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佳喜冷笑：“还用得着我说那么清楚吗？你慕三从来不会为任何女人停留一个月，‘区区一个女人而已，不过是无聊时候的消遣’，这是你的原话吧！还有那些温柔缱绻，都不过是你做的一场戏罢了，为的只是引白家上钩，好让他们降低警惕方便你布置！慕皓卿，我从来不知道……原来我何佳喜竟然还有这般荣幸，能成为你慕三少的一颗棋子！”
慕皓卿脸色渐渐发白，喃喃地说：“你都知道了……”
“是啊，我都知道了……”何佳喜惨笑道，“在我十指被针折磨着的时候，在我努力咬牙忍住痛呼不让你受我影响为我担心的时，我就全都知道了。我何佳喜自命不凡，自以为有些小聪明，却没想到还是被人耍得团团转，甚至险些丢了命！慕皓卿，你是不是看着觉得特别欢乐啊，我不仅自作聪明，还自作多情，不仅急吼吼地努力贴上来，还傻到以为凭着更深的纠葛就能拴住你……”
“不是这样的……”慕皓卿痛心地想要去握她的手，却忘记了她手上的伤，一碰之下就听到她倒抽了一口冷气。
慕皓卿连忙松开手，着急地问：“怎么样了？我是不是弄疼了你？”
何佳喜努力将被纱布层层包裹的双手伸到他面前：“我曾经看到过这样一句话，‘疼痛是记忆的方式，血液是虔诚的救赎’，这般的痛，会让我记着你多久呢？流了那么多血，差点失血过多而死，又会让我从你的魔障中解脱多少呢？慕皓卿，若是我真的死了，你会不会有一点点的难过？”
慕皓卿突然觉得心脏被揪了起来，垂下眼，低声说：“对不起，我从来没想过要伤害你的……佳喜，我没办法，我也不想这样的，可是我真的不能不考虑大局……”
“大局？”何佳喜笑了起来，“你刚回n市的时候，帮过刘洽一个忙还记得吗？正是因为你的慷慨相助才促成了刘洽和二喜的姻缘。刘洽为了我妹妹可以放弃所有，根本不在乎什么大局，因为他对二喜是一片真心……慕皓卿，我从来不想你为我付出什么，我喜欢你，所以我想站在你身边帮助你，而不是被你保护在身后拖累你……如果，如果你一开始就告诉我真相让我帮你，我不会拒绝的，可是你却用了这种方式……”
慕皓卿摇了摇头：“我和刘洽不一样，我不能有一点点的失误……一步错，就满盘皆输！”
何佳喜叹了口气：“你和刘洽是不一样，你们虽然长得一样秀美，一样万花丛中过，可是刘洽从来都很尊重每一个女人，而你……所有人在你眼里，衡量价值的标准只有他们能被你利用到的地方有多少。”
“不是这样的……”慕皓卿沉默了片刻坚定地说，“至少你和以往的那些女人是不一样的，佳喜，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佳喜微微一笑：“我相信，可是慕皓卿，你真的明白什么是爱吗？”
慕皓卿一愣，还从来没有人问过他这个问题，一时间自己也有些茫然了。
何佳喜静静地望着他说：“若是你真的爱我，那么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丢下我……”
真正爱你的人绝不会离开你，他纵有千百个理由放弃，却也总会找一个理由坚持下去。
慕皓卿还是不能明白，皱眉道：“我……我真的不希望看到你受伤，我必须要这样做，不这么做的话，我们都会玩完，与其这样，不如……”
何佳喜明显不想再听他这番苍白的说辞，打断他说：“慕皓卿，你知不知道，你根本就不懂感情！亲情、友情、爱情，在你眼里都是虚无缥缈的东西，你压根就看不起这些感情，又怎么能说喜欢我呢？”
慕皓卿微微抬高了声音辩解道：“可是，你在我心里就是不同的！”
何佳喜躺在病床上，眼神放空，突然问他：“你知不知道我昏迷的那段时间做了什么梦？”
“什么？”
