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这份长达十年的坚守。情有独钟,那个在舞台上对她回眸浅笑的男子是她前世今生的劫数,如果注定无法相守,那就束手年华荒芜此生。
夏未黎知道彼此已然不可能再遇见,却依然期盼着他,期盼着或许有一天他可以在无意中再翻起那本通讯薄,隔着一个台湾海峡,用那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念一念自己的名字。
像是毫无征兆的,她捏着那封一直都被自己夹在钱包的最里层的留言,泪水决堤,哭得肆无忌惮。
第 11 章
半夜一点多的时候舒朝颜一脸兴奋地开门回来:“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夏未黎,我告诉你你们家那位足足输了我三局,什么水平啊也好意思出来混。也就我大度不玩彩头,不过欠我一顿饭啊,可别想赖账。”夏未黎勉强抬起困倦到不行的眼皮半梦半醒:“吃…吃早饭了?”
舒朝颜被她迷迷糊糊的一句话笑倒在床上:“饿晕了吧你,说什么梦话。”伸手把灯一开。夏未黎最怕在夜里见光,猛地一惊醒了,一肚子的火:“你好意思的啊你,疯到这么晚居然还没走错房间!”
舒朝颜讨好似的嬉皮笑脸凑过来:“亲爱的我对不起你,独守空房一晚上饿了吧?请你去吃宵夜好不好?”夏未黎哼了一声:“你自己想吃拿我当什么挡箭牌,懒得陪你!”
“你”字还噎在喉咙口,夏未黎只觉得手上一疼,整个人被舒朝颜一把从被窝里拉了出来,空调的冷气飕飕打在脸上:“行了姐姐,我看你是真的不懂享受生活,这个点谁睡觉啊?我给凌大少爷个机会,午夜漫步增进一下感情?”夏未黎写着眼瞪她:“你就甘心当一千瓦的大电灯泡?也不嫌累得慌。”
舒朝颜撇撇嘴:“为人民服务!”说的慷慨激昂。
她甩手:“要看言情剧自己找片子去,我的出场费又不便宜。”
舒朝颜嘻嘻一笑连声讨饶:“走吧走吧,想吃什么随你点,我掏钱行了吧?”
清梦被扰,夏未黎只恨得咬牙切齿。出了门也不管身后舒朝颜自顾自蹦蹦跳跳只是闷头往前走,拐过了两条人行道傻乎乎一路迤逦的小尾巴开始觉得有点不太对劲了:“你…这好像不是往王府井的路吧?还是你准备打的?”
她回过头来瞪她:“谁告诉你我要去王府井的?大夏天的你想吃涮羊肉啊?后海九门小吃早关门了。”
舒朝颜终于意识到自己被耍了:“那…这大半夜的你准备去哪儿啊?”
夏未黎站在人行走到进口处回眸嫣然而笑:“我知道雍和宫那边有条胡同口一家素食坊很正宗,薏仁面红豆汤超赞,全天候营业哦!”
舒朝颜连连吸气,嘴张得几乎要吞一个鸡蛋下去:“早知道就应该让凌大少爷来出这趟差。”
抓住了她食肉动物的本质,这招绝对最管用了!夏未黎得意洋洋:“又不是我要吃宵夜的。”
兜兜转转了大半天,好不容易才找到那间不大不小的门面。一碗冰镇红豆汤下肚夏未黎顿觉浑身懒洋洋的松爽愉悦,心情大好。转过头去看街口的璀璨霓虹,天边一两点星光烁烁,像散在天鹅绒布上的碎钻一般。
晨昏交界,夏夜未黎。
舒朝颜一根根吸着清汤面条眉头直皱:“这让人怎么吃嘛!”夏未黎窃笑:“又不是我敲竹杠。”隔了一会儿,终究是看着她半哭不笑的表情于心不忍:“不然,还是我结账吧!咱们换个地方?”
