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小植在幸福花园樱花坊的录入
在圣诞节彼此交换小礼物,这是柾从十二岁与贵之共同生活以来,持续了四年的习惯。
对忙碌地奔波于国内外的贵之来说,是无法期待普通的圣诞节的。在二十四日一起吃圣诞蛋糕,这四年的平安夜中也仅仅一次。
可是,柾已经不是那种会为此寂寞或闹脾气的年纪,而且去年他也在蛋糕店打工到深夜才回来。他已经把平安夜视为女人小孩过的节日,完全看开了。
这是突然发生在十二月初期末考温书假时的事。
「瑞士?圣诞节去?」
柾难掩内心的惊讶,从正在阅读的打工情报志上抬起头来。
前发轻柔地覆上吃惊的大眼,脸颊和嘴角都依然残留着稚气,点缀在尖细小巧的下巴。
充满活力的十七岁纤细身体上,穿著卷起袖子的棉布工作衫,柾趴在将近三十叠大客厅的沙发上,仰望恋人。
「对。圣诞节去。」
一面脱下英国制的西装外套,贵之露出难得的兴奋模样。
贵族般的男性美貌笑盈盈地在柾的脸颊送上一个回家的亲吻。拨乱的后梳前发凌乱地散落在宽阔的额头上。
「这次应该可以拿到满长的休假。学校的寒假是从二十号开始吧?二十三号从日本出发。你有护照吧?」
「有是有……」
「旅行期间,就让三代也休息吧!请她过年期间和家人一起去泡泡温泉放松一下。」
「好是好啦……」
「每年都没办法过什么象样的圣诞节,不过今年似乎可以期待呢!柾,你还没有滑雪的经验吧?要不要我教你?」
「不行啦!」
「放心,你的运动神经不错,一定马上就能滑得很好了。」
「不是这件事啦!过年期间是生意旺季吧?打工不能休息啊!而且,我已经交出年底的排班去了。」
柾仰望贵之一八八公分的均衡身材,断然摇头拒绝。贵之秀丽的眉间立刻军上一层阴霾。
「比起和我一起去旅行,出租店的打工更重要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柾用红笔搔着头。
「那样的话,就马上把那个打工辞了。说起来,你这个明年就是考生的人,到底还想象这样游手好闲到什么时候?其它学生不是上补习班就是请家教,都已经在准备考试了吧?」
「这和其它人无关吧?」
柾生气地反驳,可是贵之完全没有要听的意思。
「所谓考试,就是和那些无关的人竞争。」
「我知道啦!……我们不是在讲这件事吧?」
「两件事是一样的。在那里坐好。」
「……我已经坐着了啊?」
「正坐。」
柾愤愤地瞪了贵之一眼。无可奈何,他把笔夹到情报志中间,在沙发上好好地跪坐下来。
「老是念书念书的……贵之最近真的好啰嗦喔!以前还不会这么烦人的说。」
「对着比你年长的人说啰嗦,这成什么体统?」
「不是监护人,这次换成人人了?我就趁这个时候说清楚,打工或考试都是我自己的问题吧?贵之没必要干涉。」
「我也不想这样啰哩啰嗦地念个没完啊!」
骗人。贵之的说教根本就是兴趣。
柾的反抗态度变得比平常更加强烈了。
「可是,令堂和老爷子把你托付给我,我就有责任……这点你应该明白吧?就算打工,入学考也未必就会失败。这我了解。我并不是怀疑你的实力。的确,劳动是件好事。可是,任谁都有万一的时候吧?」
「……要是我觉得情况不妙的时候,会自己停止打工的啦!」
「现在就是收手的时候……你不这么认为吗?」
「不认为。」
「你为什么这样顽固?」
「彼此彼此吧!」
柾用手指扯开嘴巴「咿——」地做鬼脸。
「反正!不管你说什么,我过年期间就是要打工!已经决定了!」
抱着探病用花束的悠一,拿着在车站前自动贩卖机真的罐装咖啡温手。同样在红色连帽大衣的口袋里握着温乌龙茶罐的柾,嘟着嘴巴「唔~嗯」地呻吟着。
