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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作品:干妹子|作者:津股巡览|分类:其他小说|更新:2025-05-12 16:28:22|下载:干妹子TXT下载
  窗家具,说定了只管吃住……

  尹一冉离开刺儿沟,暂时少了一些烦心,却多了一份牵挂。他希望月儿一家和好如初,忘记他这个不祥之人。他虽然这样想,却不由自主地站立在山顶,久久地眺望着刺儿沟方向。

  他住在这家人的牛窑里,牛喷出来的热气暖活了窑洞。牛粪不臭,只有一股淡淡的青草味儿。牛不吃草时,嘴仍不停的嚼动,他听见牛在诉说苦衷。它活着任劳任怨,横遭鞭挞,死了还要被主人剥皮吃肉,砸骨熬油,眼角那两行泪水从未干过。与牛相比,尹一冉幸福多了,与牛相伴,心里也塌实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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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天夜里,尹一冉刚钻进被窝,“咣”地一声门响,一个雪人儿闯进窑来,他不由地一惊。来人头上脸上被围巾蒙了个严实,只露着两只眼睛,浑身上下裹着一层冰雪。当那人取下蒙在头上的围巾时,尹一冉傻呆了,是月儿!

  她一脸怨愤地把围巾摔在炕上,也不说话,抓住尹一冉又推又搡。

  尹一冉自觉理亏,是他不辞而别,不!应该说是逃。

  她住了手,趴在炕上“呜呜”地哭,说:“你为啥要走?为啥?”

  尹一冉无言答对,忙穿衣下地为月儿弄去身上那层冰雪。雪下面的那层冰与衣服牢牢地粘在一起,不用棍子敲下不来,他说:“你先进被窝。”月儿脱去外边的棉衣,钻进被窝。

  “你还没吃饭吧?”

  月儿截住他的话头,说:“说正事,你说咱俩这事咋办?”

  尹一冉能说什么?支吾地说:“我不知道。”

  她腾地坐起,一把撩过被子,怒冲冲地说:“你说这话还是个男人么?”

  尹一冉再也忍不住了,泪珠儿盈眶,说:‘月儿,你要是我,你又能怎样?”

  “你说句痛快话!要我死?要我活?”

  尹一冉吓呆了,突然间想到慧琴,他真怕月儿走慧琴那条路。

  她说:“你要是只顾自己,我现在就走!你要是要我活,咱一齐走!”

  “去哪儿?”

  “到哪儿算哪儿!”

  她是要和他私奔。尹一冉毫无精神准备,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月儿纵身下炕,披上衣裳就要出门。

  他紧忙抓住她,问:“你去哪儿?”

  她一甩胳膊,说:“去哪儿跟你有啥关系?”

  他死死地拽住她,央求地说:“我跟你走。”

  她这才回到炕上,捂住被子,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他生着火给她烤衣裳。

  火光中,她脸上泛着红晕,嘴角挂着微笑,眸子里漾溢着满足。尹一冉却觉得自己正如手中那件棉衣,被火舌舔来舔去,倍受着煎熬。

  突然,几声狗叫,窑门陡然敞开,七、八个人闯进窑来。

  十四

  尹一冉和月儿被抓回刺儿沟。

  月儿被送回家,尹一冉关在大队部。

  所谓大队部,也就是两孔窑洞,一孔里关着尹一冉,看守他的民兵在另一孔窑洞里。

  刺儿沟从没有过此刻的安静。鸡不叫,狗不咬,鸦雀无声。月亮躲进云里,风儿藏进林里,星辰隐匿,白雪无光。夜,死一般沉寂。

  大队部就在刺儿沟对面的南坡上,与月儿家遥遥相望。

  (bsp;月儿住的窑洞里还亮着灯。

  窑里烟气腾腾,炕头上那豆粒大的灯火在这浓浓的烟雾里惊慌不安地跳动着。

  秦书记蹴在小板凳上,他周围的地上横七竖八地扔满了烟头。他两臂抱腿,下巴枕在膝盖上,两眼木木地瞅着窑地。

  月儿趴在窑里头的小桌上不住地抽泣。

  月儿娘盘腿坐在炕上,惶恐地瞅瞅月儿,又瞅瞅儿子,嘴巴刚张开一条缝就又合上了,一脸的无奈。

  凤儿坐在婆婆旁边,勾下头不停地揉搓着两手。

  只有那只大花狗伸展着腿脚安闲地躺在地上。它不知道这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感到气氛不对,也就不敢走来晃去,乖乖地躲在了一边。可能它看到主人那愁眉苦脸的样子,想表示一下,便慢慢地爬起来,缓步走到主人跟前,殷切地舔着主人的手臂。