像是得到了特赦令,舒朝颜筷子一丢连连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看我还是自己去吧。你在这里慢慢享用,凌大少爷一会儿就来了。”夏未黎一愣,敢情这该死的八卦损友又把自己的行踪泄露了,刚要挥手一拳头拿过去,舒朝颜舌头一吐,筷子扔下转身就跑得没了影。
死性不改,夏未黎又气又笑,红豆汤在唇角绵延的香气只是让自己意犹未尽,回头一扬手:“老板,来一碗薏仁面。”
“一碗薏仁面。”身后有人推门,檐上风铃细细轻晃,异口同声。
夏未黎张望着回眸,只一眼,嘴里咬着的塑料吸管“啪”得一声掉到地上,红豆汤溅得满裙子都是。
逆着马路上柔和的黄色路灯光芒,他像是忽然从天际降落的使者,长身玉立,换了发型,没有戴墨镜,身上的t恤宽松阔大,眉角飞扬着舞蹈起来,俊朗好看的侧影有硬朗的轮廓。
“哎,原来你也在这里啊?”
周身蓦地亮了起来,你看,这多像是小说里的情节,摇曳烛光后的翩跹梦境就这样一点点走近,在那棵树下回眸,说那一句:原来,你也在这里。
夏未黎张口结舌,愣了半天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你不是回台湾了么?”
叶锦年看着她笑:“回台湾了就不能再回来了?”
她傻乎乎地继续问:“楠姐不是说你近期都不会来内地了么?”
叶锦年仍旧是笑:“都半年了,应该已经不算是近期了吧?”接着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又“哎”了一声:“你不是在杭州吗?怎么会在这里啊?”
这算是好运吗?上天对自己如此眷顾,可此时此刻夏未黎一句话也不敢说,只希望自己能够间歇性失明,不想见不敢见,只怕自己再看一眼,那些用所谓理性堆砌出来的厚重坚实的心理防线便会瞬间崩溃。
她低着头,不吵不闹不说话,却是突然之间就“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泪水汹涌着肆无忌惮,把胸前单薄的白色蕾丝衬衫濡湿一片又一片。
他显然没料到自己会是这种反应,手忙脚乱地安慰着,拿了纸巾出来俯下身子给她擦眼泪:“不要哭啊不要哭啊,哭了很丑的。”
很软的声音,温暖好听,耐着性子一点点地劝说。可夏未黎偏偏像是来了脾气,越哭越欢,两只眼睛仿佛是开了闸的水龙头关都关不上,只把叶锦年急了个手足无措:“到底是怎么啦?”
她抽抽噎噎了好半天才开口:“你…你怎么到现在才回内地啊……”
叶锦年一愣,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这有什么好哭的?我说了我会回来的啊。”
仍是没有办法做到心如止水不甚想念,夏未黎只是在心里暗骂自己没出息。
小店老板端着两碗薏仁面站在一边,看见这个场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年过半百的大叔囧得满脸通红:“两位……要不待会儿再给你们上?”
他一把拉过她的手:“先吃东西啦,都快饿死了。这里的薏面很香的,一点都不比台湾的差。”
他的手很软,隔着桌角落下的光芒可以看见修长的指骨和整齐干净的指甲,手心有微微的汗渍,体温一点点传过来,顺着静脉无声的血液,一下一下,直达她的心底,混入平和沉稳的心跳,直到忘记了哭泣与忧伤。
原来执子之手,是这样美好的事情。
他坐在对面慢条斯理地捞着面条一副心满意足的表情:“毕业旅行?你已经毕业了吗?”
夏未黎低着头喝汤不去看他:“刚刚。”叶锦年“唔”了一声若有所思:“那找到工作了没有?”
她不搭话,而是反问:“这次来内地,又接了什么片子啊?”顶着红晕未退的眼圈故作冷静,俨然一副新闻记者的架势。
叶锦年摇头:“没有啦,过来考察一下演唱会的场地。”她一怔:“你要开演唱会了?”
他“咦”了一声:“上次在party上我都承诺了,你没有看吗?”
夏未黎脸色瞬间就黯淡下去。
北京party的时候凌子钦甚至都已经弄到了票,撺掇着引诱自己说连队都不用排。可她就是没有去,已经不记得自己是用的什么借口了,像是故意的,把自己那一个礼拜的行程排的满当当的连个喘息的机会都不留下,每天晚上拖着疲惫不堪地身躯倒头就睡,一夜无梦。
断网断qq甚至连微薄都不上,隔绝关于他的一切消息,选择另外一种生活,她一直记得自己对郑楠的承诺,只要他好,只要他有一个明媚如朝阳的未来。
然而现在,她只能嘴硬地辩解:“我没去我怎么知道。”
叶锦年咬着面条:“我知道你没去,是不是在忙毕业的事情啊?签了一千多张都没看见你,我早就和楠姐说这个时间选的不好。可你不会连采访报道都没看吧。”
他知道?他知道自己没有去?
