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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浪情系列之视力不佳的鱼|作者:唔婷纸_|分类:辣文肉文|更新:2025-05-12 16:21:29|下载:浪情系列之视力不佳的鱼TXT下载
  冬冬自己先回家去等我,我陪着小雅回他以前的家。小雅的那个曾经被她自己称作家的地方,坐落在城南工厂区的边上,那里是一个新老居民区混杂的地方,一栋又一栋的楼摩肩接踵。我对小雅说,走进这密密匝匝的楼群里像进了华尔街,几乎就是一线天。小雅笑了,说我太会想了,并且说我妈说得真对,男人就是让这世界更加混乱的根源。我打量着这周围的这些楼,层层叠叠地阳台上都几乎挂着各式各样的内衣外衣,几个鲜艳的胸罩在空气中荡来荡去,像一些被绑住了翅膀的鸟。又拐了一个弯儿的时候我说,如果世界是让男人搞得混乱不堪,那么首先是女人让男人混乱不堪;所以,所谓生活就是一场两性战争;而所有企图解决的结果都指向《红楼梦》里王道士的“疗妒方”,冰糖蒸梨。今天吃一个,明天吃一个;今天不好明天吃,明天不好吃后天,吃来吃去吃过了一百岁,人总归是要死的……死了死了,死了就全了了。小雅先是听得笑起来,一直迷雾重重的脸上多少有了些笑容。然而很快她又阴郁下来,她对我说:“那么我企图离开他也是错了,因为你的逻辑说,离了也摆脱不了呀。”我抬头看看天空,天上云层很厚。我笑着说,我是说两性战争不可结束,而你的事和两性战争正是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将在一定范围内长期存在阶级斗争一样,都是个体与群体的关系;你的事情必须解决,但两性战争当无休无止;你在大学里的哲学课上捉蚊子去了还是梦周公去了?我的哲学教学差点让这个安静的女孩子乐得蹦起来。她歪着头看着我,长发斜斜的搭过来:“看不出来你这么好玩儿?”我说你其实早就该发现了,从我们第一次相遇就差点被飞来横砖砸到,我就知道我们可能会有某种命定的联系。所以我就跟着你走,跟来跟去我们住一栋楼……我摇头晃脑的样子让小雅彻底的放松了,她开始给我讲她的故事。

  小雅说:“我和武义兵是五年前我参加朋友婚礼时认识的,婚礼后有个舞会。他主动找我跳舞,他的舞跳得很好,当时他在舞会上非常幽默。他当时像你一样会很多希奇古怪的理论。”我摇摇头,“看来我基本上不属于什么好人之列。”我内心的猛一阵波澜,正是被小雅击中的那一处梅花飞刀的隐痛。小雅又笑起来,“也许吧,不过当时我并没有多想。后来,经常我们会在几个共同朋友的聚会里碰到,我喜欢参加朋友的聚会。再后来他就开始追我,经常跟我煲电话,弄得我们家的亲戚几次主动报修我们家的电话,因为他们连续几个晚上根本打不进来。不过我的感觉一直都不强烈,我习惯于个体的生活,对于他的闯入我没有心里准备。但他似乎非常喜欢我,以至于半夜十二点跑到我们楼下唱歌,我们住三楼。最后他被保安逮住,还是我爸爸去保释的他。”

  “准确地说,他第一次走进我的家门竟是被我爸爸带进来的。而且是满面笑容带进来的,丝毫没有对这种半夜鸡叫的离经叛道行径口诛笔伐的意思。同样的,他也受到了我妈妈的热情款待,甚至还弄了两个小菜,让兵兵陪爸爸在半夜三更里喝了两杯小酒。”我从花坛边上跳下来,自己蹦了一下我说,“诡计真多,世界真坏。”小雅说:“你的网络语言真不错。”我看着她,这是网络语言吗?小雅很认真的点点头,我立即无言,干脆站下来听她说。小雅把手提袋打开,拿出一张照片给我。我接过来我看到在冰天雪地里那一大树梅花灿雪的背景前,棱角分明的男人温柔搂住了小雅,小雅靠在男子的身上,脸上笑容神秘,没看出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我说:“挺不错的呀,这模样长得,虎背熊腰的。”小雅没笑,叹了口气又拿出一张纸给我说:“我相信你不会到处乱说,你看吧。”我看到的是我们市里很棒的一家军医医院出具的诊断证明书,上边的几项内容让我大大的吃了一惊。这是五个月以前的诊断,上边罗列的几项分别是:阴道撕裂伤(轻度);胸腹部软组织挫伤;大腿内侧烫伤(中度)……我嘀咕了一句:“还真有这号非人动物?”我看见小雅眼圈红了,但眼泪并没有掉下来她说:“那次是他喝醉了,他非要跟我做,我很反感,给了他一个耳光所以他就下狠手了;平时虽然他怀疑我跟踪我,都只是言语上的争吵,没想到那次就……小雅说,武义兵有个怪僻,就是每次亲热他都要用几根手指不停的狠劲戳她下边,让她每次都痛得难以自制,而这事儿也不能跟别人说;但武义兵在这件事上非常固执,所以小雅也就越来越讨厌他;小雅哭了。我望望天,天上云真厚,看样子是要下雨了。