两人为了省钱而决定不坐公车,在通往医院的坡道走着,前往大学医院的巴士超越他们驶去。
「那家录像带出租店,前一周突然换了经营者。听说从,十号到春假结束,都要进行店内改装,所以休业……」
「哦?在这种时期休业,还真奇怪哪。可是,没有因为裁员被解雇,就该觉得万万岁了吧!」
「嗯!……可是,现在才开始寻找过年期间的打工,实在太难了啦!」
柾抱怨的叹息,在冬日阳光下化成了闪烁的白雾。
打工的地方突然休业的事,柾还没有告诉贵之。反正他一定会嘲笑若说「老天有眼」。
看穿了今天要是待在家里,一定会被催促着整理行李,柾假装要去打工,趁着早上就出门了。
就算可以这样混过瑞士旅行,但是没了寒假的打工,实在教人吃不消。柾是为了赚取高中毕业后的独立资金而打工,可是距离目标额还很遥远……明年就是考生了,会比现在更不自由,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打工事实上是为了赚取高中毕业后的独立资金一事,柾还没有告诉贵之。因为,他知道贵之绝对不会答应。
柾虽然完全没那个意思,但贵之还是强烈希望柾能够入籍四方堂家,继承家业。
冈本柾已故的父亲,是日本首屈一指的财团——四方堂集团总裁的独生子。十七年前,总裁的独生子去世后,被四方堂家收为养子的,就是贵之。
以二十九岁之龄晋身四方堂重工董事长之位的贵之,原本应该是柾(没有血缘关系)的叔父。
可是,以私生子身分被养育成人的柾尚未入四方堂家的籍,所以现在两人表面上是监护人与被监护人的关系。而实际上贵之是柾的秘密恋人。
「啊~啊……早知如此,就申请蛋糕店的店员打工了。车站前的蛋糕店之前还有在征人说……悠一,有没有什么不错的打工?」
「都已经这种时期了,就别问啦!深夜打工的话,也不是没有门路……可是我才不想随便介绍那种打工给你,然后被贵之先生给杀了。」
悠一沉思着,用单手打开罐装咖啡的拉环。
有着一张女人喜爱的冷酷美貌、高二就拥有女实业家资助者的佐仓悠一,在学校装得一副优等生模样。他从国中起就担任学生会干部,终于在九月的学生会长选举中,被指名为副会长了。
在历代学生会皆拥有不小权势的东斗学园里,这算得上是一件非常名誉的事。
爬上相当陡急的坡道,在一打电话来,说他要以学生会代表的身分去探病,柾因为闲闲没事所以跟来了。
「这种时候说这种话或许有点怪,可是我借他的录像带还没还。」
等待轮椅病患从电梯间出来,按着电梯门的悠一低声说道。
「什么录像带?」
「鲸鱼观察的录像带。他说要写生物课的报告,所以我才借他的。我还说好要借别人的耶。」
「请他的家人帮你找怎么样?」
「要是气氛允许我说得出口就好了。」
悠一重新抱好花束,柾也一脸老实地点了点头。
在四楼下了电梯,两人肩并肩地顺着蓝色指示的方向前进。
敲敲405室的门,像是齐藤学母亲的苗条女性为他们开门。若不是面容憔悴,这个穿著红茶色针织上衣及围裙的女性会是个大美人。
「您好,我是齐藤的同班同学,敝姓佐仓。」
「我叫冈本。」
悠一递出用学生会预算买的菖蒲花束。
「齐藤的情形如何?」
「啊……麻烦你们特地跑来,真是谢谢。难得你们来看他,可是…他的意识还是没有恢复……」
双人房中靠奶油色墙壁的一张纲架床上,齐藤浑身插满了点滴注射管,躺在上面。虽然脸瘦了下来,表情却极度平静。
「我从导师那里听说,好象还查不出是什么病……?」
母亲一面从洗手台下取出花瓶,一面点头同意悠一的问话。
