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他怀里挣扎,槌打他好多下,陆毅堂只是尽可能将她抱住,在混乱中,他下巴被狠狠打中,嘴唇都咬破了。
心不断往下沉,下面是看不见底的深渊,但是他无法放开她,既然如此,就必须接受她的愤怒和恨意。
孟欣瑜痛快地发泄过一阵之后,依然挣不开男人的臂弯。
她被压制在长沙发上,他热呼呼的坚硬身体抵着她,两颗心相互而且用力地撞击,彼此都气喘吁吁。
她没力气了,头晕目眩,在发疯一般地槌打抵抗后,彷佛把力气全都用光光。
亲密贴着他,感受到他的气息和心跳,被他的体热烘暖,孟欣瑜内心涌出阵阵酸楚,眼眶和鼻子都泛酸,泪水再次充斥双眸。
“何必呢?”她突然幽幽低笑,尽管说话的语气已平静下来,听起来却更让人难受。“何必把事情弄得这么复杂、这么麻烦?”
陆毅堂见她心绪似乎稳定了,终于稍微松开双臂。
他抬起头,近近凝望着她,雪白的容颜有着激烈莲动之后所浮出的虚红,那脆弱却故作坚强的模样扯痛他的心弦。
不应该为一个女人迷失自己。
只是一个再单纯不过的小女人罢了,他的确不安好心,的确利用了她、对不起她,但他的胸口痛到快要不能承受,究竟为什么?
不应该这样啊……
孟欣瑜垂下睫毛,试图掩去瞳底的感情,她淡淡笑了声——
“为什么不直接问我?如果你肯问我,肯好好跟我谈,我会跟你合作的,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是这么有魅力的男人,说服力又如此之强,尽管那是奶奶留给我的地,如果能看到你合作的诚意,我会点头的。”顿了顿。“何必要闹到跟我求婚?还因为要配合我、逗我开心,所以勉强自己说些言不由衷的爱语……毅堂,这算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吗?你又何必?”
他神情显得阴郁,抿唇不语。
发现怀里的人儿似乎坚决不愿看他,陆毅堂也没有强迫她,而是将瘫软无力的她打横抱起,让她躺在休息室的床上。
“先休息一会儿,等你休息够了,我们好好再谈。”
孟欣瑜想问他,他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谈,但是当男人温厚大手抚上她泛凉的额面和脸颊,那么暖和又温柔,她泪水又泛滥了,喉咙堵得难受,什么话也吐不出来……
第八章
孟欣瑜静静躺着,本以为自己绝对没办法稳下心情,可是她竟然睡着了。
太累太累了,身体和心都感到强大疲惫,或者正因如此,才会睡得这么沉。
当她缓慢睁开眼睛,从睡梦中醒过来时,尝到一丝遗憾……如果可以,她真想一直睡下去,不要醒,不想这么快又要清醒地面对现实。
她从床上坐起来,休息室的照明不知何时调成柔和的鹅黄灯光,高大的男性身影背对她站在窗前,窗外早已万家灯火。
听到声响,陆毅堂转过身。
他手中端着一杯威士忌,目光既深沉又专注,直勾勾望着床上纤细的小女人。
孟欣瑜与他对视,无话可说啊无话可说,心脏蓦然间一阵抽痛,她暗暗喘息,怎么也压不住那种痛楚,只能认输般率先撇开视线。
冷静过之后,思绪也比较清楚了,她强迫自己开口——
“你放心,既然计划已经进行,双方合作的合约也都签定,我不会反悔的,北海岸那边的地……就交给你了。”刚睡醒,她嗓音有点沙哑,也有点落寞。“陆家和孟氏企业可以维持合作关系,这样是双赢……双赢很好,没必要因为我个人的困扰,而造成更大的困扰。”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陆毅堂的声音也是超乎想象的沙嗄,询问的语气虽然平静,但平静底下则是波涛汹涌。
孟欣瑜咬咬唇,沉默了几秒钟,最后鼓起勇气——
“我们……取消婚约吧。”
她感觉到周围空气突然僵凝,尽管如此,她仍旧继续说:“我想没必要结婚的,说穿了只是为了利益,你要的东西已经到手,而我……我没办法假装不在乎,我们……我们还是分开,各走各的,这样轻松一些,不是吗?”