  上楼之前我给林凯打了一个电话,在我的预见中接下来一定会上演全武行,而我深知自己实在稀松。而林凯似乎正在工地上监工,我已经帮他应聘于本市一家大型装饰公司,也就是我妈男朋友的公司,做了现场施工员。虽然辛苦,人却开朗了许多。他在电话里嘻嘻笑:“云飞,你又要去英雄救美哟,你运气真好,对于你这种人老天居然就如此乐意给你无穷无尽的机会吗?羡慕羡慕,所以我就不抢你的功劳了。”林凯正在检查工人给客户安排的水电线路,他说一会儿过来,叫我一定要无论如何要保持十分钟的镇定,哪怕被打成熊猫,也要保持国宝级的风度。胡扯之中已经到了门口。小雅要敲门,我一把拉住了他。我叫她退后,靠近楼梯站着,一旦有什么情况就马上往下跑,或者报警或者给林凯打电话。我把林凯的电话号码给她,并且告诉他林凯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走近这扇黑漆的防盗门,敲了三下。里边沉默了一会儿,紧接着有拖鞋的声音来到门前。门被打开了,一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打着一条暗红色的领带,显然她已经走作好了准备。他神情冷漠的问了我一句:“你是小雅的律师?”他也已经看见小雅了。我说,我是他委托人的助手,协助小雅今天来解决你们的一些问题。我有意识的避开了婚姻的字眼儿,我不想还没进门就变成熊猫。那个叫武义兵的男人脸上动了一下,挤出一丝笑容,而这一丝丝的笑就立即消融了他脸上的寒冰,五官生动起来,这是个男人看了也会心动的男人。虽然单看各个器官并不是那么完美,眼睛很亮但是并不大,嘴唇有点厚,但组合到一起看着就是那么舒服。脸颊刀削斧劈一般棱角分明。我说,你快连我都迷住了,算是个阳刚男人。

  武义兵这回大笑起来,他拍拍我的肩,“进来坐罢,都说律师有张杀人的嘴,果然不假,比我们这些人强多了。”我走进去。他站在门口又对小雅说:“进来吧,明天这里就属于别人了,我把他卖了,你也算来告个别吧。”小雅没有动,依然站在楼梯口。武义兵自嘲的笑了笑,说:“那好,我先和你的律师谈,你也站过来一点,楼梯口风大。”

  我仔细打量着这房子。客厅不大,进门左边就是一个嵌进墙里的半人高的鞋架;旁边立着衣帽架;进门右侧是一排桔红色的木沙发,随意的几个垫子,看上去很悠闲;沙发的前面是一张咖啡色的玻璃面不锈钢腿柱的茶几,茶几上一套紫砂茶具,一个茶杯里大约还有半盏茶,茶几对面一排小矮柜,在靠近窗的地方拐角处放着电视机,电视机左边放着一套小音响。透过小矮柜的玻璃门看到里边有一些小饰物和一些碗碟之类散放着;电视机的侧背后是两扇关着的蓝玻大滑窗,金丝绒的落地窗帘在电视和窗之间形成了过渡,给人温暖的感觉。窗下两张沙滩椅,我走过去坐在了那椅子上。

  武义兵招呼我坐到沙发上给我倒上一盏茶,抱怨说这房间太小,电视机都靠近了窗,又半开玩笑的说:“当初打架的时候,幸好电视机够大够重,要不然从窗子扔出去实在是太容易了。而且这窗就对着进楼的这一面,弄得不好真搞出人命案来。他在我旁边坐下笑笑的问我:“她真铁了心要跟我离婚?”我端着茶杯,听到了里边那间屋子里老式吊钟到正点的铛铛声我说,你们家还有这种自鸣钟?你生活得很有时空感嘛。武义兵没有笑他继续说:“你是在暗示我们的感情真的走到了终点上?也许罢,也许我不应该再固执了,从结婚的第一天开始她就没有真的笑容了。”“你知道我们在一起她永远都会对我说什么吗?她永远在我要求她做任何事的时候说,好啊,可以;刚开始的时候你可能会非常幸福,但一再重复的幸福就会让你轻易的怀疑他的真实性;你知道吗,就连做爱的时候,不论我用了什么方法抚摸她刺激她也永远都只能得到——好啊,可以,这样已经毫无意义的空白句子。”“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就意味着我在她心里是一个合法的丈夫,但永远不是她的爱人。我就像一个被她软禁的犯人,出,出不去;进,进不来……这就是症结的开始,也是怀疑的开始。我其实并不想怀疑她,但是她从来没回答过我任何问题,不论我怎么问她都只是静静的看着我,她似乎对夫妻之间的这类问题极其不感兴趣;而我终于在那个晚上喝醉了之后彻底的强暴了她,那是我们结婚两年我最疯狂的一次;在那之后,我把她送进了医院,她醒过来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终于结束了。”武义兵棱角分明的脸庞逐渐在光线里黯淡下去,那一双眼睛后来我经常想起。

