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重。因为,他的语调是如此云淡风轻,而,但凡,陆子谦有重要决定时,他便是如此举重若轻的。譬如几个月前,离婚的提出。
梁音笛的心中突然升起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她只是费劲地调整着自己的坐礀,想让自己能够清楚地看到陆子谦的那张脸,看到他此刻的表情。
“音笛,你别动了,听我说。”他们毕竟在一起那么久,只是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彼此间的神思便已了然。陆子谦轻叹了一口气,继续着那份淡定,却说出了一句足以让梁音笛呆立当场的话。
“你的手术已经定下来了。时间安排在下周,由顾磊主刀。”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甜够没?作好准备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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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日;陆子谦后来似乎还说了很多,可是梁音笛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她只是看着他背光的嘴一张一合,看着他背光的脸上那些急迫焦躁。雨不知何时淅淅沥沥,暗光浮影,牵起无尽惆怅百结。
后来很多年;梁音笛常常想起那天的情景;想起陆子谦说的那句话。不过;尽管她每一次都很努力地回忆;她却一次也没想起过当时自己的反应。她始终不记得;当时的自己是点头还是摇头了;是震惊还是疑惑着,是勃然发飙还是平静接受。不过,彼时心头撕裂开来的鲜血淋漓却一直一直那么清晰。
梁音笛那日午后便沉默了;沉默着由陆子谦推回病房,沉默着看他依然在跟前忙前忙后,沉默着看他坐在自己床边,拉着自己的手反复地说。她记得那天后来的雨下得很大,陆子谦从餐馆推她回医院的时候,脱了自己的外套把她严严实实地裹起来。不过几分钟的路,她浑身上下干爽如初,他却如同水中捞起一般,除了雨水,似乎还有,汗水。
当然,这些记忆比起他那句“你的手术已经定下来了。时间安排在下周,由顾磊主刀。”模糊了许多。她在心里反反复复将这句话念上千万遍之后,终于得出了一些希奇古怪的结论,剩下的,便是无尽的心凉与淡漠。唯其如此,面对还是一脸柔情的陆子谦,除了沉默,她实在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什么。
第二天清早醒过来的时候,陆子谦依旧俯在她的床边,似是睡着。昨夜,她再度头痛,她再度看到他眼中的焦灼怀无奈,她不知道那目光代表什么,她只能闭了眼,任他凉薄的指尖在她的太阳穴上几无用处地按摩。她居然在撕心裂肺的疼痛中沉沉睡去。
也许是下意识吧,梁音笛从被子中伸出手,轻轻地抚到面前的那个头上。短而浓密的发刺激着她的掌心,引来心底一阵一阵密密的颤动。
“你醒了?”陆子谦蓦地抬起头,满眼的红丝。
“别动。”她的手依然按着他的头,两个指尖掐着他头顶的一根头发。手动,发起,银光一闪。
“一根白头发。”她轻言,手一动,攥着那根发送到自己眼前,反反复复地看。
“老了,当然该有白头发了。”他望着她,撑了床沿,试了几次才站起来。
“昨晚睡得太沉,腿都麻了。”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故意说给梁音笛听,他一边笑着,一边走到窗边站得笔直,“今天的天气很好。”
梁音笛怔怔地望着他。不知他是不是真的老了。刚刚,他的笑,比起当年,似乎总少了那么一点灿然,眉间眼角那些细细密密的纹路怎么看也带着一丝沧桑。不过是一个多月没见,感觉湣鸶袅撕枚嗄辍k惺裁床灰谎耍油獗淼侥诶铮心敲炊嗳盟醯媚吧母芯酢?br/>
他站在离她不过一两米的地方。可是脸依然背着光,让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她既触不到他,更感不到他的温度,走不进他的内心。这样的感觉让她蓦然想起了前一天“*家牛肉”的那个午后。寒气在她毫无准备的时候,突然从心底升起,冻得她的手一抖,指尖掐着的白发飘然落下。
“你为什么不能亲自给我动手术?”她问,声音同身体一样冷。
“这类手术,顾磊比我做得更好。”他彻底转身,只留一个背影给梁音笛。背僵直着,宛如机器人。
“你难道不是b市人民医院脑外科最好的大夫?”她一字一顿,异常缓慢,“即便不是,我也希望能为我做手术的,只是你!”
