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里赶紧转移话题,“老爸,你最近开车技术又提高了喔。上次看你倒车倒得漂亮极了。”
老爸一下子就上钩了,开始滔滔不绝,“那是,跟你老爸学着点吧。别以为自己考了驾照,能载你老妈去逛个街就等于会开车了。”扯着扯着,不知怎么又扯到他看中的新车上去了。琉里嘴里随意应着,却心不在焉起来。
新的公寓,新的学校,应该算是新的开始了吧。
搬入新地方后,琉里自己搞完卫生,躺在干净的床上,却怎样都睡不着,只能打开电视。电视上正播放《音乐星势力》节目。
中学时候,考试压力紧张,但她还是一期不拉地收看这个节目。因为节目与柏高公司的关系,因此black j的新闻 、mv、访谈都特别多。她每次瞒着爸妈看完后,还
会到网上下载,重温一遍——只不过会跳着看black j的部分。
节目正播放着black j人气单曲《外婆》的mv。画外音上,主持人生动活泼地介绍着作品的超高人气、乐队的转型、歌迷会上的小插曲、四位成员单飞的传闻和各自绯闻。
“队中的贝斯手司晋,近日一改以前只爱音乐不爱美人的形象,频频被拍到和嫩模、女演员等走到一起,引起女歌迷强烈不满……”
琉里开始低头找遥控器,想要换频道。
遥控器原来压在沙发的靠枕下面。
一手握着遥控器,正要换台,主持人却已换了个话题——
“再说回音乐,《外婆》这首歌不仅成为black j的转型之作,还带出另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名字。没错,这就是作曲兼填词的席羚。”
琉里的手放下了遥控器。
“几个月前,这个小女生因为出色的原创才华,在《下一站偶像》的舞台上备受瞩目,但决赛夜外婆入院事件,又瞬间让她的人气跌到谷底。正当人们认为她不会再出现时,却赫然在《外婆》一曲的作者名字上看到了她。”
“一方面,有人认为她的才华在年龄相仿的新人中,无人可与匹敌;另一方面,有人认为这显然是柏高公司围绕席羚策划的危机公关,意图明显。就在众说纷纭之时,网上突然又曝光一段视频,是席羚在墓园中唱歌的片段。”
“尽管存在清晰度和音效差强人意等问题,但视频中可看出席羚是在外婆的墓碑前……”
琉里的手一抖。
席羚的外婆……去世了……?
回想起来,上周席羚搬新家时,还喊她过来帮忙。但那天学校突然有活动,她走不开,只好对她说有空帮她收拾东西。席羚还说,“好!过几天外婆出院,我一个人搞不定那么多,可能要麻烦你一下了。”
但几天后,当她发短信给席羚问是否需要帮忙,席羚却一直没再回复她。
原来……
琉里马上抱起平板电脑,手指在触屏上快速移动,点入视频网站,搜索关键字“席羚”,并选择“按照人气程度从高至低排列”。
一段叫做“席羚版本的《外婆》!弥嘉,你弱爆了!”的视频高居首位。
她点击进去。
视频显然是偷拍的,音效其实并不好,但由于四周安静,依然可听到她的声音。
如果说,当日在比赛舞台上的席羚,虽然乍露光芒,但由于商业活动自身的局限,总无法投入真感情。那现在,头发披散在肩上,半闭着眼睛,如置身无人之境的她,张口唱来这些由她写来的词,竟让人无端联想到了直达人心的黑人骚灵。
视频很短,在一分三十四秒后结束。
琉里吸了口气,再次点击,
又听了一遍。
就这么反复听了好几遍,她才开始浏览视频下面的评论。
“弥嘉这个花瓶,可以腾出位置给席羚了!那货就是个唱歌机器!”
“席羚席羚席羚!”
“慕名而来,也不过如此嘛。肯定是柏高公司搞的噱头!等着看吧,很快就会借机推出这个新人了!”
“她唱得很有感觉!哀而不伤!”
“快给她出唱片吧——————!!!”