「不管检查多少次,都查不出任何异常。医生说,这可能是脑部受到强烈的压力所致。……会不会是我太逼着他念书了?竟然让他产生那么多压力……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母亲彷佛强忍泪水,声音哽住了。悠一若无其事地抚上她的肩膀。
「不要紧的,齐藤一定会马上好起来的。为了齐藤的家人,身为母亲的您必须更坚强才行。」
「嗯……是啊。真是对不起,我竟然在学的朋友面前这样失态……」
母亲偷偷用围裙擦了擦湿润的眼睛。
「对不起,我连茶都没招待。比起茶,咖啡会不会更合你们的口味?」
「不,我想您也累了,我们差不多该告辞了。」
悠一重新抱起大衣。柾也跟着做。
「唉呀……要走了吗?」
「我们还会再来看齐藤的。要是有任何能够效劳的地方,请随时联络我们。」
母亲的眼睛再度涌出泪水。
「谢谢你们。学有这么好的朋友,真是太幸福了。」
「医院内禁烟吧?」
一离开病房来到电梯前,悠一就摸索着大衣的胸部口袋。刚才的模范生模样不知消失到哪里去了。受不了的柾按下电梯按钮。
「回家之前忍耐一下啦!」
「医院的味道实在让人受不了。我到顶楼去吸恨烟好了。阿冈,午餐怎么办?」
「回家再吃。我没钱了。」
「我也是。那就在这里分手吧!」
正好上楼的电梯抵达,两人就在这里分手了。
柾漫不经心地等着下楼的电梯,邻近的病房突然「碰」地打开,病床发出噪音被推了过来。一个中年女性披头散发地紧贴在病床边。
「亲爱的!振作一点!」
「太太,请不要妨碍急救!到第二手术室去!」
「请让开!」
柾虽然闪过病床,却被护士的屁股给弹飞,在楼梯口处一个踉跄,接着踩了个空。
「哇!哇!哇!」
要掉下去了!柾缩起身体。
可是,预期的冲击并未到来。应该落下的身体因背后的支点轻轻浮起,就这样在地板着地。
不知是谁的大手触感支撑在背后——充满野趣的男中音跟着从天而降。
「呆呆站着的话,可是会受伤的。这里的护士可有小鬼的两倍壮哪!」
比起被扶着确实站到磁砖地上的安心感,惊讶更胜一筹。
同过头去的柾的视野中,映入一个穿著老旧皮革外套的壮硕肩膀。延着凹凸明显的喉咙看上去,高高的头上,是一张极为和蔼可亲的笑容及淡淡的胡渣。
「啊啊——!草佣!」
「嗨!怎么啦?来检查痔疮吗?告诉我一声的话,我就帮你做直肠检查了说。」
「谁有痔疮啊!智障!」
柾的拳头打上草发达的腹肌,顺便踢上他的背。草笑着,丝毫不为所动。
「喂、喂,会痛的耶!」
「啰嗦——!这是报校庆的仇!竟然多管闲事……都是你,害我吃了那么大的苦头!」
「哦,那张晚礼服的照片是吧?照得很棒吧?事实上,我也受到那张照片不少照顾……」
「你脑袋烂掉了是吗?顺便入院治疗算啦!然后,把妳的烂老二也跟着切掉,这定为了世人除害!」
「臭小鬼,你才是该去治治你这张坏嘴。」
草笑着,用粗壮的手指捏起柾的嘴唇。
「来探病的?」
「嗯。我朋友住院了。」
柾瞥了一眼齐藤的病房。草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收起了笑容。
「情况不好吗?」
「我想是吧!他陷入昏睡状态,被送到医院,依旧意识不明。」
「是吗?那真是糟糕呢!」
「你也是来探病的吗?难道又是来取材的…」
「嗯……差不多啦!」
「真的?是什么?有政治家住院吗?还是违反医疗法?逃税?不会又是麻药吧?」
「喂、喂,真是个好奇心旺盛的小鬼哪!」
柾闪烁着眼睛逼近过来,草一面往后仰去,一面苦笑。
「那么久没见面,聊生更有情调的话题吧!还没吃午饭吧?要不要一起?」
「可以是可以,当然是你请客吧?」
