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青平想说,其实我也不知道。虽然她早年父母双亡,但被保护得太好,向来衣食无忧。吃饭进的是高级饭馆,买衣服去的是专卖商场或者服装设计师订做。小时候,这些街头的小吃被大人告之不卫生,长大后,被任之丰宠着,哪儿干净好吃,就往哪儿去。他们这样所谓的似乎是活在云端,极少接触人世间的低层生活。岳青平结婚时,是在蓝溪景区那栋面积千平的园林式别墅。别墅是任之丰亲自设计,装修时亲自采材。整个别墅以中国传统园林风格为主,中间搭配欧洲贵族风格,特别是一些小细节更显法式浪漫风情,蓝溪别墅整体风格当时在同城引起轰动,许多权贵纷纷邀请任之丰为之设计,被任之丰拒绝。任之丰说:“我送给小平的宫殿,是世上独一无二的。”后来任之丰的爷爷背着手,在别墅里绕了一圈,看着岳青平:“这地儿好是好,就是太静了,不如住回老宅,热闹才像个家嘛。等有了孩子再搬来吧。”岳青平从善如流,搬回了老宅。
离婚后,任之丰将那栋别墅给了岳青平,但岳青平没有再走进去。她用自己多年的积蓄,在流动人口众多的居民街小区买了一套二室一厅的房子。挤身在这里,有种身临人群的感觉,随时能感觉那种油类味,尘俗味。无论贩夫走卒,往来人流,都能让岳青平产生一种贴近民生的惬意。她想,自己本来就是个市井之民,安于现状,满足目前。
“我说,年轻人,这么美好的夜晚,你该去跳舞飙车泡马子,挥霍大好人生。”岳青平对历斯然说。
历斯然乐了,“你还知道跳舞飙车泡马子,有长进。”小岳涵清很快乐,看到历斯然大笑,他也开心地笑。“你看,你看,带坏孩子了。”
岳青平不好意思,瞪了他一眼。“清儿,咱们回家罗。”
“来,小朋友,叔叔背你。”
“不要,刚吃了东西,走路有助于消化。”岳青平拉着清儿的手,不紧不慢地回家。
“妈妈,明天还来吃吧?特好吃了。”岳涵清期待地望着岳青平。
“清儿,这东西吃多了不好,不能经常吃。”
“不要听你妈妈的,明天叔叔带你来吃,叔叔也特喜欢吃。”历斯然故意逗着岳青平,摸着清儿的脑袋。
“可是。。。。。”清儿一喜,马上看看妈妈的脸,又一忧。
“爸爸说,我要听妈妈的话,才是好孩子。”清儿撇撇小嘴。他似乎觉得要做好孩子有点难呢。“叔叔,你是好孩子吗?”
“我?”历斯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笑话,他什么时候听过家长的话。
“叔叔肯定不是好孩子。”清儿拍着手笑起来。岳青平也笑起来,看着这个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大孩子,一付幸灾乐祸的表情。
“小破孩,刚才谁给买的串串烧啊。”历斯然决定无视岳青平得意的脸,觉得还是小孩子比较好欺负。“以后要听叔叔的话。”
“叔叔又不是我爸爸。”清儿扁扁嘴,才不要听。
“这娘俩怎么这么厉害了啊。”历斯然连连吃憋,很是无力。
几人打打闹闹的,不知不觉地到了小区。
“小平。”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岳青平身形一晃,她没有应声,只是缓缓转过身来。倒是清儿立马从历斯然的肩膀上溜下来,扑向那人。
“爸爸,爸爸。”
任之丰一把抱住儿子,朝他肥嘟嘟的脸上亲去。“儿子真香。”
“妈妈也很香哦。”清儿本着和妈妈互相帮助的原则,大声说。
岳青平脸色一黑。难怪历斯然总说他小破孩子,有时候真让人无语。