恍惚间,梁音笛似乎看到那个背影颤了下。很快很轻,快得轻得真的如幻觉一般。
“音笛,我老了……”他的背躬着,脸紧贴在窗户上,声音自窗前传来,分外压抑。
“你为什么不愿亲自为我动手术?”对于陆子谦的回答,梁音笛置若罔闻,她只是坚持着自己的问题,反反复复。
〃音笛,你要相信我。〃陆子谦的声音异常沙哑:“如果有一点可能,我当然愿意亲自为你做这个手术。可是……”他狠狠地锤了下窗棂,脸顺着窗玻璃往下滑。头,埋得越发的低了。
“我的确……做不了这个手术了。”
梁音笛爬起来,让自己在床头靠好。她望着那个躬身低头的背影,决绝而肃然的背影。这个背影,她太熟悉。每当他下定了决心的时候,他的背影就如同现在这般一样。她也太了解他的这份坚决,掩藏在淡泊表面下的坚决。那些从他嘴中说出的深思熟虑的决定,从来就不曾变化过。即便是她,梁音笛,也概莫能外。
可是,这一次,不一样。至少在她的心中,这一次,对于他和她的意义决不一样。无论怎样,她想为自己再争取一次。
她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迷信的人。可从小到大,每当她面临什么重大决择的时候,她总喜欢给自己两个完全不同的备选答案。她会在心中为自己设定,选其一代表什么决择;选其二又代表什么决择。事后的结果与哪个答案相一致,她就会毫不犹豫地作出相应的决择。这么多年来,这个习惯也从无例外。现在,她望着他的背影,对自己说,再争取一次。如果,他答应,则不管怎样,我都会和他好好地重新开始,好好地拥有我们美好的未来;如果,他不答应,则我们,的确再无交集!
她让自己沉默了好一会儿,吞了好几次唾沫,调整了好几次呼吸,然后,她听见了自己还算平静的声音。
“子谦,不管怎样,我需要你!”
等待,如死寂一般的漫长。梁音笛让自己的眼睛紧紧地盯着窗外。看天边逐渐光亮,看白云泛上金光,看太阳照常升起……她不知道自己究竟看了多久,直到听到那个期待中的声音响起,双目酸涨难耐。
“对不起,音笛。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但是……这个手术我不能亲自为你做!”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各位亲,从这章开始,我不会再为每章取题目。因为今天和一个作者在聊,他说,这个是预防盗文的一个方法,不管怎么样,试试吧。对盗文,我实在恨得牙痒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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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案;他选了;决定,他蘀她下了。此时此刻,身体中应该是有什么东西破掉了。梁音笛清楚地听到“啪啦啪啦”的声音接连不断地响起,比头痛更持续更剧烈的痛弥漫了全身,似乎身体中的血全在这个刹那消散开去;她能感觉到脸冰得似雪;手冷得如铁。
“音笛;你听我……”恍惚中;陆子谦向她这边奔过来;手撑了上腹;满脸的汗,满面的白。
“够了,陆子谦;不用再说什么来骗我!”她盯着他,目光过尽,满室萧瑟,“我曾经以为,我们还能重新来过。我以为,我这一次病,就是上天给我们的最好机会。我还以为,我离自己的这个幻想很近很近了。可是,我却一直忘记了一点。那就是,你陆子谦怎么会和一个杀死自己孩子的凶手再续前前缘!”
她猛地停住,嘴角突然向上高高翘起,看着面前的男人白得几近透明的脸和不断淌下的汗。她就是要看到他这样的反应,她知道他心中最痛的一点在哪里,她就是要戳痛他,一而再,再而三。不论怎样,她梁音笛今日品尝过的伤痛,她要一分不少地还给他,甚至还要加上利息!