「是~是~。不过,八百圆以内啊!」
二楼的咖啡厅客满了。正巧一对老天妇用完餐离席,柾和草便占据了阳光照耀的窗边座位。
地板擦拭得整洁无比,观闲地吸着烟,削弱了柾的急躁。
「没什么然后不然后的。还没形成事件哪。只是……增加了而已。」
「什么增加了?」
「这两个月之间,『觉醒障碍症候群』——和小鬼的朋友一样,突然陷入昏睡状态然后死亡的患者,以大都市为中心正急速增加中。」
草一面说着,一面叼起新的烟。
「从上个月起,光是这间医院,就住进了十个这样的患者。患者的年龄、性别和生活环境都不同。共通点只有身体健康、无药物反应、无患病原因而已。也有人提出这可能是重度发作性嗜睡症的说法。」
「发作性……?什么?」
「发作性嗜睡症。就算像我们这样交谈着,也会突然像开关切掉一样倒下去睡着的痛。思春期发作的病例比较多。通常成人之后就会自然痊愈,可是原因至今不明。」
「那齐藤得的就是那个发作性嗜睡症喽?」
「只是有这种看法而已。目前最有力的是压力说……可是结果还是原因不明。」
草装模作样地摊开双手。柾露出沉思的表情,用手指抚着嘴唇。
「……会不会是新种病毒之类的?」
「不可能。没发现那种东西。」
「使用安眠药……没有不会出现药物反应的药吗?」
「没听说过那种东西。剩下的,就只有研究所或企业开发中未经认可的药物了。」
「那……!」
「可惜的是,小鬼想到的事,医生一开始就先怀疑了。不过,完全没有使用药物的可能性。家人证明患者在就寝前没有喝水的案例居多。类似那样的药物,也没有从任何人的房间被发现。——而且,要是有奇妙的药物流通,我一定会马上知道。目前还没有听说任何类似的情报。」
「……装得一副情报通的样子,会不会只有你一个人被蒙在鼓里啊?」
真是,死鸭子嘴硬的臭小鬼。」
草饶富兴味地扬了扬眉毛。
「你那个同班同学,在学校表现如何?」
「不引人注目。成绩和运动神经都很普通。也从来不会逃课什么的……算是比较沉默寡言的……好象没见过他大声喧闹的样子哪。」
齐藤学是高中时才进入东斗学园的——也就是所谓的『外来者』。
柾二年级时才和他同班的。身材中等、长相平凡,至于性格也相当朴素,不是会引人注目的类型。
「在班上也是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居多……会和他在一起的,只有电研的人吧!」
「电研?」
「电玩研究会。我们学校的同好会。他们在学校的计算机教室打电玩,或是自己设计游戏。」
「otaku啊!」
「可以算是吧!——你就像这样一个一个地去问关于患者的事吗?」
「对。自由记者是脚踏实地的买卖啊!」
「哦……?很辛苦嘛!自己一个人的话,还是会忙不过来吧?」
「……我事先声明,人力已经够充足了。」
听到冷淡的抢先拒绝,柾嘟起了嘴巴。
「我什么都还没说啊!」
「还没说……是吗?」
「我的打工丢了,正在伤脑筋哪。因为正在放寒假,从早到晚都能够自由行动。要我做杂事跑腿什么的都行,我会算你便宜一点!」
「自由行动啊……你的脖子上挂着贵之的铃铛耶?」
「这和贵之无关吧!到底怎样嘛?要不要雇用我?」
「我人手充足。」
「拜托!求求你嘛!我真的很伤脑筋耶!对年轻人伸出援手,不是大人的责任吗?」
「我对慈善活动没兴趣。无论如何都要我用你的话,说的也是哪……我正在招募床伴哟!」
「你的脑袋里就只有那个吗?好色呆老头!」
「唉呀呀……竟然在院内情人吵架,这可非比寻常呢!方便的话,可以请你们音量再小声一点吗?」
一个穿著白衣的苗条男性,不知不觉中站到草的背后。
