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斯鹏听了她的话不由愣住了,他做梦也想不到她会以这种话作为初次相亲的开场白,而且用的还是类似“很高兴见面”这种顺理成章天经地义的语气,她的笑容看上去友善又坦荡,完全不像是在耍他,这场相亲一上来就跳脱了陈斯鹏所熟悉的剧本,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你参加过很多相亲吗?”杜北燕突然问道。
“啊,原来参加过很多,”陈斯鹏答道,“这两年里这是第一次相亲。 ”这场约会已经完全脱离了陈斯鹏的掌控,他只能跟随着杜北燕的节奏。
杜北燕点了点头说:“看来你的相亲经验没有我丰富,这次相亲已经是我今年第十二次相亲了。”
“你这么年轻怎么会一年相这么多次亲?”陈斯鹏诧异的问道,“哦,对了,你真有24岁吗?我觉得你看上去就像个高中生。”
杜北燕笑着说道:“很多人都不相信,所以我总是把身份证带在身上,不信你看。”说着她真从手提包里掏出身份证递给了陈斯鹏。陈斯鹏接过来一看,上面的号码果然显示她已经24岁了,他看了看身份证又看了看杜北燕说:“麻烦把刘海撩起来让我看看。”
杜北燕哈哈笑着说:“不需要这么认真的对比吧。”话虽这么说,但她真的撩起了额头上齐刘海,陈斯鹏对比了下她本人和照片后问道:“这是你什么时候照的?”
“18岁,考大学之前。”
陈斯鹏笑笑说:“你现在看上去和18岁的时候一点区别都没有。”
“我记得爱因斯坦说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时间,我总觉得我的时间似乎在过去的某一时刻突然停住了,有的时候真怕有一天我的时间会突然一下子从过去跳到现在,然后我就会发现我一直以为还存在的东西早就不见了,那种感觉一定很可怕吧。哦,对了,你多大了呢?”
“34,我比你整整大十岁。”陈斯鹏答道。
杜北燕一本正经的说道:“大十岁,真好啊,你刷新了我相亲对象的年龄记录。”
陈斯鹏听了她的话不由失笑了,他觉得杜北燕似乎总能以一种他完全想不到的方式说出他完全想不到的话,比如她会以“很高兴见到你”这样的语气告诉他她根本就不想来相亲,再比如她会以这么严肃的语气讲一件如此没正经的事情。
“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会一年相那么多次亲呢,或者你可以先告诉我,你为什么故意迟到,对这个问题我也很感兴趣。”
杜北燕微笑着相当和善的说道:“我之所以迟到是因为我根本就不想来相亲,之所以会相那么多次亲,是因为我相亲有一个原则,只参加第一次相亲,此后绝不联系,我不会和任何人谈婚论嫁,所以每次相亲都不会有满意的结果,我妈妈就会给我安排新的相亲,直到我嫁出去为止。 ”
陈斯鹏饶有兴趣的问道:“既然不愿意相亲,为什么还要来呢?”
“我不来妈妈会担心的,我这么做是为了让她安心。”
陈斯鹏想象不出杜北燕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她母亲这么急迫的要一年给她安排十二场相亲,但是他觉得现在还不是打探她隐私的时候。他换了个话题问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把自己嫁出去?”
杜北燕粲然一笑答道:“我永远都不会把自己嫁出去。”她说的轻松又自然,仿佛一般女孩子在说“我打算明年就把自己嫁出去”一样,陈斯鹏不由再度诧异的挑起了眉毛。
“好了,”杜北燕轻松的舒了口气说道,“既然已经讲明白我们之间根本不可能,也就用不着讲那些死板的相亲套话了,这个场合也就不是一个相亲场合了,如果你不忙的话,我们就一起随便聊聊,如果你不愿意再跟我耽搁时间的话你可以现在就走,我不会介意的,而且咖啡钱我来付。 ”
以陈斯鹏的行事准则他应该马上就离开,可是他却无法说服自己离开,自从他知道杜北燕这个名字,他对她的好奇就一直没有停止过,这种好奇没有随着她本人的出现有丝毫的减少,反而在成倍的递增,这场相亲已经超越了相亲本身,他忘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他觉得他想要了解眼前这个奇怪的女孩儿。
陈斯鹏微微笑了下说:“我选留下来随便聊聊,不过咖啡钱还是我来付,而且我愿意再请你喝一杯咖啡。”
一起聊聊
杜北燕还没想好该说什么,陈斯鹏已经对着咖啡厅的服务生打了个响指,穿着整齐的服务生走过来对着陈斯鹏微微欠身彬彬有礼的说道:“先生,请问您需要什么?”