“音笛,不要说了!”他咬了自己的唇,狠狠地。一手撑了床沿,一手准备来捂梁音笛的嘴。
梁音笛把头一偏就闪过了陆子谦的手。转眸间,她看着那只手变掌为拳,在半空中青筋迸起,停顿了那么几秒,然后,颓然坠下。
“可怜我还一直那么天真。我早该想到你不会原谅我。”她伸出手来指着他:“可我想不通,既然你恨我入骨,这两天又何苦在我面前演出这么场情真意切的好戏,让我入迷?”
陆子谦没有回答,撑着床沿的手抖得厉害,弯腰垂眸之间,只听得见急促而粗重的呼吸。
“别耍我了,陆子谦,求求你。孩子的事就算我对不起你,我也用自己最真的感情和最好的婚姻还了。如果,你还有一点点惜我怜我的感觉,请你放过我吧。我梁音笛在这里发誓,从此以后,无论做什么,我都和你没有关系!”
她应当看着他说这段话的。原本,她在心里是这么准备的。对于她自己感觉受到的伤害,梁音笛从来不吝惜更加凶狠的反扑。而且,她喜欢看着对方痛,这样的痛让她自己受伤的心可以渐渐地平复。可是,现在,她没有做到。说这段话的时候,她尽管僵硬着脖子和头,可眼睛已经不听指挥地垂下了。她终是没有看到陆子谦最后的反应。因为,就在瞬息之间,她感觉到一阵风从自己面前掠过,然后,是病房门砰然关上的声音。
陆子谦几乎是奔出病房的。他捂着胃在走廊上跑得飞快,唯恐稍稍慢一点,那些戳心窝子的话便会如鬼魅一般追来,一下一下将心凌迟得片片渣渣。那种痛,饶是他陆子谦,也忍不了。
他不知道他沿着走廊跑了多久,他只看到迎面过来的一堵墙。下意识地用手撑了那堵墙,顺着墙壁便滑坐下去。
喘息了片刻,闭目等着胃里一直翻腾往复的痉挛稍缓了些。他倏地从外套口袋中摸出自己的手机,用右手的三个指头紧紧地攥了,慢慢地抬起手。
1分钟,2分钟,3分钟……不会超过5分钟,他清晰地看到他的手机在抖,抖得他几乎握不住。他执拗没有伸出左手去帮,任由那三只颤抖的手指紧紧地握着,青筋迸出。汗,顺着他的额角滴下来,手机也终于从他的手指中滑落下去,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轻响。
比手术器具厚上大上一倍不止的手机尚且握不住,你陆子谦还有什么资本去为自己的爱人做手术?
他长久地盯着地上四分五裂的手机,慢慢地,合拢了自己还在颤抖的手。
出现在顾磊办公室的时候,陆子谦已经恢复了平静。
“顾磊,梁音笛的手术方案你做好了没?”
“写好了。”顾磊从抽屉里舀出一叠纸,递到他手上,“不过,我还是觉得这个手术你亲自操刀可能把握更大一些。”
“怎么,对自己没信心?”陆子谦顺手舀了桌上的笔,在手术方案上随意划了几下。
“子谦,你是我师傅哎。”
“可是,那是我的爱人。”他头也没抬。
“我觉得,这个不是理由。凭我对你的了解,我觉得,你就是那种天生为手术而生的医生。只要上了手术台,没什么能让你分心的。”顾磊看着面前的人,有些犹疑地问:“师傅,还有原因,是不是?”
不停运动着的笔顿了下,陆子谦抬头,淡淡地说:“你想多了,就是这个原因。面对自己至爱的人,我没有办法下手。”说着,也不等顾磊反应,他重又低了头,指着方案上的一段说:“这个地方可能还要斟酌下,毕竟,音笛的脑血管有些畸形。”
“那你的建议是……”顾磊也是个“工作狂”,一谈及工作,刚才脑子里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