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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阅读

作品:蜘蛛之寻|作者:yy89817|分类:辣文肉文|更新:2025-05-12 16:52:12|下载:蜘蛛之寻TXT下载
  岢隽宋o铡

  又一番价格审核的轮回。老陈心里没了底,对方压价的额度超出老陈的想象。这倒底是虚还是实?他完全失去主张。如果豁出去让到对方的界线,万一樊宝南早已打点好,那这回扣从何而出?总款的10点,一笔不小的数目。对方沉着冷静,压价势在必行。老陈左右为难,在这一坎上他犹豫不决。

  我们退了出来。老陈再次拔打樊宝南的手机,整整十四个电话都无人接听,最后一个电话,对方显示在盲区。老陈跌坐在沙发上,我知道他难以决择。

  任何人都不能低估自己行为中出现疏漏的危险,尤其是当贪图更多利润而出轨的时候。一向老谋深算的老陈成了被牵的牛鼻,真不知是谁给谁下了套?

  我劝老陈:“让吧!还有最后一次机会。质量品牌都有竞争力。忘记樊宝南,来一次公平的竞争!”

  老陈苦恼地望着我,把手叉进头发,胡乱地揉成一团。末了咬咬牙:“不行,樊宝南不会坑我。”

  是的,老陈在他身上下了太多功夫。他是吃准了樊宝南。我想除了他老婆,恐怕没对谁这么费心过。可是连老婆都会跑,何况生意人?商人擅长利益权衡,见风使驼是家常便饭。这本是老陈从商的哲学,现在他动摇了。因为与老婆重聚的愿望,因为思念的感情,毕竟他是凡人,所以注定不是无坚不摧。

  “老陈,看看眼前的局势。你若让价,就有一次公平的较量,万一樊宝南没有在背后打点,你就连争取的机会都失去了。再说,樊宝南派的人呢?他今天都没露脸,樊宝南的手机也接不通,情况已经有了明显的变化。”

  午饭过后,将会是最后一个回合。对手在谈笑风生,老陈已沉不住气了。

  “他们是心理战术,是想让你泄气的。”我按住他的手。

  “我知道,我知道。”老陈深深了吸了口气。“说真的,我并不在乎什么事业!这些年,什么产品有利润我就做什么,我只希望能快点结束这拼命赚钱的日子,能早点见到阿冉。”

  阿冉?老陈的老婆叫阿冉。

  “她在国外并不好,她是那种心高气傲的女人,本来就多病,怎么照顾自己?唉,她不肯回来是怕丢脸,一去几年,真不知她怎么熬过来的。我本想赚了钱,去国外,她想回就回来,不想回,我就留在那边照顾她。”

  “她没找人吗?”在国外,一个单身女人是很艰难的。

  “我倒希望有男人能照顾到她。”他轻叹了口气。“你不了解,到了我这个年龄,这些都不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和她还有没有机会在一起生活。我怕的是她时日无多。”

  “为什么?”

  “是家族遗传的病,她母亲有,姐姐也有。以前我也没察觉,不知道她在那边检查出来没有,如果她也有,那她是绝不会再回到我身边的。”

  老陈神情迷惘地看着手里的标书副本。自从这笔工程出现,自从樊宝南出现,他就把所有的赌注押了下去。从那一刻开始,他就不再是个理智商人,而是情感的赌徒。他犯了生意的大忌,让个人的感情左右了经商规则,两者本是永远无法交融的,所以他现在面临着全盘皆输的局面。

  能和我们较量的对手只有一家,他们再次抽签,很好运的在我们前面。老陈最终没有让价,他把一切交给了天意,他甚至相信,天见可怜他对阿冉的心。其实老天的眼并不是总睁着的。

  我们落选了,对手在我们面前击掌庆祝。

  老陈的目光呆滞,身板弯了,时光在身上要流驶多年才有的痕迹,在刹那间席卷了全身,他苍老了。

  我扶住老陈,他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走,找樊宝南。”

  他推开我,步履艰难。失望有时像枝头盛放的花,来不及经历衰败,就被狂风吹得支离破碎。望着老陈的背影,心酸到极处。

  蜘蛛之寻(二十四)

  老陈拔了无数的电话,但凡樊宝南落过脚的城市,他都有记录,包括樊宝南居住过的酒店房间号码。对于他缜密的心思我感到震惊。想起曾为之效力的珠宝商,目光阴骛、洞悉世事。他们是一类人。到今天,我才更深地了解珠宝商,成功决不取决偶然,它是每个完美细节地堆砌。

  老陈重重盖上本子,声音宏亮地说:“走。”

  “上哪?”