“麻烦给这位小姐点一杯咖啡。”
“好的,”服务员转向杜北燕说道,“小姐,请问您要。。。”
“我、我不要咖啡。”杜北燕有些慌张的说道,她完全没有料到陈斯鹏的举动。
陈斯鹏微笑着说:“我说了我请你的。”
杜北燕有点结结巴巴的说:“可是,我说了,我其实根本就。。。”
“反正我都等了一下午了,如果什么话都没说就这么回去,我有点为自己不值,就像你说的,我们只是随便聊聊,不是相亲。”陈斯鹏和蔼的打断了她。
杜北燕微微歪着头审视了他片刻后,犹豫了一下问道:“那,我可以要冰淇淋吗?”
“没问题。”陈斯鹏微微笑了一下,他转向服务生问道:“有冰淇淋吗?”
“有的,请问需要什么口味?”
“巧克力。”杜北燕立刻接道,服务生对她微微欠了下身便走开了,杜北燕看上去比刚才放松多了,她笑着对陈斯鹏说:“说老实话,你刚才真把我吓了一跳。”
“哦?为什么?”
“因为我根本就不想相亲,所以每次相亲我都是速战速决尽早谈崩,一般来说我会迟到,或者直接开门见山的告诉对方我根本就不想相亲,平时只要使出这两招来。相亲对象基本就都被吓跑了,目前我的记录是十一场连胜,所以你刚才居然没有立刻离开,我确实觉得有点诧异。”
陈斯鹏听了她的话不由笑了起来,他的笑声低沉浑厚,周围的空气似乎都跟着震颤了起来,他说道:“抱歉打破你的连胜记录了。”
“没关系,”杜北燕相当大度的说,“反正我们接下来只是随便聊聊,也不是真的相亲,所以这场顶多算是平局。哦,对了,”她好奇的看着他的手指问道,“刚才你的手指是怎么弄响的?”
“很简单,我教你,”陈斯鹏把他的手伸到到桌子上给杜北燕演示着,他人虽长得又高又壮,但手指却又瘦又长,杜北燕把她的大眼睛凑上来全神贯注的看着他的手。陈斯鹏一边比划一边说道,“你看,大拇指和食指的指腹要贴紧,要注意他们贴合的角度,然后猛的用力。”他的食指快速的滑过他的大拇指,他的指间立刻响起了一声清脆的声音。
“真是厉害!”杜北燕相当佩服的点了点头说道。
“这没什么的,你也试试。”陈斯鹏说道。
杜北燕伸出自己的手认真的模仿着陈斯鹏刚才的动作,但尽管她很努力,却仍然打不出响指来。陈斯鹏用手支着下巴的看着她有些笨拙的动作,她的手小小的,有些肉乎乎的,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杜北燕看上去有点像是一件玩具,她让他想起一个大眼睛的塑料娃娃,或是一个毛茸茸的玩具兔子。
这时服务生把冰淇淋端了上来,陈斯鹏把冰淇淋推给她说:“好了,先吃你的吧,你的动作不对,经常练练就会了。”
杜北燕有些气馁的放下来手指,她两眼放光的看着面前的冰淇淋,舀了一大勺就送到了嘴里,她开心的对陈斯鹏说:“味道好极了,你要不要尝尝?”