无边眼镜底下,是一双细长内双的锐利双眸。后梳的长发在后颈部绑成一束,是不适合医生的发型。年纪约在三十岁左右吧?别在白衣胸袋上的小名牌写着——外科.高槻。
「还屁老样子,手脚速度是天下第一呢!这么可爱的孩子,你是在哪里泡上的呀?」
高槻异样亲昵地将细长的双手放到草肩上。草满不在乎地仰望他。
「来吃午饭的?」
「不,来找你的。那么久不儿,今天晚上怎么样?」
「我今天不知道会忙到几点哪!」
「我会等你的。放过这次机会,下次不知还要等到何时,对吧?要是不发生这种事,你就根本不露脸呢!」
「要比忙碌的话,咱们是彼此彼此吧?我会把房间的钥匙给你啦!」
草从钥匙圈解下钥匙,高槻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朝柾微笑。
「你是高中生吗?」
「啊……是。」
说他们情人吵架这种无礼发言,等会儿一定要草向自己道歉!柾在心里这么决定,乖乖点头。
于是高槻眼镣底下的眼睛闪烁出腻人的目光,微笑地说了。
「是吗?冬季的白天很短的,在还没被大野狼袭击之前,早点回家吧。小红帽。」
「谁、谁是小红帽!那个……王八医生!」
柾气得全身汗毛倒竖,分开候诊的人群。他单薄的肩膀散发出愤怒的气息,踩着大步横越大厅,却被抱着病历表经过的护士狠狠瞪了一眼。
「请安静一点!」
柾赫然注意到候诊的人们不悦的表情,内疚地缩起了肩膀。
(……可恶!都是他害的!)说得好,就像小红帽一样哪……。这么说着哈哈大笑的草特写又浮现眼前,新的愤怒重新涌上心头。
忍住想用双手撬开反应迟钝的自动门的冲动,柾跑到外头的寒风中时,在眼前的巴士站被叫住了。
「你是刚才来给学探病的……」
是齐藤的母亲。骆驼色的大衣上围着披肩,手上提若一个大纸袋。
柾向她低头致意。
「您要回家了吗?」
「嗯。刚才我先生来了,我和他交换看护。这里是完全看护制的,所以晚上不能陪着学。」
「是吗……?我们还会再来探病的。寒假的时候预定和同学轮流过来。」
「谢谢。可是请不用那么费心。学校也很忙吧?」
「不要紧的。昨天就开始放寒假了。」
「啊……这样啊。说的也是呢。我都忘了……」
她悄悄叹了一口气,仰望病房。柾也跟着望向四楼,可是他完全搞不清楚齐藤的病房是哪一间……他觉得,学校的校舍和医院有些相似。
「那么,我告辞了。」
「你不坐公车吗?」
「嗯。用走的比较快。」
因为要省公车钱……。没办法老实说出口,这完全是出于年轻的虚荣。
「天气这么冷,真有精神呢!」
齐藤的母亲微笑,柾向她低头道别。
「要小心哟!」
伴随吹来的风,她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柾一面走着一面回头,她彷佛精疲力尽地坐在长椅上。
原因不明的昏睡……她一定很担心吧!要是齐藤能早点醒来就好了。
(压力啊——)迎面吹来强烈的风。柾拉起连帽大衣的前襟。
齐藤的母亲泪眼盈眶地说是她逼齐藤念书逼得太紧了,可是人真的会因为压力而陷入昏睡状态吗?
而且,不只齐藤一个人——如果相同症状的患者正在急速增加的话,应该有其它原因吧?
(什么叫『要是有那种情报的话,我一定会知道』。说得那么神气!)什么药都没吃?家人的证词哪里能相信。或许剩下的药之所以找不到,是因为被藏起来了。
(对了,大家都把药藏起来了!)可是为什么?柾又陷入沮丧。
(……还足不行吗?用不着藏嘛!就算是未经认可的药,也不过是安眠药……又不是麻药。)柾忽地灵机一动。
(麻药!)对啊,如果本来不是为了让人沉睡的药的话?
觉醒障碍,如果是因为吃药享乐之后带来的副作用呢?