  一直站在门外的小雅,认真的注视着楼梯的拐角处;事实上,我一直以为生活里最值得敬畏的事物之一就是这每栋楼房里楼梯的拐角,你永远不清楚将要走上来或者要走下来的是谁?而当他终于向着你走上来或者走下来的时候,你不论是否避让,你将和他遭遇然后擦肩而过。我们从出生到死亡的一瞬,无不是跟着这种敬畏而不自觉的一次又一次和自己或者别人擦肩而过。小雅在空寂的门外站着,我在关注武义兵逐渐在光线里黯淡下去的面容时,我眼角的余光扫着了这个一身愁绪的女人。我旋转着手里的茶杯,我看着杯里不多的茶水微微泛起波光,这茶水已经逐渐灌注了时间的味道,夜幕就要降临。我把那份出庭通知书拿给他。他接过去,看了看笑了,脸色惨白。我惊异的觉察到了他的脸色惨白,这样过于剧烈的变化是我以后在任何人脸上都再未曾见过。他问我,是不是出庭以后就算真的分手了?我告诉他,这是法院第一次调解的出庭通知,原本是要寄的,因为今天我们过来所以就带过来了。至于是协议离婚或者判决离婚,这还是你们自己在法庭上协商,然后由法院根据你们双方的诉讼请求以及相关的证据,综合判断最后得出结论,做出判断。如果不服一审判决你还可以上诉?武义兵很小心的把这张薄薄的纸放进了怀里,他对我继续保持着基于礼貌的微笑,然后在十分钟里他没有再看门外。天色暗下来了,我起身告辞。他站起来和我握了握手,让我转告小雅,他会按时去的。

  其实我们所有的谈话小雅应该能听见,但这样的一种距离似乎已经永远不能跨越了,小雅一直站在原地没动。我站起身走出门外,门在身后关上,紧跟着门里一阵瓷器碎裂的声音和一个男人撕心裂肺般的吼叫。小雅望着我,很沉静地笑容让我觉着她开始非常漂浮。我无法理解门里的那个人,如同我无法理解眼前的这个女子;也许他们需要这样一个过程来验证彼此在这个拥挤不堪的世界上究竟站在哪里?我开始用鱼的思维来思考,这样的思考使我觉察到唯一的危险就是,阳光再也照不进这个女子的内心,她将从此生活在无穷无尽的幽暗里。

  走出楼门,我接到了林凯的电话,他问我打架的地点在哪里?我说我经过了一片沼泽,但是我碰到的鳄鱼并没有咬我,所以他也自由了。林凯却在电话里说,晚上请我和冬冬吃饭,他说陈亦来了。我说,难道今天我注定要经过两片沼泽?林凯说也许我前生就是和沼泽有缘,并且很有可能就是沼泽里的某种动物。我骂了他一句,关上电话。小雅说,我有事就不用管她了。她想去惠的书吧坐坐。我抬头看看天,天上的雨蓄积着让人郁闷。

  浪情系列之视力不佳的鱼(13)

  第九章满地落叶残花白

  我招了一辆出租车,把她送过去然后回去接冬冬。但我走到门前刚掏出钥匙打开门,却发现一个人男人正好站在门口。他看到我时一脸的惊愕,此惊愕正好对应我的惊奇。他的嘴微微张开,露出不太干净的牙齿。天色已晚,我还是看见了从他粗糙的脸上掠过一丝惊慌。像一只兔子猛然撞上一只傍晚时分的狸猫。他不知道,其实那个时候的狸猫并不十分危险。它们通常是此时刚刚睡醒离开幽暗的洞穴,所以即使有猎物也未必有兴趣抓。但是正如兔子永远不敢揣摩狸猫的心情,眼前这个面容粗糙但浓眉大眼的三十几岁男人也猜不透我在想什么。我以一种鱼的最简单思维作出了判断,我喊了一声冬冬。冬冬从卫生间里跑出来,问我怎么跑回来了,我说海流变换方向把我冲回来了。冬冬给我介绍,原来这就是冬冬一直用以精神压制我她的老连长我的假想情敌。老连长如今也转业到了我们这个城市。这个叫李辉的男人主动伸出手来和我握,我接过他的手我说你的手很温暖。李辉明显的想笑但是似乎要完成这个动作很艰难——冬冬却在一边笑起来,说我夸人都不会,还是拜她为师吧。三个人的寒暄中送走了李辉。

