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生活
这晚就平平安安地过去了。
第二天,九叶倾天仔细想了想,还是觉得无缺年纪小,不适合做这事儿,先教点基础法门比较靠谱。
不过再基础也是对于九叶倾天而言的,无缺刚把常用字识全,那些晦涩冗长的口诀是一句也看不懂。九叶倾天教导颇严,哪管她懂不懂,先逼她背下再说。
于是每天早上,无缺眼睛还没睁开就被九叶倾天拎出被子,坐在板凳上,口中含糊不清地开始背诵昨天讲的法诀。
“阴阳一转,万事殊途;阴阳二转,乾坤相掷;阴阳三转……”
阿缺实在是困,背了不到半页,头就开始一点点地往下滑。
“阿缺。”清清冷冷的声音好像是刚刚从山涧中流出的。
阿缺吓了一跳,猛地抬起头,双眼圆睁着假装清明:“爹爹,我没睡我没睡……”
九叶倾天一双黑黢黢的眼睛看着她,也不用多说什么,阿缺自动就怯怯地低下了头,小声答:“我再也不敢了。”
九叶倾天脸上没有半分情绪起伏,真真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模样。
“站起来。”
阿缺一怔,抬眼看他。
“站起来背,这样不容易睡着。”九叶倾天淡淡地重复一遍,然后转身回房打坐,也没有再管她。
关门的时候他看见阿缺抱着书,垂首而立,像一株还未长大的小树苗。她眼圈红着,眼泪都打了个转,一发现九叶倾天在看她,立刻把泪水咽了回去。
九叶倾天平日里看起来总是郁郁寡欢的样子,她偷懒了要不高兴,她没学好要不高兴,总之就是不高兴。阿缺虽然喜欢九叶倾天,却不想他来教自己道法,因为九叶倾天太严了。
一想到昨晚他说的双修,阿缺就更不乐意了。
光是小时候被九叶倾天教就痛苦得生不如死,要是跟他双修,那不得一辈子都痛苦得生不如死
“哎,小姑娘!小姑娘!”
阿缺摇头晃脑地背书,背到一半忽然听见有人喊她。
她连忙抬眼,四下张望,却没有看见半个人影。
“我在这儿呢!”裤脚一紧。
阿缺低下头,顿时乐了:“松鼠你怎会说话你还会别的言语不”
一只毛茸茸的大松鼠正像人似的把爪子搭在她脚踝上,一双眼睛灵动闪亮,嘴里本该发出吱吱声,此时却是清楚的人言。
“我就会一点儿。”松鼠挠头,“我姐姐快死了,你能帮帮她吗”
阿缺吓了一跳:“生离死别的事情,我是帮不上忙的。”
松鼠急得直在她脚下打转:“求你了,我姐姐一辈子都想修成人形,好歹给她用人类的礼节下个葬吧。”
阿缺心一软,把它从地上抱起来:“走,你带我去。”
不就是葬只松鼠吗,这有何难
她按照手里这只松鼠的指引,一路在林间七拐八拐,不自觉地就走出去好远了。她有点担心,万一九叶倾天打坐回神,发现她没在门口老实背书,而是跑去外面玩了,肯定少不了一顿罚。
九叶倾天还保持着当初修行时的习惯,罚起来又狠又重,阿缺想想都疼。
“到底还有多远”阿缺忍不住小声问。
周围林子变密了,也逐渐远离了她平日活动的范围,她一边记着路一边往前走,生怕到时候回不去。
“马上就到。”松鼠窝在她怀里。
又走了一段路,面前出现一棵大松树。松鼠从她怀里下来,小爪子指了指树中央的洞,说:“姐姐就藏在里面。”
“你能把她搬下来让我葬吗”
松鼠毛都炸了:“我姐姐是快死了,还没死呢!”
