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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不过,说起这麻烦还是我带给大人的,大人不如捎带上我,或许也能做个帮手儿,也算报答大人了。”这句话我用了十二分的诚恳,只是不知这安倍晴明是何想法。

  他闻言,微转身子,视线算正八经儿的全落于我身上,他明明是云淡风轻的雅致公子,我却觉得那目光仍旧带了几分利刃。

  他声音朗朗,“你说你祖辈曾随空海大师自长安而来?”

  “是”

  “哈哈。”月色下,安倍晴明爽朗一笑,满室流光。“那你可要努力精进法力,九字真言可不是你那么用的。”

  我定定的看着他,心里嘀咕,这安倍晴明说他严厉却又慵懒,说他清冷却也笑容连连。真是个摸不透的人啊。

  我装作一副被戳到痛处,无地自容的样子,再夹带着几分娇俏,委屈道:“是我太过愚笨,又无人点化,才落了如此地步”可是下一句我就转了方向,眸光灿灿,“大人是允许我跟随你了”

  “并无不可啊”

  安顿好村妇,净化了周围的能量,外面的雨夜也已经停了,乌云散去,月色悬于一角,空气中氤氲着淡淡的雾昭,我同安倍晴明一前一后的行至桥头,夜深露重,寒气逼人。

  已经是良月中旬了,用人话来说就是阴历十一月,阳历的十二月了。

  “安倍大人,深夜叨扰,着实惶恐,大人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就此别过。”安倍晴明颚首,抬步轻飘飘的离去,正如他轻飘飘的来。

  我目送他身影化成一点才转身像相反的方向走去,心中哀怨,这文邹邹的对话实在不好拿捏,真怕哪天露馅,要知道我打心眼里想把自己打造成个温文贤淑的落魄小姐的。

  在京都,恐怕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顺着那座只容得下一辆马车行过的石桥,行至土御门小路的尽头,住着当今京都最厉害的阴阳师——安倍晴明。

  但那只是表面,但凡是稍懂阴阳五行之人,便会感叹,不愧是安倍晴明,座艮位,守鬼门——不用怀疑,这句感叹就是本姑娘发出的。

  可是——

  我有些吃力的迈过脚下的水洼,继续嘀咕着。

  元霜所居为坤位,同守鬼门,只不过安倍晴明是里鬼门,我是表鬼门,不过根据元霜本身的记忆来看,也并未经历什么过于出格的奇遇,就拿昨晚的红衣鬼来说,都能在元霜为数不多的经历里当作首屈一指的存在了。

  可是话又说回来,这个元霜在我到来之前是十分不喜阴阳五行的,可是坐拥坤位不习阴阳,似乎也说不太过去啊。

  昨夜的小雨似乎洗涤了连阴了几日的天空儿,难得的放晴,碧空如洗,不染纤云。土地还是湿润的,处处是积水的水洼,绿草的叶尖总是擦过脚腕,走起来还要提着裙角,好不麻烦。

  在这里,女子出门多数都是要着十二单衣的,一层一层。不过我也不是贵族小姐,想穿也没有资格,但是我穿的也并不算少了。

  此刻,我只觉得自己像是个成精了的蚕蛹,但是却没有蚕蛹好吃。

  空气清凉,沁人心脾。

  视线前方已经可以望到那座孤零零的住宅了,通向那住宅的小路只有一条,说是小路,也不过是被来往的人踩出来的平地罢了,四周野草丛生,巽位上还坐立着一座高塔,群揽青山。

  近了看去,是一座极为简陋的用以大唐样式雕铸的围墙,大门半敞,最醒目的莫过于木门上两个灯笼般大的五角星了。

  我看了不禁咧嘴一笑,自言语道:“还真是别出一格,不过要是貔貅,狮子倒也不像安倍晴明了。”

  虽是冬日,但杂草却茂密如夏,我还来得及抬手推门,门便自己敞开了。我微微一惊,却也自持在上一次游戏任务中经历过不少风浪,面色如常。

  外面杂草丛生,院内却四季如春,瀑布般的紫藤花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各式花丛草木好似攀比着生长,毫不拘束,错综杂乱但也是自有美意。

  “唉!你……你是?”就在那堆瀑布般的紫藤后,一位公卿便服的年轻男子神色惊慌的看向我,他一手拿着小型的铁镐,一手握了一把种子。额头有汗珠滑落。

  倒也是个俊朗的公子,我打量着他,他也打量着我,神态憨厚的呢喃道:“你是晴明的新式神?”