“席羚也挺可怜的。大家为了外婆那件事对她太苛刻,谁也不想的。”
“弥嘉弥嘉弥嘉!”
“一楼的你是大白痴!”
“上面的都是白痴!这些戏子唱不唱歌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说别人是白痴的自己才是白痴!”
琉里觉得没意思,关掉页面,点入另一个文艺网站的音乐小站。她很快找到了关于《外婆》这首歌的相关评论,其中一个人气帖子,是小站内的资深乐评人“千山鸟飞绝”写下的随笔——
席羚,bsp;在一段跟音乐无关的纷纷扰扰之后,你终究是回来了。一出手便极漂亮,也不妥协。是的,“外婆”这一题材才是你所关注的,远胜于你怯怯地,写着无关痛痒的爱情。(你拥有爱情吗?我不知道。仅从你唱情歌的模样猜想,你从没爱过。)
选秀毕竟只是选秀,要选出来最适合在市场上贩卖的商品。因此对于你的名次,你的负面传闻,识才的人一概不理。只是惊喜于在沙砾中出现的你那珠玉般的光芒。
你以吉他为武器,向人的灵魂发动一次次进攻,又一次次成功。你才华出众,你绝不容许自己的才华溺死于人山人海中。没错,弥嘉的声音更美,笑容更媚,但缺乏感情,她只是在技巧上更胜一筹的发声机器,你才是歌曲的灵魂所在。没错,萧纪友的天赋更高,积淀更深,但以游戏态度对待世间的他,写不出那种刻骨铭心。没错,luna的人气最高,人生最传奇,但若是没有他人笔下的词曲,她也无法表达内心的伤。
多年前,有个和你差不多大的女子,她叫柴柴。独特的唱腔,诡异的曲律,惊艳的词作。在那个音乐的黄金时代,留下惊鸿一瞥,但从此无影踪。谁也不知道她到哪儿去了。是因为爱情吗?那该死的爱情。
你没爱过,因此,你是璞玉,是珍珠,是钻石,你是刀枪不入的席羚。
在这江河日下的音乐黑铁时代,你前方的路也许比当年的柴柴还荆棘满途。但那又怎样?
只要保持音乐中那种令人不安、充满魔力的力量,就永远没有人能够忽视你。
她他她他她
全公司的人都感受到空气中的超低气压。
从弥嘉走入公司那一刻起,这种感觉就萦绕在她经过的每一个地方。每个格子间的人都低着脑袋,假装专心致志地看电脑,不敢抬头看她的脸。
尽管面无表情,尽管将半张脸藏在墨镜下,但久经沙场的这群人,一下就能够从她急速的高跟鞋节点上,听出弥嘉内心的焦躁。因此当见到她的身影消失在会议室内时,大家才松了一口气。
其余几人早已经坐在会议室中,看着幻灯中的演唱会方案,开始讨论。
弥嘉摘下墨镜,将一叠厚厚的资料甩在桌上,而后一言不发地落座。
rocky走过去拿起来看,那是网上关于席羚版本《外婆》的评论,夹杂着对弥嘉的抨击。他拿着那份资料,放也不是,看也不是。向来行事利索的他,此时看上去有点不知所措。
萧纪友将那叠资料拿过来,放到一边。
“我们正在讨论演唱会方案。来,跟我们一起坐。”
弥嘉定定地看向他,仍旧一动不动。
萧纪友回过头,向导演侧过身子,“接着说。”
导演看了弥嘉一眼,神情迟疑。
萧纪友:“接着说。”
弥嘉忽然插嘴,“这是你想要看到的效果?要我答应唱这首歌,然后再推出她的版本,然后在网上造势?”