“我梦见我十七岁那年，刚刚进入医学院的时候，站在大礼堂对着红十字进行医学宣誓……”
走为上计（二）
何佳喜扭过头来望着他：“然后我突然明白过来很多事情！皓卿，以前我一直认为这个世界只要努力、只要坚持下去就没有得不到的东西，哪怕我们之间天差地别，哪怕你并不爱我，甚至于你不懂感情也没有关系，我都从来没想过要放弃。因为我相信只要坚持不懈，你早晚会看到我！我一直觉得我们有的是时间，我和你慢慢耗，总有一天可以水滴石穿，金城所致金石为开……付出总会有回报！可直到那一刻，我才明白，原来有很多东西不是努力就可以得到的。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生活中总是充满了各种意外，一瞬间就会天翻地覆。如果当时我真的死了……我想我会后悔……不是后悔爱上你，而是后悔失去了自己！幕皓卿，我不要再这样爱你了，我要去做自己的事情，我的生命不能就这样结束！从小到大，我的梦想一直是做一个出色的医生，救死扶伤。现在我已经是个外科医生了，我不能白白浪费我这一身的技能，我的这双手……不能为了你一个人就废了，这双手可以减轻多少人的痛苦，可以挽回多少人的生命，我不能就这样放弃！”
慕皓卿越听脸色越难看，到最后已经一片苍白，沉声问：“你的意思是……你要离开我？”
何佳喜摇了摇头：“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现在没办法继续这样爱你，我不想将来后悔自己一事无成……”
慕皓卿突然笑了起来，眼神幽深地凝视着佳喜的双眼，一字一顿地说：“你在生气！你不过是怪我没有把你摆在第一位罢了。你恨我，你恨我利用了你！”
何佳喜不退不让地与他对视，眼神沉静如历经了千年的古井。
“皓卿，我不恨你，但是……我却不能原谅你。我体谅你这么些年受的苦，理解你那些迫不得已的理由，可是我做不到若无其事，当做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佳喜的眼神第一次流露出难过的情绪，浓得化不开的悲伤让慕皓卿无法继续对着她的双眼。
“我早就跟你说过，这双手如果开了枪，即便是为了自保，我想我这一生恐怕都拿不了手术刀了……虽然用的不是枪，却仍然杀了人，而且用的……还是我最爱的手术刀！”
何佳喜凄然一笑，一字一句地认真问道：“我最恨不尊重生命的人，可是我却成为了杀人凶手！你说，你让我如何心无芥蒂？你又要怎么赔我？”
慕皓卿似是不能承受这番质问，猛地退后，碰到了身后的椅子，在静谧无声的深夜发出惊心的巨响。
“你、你说过的……不管怎样你都不会放弃……”
何佳喜深深吸了口气，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说：“好吧，我认输……慕皓卿，我真是输得够难看！”
慕皓卿脸色变了又变，终是一句话也没有再说，转身快步向病房外走去。
何佳喜突然出声喊住他：“等一下……”
慕皓卿猛地顿住脚步，转过脸来望着她，目光是前所未有的热烈和期待。
何佳喜淡淡地说：“你没必要为我报仇什么的，所以白晓芯……你若是可以放她一命就放了她吧，若是……若是必须要斩草除根什么的，那就麻烦你给她一个痛快！”
慕皓卿沉默不语地看着她，眼神一点点黯淡下去。
“你就只是要和我说这个？”
何佳喜“嗯”了一声，自嘲一笑：“别说我圣母，我以前一直都是睚眦必报的，可生死关头走了那么一遭，很多东西也就看淡了，也就不想给自己徒增罪孽了……”
慕皓卿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整个人仿佛离了魂魄，木愣愣地站了良久，才缓缓走出病房。