  我闻言,扑哧一笑,忍俊不禁。并没有回答,而是将视线落在他脚边的土坑里,道:“公子可是要将这些种子埋入此坑?”

  嘴上叫着公子,可实际上不用想都能知道眼前这位容貌俊朗神态憨厚的正直公子哥儿定是那位与晴明私交甚好,克明亲王的第一皇子、醍醐天皇之孙的源博雅了。

  “是啊。有何不妥吗?”

  我点头,解释道:“确实不妥,如今正值良月,死气在辰巽,来年定是结不出果实的”

  他闻言,一副恍然,呆呆的摸了摸头,求问道:“那我应该埋在那里呢?”

  我指向西北一角,道:“生气在戌乾,埋在那里便好。”

  他闻言,笑逐颜开,撂下铲子,走过来,愉快道:“真是多谢你了。”

  “不过看样子你并不是晴明的式神。”

  我心中一个白眼过去,暗暗道,我只说自己像蚕蛹,可没说自己真是蚕蛹啊!

  我到底哪里那么不像人非觉得我是式神啊?

  可是我面上却还是浅浅笑意,故作温婉,垂首道:“安倍大人可在家?”

  话音刚落,回廊处熟悉的月白色身影郝然入眼,手持蝙蝠扇,玉腕轻摇,脚踩浅踏,神姿无双,只见他将蝠扇扇叶徐徐合起,不疾不徐,缓缓展露一笑,凤眼如柳。视线轻轻触及我身,口气清淡却并不冷漠

  “你来了。”

  是啊,我来了。我来拉高你对我的好感度呀,不过这些想法最终只化成一句应和。

  “大人。”

  阴阳师03

  “我是不是来的太早了”我向前又走了几步,拉近了些距离。

  “来即是客。”安倍晴明将蝠扇收入袖中,面色并无丝毫被打搅的不悦,反而神色坦荡,道:“蜜虫,奉茶。”

  说着自回廊走出一娇俏少女,紫衣长发,模样可爱,笑容可掬,两粒虎牙更舔喜气。甜甜一笑,落落大方,道:“是,大人”

  源博雅还在吭哧吭哧的专心挖着新坑,只有我和安倍晴明两人相对无言,气氛一时尴尬,但是我又不知开口说些什么。

  经过我昨夜的分析,我总觉着色//诱这条路是行不大通的。

  安倍晴明是何等云月般的人物,就单说一条,光是我此刻静坐他神侧,心境都随之平和,这样的人物我又怎敢过分叨扰。

  但是话又说回来,若是叽叽喳喳同那些普通世家小姐一样又太过普通,女人对他而言不过是走马观花,定是不太上心的,他本人就是清冷如雪,如果和他玩高冷肯定也是白玩,你见过有冰雪对冰雪擦出火花儿的吗?

  所以——

  在我彻夜苦想,辗转反侧中,我决定实行阶梯式攻略,先在第一个任务中拉近关系,找到可以时常约见的理由,期间一定要将精神分裂表达的若有若无,容我先举个例子:

  月黑风高的夜,我面色淡定,谈笑大方。但是当厉鬼逼近,我又神色惊慌的去拉他的手臂,嗫嚅的说,其实我还是有点怕。当厉鬼驱散,我又坦然放开,一副你我毫无瓜葛的模样。

  诸如此类,总结为一点,那就是我摸不透他,那他也别想摸得透我。

  当然了,理想丰满现实骨感一直是亘古不变的真理,所以具体如何还是要走一步看一步了。

  “大人准备何时动身为红衣鬼解怨呢?”想来想去,我还是没憋住,掐着青瓷釉碎纹的杯盏,手腕轻摇把玩却迟迟未送至唇边。

  “ 再等一等也无妨,就等博雅埋完那些种子吧。”他凤眼微眯,剑眉斜飞,双眸晶莹明亮,却又似雾色般朦胧遥遥,我别过脸,竟有些害羞起来。

  “晴明,我马上就埋完了哟。”源博雅听到安倍晴明所言,擦了把额头的汗珠,脸颊微红,嚷道。

  我心中好笑,这人称雅乐之仙的源博雅,实在是同传闻大相径庭啊。仙气儿我是没看到,傻气儿嘛,确是冒出了头。

  “大人可是想让博雅大人以曲做阵?”我想来想去,实在想不出源博雅的其他用途。

  “博雅的笛声犹如神乐,人鬼皆动情啊。”安倍晴明提起源博雅,总是一副温柔的模样,比如此刻,他身子慵懒的斜靠在背后的木梁上,一腿平放,一腿弓起,左手执扇,右手握杯,看向博雅的那一刻,蝠扇一甩,细细摇曳,挡住半个侧颜。

  肤若凝脂眉如墨,眸如点漆唇似丹。我由衷的感慨道。

  碧空如洗,冬阳暖人。三人行至那窄小的石桥时已至正午了。

  “博雅,可否奏一曲相归引?”

  “啊,好。”源博雅自腰间取出叶二,仰头立势,指腹一抬一按,音节便自唇边如潺潺流水一泄而出,一发不可收拾,如泣如诉,如思如慕,有悲有喜,缓急相错,似春风拂绿,夏雨轻落,秋意萧瑟,冬雪飘飘,动情至极。

  起风了。

  一股诡异的风自身后划来,吹拂起宽大的衣摆,只见安倍晴明不知何时已经打开了那半截掌心大小的绿色瓷瓶,我看到一抹幽幽的红,扭曲的自瓶口处向上舞去。

  “飘开了啊。”我下意识的呢喃道。

  此话一出,只觉得一道目光落于我身上,但是眨眼之间这种感觉又消失了。

  “大雾将至,两位要当心啊。”安倍晴明若有所思的望着前方,叮嘱道。

  “晴明,为何会起雾呢?”源博雅其实也是顶讨喜的,因为他就像是一本十万个为什么,半阖着嘴巴,一脸懵懂。

  我火速过了一遍元霜本有的记忆,面露了然。我想着,该展现自己的时候多少不能怯场的,更何况我一心想要给安倍晴明留个好印象,虽不是聪明绝顶,但是起码也低让安倍晴明觉得我比那些享乐派的小姐与众不同一点。

  于是,我抢先安倍晴明一步道:“安倍大人坐于鬼门,而这石桥便成了鬼怪的一种阴阳联结,自鬼门而出,踏桥而上,才算跨了两界。”我瞅了一眼仍旧皱眉深思的源博雅,挑了挑眉,换了一种解释,继续道:“就好比是人死入冥界,需跨过的那一坐奈何桥,人来人走,鬼来鬼往。”

  “啊!原来是这样啊。元霜,你真的好厉害啊。”源博雅对待赞美着实毫不吝啬,我咧嘴一笑,无奈的摇摇头:“我这算什么厉害啊,不过是在安倍大人面前班门弄斧罢了。”说着余光瞟向安倍晴明,他听到我点到他,也未开口,视线相交,但彼此又淡淡的移开了。

  说话间,雾色越来越浓,越来越厚,一片白茫。

  “她已经散于雾中,跟住这个彩蝶,就能进入她的记忆了。”说着安倍晴明从袖中抓出一个纸人,食指一点,登时化作一翩翩飞舞的彩蝶。他指向那抹红影最后散去的方向,彩蝶立刻像那方向飞去。

  三人亦步亦履紧紧尾随。

  渐渐,周遭的雾色开始化成斑斓色彩,再走一会儿便是一片清脆的竹林,黄鹂鸣脆,竹风清凉,有溪水淙淙。

  “安子,安子?”耳畔传来一男子呼声,声音里含着万千情意。

  我正欲开口称奇,就见安倍晴明食指竖于唇中,嘘了一声。明明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却将我看的心跳加速起来,我慌忙移开视线,闭口不言。

  安倍晴明抬手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