阿缺只能撸袖子爬树。
她从小在山里长大,爬树这种事情自然是无师自通。很快就到了树中央,扒着根细枝,往洞里看去。一只毛色灰暗的大尾巴松鼠躺在干草上,胸脯微微起伏,确实没死。
“她伤哪儿了”阿缺想,要是外伤,她还可以帮忙采点药治一治。
找她过来的那只松鼠坐在她肩上,泫然欲泣:“被大妖怪震碎丹田,修为尽毁,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阿缺的重点却不在这个凄惨的故事上,她惊道:“松鼠还有丹田”
松鼠用尾巴扫了扫她的脸:“我们是修成精怪的妖物,当然是有的。”
“哦……”阿缺若有所思,“那我等她死了再埋要很久吗”
松鼠气得要命:“你怎么这么无情!你可知怜悯为何物”
其实他也知道姐姐是没救了,不过听阿缺这么轻描淡写,心里还是疼得慌。
阿缺正儿八经地说:“别人的性命,我去怜它作甚日子这般难捱,我怜我自己还怜不过来呢。”
松鼠这次是无言以对了。
过了会儿,天色渐暗,洞里那只松鼠起伏的胸脯也逐渐平静。
“我们把她葬了吧。”松鼠静静地看着尸体。
阿缺没说话,伸手将洞里的死松鼠捞出来,窜下树,用树枝刨了个深坑,把它放进去。坑深一点,就不会被野兽弄出来吃了。
她还找了块粗点的木头,立作排位,不伦不类地写上“愚弟松九所立”几个字。
“这样就行了”阿缺看着简陋的墓碑,心里忽然涌起一种奇怪的滋味。
她还是第一次如此清晰而缓慢地看见一个生命从有归无,一种巨大的恐怖感不知从何处而起,与暮色一同笼罩着她。
终有一天,她也是要死的。
“可以了。”松九盯着墓碑,又跳回阿缺身上,“夜深危险,我送你回去吧。”
一人一松鼠一路无言。
回到小木屋的时候,九叶倾天早就醒了,他扫了一眼阿缺和她肩上的松鼠,淡淡地说:“书背得怎么样”
阿缺支支吾吾,松九假装自己是只普通的松鼠。
“背完再睡。”他口气还是淡,淡得听不出情感。松九总算知道阿缺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是跟谁学的了,面前这家伙闻着就像仙人,一言一行更是透着太上忘情的仙气。
于是阿缺提了灯到屋外,开始站在背书。
“他是你师父好凶啊……”松九在她耳边小声吱吱。
阿缺没有理他:“……阴阳三转,山泽通气;阴阳四转,易卦横错;阴阳五转,天地交感……”
她声音又软又柔,松鼠听着听着,居然忘了白日里的悲伤,渐渐进入了梦乡。
过了不知道多久,屋里灯亮着,屋外灯也亮着。九叶倾天听见阿缺声音都有点嘶哑了,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心软,想叫她进来。
这个年纪的孩子本来就是坐不住的,除非他把阿缺栓在门口,否则往外跑也正常。
但是一想到种种前事,阿缺离开这里之后可能要面对的危险,九叶倾天又硬下心肠,没有叫她进来。道途艰险,走错一步就有性命之忧,他能护得了阿缺一时,却不可能护得了她一世.
总有一天,她要成长,要自己去面对。
“爹爹,我背好了。”
九叶倾天开了门,阿缺低着头站在他面前,将灯熄了,松鼠放在门外的花盆里。
“阿缺,你不要怨我。”九叶倾天鲜少道歉,更少与人解释自己行事的理由。
阿缺还是低着头。
他叹了口气,把阿缺抱起来,捏着她下巴一看,果然是哭了。
“怎么天天都哭”他看着阿缺脸上的泪珠子,心下一动,轻轻给她舔掉了。
“我今天给一只松鼠下葬了。”阿缺忽然说起不相干的事情,“是不是,我们所有人最后都要死”
九叶倾天微微一怔,没想到阿缺这么小就开始想生死的问题了。她母亲,被封为世间第一魔修的月姬,也是怕死的,明明凭借姹女就能威震四方,却非要走歪路,设计他定这九转阴阳契。
不知道阿缺将来是会像他一样太上忘情,还是像月姬一样邪佞诡诈。
其实这两个都不好。
九叶倾天希望阿缺像她自己,纯善却不愚昧,勤恳却不偏激。
阿缺见他半天不语,于是又问:“爹爹,你会死吗你不会吧……你是仙人啊……”
“我自然不会。”九叶倾天微微皱眉,不过这个不老不死可不是因为得道登仙,而是因为九转阴阳契。
“哦。”阿缺情绪有些低落。
九叶倾天把她抱到床上,整个人覆盖在她上方:“你也不会。”
阿缺的眼睛一下就亮了,正要说什么,却被九叶倾天用吻堵住了嘴。他身上有清新的植物气息,温凉如玉,干净得找不到瑕疵。
九叶倾天咬了咬她的下唇,小声说:“闭眼。”
阿缺不闭。
九叶倾天被她看得有点气血翻涌,他伸手撩起阿缺外衣下摆,轻缓地摸上去。手底下的皮肤细腻得让人满足,覆上她小小的rufang时,可以感觉到温暖的血液从胸腔里迸发出来。
有种久违的,活着的感觉。
“我的无缺啊……”他解开阿缺的衣服扣子,细细密密的吻遍布全身,却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阿缺被亲得晕晕乎乎的,发出猫儿一样的低吟,也像猫爪子一样挠人。
“爹爹,我好喜欢你啊。”
九叶倾天呼吸一窒,心跳猛然加快。
然后他听见阿缺补了一句:“我明早晚点起来行不行”
……这么小就会吹枕边风了,以后长大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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