任之丰抱着儿子不放。眼睛却是直直的看着岳青平的脸。他在这里等了近两小时,刚才看见他们三人有说有笑地回来,他黯然,没了他,她果然过得好。猴子说,想她就去找她。不找她就放过她,他怎么放得过,她已不是他老婆,可孩子还是他孩子。谁叫如今他只有这么一个理由,可以来见她。他知道他很卑鄙,离婚时,岳青平什么也不要,只要孩子,她说,如果可以,以后就成陌路,这样可能更好。可是这样好么,以为不见,就会不念,以为不见,就会不痛,以为不见,就会不恨。哪知道这些思绪如腐骨之蛆,时时在啃啮着他。
历斯然看着岳青平呆呆,心里颇不是滋味。他跨上前一步,打破这一家三口的格局。
“我是清儿的爸爸,任子丰。”任子丰避重就轻,丝毫不说是岳青平的前夫。“看得出清儿很喜欢你,这段时间谢谢你照顾他。”只是暂时的,一段时间。剩下的不劳你操心了。
“清儿很可爱,我很愿意照顾他。”历斯然笑眯眯地说道。傻瓜才不愿意照顾他,偏偏就有人当傻瓜,眼前这位不正是么?等我取得照顾清儿的资格后,你就一边妒嫉痛苦恨去吧。
岳青平垂着头,哪知道这两个男人之间的波动,腹里一刀一剑你来我往开始了。
26谈判
26
“你有事吗?”迟疑了好一会,岳青平问道。
“有事。”任子丰简洁地道。
“其实电话里说也一样。”岳青平小声地说道,还是垂着头,她能想得出任子丰瞪着眼睛的模样。
任子丰牙磨得吱吱叫,脸色沉得如夜色一般,你就这么不待见我?
“上去再说。”任子丰气到了,不再跟她磨蹭,抱着清儿就往c栋楼里走。岳青平愕然,显然被他如此主动的做法吓到了。他知道她住在这里,还知道她在哪栋楼,明显地,他会知道是哪套房间。
历斯然也愕然,有这么不要脸的男人么,分明离婚了,还想登堂入室。“清儿交给我吧,你们找个地方好好聊聊。”他看得出岳青平的不情愿,立刻挡到了任子丰的前面。
“我说,历先生,这是家事,最好是在家里谈。小平,你说呢?”任子丰看着历斯然似笑非笑,再看看岳青平一付傻了的样子。这小子能量果然不小,被历家找到了,不但没离开,反而住得更安稳了,显然是对小平认真了。可是,认真就有用吗?
“哦。”岳青平还没有反映过来,任子丰已抱着清儿一则身,往大楼里走了。
历斯然看着岳青平呆呆相,恨铁不成钢地暗叹一声。
连岳青平自己也不明白,从小到大,只要任子丰一瞪眼,她就不知所措了,立马乖乖化身为小绵羊,而现在,两人都没关系了,还是在他的瞪眼下动弹不得,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奴性?
岳青平快走几步,跟上任子丰的脚步。他身材高大,脚步很沉。爷爷岳君来当年就说:“看这小子走路一付沉稳踏实的样子,不毛毛躁躁,必成大器。”他放心地将唯一的孙女岳青平嫁给了他。那些年,岳君来身体越来越差,岳青平常常偷偷落泪。老人总是安慰她,“你别担心我这老骨头,血雨腥风里出来的人,这点小病算什么。我还得等你嫁人,等你生个大胖曾孙给我抱呢。”任复生与岳君来几十年的老战友,同一个战壕爬出来的生死之交,他深知岳君来撑不了多久了,他得完成老战友的心愿,在有生之年,看着自己的乖孙女穿红妆嫁人。任家在岳青平大学一毕业,就开始筹划婚礼。那时,任子丰还在美国留学,得知岳君来将不久于人世,匆忙回国,和岳青平举行了婚礼。半年后,岳君来将他们两人的手紧握在一起,含笑而终。作为岳君来看着长大的孩子,亲自挑出来的知根知底的孙女婿,他是一万个放心岳青平的。只是他不知道,世事难料,人心难测,命运的车轮滚滚向前,但绝不是照着画出的路线进行的,它总不小心偏离了既定的轨道,或陷入泥沟,或滑入低谷,也或者会因缘际会驶入华道。
任之丰抱着清儿站到了岳青平家的门口,沉声说:“开门。”