  “他前天夜里飞过来的。他根本就在操纵整个局面。”

  我们去了香格里拉,老陈大步流星地直奔房门口。果然,樊宝南在里面。他趿着拖鞋,衣着随便,头发有些凌乱,好象刚起床。他面对老陈时镇静自如,没有内疚没有胆怯,只是随意冷淡地问了一句:“怎么找到这来了?”

  老陈的拳头都握紧了,他压抑着火气,刚想直接推门进去。一个意外的情形发生了。最意外的恐怕是我,这不吝于雷击,也许更严重,就像有人用柄锋利的刀从头顶直直地削下来,我被劈成两半,另一半已不属于自己。

  米米。米米。

  米米居然出现在房间里,神态自若地靠在椅子里,手里翻着一本时尚杂志。在与我目光对视时,眼神丝毫没有退怯,这是怎样一个女人?

  “女人是炭,烫时暖手,冷时能黑了你的手。”精明的老陈,这是他的真知灼见,不幸灵验。

  做错事的似乎不是她,而是我。我眼睛发黑,胸口发堵,几乎摇摇欲坠。我想抓紧老陈,但他毫不留情地甩开我的手臂。

  他冲我咬牙切齿:“看吧,看看这个女人带来了什么?”

  如五雷轰顶,我呆若木鸡。老陈一脸怨愤抽身而去。我好半天都挪不动步子,恍然去追老陈,他已没了踪影。

  站在灯火阑珊的大街上,沉重一阵阵袭来。整件事,我想都不敢想,竟然是我毁了老陈,竟然是米米,与我同床共枕的女人,人尽可夫的女人。她真的是祸水,把她放在身边,不吝于定时炸弹。现在爆炸了,但炸到是的老陈,粉身碎骨的也是老陈。老陈是对的,一开始就是对的。他讨厌米米,他的直觉、眼光都正确无比,米米最终会成为他的敌人,最终会毁了他。

  米米是什么时候和樊宝南搅到一起?

  是我,是我一手将她推了过去。我把她推给谁,也不该推给卑鄙无耻反复无常的樊宝南。米米也是无常的小人,我怎么早没看出来?她终于拣到自己的高枝了。我狠狠擂击树干,痛的知觉令我稍微清醒。我应该上去,把那个女人拖下来,当街痛打,但没有。我在耐心地等着她的出现,我会把她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踩在脚下,永不翻身。

  米米匆匆地从酒店大门出来,我想都没想冲了上去,给了她一记耳光。她摇晃着站起来,冲我笑,得意又苍凉。我拖着她,拦了辆出租,把她重重地搡进车后座。

  “你在报复。”我关上门,将她推到沙发上。“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蠢事吗?”

  她竟然笑了,唇边浮起讥诮,出乎意料的坦白。

  “当然。”

  “你这恶毒没良心的女人,你毁的不是我,是老陈。”

  我狠狠捏她的胳膊,被她轻易地甩开,她冷冷吹吹指甲。

  “都一样,你不过是老陈的依附品,他的失败也是你的失败。”

  我震惊地盯着她,继而大笑起来,笑得她抬起头。

  “你这样精于算计的女人也会有失算的时候?你以为这工程谈崩了失败的是我?正好相反。没了这笔工程,我至多亏损点钱,但还可以在这个城市逍遥快活。真谈成了,我恐怕要揣着小钱卷铺盖走人了。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你才对。”

  她脱口问道:“为什么?”

  “这笔工程的利润足够老陈远走高飞。他若不在,我还依附于谁?”想到老陈刹那苍老的表情,我一阵强烈的歉疚。我跌坐在沙发上,低声说:“他失去了和国外妻子团聚的机会,他等这样的机会已经等了六年。”

  屋子里寂静无声,米米忽然讥讽:“想不到,你还有一点情义。”

  我对她怒目而视。米米站在屋子中央,摸着新买的铂金钻戒,面目可憎。那是谁为她买的?樊宝南?为利益为美色的蠢货?