毒品的话,他们当然会隐瞒家人,而且也不一定在就寝前吃的。如果是使用后经过数小时才会慢慢出现的副作用……如果是它引起觉醒障碍的话。
不会残留在体内的毒品——草虽然夸下海口,不过可能性也并非完全没有……应该是这样的。
要是齐藤从哪里得到那种毒品的话。
回头一看,前往车站的公车正减速接近公车站。
柾奔回坡道,扳开就要关上的车门,冲上车子。
「呃……对不起!这种时候提这种事,真的很过意不去……」
齐藤的母亲坐在后面座位。看到喘着气跑来的柾,她睁圆眼瞄往后退了一步。
「什……什么事?」
柾大声开口问道:「我借了一巷录像带给齐藤!我想拿回来,可不可以到府上叨扰一下!?」
「乱七八糟的,真对不起哪。这阵子一直忙得不可开交,也没时间好好打扫……」
齐藤的家位在郊外的住宅区。从采光良好的二楼四叠半房间窗口,可以看见夕阳下的连绵屋顶。
窗边有张用旧的书桌,旁边放着叠好的被子。角落是十八吋电视及迷你音响组合。杂志、cd及录像带等等,整齐地收在彩色收纳盒里。
这样就叫做乱七八糟的话,那柾的房间该叫做什么……?cd和录像带在地板形成山脉,女佣三代总是一面抱怨一面避开它们吸地板。
要是自己拿到毒品的话,会把它藏在这个房间的哪里?不会让家人发现的、可以藏得天衣无缝的场所……。
(桌子的抽屉……衣橱。彩色收纳盒……也可能贴在月历后面哪!)齐藤的母亲打开电暖器,望向收着cd和录像带的彩色收纳盒。
「呃……我想录像带全部都收在这里了……是什么录像带呢?」
「呃……鲸鱼观察的录像带。」
「那孩子,真是有够邋遢的……前阵子也有人来拿录像带,是同一个社团的……叫立花的吧?人家特地跑来,可是因为急着想拿出来,结果卡在录放机里面……好象是磁带断了,卡在里头了。」
打开录放机电源,按下退带,可是只有带子的前端露出来而已。
「学跟对方说会马上送去修理,再把带子还他,可是后来因为学入院什么的,结果就一直这样了。」
「会不会是带子卡住了……?我可以打开看看吗?」
「咦?你吗?」
「有没有螺丝起子?」
「呃……有,等我一下。」
柾用十字起子转开两边的螺丝,打开上盖之后,抬起基盘的防护板,磁头便露了出来。
正如他所想的,磁带并没有断,只是卡在磁头上而已。磁带若是受到损伤或有了折痕,就很容易卡在磁头上。
在柾打工的录像带出租店,也常常有客人弄伤了磁带再送回来,录放机老是被卡住。
柾用螺丝起子前端轻轻拉起磁带,再按下电源,转盘便发出嗡嗡声,开始动作了。接下来只要照原来的样子盖上盖子,按下退带键,录像带便出来了。
「唉呀,好厉害!」
「我打工的录像带店也常常有录像带卡住。要是送去修理,会浪费很多修理费,所以基本上都是我们自己修。」
像带是家庭用vhs的120分钟带子,卷标上写着『9x年9月盖亚奥多摩露营』。
「谢谢你,帮了我大忙。」
此时楼下传来电话声。
「唉呀……失礼一下。」
「嗯。」
机会来了!确认跑到楼下的脚步声听不见了以后,柾悄悄靠近窗边的书桌。
桌上有放着参考书的书架、笔记型计算机,还有和刚才从录放机里救出来的录像带相同卷标的录像带盒。
柾轻轻打开最下面的抽屉。
教科书和笔记本。中间的抽屉足讲义和问题集,最上面则收着零星的文具和存款簿等等。
(好象没有……类似的东西哪。)他以为毒品一定还留在房间里的……。
说是毒品,形状也有许多种。古柯碱的话,是纯白色粉末;迷幻药多为冰糖般的块状物;lsd则更多彩多姿,从锭剂到溶进方糖的型态、还有被称为paperacid的邮票形物体,范围非常广阔。
齐藤学得手的毒品——若柾的假设正确——是新药的话,那么它的形态就是个谜了。