  关上门我一把冬冬扛起来,冬冬尖叫着双手乱挥,像一个真正原始部落的女奴般踢了我一脚。我把她抗进卧室,一下扔到床上,冬冬像断线的风筝一般砸了下去,然后被床又弹起来,我一下按住她的肩膀她还在尖叫。我说,快交代他为什么会来找你?有什么企图?为什么趁我不在的时候来找你?为什么你要趁我不在的时候接待他?我自信我的脸色是严肃的,但生活总是出乎你的意外。冬冬看着我,沉默了不到五秒钟然后就在我的重压呀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说即使我们要扮演原始部落也不是这样,而应该把她捆起来绑在某一个原木柱子上,然后我应该穿着兽皮拿着皮鞭,沾着盐水,最好光着脚还带个面具……冬冬说,这样她才能招供并且一定会无所顾忌的达到所谓的高潮。冬冬迅速把我脱个精光,然后骑到我的身上抓住我的关键所在问我如果把它混进装牛鞭的碗里,吃火锅的人会觉察到吗?

  我们滚到了地毯上笑着一团。她趴着看着我,圆乎乎的脸蛋儿上我最喜欢那小巧的鼻子如玲珑玉雕一般。她亲了我一下对我说:“是不是很无聊,我们俩?我说不仅无聊而且你有些危险,居然能想出如此绝招来躲避我的追查。冬冬又笑起来,我在她鼻子上揪了一下。我说,你看看我们现在的样子,你穿着完整的裙子和内衣,而我一丝不挂,最不好理解的是我们居然还并排躺在一起任窗外夕阳西下。冬冬说,这就是爱在性和非性之间。我索性把双手枕在头后,我说生命是一种冷而且你不能完全温暖它。我内心里那把梅花飞刀又在隐隐作痛。

  林凯打我手机再次催促我赴约时冬冬正在我光洁的肚皮上用彩笔专心的画一条鱼,我对手机里的声音说,不要急,我们正在完成我们的本世纪第一件人体彩绘作品。手机里林凯大声的骂了我一句,然后是一阵狂笑,挂断。我微微抬起头对冬冬说,你要快一些,否则林凯那边发生命案我们就会错失见证本世纪第一情杀的机会,岂不是很遗憾。冬冬头也不抬,一边动作一边说,你如果再唠唠叨叨,不用走那么远,就在此时此地就会即刻发生命案。我马上老实了,我至今仍然不习惯在某一天早上我出现在报纸上被头天晚上做爱或者没做爱的男人女人们指指点点,因为我无法确定他们是否刷牙了。

  好容易等到我亲爱的冬冬完成了她的伟大作品,我们出门。在门口撞见了妈妈和即将成为我后父的这位本市第三大装饰集团公司的总经理魏然,也就是林凯的老板。我看看减肥颇为成功的他,直接拍拍他的肚子我说,你的毅力让我佩服,果然小了一圈。他其实很精神抖擞,虽然略略有些近视而且不肯戴眼镜。但是他的一双手非常强健,他说是年轻时候在船上做水手,天天拖那钢缆绳练出来的。而我们在酒吧里的那次掰腕子,让我在音乐和人的嘈杂里彻底感受了什么是不可抗力的威胁。他微微的眯缝着眼,淡淡的笑容在灯光的纷繁复杂里变得更加不能确定。我集中了身体里所有能调动的力量仍然无法扳倒这一只拳头让我极其沮丧。他终于不笑了,就一下子压倒了我的拳头。从那一晚之后,我对妈妈说我可以放心了。因为有如此强健双手的男人必然可以在某次不可预见的洪水或是地震来临之际充当一个挑夫的角色,他几乎可以就只凭借他的这双壮硕的双手完成重建家园的一切任务。这使我想到了在不远的小城里那个每天清晨走在空寂街道上的另一个具有同样壮硕双手的男人,他已经失去了一般意义上的生活,但他似乎依然固守着他的精神高地。

  父亲在我心目中,从他转业到地方一直到在地方上退休,再从退休到现在,他脸上永远挂着那不可猜测的微笑。他究竟在想什么呢,除了父亲自己我相信无人可以明白。妈妈和父亲生活了二十年却始终无法接近父亲,所以只好离开;而这第二个和我掰腕子的男人又能接近妈妈吗?我依然无法确定,我只记得妈妈在搬到这个城市来的时候对我说,她和父亲之间的这场战争尚未结束。