  秦书记正在气头上,这畜生还来讨嫌。他倏地眼睛一瞪,抡起胳膊一拳砸在大花狗脑门上。

  大花狗“嗷”地一声哀叫,钻进了黑影里。

  月儿娘嘴一撇,怨叨地:“他哥,不要拿那畜生撒气,总得想个法子呵!”

  秦书记眼皮都没抬,沉沉地:“娘,这事就这样定了。”

  月儿猛地仰起头:“娘,这门亲事可是你定下的,咱不能拉下的再吃,那还叫人嘛?”

  秦书记急急地喊道:“娘,结下这门亲,咱家就完了。”

  月儿唿地站了起来:“啥完了,不就是怕丢了你那乌纱帽,官儿迷!”

  秦书记也嗖地蹦下地:‘你骂睡?!”

  “谁心虚就骂谁!”

  秦书记倏地黑下脸来,伸开巴掌大步朝月儿奔过去。

  月儿这口气正没地方出,她猛地身子一弓,一头向他撞去。

  他没有提防与月儿会来这一手,竟被撞得倒退了好几步,恼怒地“哇哇”叫着四下里找家什。啥也没有,一伸手探下一只鞋子。

  凤儿胡乱喊着蹦下炕,扑上去拦挡,月儿与秦书记已交上了手,凤儿夹在中间,拳头巴掌落在了她身上,砸得她嗷嗷直叫。

  月儿娘呼喊着急急往前爬,一伸胳膊,从炕上滚下来。

  “啊”月儿娘一声惨叫。他们骤然停住了手,慌忙把老娘抬上炕。

  月儿娘本来就泪水汪汪,滚在了地上就被土染成个大花脸,额头上便肿起一片红。她喊不出,哭不成,两手直拍大腿:“我你我那亲娘呵”

  月儿哭着给她娘擦去脸上的泥土。

  亲书记脸上留下了几道血印,气乎乎地一屁股蹲在地上。

  凤儿端来洗脸水,月儿拧了毛巾给娘擦脸。

  月儿娘一把夺过毛巾,“啪”地摔进脸盆:“我还没死哩!你俩就打,要打出去打,我不管了!”说着身子一歪,拽过被子蒙住了头,“呜呜”地哭声从厚厚的棉被里冒住来。

  凤儿很尴尬,说自己男人不是,说月儿也不是,这时候劝婆婆更不是,她左右为难地站在那里,懵了。

  秦书记一纵身站起来,手指着月儿,说:“我治不了你还治不了他!我现在就叫人把他送回城里,看人家不整死他!”扭身就朝外走。

  月儿腾地蹦下炕,紧跑两步,叽哩咣当关上了窑门,用背低住。

  他抓住月儿胳膊只一拽,月儿就被挪在一边,另一只手便去开门。月儿抓住他一只胳膊硬是不放。他胳膊一甩,月儿两手就落了空。慌乱中她抱住他一条腿,死死地搂住。他朝前拽,她往后拖,像拔河一样。

  月儿急切地哭喊:“娘!娘”

  月儿娘“忽腾”一下坐起来,眼瞅着这情景她能说什么,拍着被窝,哭着喊着:“叫我死吧!我咋不死呵”

  月儿还是紧紧抱着他那条腿,急呼:娘娘你快说话呀!

  月儿娘还是开口了:她哥,别把事做绝了。

  娘他大张着嘴,一时不知说什么为好。

  月儿哀哀地望着他,说:哥!我求你了!别去,你别去

  他缓缓转过身来,冷冷地望着月儿,说:别怪你哥心狠,这都是你逼的。

  哥,只要你不把他送回城里,你说咋就咋。

  你能听我的?