  “你怎样搭上他的?”我尖刻地问。

  她无限惊奇地张大嘴:“你当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我只是没料到你爬上别人的床爬得比猫还快。”

  她眼神像猫一样,收缩了瞳孔,无比犀利。

  “是的,你没料到事还多着呢?”

  “是,像你这种人尽可夫的女人,为了钱可以把自己出卖一百次的女人,没料到有什么稀奇?”

  她的脸顿时刷白,眼里充满了怨恨,她昂起头,一字一顿道:“我是浪荡,是人尽可夫。因为我本来就是不知道父亲是谁的私生女。九岁,我妈因为优郁症跳了楼。我在姨妈家寄人篱下,十三岁我就跟男人同居,十八岁我出卖自己得到了空姐的工作。认识你之前,我是人尽可夫,但我能选择吗?我要生存,为了生存将自己卖一百次又有什么错?”

  我几乎被击倒。天哪!这是个什么女人?什么教授的女儿,什么大家闺秀,什么知识分子家庭,统统见鬼去了。她从头到尾都在欺骗我,她的话有几分可以值得相信?

  “我是受歧视长大的,很小的时候我靠打架维护尊严,长大了我便知道如何评估自己的本钱,也知道如何换取想要的。可是,安道,认识你之后,我夏楚君发誓,七百多天,日日夜夜,没有做过一丝一毫对不起你安道的事。所以你,最没有资格说这种话。”她深深地吸了口气,盯着我。“倒是你,安道,有过多少女人?春红柳绿的,小桃小李的,有多少女人爬过你的床?你很干净吗?这些我都容忍了,我甚至……”她的眼泪流了出来,“还能容忍你和我做爱时叫别的女人名字。”

  “夏楚君?!”我瞪着她,老天!我第一次听说她的名字叫夏楚君。

  “对,夏楚君。很奇怪是不是,你从来没有留意过我叫什么?我们不知道对方究竟是谁,撕下这所谓的情人面具,我们根本就是陌生的。”她无力地撑住桌子。“还好,我知道你有过去,不是横空出世的。你还有过一个女人。”她低头冷笑,“菊花。对,菊花。”

  我的心顿时撕裂了,大吼了一声:“住嘴。”

  “住嘴?”她声音高亢起来。“让我猜猜,菊花是谁?是乡下人,她和你一样来自农村。她是你在乡下的初恋情人...”

  “乡下,乡下,乡下。”

  我的头轰地炸开,冲上去掴了她一耳光。米米的脸上现出深深的印痕,她得意地昂起头。我惊讶于这个肤浅女人背后的倔强,她让我感到既熟悉又陌生。

  “戳到痛脚了吧!哈哈哈,”她仰天大笑,笑得我心惊肉跳,“安道,我真的同情你。你想摆脱什么?出身?和我当初一样,想摆脱私生女的事实?你就是乡下人。无论你穿得多么体面,出入多么豪华的场所,哪怕满口纯正的京片子,就是流利的英文又怎样,它们能更改你从农村来的事实吗?可笑,太可笑了。”她极鄙视地扫了我一眼。“懦夫,不折不扣的懦夫。乡下人怎么啦?是你的耻辱吗?耻辱的不是出身,是你阴暗的心。你想摆脱过去?菊花,菊花也许不是你初恋情人,她只是你从过去带来的阴影。你根本没有爱过她,她只不过是你的噩梦。”

  “不,我爱她,永远都不会忘记地爱她。”

  我失控了,拼命辩白。她的每句话像尖刀剜在我心口上,每剜一下,我便疼得全身颤抖。她是从地狱来的女人,不肯轻易放手的恶魔。她的眼神锐利,言语尖刻,字字沾染毒液。

  “不,你不爱。你只怕是因为负了她才背负良心的债务,你以为不能忘记就是爱?啧啧,你这个可怜虫,否认自己的出生,背负以为是爱情的良心债,爱着还不知道爱着谁。”

  “我当然清楚自己爱谁,总之爱的不会是你。”

  她盯着我的眼,眼里的冰凌忽然溶解,瞬间温暖起来,她柔声道:“你又错了,安道,你爱的是我。”

  “哈,可笑。”前所未有的笑话,不知羞耻的女人。“可笑。”

  她妩媚地笑道:“当然可笑,不过是你可笑。这两年,你敢说不开心吗?谁每天早上,吃我做的早餐,看我订的报纸,听我讲趣事新闻?谁每天一个电话问候?谁在担心飞机出事的消息?谁在为我与其它男人约会而吃醋?谁又在每天晚上无可奈何地陪我看韩剧...”