  走在路上,我絮絮叨叨的把我父母的事情一点一滴地讲给冬冬听。冬冬说,我们的上一代似乎都是有着这种战争情景;因为他们从出生到长成栋梁之前,他们一直都在战争的缝隙里顽强的生长;过早明白枪炮的实际意义,过早的感受生命如同草芥一般不值一提。这就使得他们必须要走在一起之后,不论他们是通过什么途经睡到了同一张床上,他们之间也只能永远都是一种战友的同盟,宿命轮回,谁也摆脱不了。

  冬冬的话让我站了下来,黄昏里的天空总是透着一种凄凉。我扶着她的肩:“那我们呢?”冬冬双手绕着我的脖子,吐气如兰,眼里有亮晶晶的滚动。“不知道,我们之间什么联盟都没有,唯一的就是以拥抱连接在一起不可靠的契约。你拿什么卖给我?”这家伙总喜欢引诱我思考类似于哲学的问题,然后忧伤不已。我拉着她走在路上,天气越发的苍凉。她跑两步挡在我前面对我说:“我要是突然不见了,你怎么办?”我说你听过这样一个句子吗,凡墙都是门?冬冬转过身往前走她说:“你好久没提陈染了,这句话是她小说的一部名字。”我说,这句话有语病。冬冬没回头,“没有!她的书本来就可以有多个名字,所以这样一个名字是完全合法的;就像我们可以有多种生活,凡墙都是门。”她突然转过身来,把跟在后边的我吓一跳:“你是一条鱼,而海很宽阔,所以很可能不是你被其他洋流带走就是我被带走。”在我企图揪她的小脸蛋儿的时候她逃进了超市。

  在超市转了十几圈以后我蹲在一排摆放牛肉干的货架旁边说什么也不跟她转圈了。冬冬开始用各种方法哄我,一会儿小狗一会儿小猫的,惹得监督我们的大妈啧啧赞叹我的幸福。得到如此鼓励,冬冬搜罗了两大包食品饮料,然后打个电话给林凯叫他把烧烤炉准备好。林凯在电话里的大叫我在旁边也听到了,那家伙视一切烧烤食品为美味中的美味,所以陈亦曾说他这是猿人进化不完全所致。林凯的网名干脆就是“会烧烤的猴子”,惹得网上的美眉们大呼小叫。

  从超市出来我几乎是带着一脸的阶级仇恨,两只手提着装满花花绿绿的食物的大口袋跟在漂亮的冬冬姑娘后边紧赶慢赶。好容易看见了林凯的临时公寓,我几乎是如同一头求爱失败被追得到处乱窜的狮子般撕心裂肺的大叫了一声,“死林凯,快滚下来。”没想到这变了调的叫唤把可爱的冬冬吓了一跳,却真让林凯听见了,那家伙连蹦带跳的就冲了下来。看见我先是一声惊呼:“这么多呀,太好了太好了。”然后就企图一边跟冬冬说话一边就忘记这两包东西。我不声不响的放下两大包在地上,自顾自上楼了。林凯在后面哇哇直叫。

  林凯租的房子在五楼。陈亦站在门口笑盈盈的看着我们。陈亦的五官几乎都是小号,但凑在一起非常生动。微微一笑就能看见一个左边脸上浅浅的酒窝,不太明显但就这么一点缀,便让陈亦的气质优雅起来。看见我陈亦说我又胖了些,冬冬说可不是吗,喜欢四季冬眠的鱼可不就这副德行吗?弄得这楼梯上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林凯的公寓里两室一厅。我径直走到沙发上坐下,大呼劳累。林凯把零食拣出来,把烧烤食品弄进厨房,招呼陈亦一起去洗菜。冬冬像猫一样蹑手蹑脚的溜到我跟前对我说,他们怎么回事?我随手把冬冬拉到我腿上坐着,拿出她给我绣了一朵蔷薇的白手绢,给她擦擦额头的汗,我说:“凡墙都是门。”冬冬懒懒的靠在我身上,体香浸染着我。“也是,管那么多干嘛?”她扭过头又问我:“你还是没回答,我突然不见了你怎么办?”我总算揪着了她的小鼻子,鼻头微微的有汗珠。“怎么办?等你一个月零一天,然后上街找个人结婚,只要满足一个条件,是个正版女人,非人妖或者同性恋者即可。”

  我们的嬉闹影响了厨房里的两个人,陈亦端着洗好的虾出来看见我们如此节约空间的坐法她说我们不用当着伤心人表演亲密吧。冬冬赶紧跳起来,走到茶几边打开一袋巧克力,把那深棕色的板砖掰下一块来直接放进嘴里然后跑过来和我的嘴进行对接。这一下陈亦差点被笑倒在地上,。林凯从厨房伸出头来说,要搞清楚这是哪个的地盘啊。