导演识相地站起来,“我出去接个电话。”便推门出去。
萧纪友看着导演走出门,才道,“弥嘉,别太幼稚。”
“不,不要以为我妒忌她。我只是对你们这种做法感到不齿。”
“你不是第一天混这个圈子。你知道,她现在什么都不是,公司不会冒险这么做。”
弥嘉忽然微笑,“公司自然不会。但你会。”
rocky见气氛僵硬,正要说点什么打圆场,忽见司晋闲闲站起来,一脸无聊地看着他们,“你们关于阴谋论的争辩结束了吗?我赶时间,要去接人了。”
萧纪友回过头,“坐下。”
司晋一怔,忽然笑了起来,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样子。“好吧好吧,队长生气了。”
乐戈看了看他们,又继续研究那几个演唱会方案。
萧纪友朝他招招手,“乐戈,你也过来吧。”
乐戈抬起头。
只听萧纪友说,“外面关于我们的传言已经很多,我不希望因为私事影响到我们。几个月后,就要迎来我们首个跨年演唱会,我不希望在这个关键时刻出现什么情况,影响乐队成员的稳定。”
司晋轻声笑笑,“能发生什么情况呢?弥嘉唱好她的歌,我们玩好自己的乐器就可以了。没有这么复杂,ok?”
说着,他看了看表,“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咯。”也不管其他人,便径直走了出去。
rocky觉得自己
不适合还留在这儿,忙说,“我出去看看导演在哪儿。”便急步跟着走出去。
萧纪友坐下,松了松衣领的纽扣,神色莫测。
乐戈看了看弥嘉,又看了看萧纪友,忽然说,“纪友不是这样的人。这件事和他无关。除非是那个叫席羚的女孩自己,没有人会拿这个炒作。”
萧纪友将脑袋转向他。
只听他平静地:“任何损害到black j的事,你都不会做。”
弥嘉抱着手臂,“难得你还相信他。”
“我所相信的,是那叫做‘音乐’的东西。席羚的声音和唱功并没有比弥嘉你更好,但作为原作者,作为当事人,她在外婆墓碑前唱出来这首歌,自然比你更有力量。真正席卷一切的东西,不是用炒作可以解释的。”
弥嘉看着乐戈的脸,他显得很是平静。
这时,只听萧纪友说,“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会以演唱会作为最强的反击。让他们知道,谁才是真正的歌姬。”
下午这场演唱会方案的讨论,就此不欢而散。萧纪友开着车回去,脑子一遍遍回顾着black j成立以来的事。
曾经感情多么和睦。像现在这样,争吵日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一开始并不明显,就像墨绿色河流下的暗涌,有人察觉,有人不,但河水仍兀自流着。一切挣脱出水面,还是弥嘉在比赛舞台上,高调宣布“萧纪友是我的心脏”以后。
夜色降落在这城市。商店橱窗的落地玻璃上,映出各种颜色各种笑脸。萧纪友将车子停靠在路边,到便利店去买了杯热咖啡,消失在人来人往中。他在灯光昏暗的地方走着,情侣们忙着拥抱,母亲忙着逗怀中的婴儿笑,加完班的白领忙着赶路回家,没有人注意到他就是萧纪友。
不知道哪家店铺内,传出来black j的代表作。弥嘉的声音轻灵飘逸。
萧纪友涌上这种感觉:他所珍视的这支乐队,也许很快就将瓦解。
耳边,一个男学生大叫着,“咦,是black j跨年演唱会广告喔!”
“什么什么?”
“那里啊!广场中心的屏幕上啊!”
“快打电话到票务中心订票吧!”
“你傻啊!现在肯定已经抢不到票啦!我表姐夫在娱乐杂志当记者,我问问他有没有办法搞到票啊。”
这几名兴奋莫名的学生,和萧纪友匆匆擦身而过。他低着脑袋,手里握着那杯从热转暖的咖啡,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值得他维系下去。
萧纪友掏出钥匙开门,忽然察觉到身后有人。他警觉地回头,见到弥嘉斜斜靠在墙上,双颊绯红,身上有酒气。双眼微微眯起,不再冷若冰霜,像柔软的猫。
像一只舔着自己伤口的猫。
她吃
吃地笑,“我在车上等你很久,一直不见你回来。然后……我在车上睡着了。”
她伸出手去,轻轻推他,被他借机握住。
“喝酒了就别开车。”他义正言辞,看在她眼中,分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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