一面偷听在走廊上长谈的齐藤母亲声音,柾这次拉长身体,寻找衣橱上面,可是摸到的只有灰尘而已。抽屉里面、月历里侧、连书包里都顺便偷看了,但是找到的只有笔记本和笔盒而已。
(没有哪!是我推测错误吗?)要是能比草早一步抓到证据向他炫耀的话,一定很痛快吧!本来还这么打算的说。啧!白跑一趟了……交通费五百八十圆,好让人心痛哪。
(……可是,这个房间真的是空荡荡的。)简直就像样品屋一样。家俱姑且不论,东西少得异样。桌了里只有教科书,他拥有的东西里完全没有『玩』的要素。虽然有计算机,可是没看见软件。既没有漫画也没有杂志……而且,不管是游戏硬件或软件都遍寻不着。
(真奇怪。他不是电研的吗……?)柾漫不经心地把手伸进挂在衣柜里的制服口袋。摸到了什么皱巴巴的东西。
(入场券……?)俱乐部『doors』……底下画着简单的地图。在西新宿。
(那家伙有在出入俱乐部啊……)此时柾注意到脚步声上楼来了。他赶忙把入场券塞进牛仔裤口袋里,往彩色收纳盒前扑滑垒。
「怎么样?找到录像带了吗?」
「现……现在正在找!」
打开和室门的齐藤母亲看见在榻榻米上仰躺笑着的柾,露出诧异的表情。
(网咖的话也就算了,可是是俱乐部耶。再也没有比这个和那个不起眼的电玩otaku更不相衬的组合了。)这样就几乎可以确信了。齐藤是在这个俱乐部拿到毒品的。
花了电车钱五百八十圆,有了相对的收获哪。回去的时候,齐藤的母亲说「不好意思,能不能帮学把录像带还给立花……?」把那卷录像带也交给柾了,扣一扣还有找哩。而且,也取回了悠一的录像带。
(呼呼呼……。若着吧草,这次我一定要抢先一步,让你大吃一惊!)混在黄昏的购物客中,柾站在车站大厦的拱廊下,紧握着入场券诡异地笑着。
「咦?这不是阿冈吗?」
出声叫他的,是去年的同班同学——田岛。他在西装制服上穿著nike的外套,正从电梯大步走下来。
「你在这里干嘛啊?你家不是走这条路线的吧?」
「嗯,有点事。你才是,怎么那岛打扮?去补课?」
「社团活动啦!吶,要不要去麦当劳?我请客。」
免费的话,柾当然没有异议。两人在车站大厦里的快餐店坐了下来。
「你去给齐藤探病?我和社团的人上个礼拜也去了,可是他还在加护病房里,谢绝访客。那家伙怎么样了?见到他了吗?」
「啊,你也是电研的嘛、……嗯,见是见到了,可是意识还没恢复。」
「真可怕哪,听说原因是压力吧?他的爸妈很严的嘛!」
喜欢三姑六婆的,事实上并不限于女性。田岛虽然一副同情的口吻,却相当高兴地说个不停。
「齐藤他啊,一年级的时候成绩还满好的……因玛他不足外来的吗?外来的人啊,死命念书进来之后,一开始名列前茅,中途成绩开始往下掉的人很多吧?齐藤也是那种型的,上了二年级以后,成绩就突然退步了。结果他爸妈说『就是老玩这种东西成绩才会退步』,气得把他的计算机和游戏全部都丢掉了耶!」
「真的?」
「真的、真的。听说他祖父庆祝他入学买给他的po!ermac,在他放学回家的时候,已经被当成大型垃圾丢掉了。」
所以,房间里才会找不到游戏或软件啊……
「……咦?可是,他房间里有计算机耶?i;aptop的。」
「咦——?那会不会是又买了新的?总之,齐藤的计算机被丢掉时,他气得要死。不但这样,他还被逼着每天去补习班呢!每天耶?要是我的话,早就疯掉了。」
「那他也退出电研了?」
「嗯。每天放学以后就去补习班,回家以后都十点十一点了。一定累积了很多压力吧!念书念太多,果然对身体不好哪。嗯。」
大口咬着双层汉堡,田岛一个人自问自答。
(这可不是因为压力什么的。)柾用力吞下就要滑出喉咙的台词。
(哪天到俱乐部去看看吧?贵之不在的日子……还是晚回家的日子……。干脆今天顺便绕过去……啊,不行。钱包里只剩五百圆了。)为了不乱花钱,柾从来不带信用卡出门。贵之交给他的信用卡,一直收在书桌的抽屉里。