  弄好了菜,林凯又开了一瓶王朝干红。四个人分两边坐好,烧烤炉已经慢慢把温度增加了上来。林凯举起玻璃杯,大声说:“来,为幸福的横加幸福;不幸福的能最终把幸福竖起来,干杯!我一口喝干了杯中的酒,我说你们俩怎么回事?要不交代清楚这东西没法烧烤,只好烧烤你们两个呢。陈亦笑笑:“我们真离婚了,今天我是来你们这城里办事,我们教育局和你们这里的教育局有一个联谊活动,我来联络;结果中午去一家餐厅吃饭的时候碰见了林凯,就这样他说约你们聚聚。我反正也要和他谈谈孩子的事,就同意了。”陈亦笑着,小酒窝若隐若现。我说孩子还好吧?陈亦说还行,今天就是来跟林凯说因为她工作也忙,准备把孩子送幼儿园全托,但是因为孩子才两岁多,要额外交一笔钱。冬冬说,孩子这么小你们也真舍得。林凯一边翻烤着已经红透了的虾,一边说:“这样也好,早些锻炼免得像我一样长大了无用。”我很准确的从林凯的筷子上夺走了那颜色绯红的虾,放到了冬冬的碗里。我说,也不完全尽然,其实小孩儿教育最主要的父母的关心,我爸妈对我很关心,他们等着我终于长大才离婚,所以我比较有用。林凯又夺走了我烤的牛肉,叫我不要太嚣张。冬冬说,这不叫嚣张罢,应该是精神错乱的前兆,又是一阵忙碌的笑闹。

  林凯的烧烤技术的确很好,他左右手各拿着一双筷子,把刷好了调料的鸭肠夹起来放到烧烤炉的盘子里,只见两双筷子灵活的把那遇着高温迅速萎缩的鸭肠上下翻飞,不大会儿功夫已经是做好了他最拿手的所谓“爆炒鸭肠。”鸭肠泛着红油的光亮,脆嫩非常,入口更有一股烧烤的香味,淡淡的让人大呼过瘾。陈亦一边吃一边评论,和原来的水平相比差了一个档次。冬冬把蘸了辣椒面的鸭肠送入口里细细品了一番说,你不会是因为林凯做鸭肠的水准下降而休了他罢?林凯大笑起来他说:“也许吧,那我是应该好好检讨一下。”陈亦盯着自己的佐料碟,搅动着里边的辣椒面,笑了笑。

  吃了约两个小时,陈亦的手机响了。接完电话陈亦就告辞了。我们也准备走,林凯就着酒劲儿一把把我按在沙发上,不许我走,说是把陈亦送下去回来继续和我喝。林凯关上门送陈亦出去,冬冬吃着牛肉,很辣。她抬头要汽水,我发现她眼里泪花滚动。我问她怎么啦,都是辣的吗?冬冬镇定了一下说,他们俩本来挺好的,却偏偏说离就离了。现在的情感都是朝生暮死,春生秋死的吗?我喝了一口酒我没有回答,我也回答不了。我向来是把情感的发生和选择看得很重,但是那把飞刀却深深的刺在我的心上隐隐作疼。生命是如此不可捉摸,你我是如此难以理清窗外迅速暗下去的夜色。生命的秋天说来就来,谁也挡不住那注定奔腾向海然后迅速蒸发在天空里的潮水。你究竟能把握住什么呢?只能困惑吗?是困惑吗,似乎所有走不通的路在困惑里都有一条林荫小路带着你跟随鸟鸣的声音不断前行,最后依然是一脚踩空,一切归于虚空。生命是一种空虚的过程,无所谓得到和失去。我想我命定的孤独将不多时以后彻底还原我为一条视力不佳的鱼。一条鱼丛生到死包括繁殖后代都是孤独地进行着,这种生命的秋意让我在房间里不寒而栗。

  我时常会被这种孤独的感觉抓住,在这样的时候冬冬会静静的呆着,任凭空气做一种惯性的流淌。生命中很多亲密之感也许就是沉默才能让他逐渐的丰盛起来。但是今天冬冬在替我烤了几块牛肉以后,自言自语的说:“情感发生的过程也许就是一场盛大的宴席,终究不能通宵达旦。”

  林凯回来,坐下就先喝了一大口酒然后问我:“怎么样,再见也是朋友,我不错吧?”话音未落,大哭起来。他把我们赶出了门,随后身后门的关上了。这一层楼的灯坏掉了,我感觉冬冬在楼道的黑暗里冲着我笑。然后拉着我往楼下冲,结果下到一楼最后两步楼梯的时候,随着冬冬一声惊叫,我们俩一起滚了下去。我清醒过来,爬起来坐在地上,活动了一下胳膊腿儿,感觉还行,除了腿上稍稍有些疼痛还没有什么大碍。我转过头去,昏暗的声控灯灯光里冬冬一脸泪痕的笑了。我说,这下好了,这么大动静整栋楼的灯都亮了。冬冬笑起来,尽管是灰头土脸地笑,冬冬说:“错了,五楼的灯不会亮。那个沉进黑暗的人再多动静也无法照亮他。”