  她忙不叠地点头答应。

  我还不知道你,只要放你出去,立马你就跟那小子跑了。

  不跑,再也不跑了。

  不行,得找个人看住你。他寻思了一下,说:你就跟大林吧!

  月儿浑身一哆嗦,也就松开了手:哥,你这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吗?

  他无奈地摇摇头,长长地叹了口气:哥也是没办法呵!一是怕你跑了,二是哥欠大林的这个一辈子也还不完的情,你就替哥担当了吧!

  “不不我不”

  他知道月儿嫁给大林以为着什么。但凡有一分奈何,谁能让自己的妹妹走这条路。他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既断了月儿对尹一冉的念想,又能还上大林这个情,就见他两腿一弯,“呼嗵”跪在了月儿面前:月儿,哥求你了!泪珠便涌了出来。

  他这突然的举动惊得月儿身子往后一倾,差点倒在地上。一时间她怔呆了,那张脸仿佛也扭曲变形,惊愕地望着他,刹时就倏地挺了腰身,挥动着双臂,尖厉地喊道:不!我不便伏下身去,揪扯着头发,放声大哭。

  他愣怔了片刻,急急地跪着转过身去,乞怜地望着炕上的老娘,声泪俱下地:娘!要不是大林,你儿子这条命早就没了,娘!做人可得讲良心呵!

  月儿娘早已泪眼模糊,她无话可说。儿子这条命是大林给的,有恩必报。难道就为这让女儿守一辈子活寡,做娘的于心何忍。她再也支撑不住了,身子像根面条儿似的软软地倒在炕上。

  凤儿趴在婆婆身上痛哭不已。

  一家四口人全在哭,这哀哀的啜泣声填得窑里满满的。

  秦书记倏的仰起头,抹一把眼泪:月儿!不是你哥不认你,是你不认你哥。既然你心里只有他,咱就谁也别求谁。把他狗日的送回城里,我就不信说着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月儿猛地扑上去抱住他一条腿,她被拖倒在地上。他不管不顾,像拖麻袋那样。她急切地:哥哥听我一句!他停住了。她一脸哀求地望着他,说:再没有别的路了?

  你他脸一沉,转身又挪动腿脚。

  她紧抱他腿不放。他猛地一抽腿挣脱了她手,转身就要出门。她急切地喊:哥,我答应

  他止住了脚步,回过身:你再说一遍。

  她直直地趴在地上。缓缓仰起头,泪水汩汩,颤颤嗑嗑却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儿地点头。一脸的鼻涕泪水,浑身抖成一堆,两手拍打着地面,放声大哭。

  他走过来,一屁股拍在地上,扯过她那手,连哭带喊地:月儿,哥对不住你呵

  十五

  后半夜,看守的人从门缝里递进一张字条。尹一冉打开纸条一看,是月儿的笔体,上面写着:

  干哥:

  是我害了你。

  我要不答应嫁给我哥那个战友,他就把你送回城里。

  我啥时嫁人,他啥时放你,天明我就出嫁。

  我身子是别人的,心是你的。无论你走到哪儿,我的心都跟着你。

  你的干妹子

  尹一冉捧着月儿的信发呆了。

  他知道,月儿说的那个她哥的战友,是个不是男人的男人。她之所以这么做全是为了他。他恨,他怨、恨自己总是给别人造成不幸,怨自己不该到这世上来。前番慧琴为他喝了农药,是死是活还不知道,现在月儿又要为他断送自己的一生。他真地恍惚了,冥冥中觉得他的存在就是别人的不幸,他没有理由再活下去。他想到了母亲;就那么一会儿工夫,便与世长辞了。再也没有痛苦,没有悲伤,再也不会伤害别人。

  母亲就是为了他,为了让他能再找个好人家,能过上平平安安的日子才结束了自己的一生。他恍然觉得,他如果也这样做了,月儿就可以不再嫁给哪个不是男人的男人。他本来很怕死,此时反倒觉得死并不可怕,那只是一种偿还,一种赎罪,一种回归而已。

  他想模仿母亲那样的结束方式,只是这窑洞里没有可供悬挂的物件。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