“算了,”陈斯鹏端起自己的咖啡呡了一口,“其实我刚才很想告诉你最好别吃冰淇淋,吃这么凉的对身体不好,尤其是女孩子。”
杜北燕心满意足的吃着冰淇淋美滋滋的说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就是一座冰山我都能吃下去。”
陈斯鹏无可奈何的笑了笑,他问道:“听说你是编辑?”
“恩。”
“那让我猜猜你是什么杂志的编辑,”陈斯鹏微眯着眼睛猜着,“是文摘类的?或是漫画杂志?”
杜北燕一边吃冰淇淋一边说道:“你猜错了,我是《金融界》股票投资板块的编辑。”
陈斯鹏立刻一口咖啡呛在了喉咙里,他放下杯子扭过头去剧烈的咳起来,杜北燕诧异的问道:“你怎么了?”
“没、没事。”陈斯鹏一边咳嗽一边说道。《金融界》是一家专业商业期刊,几乎每家公司都会订阅,陈斯鹏也几乎期期都看,但他做梦也想不到那些满篇专业术语的文字是一个长的像玩具兔子一样的女孩编辑的。这时他突然明白为什么他对杜北燕这个名字从一开始就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好奇,原来他看过这个名字,就在上个月的《金融界》上,一篇关于航空板块股票走势的预测分析文章,那篇文章分析的很到位,他当时还认认真真的读了一遍,文章的作者正是杜北燕,本来这个名字会随着无数杂七杂八的信息淹没在他的脑海里,但这个名字此时却突然跳出来和眼前这个离奇的相亲对象对上了号。
“上个月那篇关于航空股的分析文章是你写的?”陈斯鹏问道。
“什么航空股?”杜北燕放下勺子歪着脑袋想着,她看上去一副天然呆的样子,陈斯鹏觉得她能写出那种东西简直就像个玄幻故事。杜北燕眨巴眨巴眼睛终于想起来了,她恍然大悟的说道:“确实有这么一篇,其实那个版面是一个大学老师要写的,但他临时生病了,可杂志总不能开天窗嘛,我们社长让我写一篇凑数,我就瞎写了一篇。”
“瞎写?”陈斯鹏不可思议的说道,“但我觉得你分析的很到位,而且最后你预测h公司的股票会涨,但从当时的走势来看,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你怎么知道它就会涨?”
杜北燕答道:“是这样的,最开始其实我也只是写了一些宏观政策分析和过去的走势回顾,但是我们社长说最后一定要加一些预测,就好像算命的前面装神弄鬼了半天,最后总得有点实质性的东西,然后我就把所有航空股的走势k线图都翻了出来,当时我觉得h公司的k线看上去那么与众不同,冥冥中它好像在对我说‘我马上就要涨了你们爱怎想怎么想去吧’,所以我就在文章的最后预测它一定会涨。”
陈斯鹏听了她的话不由哑然失笑。“所以,它最后真涨了吗?”杜北燕问道。
陈斯鹏点了点头说:“真的涨了。”
杜北燕一本正经的说道:“我早就知道那条奇特的k线一定有猫腻。”
陈斯鹏听了她的话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你要是我的员工,我非被你气死不可。”
杜北燕叹了口气说:“我自己也知道我的工作态度不端正,我不喜欢我现在的工作,什么宏观政策啊,微观走势啊,看着都头疼。”
“那你想做什么?”
杜北燕放下勺子目光炯炯的说道:“我想能做一个职业侦探小说作家。”
“侦探小说作家?”陈斯鹏重复了一遍她的话。
杜北燕点点头说道:“我希望能写出这世界上最完美的犯罪,所谓侦探小说就是一方面不断的设谜,另一方面又要不断的解谜,两方面不断的向上攀升,直到达到一个接近永恒的状态。”
陈斯鹏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他平时除了商业期刊外几乎从不看书,至于小说他觉得自己这辈子看过的都不会超过5本,在他看来杜北燕的这个理想确实离奇了些。
“除了侦探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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