  经历了这样一出惊喜以后,我背着赖在地上不肯起来的冬冬往回走。幸好林凯的这个公寓离公路边不远,下了两坡梯坎便到了公路边,我们又惹得这路上的夜行人纷纷侧目。钻进出租车的后座坐好,冬冬才问我摔着了没有?我说你这才想起来呀,要是刚才摔个内出血,这会儿已经是呜呼哀哉了。我说完就把头一头栽到冬冬的怀里,感受到了两座山峰的火热。冬冬笑着用手抱着我的头却问开车的师傅:“师傅,我现在直接去婚姻介绍所该怎么去?”这位四十多岁的男子忍住笑说,现在下班了,明天一早他来接冬冬去,叫冬冬一会儿记着留个电话。冬冬往靠背上靠了靠,用手揉搓着我的头发说:“那来不及了,这个东西在夜里一定会还魂或者诈尸,然后就会逃。”

  不要企图预计你的未来的生活将是如何地丰富多彩,现实情况是你往往在一个又一个无聊的晨昏雨夕里构筑你的世界然后无聊地生活和生殖。似乎你要想过的生活,只有两种选择:一个就是你精神分裂;另一个就是你不断地拆解你的现实生活,肆意破坏游戏规则,你不断地被罚出局于是你拥有源源不断地自由———这就是生活。冬冬仰躺在浴缸里,看着冬冬在水里浮浮沉沉,柔嫩的肌肤在泡沫的掩映里若隐若现,我感觉美妙极了。那隐蔽在浅浅的清波之下的乳房,如同花蕾一般粉红的稍稍露出水面的乳头放射着奇异的热力,这是能融化一切的火山。她就是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引诱着一个满怀着恐惧地夜归人。这种光亮不可能照亮整个夜空,但是足以点燃任何一个被称作情人的人。我把冬冬那不堪一握的小而精致的乳房握在手里,尽可能的轻柔;冬冬闭着眼,脸上慢慢泛出红霞,那柔软的表情醉意十足,喉头里压抑的一声呻吟惊醒了满浴缸因此而沸腾的水域。

  在黎明到来之前,冬冬在耳边告诉了我林凯一直不肯具体说的,陈亦和他离婚的真正原因。一切都是林凯在y城工作时他的那个女上司惹出来的。林凯的女上司我曾经也见过,一个据说是十八岁就出来闯社会终于在接近四十岁时成功开创事业,盘下一家破产的国营建筑企业,林凯作为国营公司最年轻的现场施工员,被女老板选上。女老板从招募林凯那天起,便对林凯是照顾有加。而陈亦在很长一段时间后终于知道了,于是时有冲突。但那时陈亦刚刚生下宝宝,而按时回家的林凯也让陈亦逐步感到了安全和幸福。但是近几个月,女老板似乎加快了进攻节奏,又是升职又是加工资并且单独和林凯时常出差了。更让人惊喜的是,老板通常会直接打电话给陈亦替林凯请假。而林凯面对陈亦的愤怒决定离开那家公司,所以林凯才会委托我给他在我们的城市找一份同样的工作。而就在我即将为他们联系好的时候,陈亦提出了离婚并且态度坚决;冬冬说陈亦对她说,她突然觉得很没有安全感。陈亦说,林凯也许真的没有做过对不起她们母子的事情,但林凯这几个月来在两个女人之间的步步退让让她突然觉得,这样一个男人将不会真正带给她幸福,她说爱情是一份责任,林凯担不起。她要的并不是什么忠心耿耿,重要的是一个港湾,林凯不是,他只是一艘游荡的船。

  我盘腿坐在床上,我说:“生活就是一堆破烂儿,你永远理不清。”冬冬在我身边趴着,抬头看我。我发现冬冬的眼里微微的有些红,我摸摸她的头问她:“他们俩的事又感动你啦?”冬冬沉默了一会儿对我说,“所谓爱情真的是必须要肩负一份责任吗?必需要彼此坦诚毫不隐瞒,不论对错不论是否残酷吗?”我不看她的眼睛,我的手臂突然因为一种沉重停止了抚摸。那一列飞驰而过的火车在我的头脑中又一次轰响。瞬间的眩晕感觉到那扎进心脏的梅花飞刀就要穿透心脏,我甚至听见了血液喷射的声音。冬冬坐起来,眼泪盈盈的问我为什么沉默?我说这个问题太复杂了,今晚月亮很好,树都开花了,春天其实很冷……冬冬被我的胡言乱语逗得踹了我一脚。我也只是在逃避,一条视力不佳的鱼其实无路可逃。那女子已经消失了很久,就像她突然到来一样,你无从选择的游戏才是致命的游戏,而致命的游戏都是自己一步步走了进去。冬冬的眼睛已经在告诉我,我们的感情世界里门已经太多了,而即将关上的是哪一扇呢?冬冬如同那个叫黛二的女子一样,洞察了一切而孤独无比。这个逐渐熟睡的女子,是否真的会跟随一缕风掠过我的心头然后消失不见。

