开始在她身上游移,她能感觉到他的激动。一直以来,他都非常尊重她,而且他们相处的地方没有多少隐私,他又是一个保守得几乎有些害羞的男生,从来没有向她提进一步的要求,他们之间有的只是拥抱和短促的吻。只是这一次,他的呼吸渐渐粗重,吻越来越热切,突然他解开她的衬衫,嘴唇一路向下。
司凌云微微吃惊,但是并没有被唤起同样的热情。也许她永远再不可能有那种感受了——这个念头突然涌现,让她的心神瞬间恍惚。意识到自己走神,她内疚地抱住韩启明,强令自己收回思绪,将注意力集中到眼前。
他被她的动作鼓励,更加大胆,她担心地看看那道薄薄的卧室门,外面共用的客厅中有合租的人正在看电视,声音隐约地传进来。当他将她推到床上时,她矛盾地想,就这样吧,但还是悄声提醒他,“门锁上没有?”
他含糊地应着,继续吻她。
“哎,你这里有安全套吗?没有的话,下楼去药店买。”
韩启明的身体突然僵住,停止了动作。
她解释,“我现在是危险期。”
韩启明从她身上起来,哑声说:“你是有经验的。”
她从来没想到会面对这个问题,不禁有些哭笑不得,“我可不能装成一无所知。”
韩启明站到窗前,看着外面。司凌云知道这里是城中村,毫无规划可言,外面乱糟糟没有任何赏心悦目的风景,他只是不愿意面对她而已。
“如果你不能接受……”
“如果我不接受,你也能理解,对不对?”
他回过头,看着她,眼睛里有她不理解的愤怒,她头一次看到他这个样子,暗暗心惊。
“你什么都能理解,别人来挑逗我,你不介意;我的欲望,你不害怕;我的挫败感,你能一眼看穿。我并不是伪君子卫道士,凌云,可是我不禁要想,你到底经历了多少事情,才有这样广泛的包容力。”
司凌云慢慢扣上衬衫纽扣,“其次我不理解的事情很多。你如果把我想象成红尘里打过滚的风月老手,我会惭愧。我只能说,我很早就有过恋爱经历,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装清纯的打算。你跟我同学那么久,应该知道这一点吧。”
韩启明默然,眼睛里满是挣扎。司凌云心底泛起凉意,站了起来,“如果你就是介意这一点,也不用天人交战了。对不起,我一向认为欺骗、撒谎才是最大的罪恶。我不为过去的事觉得抱歉,也不强求别人的包容。”
她整理好衣服,准备离开,然而韩启明蓦地起立,死死抱住了她。
“我在乎你更多一些,我认了。”
22、3 。。。
司凌云完全不喜欢韩启明说“我认了”时那个近乎悲壮的牺牲姿态,然而他抱紧她时流露出的脆弱与痛苦却触动了她。从那以后,两人心照不宣地都不提起这件事,相处得有些小心翼翼,他也没有再对她提出过身体上的要求。
她知道他们的关系有问题,可是她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这种问题。而且,她还有别的事要操心。
一向品学兼优的司凌峰成绩突然一落千丈,而且情绪十分低落,在课堂上发呆,或者干脆躺在宿舍不去上课。程玥软硬兼施,问不出所以然来,不得不求助于跟儿子关系远比她亲密的女儿。
司凌云清楚记得她在弟弟这个年龄时的混乱迷惘,自责这段时间忽略了跟弟弟交流。她去学校接司凌峰出来,打算带他找个咖啡馆坐坐,他却径直往湖边走,她也只好跟在他后面。两人在湖边坐下。司凌峰一向乐于跟她讲心里话,这次却很沉默。任她怎么问,他都说没事,她当然不会真的当他没事。
“是不是妈妈又让你去找爸爸了?她已经要到了房子,把polo换成了凯美瑞,虽然大不如她的预期,但也可以了,还要怎么样?我去跟她谈。”
司凌峰拉住了她,“姐,不是因为这个。”
“你一定要让我猜谜吗,小峰?是学习太繁重、压力大、老师批评了你?还是被哪个傻女生甩了?”