「吶,别管那件事了,你看这个,锵锵——!」
田岛说道,夸张地亮出一样东西——柾睁圆了眼睛大叫:「啊——!天大iv!?」
「这是测试版。很棒吧?」
田岛骄傲地将天大iv——战略rlg『天使大战angel!ars』的游戏软件在柾的眼前甩了甩。
「你从哪里拿到的?」
「这是商业机密——!我刚才在学校试玩了一下,真的棒呆了。虽然只是测试版,可是不但音效好,3d也超正点的。然后,最后加百列天使啊……啊,这个好象不能说耶,说了玩起来就没意思了。怎么样?即使这样还是想听吗?啊,可是我不能借你哟,」
……这家伙,就是想炫耀这个才叫住我的吧?我就觉得奇怪,怎么会突然说要请我吃麦当劳。
3d战略rpg『天使大战』——别名天大,现在发售到iii,是rpg游戏软件中的一大杰作。
距离前作发售已过了约一年,大家都在等待partt!
iv的发表,但由于制作公司完全没有传出任何关于制作的情报,在支持者当中流传着「会出」、「不会出」,甚至「事实上它已经在香港发售了」的假情报。柾也是引颈期盼iv发售的其中一人。
这是从五人组的队伍中选择主角,为了破解某个谜底,攻略由天使守护的八个区域的解谜游戏。根据选择的主角不同,遭遇的谜团也跟着改变。
即使解开谜团到达终极关卡,最后又会隐藏着新的谜——这是它的基本架构。为了知道它的答案,玩家会忍不住继续挑战下一个续作软件。
「随便你要不要说。那,iv终于要出了啊!」
「对啊、对啊。在iv里面啊,好象终于要解开加百则天使的秘密了哟!从第一件就一直让人耿耿于怀哪。可是,最后一定又会再提出新的谜团吧!呜~长田保真是太厉害了!天才!」
「长田保?」
「什么啊,你不知道吗?就是制作天大的程序设计师啊。他是盖亚这个软件公司的人,可是因为讨厌媒体,不管拍照还是采访通通拒绝,人家说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个谜耶。这点也让人觉得酷毙了。你要是也算个天大迷的话,至少也知道这一点吧?」
田岛闪烁着眼睛热烈辩说着。我喜欢的是游戏,又不是设计它的人……算了。
「——啊,对了。」
柾摸索背包里面,挖出刚才齐藤母亲交给他的录像带。
「不好意思,可以帮我把这个还给电研的立花吗?这是齐藤跟他借的录像带,他妈妈托给我的。」
「立花?……谁啊?我不认识这个人。」
田岛讶异地说道。
「可是,齐藤他妈妈这样跟我说的。说是同一个社团的人……真的没这个人?一年级或三年级也没有?」
「没有什么叫立花的——嗯?……立花?会不会是那家伙啊……国中部的……」
「国中部?」
「我们每个月都会和国中部的电研办交流会。说是交流会,也只是对战而已啦。要是国中部三年级的话,是有个叫立花的人,立花和实。以前他们两个常常在一起聊大,我想可能是那个人吧!」
柾用手指弹了弹录像带。
「国中部啊……。电话号码什么的……你也不知道吧?」
「没关系啦!第三学期开始再还怎么样?别管这件事了……」
接下来将近一个小时,柾几乎快要受不了地听田岛炫耀他的测试版,回到家的时候,都已经超过七点了。西式露台建筑的屋顶上,挂着细长的新月。
「我回来了,」
柾望着全自动门锁的大门监视录像机,让家里的人开门。他喘着白色的气息奔进玄关,三代便出来迎接他。
「唉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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