夏未黎低下头去不敢看他的眼睛,叶锦年却像是抓住了小孩犯错的把柄一般立马坏坏地笑开了:“连我的眼睛都不敢看,做贼心虚啊,你不会是真的连采访都没关注吧?”
夏未黎埋着头强辩:“裙子脏了。”他凑过来:“哪里脏了?待会儿带你去夜市换一件吧。”
她一回身抢着要说“不用”,冷不防叶锦年头已经凑了过来,夏未黎一失神,“噔”得一下撞了个结实。额角的疼痛细细密密地延伸,一直浸润到太阳穴。
各种悲剧!为什么每次在他面前自己总是挫得一塌糊涂?夏未黎慌得手忙脚乱,顾不上自己脑壳的隐隐作痛越来越清晰:“你不要紧吧?你不要紧吧?”
颠来倒去就是这么一句,叶锦年捂着额头笑着看她:“头骨好硬啊!”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夏未黎哭笑不得:“你真的不要紧吧,要是撞青了回去出通告第二天我就得被口水谩骂淹死。”叶锦年咋舌:“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笑意盎然的眼眸,像宝石一般璀璨生辉,离她那么近那么近,近的触手可及。
“好了好了,没看就没看吧,但是演唱会记得一定要来啊。”他揉着头看她,冷不丁冒出来这样一句。
夏未黎用筷子搅着面汤:“肯定是一票难求。”像她这样的懒人,官网抢票从来都不是身先士卒的那一个,难得一时兴起凑一下热闹,也从来没有中过彩。
叶锦年满不在乎:“到时候让楠姐给你留一张不就行了。”
夏未黎嘴角的笑容蓦然间就僵住了。
“还请夏小姐记得自己的承诺,为锦年好。”
佛经上说,众生有三世因果,前世的因,决定了今生的果。所以说很多事情,是命中注定的。
命中注定,自己这辈子,就只可以隔着大屏幕仰望你纯美如暖阳的笑容。
所以小爷,我是不可以有这样的机会的。
叶锦年奇怪地看着她那亮晶晶的瞳仁瞬间暗淡:“丫头,又怎么了啊?”
她猛的把筷子一放:“吃饱了。回去吧。”
于是可以散场了,这个拙劣狗血恶俗到不行的灰姑娘穿上水晶鞋小麻雀变成凤凰的故事,可是老天偏偏是要和她开玩笑,晨昏交界,雨却突然之间来得毫无征兆,迅猛而急促,漫天地泼洒下来,透着黎明的微光,几乎没有一点空隙。夏未黎愣愣地看着檐上挂下如瀑布般的水帘,大脑一片空白。
素食坊的老伯终于出来收拾桌子了:“姑娘,没有伞啊?我这里还剩一把。”
夏未黎拼命点头,刚伸出手去接,被叶锦年一把拉住:“我有车子。”
她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有人来接我的。”该死的凌子钦,平日里整天腻腻歪歪盯得那么紧,关键时刻这个王子的角色还真演的不怎么样。
叶锦年一脸狐疑地看着她:“真的有人来接吗?”
她不敢解释,一把抢过伞就往雨里冲,陈旧地骨架在风里摇摇欲坠,裙裾飞起来,像是一张随时都要被刮跑的纸。
叶锦年在路边摇下车窗喊:“我送你回去。”
夏未黎转头闷声不吭往前走,风大得惊人,刺啦一声就把那把并不牢靠的伞刮得不见了影子。当头浇下的雨水如注,顺着她的领口灌进去,一脸一身。
叶锦年的车子亦步亦趋:“伞都没了还不上来?”说着就要开门。
她撒腿就跑,像是在躲避仇家的追杀一般,怎奈两条腿再怎么快也快不过四个轮子,叶锦年紧紧跟在身后喇叭直响:“雨这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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