岳青平像被牵着魂似的,乖乖打开了门。任之丰走进屋里放下了清儿。岳青平拿出一双拖鞋,放在任之丰面前,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他将拖鞋丢了垃圾桶。屋里原本没有男式拖鞋,这双拖鞋是历斯然买来给自己穿的,岳青平见历斯然确实经常来家里吃饭,光着脚易着寒,就留下了。她还想说什么,看见任之丰一付你再让我穿别人的拖鞋试试的凶样,她张了张嘴,没说出声。
“嘴巴合上。”任之丰见岳青平一脸傻呆,提醒了一句,“这样子很不雅。”其实不是不雅,她嘴巴张着,眼睛睁得溜圆,脸在灯下泛着柔和的光,很娇憨,很想亲上去。
岳青平立刻合上嘴,她想,任之丰既然说有事,就不能让孩子听见,得早早哄清儿睡觉再说。她脱下外套,拉着清儿到浴室,给他洗澡,清儿洗澡最磨人,泡在水里不肯出来,一会儿要游泳,一会还掩着他那小,不让妈妈看。岳青平又好气又好笑,屁大的孩子,就知道害羞了,好不容易搞定他,她自己一身全湿了。给清儿洗完澡,她自己也换了衣服,又泡了一杯牛奶,让清儿喝了就去睡觉。
任之丰听着浴室里母子俩嘻嘻哈哈的笑声,心柔成一团,再也化不开。一个家,一个可爱的孩子,一个温柔的妻子,他全都有,可全让他自己放弃了。他唯一欣慰的是,没了他,母子过得幸福,这原本是他的初衷。
他环顾房子,客厅很小,抵不上他们别墅的一小角,但布置得很温馨,窗帘是浅蓝色,窗口对南,若是夏天,南风从窗里吹进来,浅蓝色的窗帘就像海面上的波浪,起起伏伏,让人感觉凉爽、惬意。这是当初她将他卧室的窗帘换下来后,面对着他皱着眉的表情,小声又认真的解释。她一向喜欢以浅色和粉色来布置房间,浅色的窗帘,浅色的沙发,浅色的桌椅,粉色的拖鞋,粉色的坐垫,粉色的小饰品。蓝溪的大别墅大格局是他定,小格局,比如里面的颜色和一些饰品基本由她决定。他不介意按照她的喜好和她一起生活。后来搬回任宅,有一回,他惊讶地发现,他曾经的卧室,甚至他的书房,全部由黑白两色转变成浅色和粉色,他的世界由她掌控,任她改变和占据。她说,黑白有什么好,太硬,太冷,太粗。其实他知道,她说的是他,太硬,太冷,太粗。哟,老被她嫌弃啊。
“妈妈,今天我吃得太饱了,可不可以不喝牛奶?”
“多少喝一点,喝不完剩下也行。”今晚真的吃了不少。
清儿喝了几口牛奶,挤进了任之丰的怀里。任之丰闻着儿子香香的脸,抱着软软的身子,听着糯糯的声音,昏黄的灯照在室里,满室温馨。他想着以前,儿子也是这么被他搂着,肉贴着肉,软软一团,现在长成这么大的一团了,这些年,他错过多少!
“爸爸,你还要去读书吗?妈妈说你跟我一样,一直在读书。”清儿搂着爸爸的脖子。
任之丰看了一眼岳青平不自在的脸,知道这肯定是她扯的由头,心里哼了一声,读书?真是个好借口。“爸爸还要读书,不过快毕业了,爸爸可以常来看你了。”
“真的?”清儿一脸惊喜。
“清儿,你要睡觉了。”岳青平看着这父子俩,又心软,又心酸。
任之丰抱着儿子向卧室走去,掀开被子,将软软一团放了进去,亲亲儿子的额头,说:“睡吧,爸爸守着你。”
“爸爸读故事给清儿听。”清儿开心地说,原来有爸爸是这种感觉,可以轻松地抱起你,不像妈妈,每抱一回,还直喘气。
任之丰拿起床头的书,打开折叠着做了记号的地方,念起来:“卖火柴的小女孩:这是一年的最后一天--大年夜,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地从天空中飘落下来,天气冷得可怕。一个卖火柴的小女孩在街上走着,她的衣服又旧又破,打着许多补丁,脚上穿着一双妈妈的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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