  “够了,这不是爱情。”我恼怒地打断了她。

  “这是生活,和谐自然,而且真实。”她的脸沉了下来。“什么是爱情?你,和别淡林吗?”

  我震惊得快要窒息,米米,她太让我意外,我也太低估她了。

  “你?!”

  “我?”她阴郁下来,如笼上一层霜,凛洌寒冷。她绕着桌子慢慢地走来,声音低沉。“怕了吧?陌生吧?猜猜我究竟是谁?”她停下来,无比轻蔑地笑了。“是嗅觉灵敏的猫,尤其是出现危险的时候,这是我与生俱来的本能。你怕什么?怕我坏了你的美梦?

  我心中一紧,为那句与生俱来对危险灵敏的话。那一刹,我感到她是我的同类。

  “安道。你清醒一点吧!别淡林不是你最终的选择,也不是你归宿,她不属与你,那只是个人的幻想...”

  失去淡林?我连想都不要想。

  “住口,我叫你住口。你知道什么?你不配议论她,她和你是两个世界的人。”

  “你说是两个世界的人,你说对了。因为我爱你,从头到尾地祈望带上你的求婚戒指,而她,哼!你就是拼了命,浪掷所有的爱与金钱也不能将戒指套到她手中。这就是我们的区别。”

  “你?”我想到为别淡林选戒指时那种来自背后的凉意,是米米,是她偷窥的眼神。“卑鄙。你比不上她万分之一的坦荡自然。”

  “是吗?她在你心里竟有这么崇高?安道,这就是你的爱?”

  “是的。”

  “那不是爱,那只是你心存侥幸的泡沫幻想,看看你自己,看看她,那么高贵不可触及的人,注定是要擦肩而过的。”

  不,她道出了我最担心的事,我恨不能撕碎她。

  “你见过她了?”

  “是的。”

  “你要敢...”我握紧了拳头。

  “你会杀了我是吗?”她退后了两步,语气再度尖锐。“她没有爱过你,你也没有爱过她,你对她的不是爱情。”

  我嘲讽地望着她,可悲的女人。

  “你懂什么?为她我可以买下全市的百合花,可以奉献所有财产,只要她高兴,我就能得到满足。而你,我视如敝屣。”

  她别过脸,眼泪奔涌。我突然不忍,她,毕竟是和我共同生了两年的女人,是我生命里最亲密的女人。

  她悲哀地说:“安道,我给了你两年的时间来明白自己的爱在哪里?你还是不知道。你认为爱一个人就是给她最好的物质?不,那不是爱,爱不是短暂的给予,是长久的尊重,尊重对方的感受与需要。别淡林不是你的最爱,她只是你想偿还遗憾的替代品,是你虚构的梦想。我真替你的盲目感到悲哀。”

  “替代品?”

  “你的心没告诉你吗?这么多年,你的梦没告诉你真相吗?”

  梦?我想起黑夜里米米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倏忽之间闭上。骤然起了寒意,她一直在窥视我,包括我在梦中。她并不简单,这一点老陈早有预见。我怎么和这样可怕的女人同床共枕?

  “你常做噩梦!是菊花和别淡林让你噩梦连连,她们在你的梦中成为梦魇!是别淡林身上有菊花的影子?还是相反?你在她们身上到底想找到什么?是你一直想摆脱的过去吗?你有自虐倾向吗?一个菊花还不够让你沉重吗?为什么不试着轻松一点?还要再来一个别淡林?”

  “我叫你闭嘴,闭嘴!”我切齿低吼。她的话句句刺进我心里,我疼得不能提高声音。我忍耐着,指着门口说:“你快走,永远别让我再看到你,否则把你当垃圾从十六楼丢下去。”

  她注视着我,拎起包,静静地,轻轻地。

  “垃圾?你是可以把我当垃圾,但孩子呢,也当垃圾吗?”