她本来是随便猜测,不料司凌峰突然一下将头扭开。她倒松了一口气,在她看来,这简直算不了一个问题。
“那是她的损失。你还会遇到更好的女孩子。”
“但那有什么意义,她们统统都不是她。”
司凌云被他这个沉重的口气给气乐了,“一场恋爱绝对不会是人生全部,更别提是在17岁的时候了。”
她看到司凌峰眼里的绝望,猛然顿住。她知道,弟弟的性格完全不同于她,他一直是个善良、敏感的孩子,她不能要求他跟她一样看淡感情,把伤害丢到一边。
“爱情是两厢情愿两情相悦的事,小峰,如果她没有跟你一样的感觉,你就得试着学会放弃。”
“她也喜欢我,我们在一起很开心。三个月前,她全家移民加拿大了。”
司凌云只得将又一个“傻孩子”咽了回去,她一向没罗曼蒂克的情怀,还是没法认真看待弟弟这个被迫分开的初恋。“有她的照片吗?给我看看。”
司晓峰果然随身带着他们合照的大头贴,与他头挨头扮鬼脸的是个标准的高中女生,按她标准看,只能算清秀,不过不过司凌峰看上去笑得那么开心,她明智地没把这个评论讲出来。
“妈妈不喜欢她。”
“她谁也不喜欢,别理她。”
“其实她主要是不喜欢她父亲,她父亲是爸爸的律师,姓侯。”
司凌云真有些吃惊了,“那可难怪妈妈,她一向觉得侯律师处理她跟爸爸的离婚时坑了她。”
“那是过去的事了,跟她又没什么关系。”
司凌云再看看那张照片,笑了,“幸好她长得不像她爸爸。”
“姐,你对她没成见吧。”
“没有。”
司凌峰似乎松了口气,“她走的那一天,我整晚睡不着,不停看门户网站的新闻,生怕会有什么飞机失事的消息。还好,她很平安。那种终于松一口气的感觉,我永远也忘不了。”
她没体会过如此强烈的牵挂,有点好笑,却有多少有点感动,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我本来答应了她,高三毕业了也去那边读大学,我都想好了,我会自己去跟爸爸开口要留学的费用,我想他会给的。可是妈妈不答应,她说我应该留在国内读书,毕业后马上进爸爸的公司。她甚至给我选好了专业,要我读工商管理。”
司凌云顿时按捺不住怒气,拿出手机就要拨打程玥的号码,司凌峰一下按住她的手。
“姐,别跟妈吵架。她跟我谈了很久,她说她在我身上寄予了全部希望,我就算不理解她的要求,也不想让她难过。”
“你很想去加拿大吗?”
“我不知道,姐。”
“什么叫你不知道?”司凌云恼火地推一下他的肩膀,“你这孩子,连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就痛苦得要死要活,这算什么。”
司凌峰回头看着姐姐,眼圈有些泛红,却忍住泪,勉强一笑,“我只知道,我的一切都被安排好了,从来就没有什么选择留给我。”
司凌云将弟弟送回学校,回家跟程玥理论,程玥十分好整以暇。
“没错,我是这么说的。我才不会让他为了一个不成熟的早恋放弃他的前途。”
她挖苦道:“为了加强效果,你大概还是含着眼泪盯着他的眼睛说的吧。”
程玥根本不生气,“小峰是个好孩子,能体谅我这个当妈妈的感受。”
“那他的感受呢?”
“他的感受?”程玥讪笑,“你还记得17岁时在楼下等你四个小时不走的男生的名字吗?”
被丢到脑后的事情太多,司凌云要想一想,才记得起那个同学,“你少偷换概念。我没把那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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