何佳喜默默地望着早就没人的门口，一夜无眠。
顾陌回家的时候，正好在门口遇见夏启明，他好像刚刚应酬完，俊雅的脸颊带着一抹红色，凑近了一闻，酒气熏染。
顾陌心里觉得有些尴尬，那晚是她不对，不该口不择言，揭人伤疤。
夏启明好像忘记了那天的争吵，看到顾陌眼神一亮，露出个温和的笑容。
“你回来啦？”夏启明一边掏出钥匙开门一边问，“何佳喜应该被救出来了吧？她现在怎么样了？”
顾陌跟在他身后进屋，故作轻松地说：“没事了，就是吃了不少苦头，幸亏我们赶到得还算及时，不然佳喜就被毁了……她受了不少伤，十个指甲全部脱落，腿也被刀子划伤了，估计要有一段时间才能恢复了！”
顾陌皱了皱眉，显然十分担心：“身体上的伤好治，医学那么先进，佳喜本身就是非常好的医生，可心里上的伤……唉，我担心佳喜……”
夏启明柔声安慰：“别担心，何佳喜是个女强人，一定会恢复过来的！”
顾陌微微一笑，问道：“你累不累？我去给你放洗澡水，你先洗个澡然后去睡觉吧。”
夏启明摇了摇头，按着顾陌的肩膀让她坐在沙发上：“你这两天担惊受怕的，都没好好休息，还是坐下来休息一下吧！我去帮你放洗澡水……”
说完不等顾陌回答，就直起身往浴室走去。
顾陌心里觉得十分甜蜜，歪在沙发上看着夏启明为自己忙碌的身影。
夏启明调好了水温，走到客厅想喊顾陌去洗澡，结果就看到她靠在沙发扶手上已经睡着了。
夏启明无奈地叹了口气，放轻了脚步，弯下腰将顾陌小心翼翼地抱起来送回她的房间。
顾陌并没有睡得很熟，夏启明一动作她就醒了，却不想睁开眼破坏气氛，往他的怀里蹭了蹭，将脑袋埋在他胸前，掩住自己怎么藏也藏不住的幸福笑脸。
宋唯明一大早就拎着保温饭盒来到医院，帮佳喜洗漱之后，就端出亲自做的早饭喂她吃。
何佳喜精神看起来很不错，住的正是以前曾经工作过的市立医院，所以医生护士都很熟悉，也都十分照顾她。
小护士来给佳喜换药的时候，还嘻嘻哈哈地和她开玩笑，佳喜一直笑眯眯的，直到双手的绷带被一层层解开来，笑容才淡了下去。
曾经纤细白皙的手伤痕累累，鲜红的嫩肉黏住了纱布，一撕下来钻心的疼，手上不再干干净净，有棕色的碘伏，有红红黄黄的药水，手心手背一大片青紫，看上去十分狰狞。
宋唯明看到佳喜的表情，轻轻揽住她的肩膀，稳稳地托着她的双臂，让护士方便换药。
“别担心，很快就能恢复的，保证一点疤痕都不会留！”
何佳喜知道没有伤到筋骨，闻言笑了笑说：“我没事，我就是在想麻醉剂和镇痛药是多么伟大的发明……”
小护士抬起脸，不好意思地问：“何医生，是不是很疼啊？”
何佳喜连忙说：“没关系没关系，你只管做你的事就好，我耐疼性还是很强的，更何况没多大感觉的！”
小护士笑了笑，动作迅速地包扎好，端起东西离开了。
何佳喜的笑容一点点消失，望着窗外光秃秃的树干说：“唯明，我想出院了……”
宋唯明摸了摸她的头发劝道：“还是多住几天观察观察吧，万一出院之后不小心伤口感染就麻烦了。”
何佳喜叹道：“我自己就是外科医生，我心里有数的……这里认识的人太多，我没心情去应付他们的关心。”
宋唯明很理解佳喜的感受，想了想说：“这样吧，你一个人也不方便，不如先住在我家吧，反正我是一个人住，刚回国也没什么事，正好可以照顾你……”
何佳喜手和腿都不方便，也就不再拒绝：“那就麻烦你了！”
何佳喜出院的时候谁都没有告诉，宋唯明领来了药品和纱布，就用轮椅推着她离开了医院。
刚走出医院大门就遇见了外科主任，穿着手术服，外面披着厚厚的大衣，显然是特意追来的。
“佳喜，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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