  “你滚,你到底要耍什么把戏?”

  我怒不可遏,抓起她的手腕往外拖。她奋力甩开我时已是泪流满面。

  她哭叫着:“是,我在耍把戏。孩子是假的,是别的男人的。你无需负任何责任。我本来就是私生子,我不介意生下没爸爸的私生子。你去追你所谓的梦想吧,但愿你不要为此摔死。”

  她跑出去时,我奋力地甩上了房门。

  老陈?老陈?

  他没有给我解释的机会。电话挂断了。我没有勇气再打,没有勇气面对他。

  天阴沉沉的,团团的乌云从天边黑压压地滚了过来,可能要下雨了,所以天色才这么阴霾。狂风在窗外肆虐,一方窗口,纳入眼中的全是刹亮刹暗的云,那是撕裂天空的闪电,我却没有听到锥心的雷声。是听觉出了问题吗?我不知道。我倒在藤椅上,时间过了多久?电话铃响了一遍又落下,我的思想就飘浮在窗外,附在乌云上。屋子里充斥着死寂与寒意,我嗅到了湿润的雨水气息。

  蜘蛛之寻(二十五)

  十一月二十号。

  enya的fallen embers再度飘起,婉约的伤感。

  我感到失落,但仅仅是失落。我还有别淡林,想起她,有种柳暗花明的欣喜。

  她不在医院,不在网吧,没人知道她去了哪。

  我惶恐地发现自己对谁都不了解。别淡林、老陈甚至米米,那些身边本来亲近的人,一刹那相隔如此遥远。他们在这个城市一隅,我却没真正留意过。所有人在我身边的日子,似乎都是空的,那一截的时空我从未真正珍惜过。

  我坐到别淡林常坐的位置上,那里临门口很近,我可以看到每一个进来的人。打开电脑,带上耳机,笨拙地输入别淡林为我申请的邮箱。一连串动听的音乐跳了出来,是迪士尼的卡通音乐,叮咚悦耳。一只纯白的小兔子蹦蹦跳跳,蓝天白云青草地,青苹果红胡萝卜,湖中的两只嫩黄的小鸭,多么可爱!

  我忍不住会心一笑。这是别淡林在前几日发给我的贺卡,祝贺我有私人邮箱。她说以后联系可以用电邮,即使去很远很远的地方,想说的话写在这上面,就像当面和对方说话一样,千山万水,也不过是几秒钟的距离。

  收件箱没有新邮件了,空空的,一如我此刻的心情。

  第二天下午,我终于等到了她。她化了妆,很不一样的她,精致的妆容让她看上去不那么透明。突然之间发现原来妆束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感觉,那么表面的东西有几分是可靠的?她说参加了一个热闹的聚会。

  “你在这城市有朋友吗?”

  “只是礼节性的聚会。”

  什么是“礼节性”的聚会?我有很多问题,尤其经过这几天的事情,我很想了解她更多。

  “你,一个人在这里吗?”

  她有些惊诧,点点头,又摇摇头,似乎很难向我说清楚。

  “不!前阵子我是独自在这里,现在不是。”

  “你只是来这里实习的医生,将来不会留在这里,那你会去哪?”

  “你今天怎么刨根问底的?”

  “不,我只是,我担心有一天你走了,我再也找不到你。”

  她一惊,急促地向前走了几步,忽然掩住胸口深吸了口气。我温柔地望着她,心暖烘烘的。每当和她心灵相息的这一刻,心便一阵疼痛,疼痛得近乎脆弱。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离开你呢?”她转身问。

  “不行。”我下意识将她的手揣到怀中,紧紧地,然而她只是轻轻一挣,就抽开了。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有合必有分,聚散是常事啊!”这句话似曾相识。

  “嫁给我,就可以一生一世。”

  我这是在求婚吗?她凝视着我,眼中雾气氤氲。她眨着眼,竭力褪去眼中的潮水,冲我展颜一笑。艳妆下的她笑格外明媚。

  “人还有一死呢!没有永恒相守的,永恒其实只是一瞬间,记在心里的一瞬间。”她把我的手掌轻轻合上,微笑地看着我。“看,你的手心已经满了。”