  妈妈总是喜欢午夜时分吃上一些宵夜。当她又一次敲门把我和冬冬强行闹起来,我打开门就看见了厨房里点亮的灯和在厨房里忙活地人,我问妈妈:“有小偷?”妈妈直接伸手揪住了我的耳朵。我又蹦又跳的被妈妈抓到了客厅的茶几边。我们家没有专用饭桌,这是我们家的一大特点。妈妈是个优雅的女人,她总是觉得一张专用饭桌应该呆在专用饭厅。而我们家没有专用饭厅。这类似于海底世界的充满水性,有着大鱼缸和室内植物的客厅如果硬要摆上一张饭桌,她说会让我这条鱼受伤。饭桌即礁石的理论,让这个女人的聪明时刻威胁着我,我总觉得打我一出生我亲爱的妈妈便是站在背后观察我,不动声色的指挥着我人生的方向。我再一次无比绝望的想到了一个定理:“鱼,终究是无路可逃。”这样的冲击让坐下的我又站起来,我走到那大鱼缸的旁边,鱼缸里蓝幽幽的灯光射着我的脸,那些花花绿绿的鱼或动或静显得彼此优雅。我看着这些几乎不需要视力的鱼,觉得生命真是一种玩笑。我几乎要笑出声来,我听见身后传来魏然轻快的脚步。他端着煮好的抄手隆重出场。

  魏然基本上属于半大老头儿,围着围裙的样子显得比他做老总时更有派头。他居然还知道我吃鸡汁抄手仍然要放上一些辣子的坏习惯。所以我边吃边夸他是我未来的榜样,再过三十年我也要和他一样可爱。魏然显然注意力完全在我妈妈身上,我就对妈说:“当两个男人同时爱上一个优雅的女人,他们通常采取什么方式来决定胜负?”妈妈抬头看了我一眼,又看看魏然,他三个月以后的合法丈夫。她笑笑,然后继续吃抄手。我用尽可能集中的注意力瞪着这个总是胜我一筹的女人,我又一次拥有一种挫折感。一条鱼企图挑起事端,结果又一头撞到了礁石上。魏然呵呵笑过以后说家里应该有张饭桌。我妈妈这个时候才对我说,魏然赢了我一招儿。我伸手过去,摸摸魏然那还略略突出的肚子,我说有些老头的可爱和可恨往往源于他们的狡诈隐藏得更深,国产间谍片之所以安排很多老头间谍大约源于现实生活的考虑。

  一直以来,我都觉得妈妈在努力寻找她自己精神的归宿之地。显然父亲的沉默和那列永远只停留在废弃轨道上铁锈斑驳的老火车一样,妈妈已经路过了这片荒草滩,尽管日出日落依然和从前一样的美丽,但是看风景的人心境早已改变得物是人非。有人说夫妻之间就是一把钥匙开一把锁,那么我怀疑爸爸遇到母亲的时候,此门尚未上锁。那个时候大大小小的门就是有锁也是摆设,破门而入几乎就是一种时尚。妈妈说,她是在爸爸从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的越战战场回来后才爱上爸爸的,尽管此前他们已经认识了五六年。

  妈妈是在和舅舅以及当时和妈妈还是同学的舅妈一起下乡当知青时,认识当时在农村已经是民兵连长的父亲。后来,爸爸和舅舅也是一起从当地参的军,并且很快就参加了七十年代末的那一场中国与越南的战争,那是中国近几十年来最后一次对外反击战。战争结束了,爸爸回来了,而舅舅则永远留在了哀牢山里。那是一个很嘈杂的下午,我的爸爸和妈妈像那时代经典的男女朋友一样,呆在我爸爸的单身宿舍里谈论头天晚上的电影。那个时候爸爸还很愿意谈及一些对电影上那些不真实军人形象的意见。说着说着妈妈就伤感起来,想起了舅舅。爸爸第一次详细地给妈妈讲了舅舅牺牲的那一次战斗。那个下午阳光一定很好,妈妈打开了爸爸新买的砖头录音机,放上了邓丽君的歌。如水的旋律和情绪在这样一个狭小的空间里游荡,中人欲醉。妈妈坐在爸爸身边,听着这个二十九岁的年轻人三年前的那一次惨烈的经历。

  在那次极为惨烈的战斗中,为争夺一个便于攻击主峰的前进高地,爸爸所在的尖刀排奉命在二十分钟内拿下那个小山包。爸爸说那是个很好的晴天,万里无云。两次失败后,排长派出了他们。跳出临时掩体之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