  我摊开手心,空空的。

  “我不明白。”

  “瞧,你轻易放走了空气,它本在你手心,是你必须呼吸的。就像,你—直带在身边的‘情人草’。”

  我一头雾水,她没再解释,向我挥挥手,快步消失在医院尽头。

  那天葡萄架的扬地响起。我要让她受到公主般的礼遇。

  这是我生命中第二次求婚,我曾亏欠菊花的,一并要补回来。

  她已结束了实习期。我寻问了护士长,她匆匆地说了一个似是而非的地址,她没完全记清时我便跑了。

  看到别淡林的那一刻,我几乎凝固了。

  她挽着一位意气风发年过半百的男人。既管男人衣着考究,有着长期锻炼过的结实体魄,并且还有双睿智的眼睛,但他们的年龄仍是刺眼的悬殊,可是她的头却很亲昵地倚在他的肩膀上。

  她化了妆,一抹嫣红的唇膏,像朵娇嫩的粉色百合。手腕上翠玉的镯子,和她的翠玉耳坠一样价值不菲。她穿着雪纺纱的裙子,水绿色,像一波荡漾的春水,她的马尾松散了,如水披泻。

  这就是朴素得铅尘不染的别淡林?背着帆布背包,旧牛仔的别淡林?怕浪费金钱,没有一丝修饰,讨厌喧嚣应酬的别淡林?多么虚伪的清高!她在这里,衣着华美,佩带着昂贵的手饰,出席豪华的宴会,不仅如此,还一脸巧笑的和一个不相称的男人在一起。

  终于,为她的欲拒还迎找到了理由。她不能答应我的求婚,不能和我长相厮守,是因为没有自主的权力。她只不过是出卖了灵魂的金丝雀,是别人掌心的午夜情人。

  我清晰地听到心底有种东西炸裂的声音,我以为自己会崩溃,会像一盘沙散在地上,但我竟稳稳地站到了他们面前。她的眉尖轻微一抖,并没流露太多的吃惊。当然,她这种历经风雨的女人早已有荣辱不惊的本事,她所有的高论与所谓的哲学只是因为复杂的经历,出卖了灵魂的人当然能堪悟世事,只有我这样的当局者才迷。

  我把百合花扔到她脸上,那些美丽的花瓣在她面前扑簌而下。

  她深深地闭上了眼睛。我再也看不到她眼中繁茂的葡萄架,看不到飘着白云的淡蓝天空,看不到凝在葡萄什么?”她撑着后腰熟络地问我。这种熟络在以前都不曾有过,而且她的动作不再扭捏,幅度都很大,往肩上拉包时,整个人都有种往上一窜的感觉。

  “你,几个月了?”我呐呐地问。

  “快生了,还差七天。”她笑起来,鼻子皱着,一脸坦然。

  一个年轻男人紧张地奔过来,扶住她。她拍打他的手,娇嗔道:“这么多人,你都快把我弄丢了。”

  男人嘿嘿地笑,小心地看她的肚子。这就是那个年轻的穷学生?样貌朴实,衣着简单。我忽然想起了我的父母。

  婕说:“这是我老公。”说话间,用手去弄了弄他的头发,恍然记起什么似地冲我嚷:“我也要恭喜你,还有六个月做爸爸。”

  “我?”我惊愕得嘴都合不拢。

  “你不是和夏小姐一起来的吗?我刚在妇产科遇到她了。她比我先走,不是在找你吗?你瞧,你们男人都是这样马马虎虎的...”

  没等她说完,我已冲下了楼。

  一股咸热的液体涌上喉咙。米米,还有我的孩子。孩子,这个字眼让我热血沸腾。我往楼下飞奔,我知道米米就在不远处,只要我跑快点,一定能追上她。

  医院外阳光稀薄。车流如水。人头攒动。

  我一眼瞥到米米。她在人群中,高挑依旧,头发绾在脑后,随意地穿了件白色毛外套。

  我大喊:“米米。”

  她愣了一下,四处张望。她没有化妆,脸色苍白,眼眸漆黑,素净无尘。

  我忽然无声。

  我发现原来自己一直爱着她,爱得这么深,以至在看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