陆毅堂没有立即回答她,却一口气灌完杯中的烈酒,他将杯子搁到一边,然后朝她靠近。
她双眸瞪大,血液奔流,有一瞬间很想跳下床逃跑,可惜没有给她多少时间考虑,因为他已经来到她面前,一手扳起她的脸蛋。
他混着酒气的灼烫气息拂上她的脸,眼神紧盯着她。
“我不同意。”
“你——为什么?你还想得到什么?!”
他下颚绷紧,鼻翼微微歙动。“不为什么。我就是不取消婚约。”
“陆毅堂,你不要欺人太甚!你……”她吐出气愤言语的小嘴突然被吻住,她尝到他口中威士忌的浓醇香气,丁香小舌被他的唇舌牢牢吸吮,她红嫩的小嘴被欺负得无法言语。
可恶!可恶!可恶——
她狠心咬他,可是他……他根本不怕痛,继续攻击她,而且报复得更加激烈,企图夺走她每丝每缕的呼吸。
“不……唔唔唔……”她承受不住他的威逼,纤细身子只能往后倒。
抓到机会,他立即爬到她身上,将她禁锢起来。
他的嘴贪婪吸吮,吻得很深,而且不断卷缠她的小舌。
她呜咽着,绝望地发现一团火球在小腹里翻滚,那是她渴望他时的反应,渴求他的亲近和占有,希望他填满她的身体,赶走所有空虚……
但是,不应该这样!
她不能继续放任自己向他寻求慰藉,他是那个伤害她的人,如果只能在他臂弯里才能感到圆满和快乐,那她真的太可悲了!
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她奋力推开他。
“不要!”虽然眼泪早已模糊了她的视线,但她还是看到了陆毅堂的那一张脸,英俊却又阴沉,深邃目光瞬也不瞬锁定她,彷佛她是猎鹰爪下的美食,他绝不允许她逃脱。
“你不要……不要这样欺负我……”
她翻身趴在被单上哭泣,小手紧紧揪住松开的领口。
发丝乱得不象话,她把自己蜷缩起来,蜷得像一只小虾米,以为这样就可以保护自己不受任何伤害。
陆毅堂目光阴沉凌厉,他没有再逼迫她,两人之间彷佛拉开一条紧绷的弦,只需要再稍稍用力,绝对会陷进无法挽救的深渊里。
许久、许久,他伸出手拨开她散乱的发丝,对着轻泣的她低声说——
“我不会取消婚约。”
他口气虽然低柔,但意志坚定,很蛮不讲理。
一股战栗顺着背脊往上窜,孟欣瑜抬起泪眼望向他。
对他又气又恨,她跟他杠上似的,顽固嚷着:“我不嫁!我不要!我……我不想再跟你有任何关系!”
他的脸色非常难看,额头上都冒出青筋了。
孟欣瑜真怕他会气到爆血管,但一方面又有种报复的快感。
他欺负她,又拐又骗,伤了她的心,而现在,他达到他的目的了,她和他已没有再在一起的必要。
就各自散了吧,别再见面,一切到此为止。
蓦地,她柔润的下巴被他扣住,那力道不重,却让她无法摆脱。
她肌肉变得僵硬,体温飙高,屏息和他对峙。
“小瑜,我们这一辈子注定纠缠不休,要我放手,免谈。”
“你——”
他低头轻咬她微肿的唇瓣,短短两秒便放开了,他勾唇笑,笑意并未传进眼中,那神情透出危险气息,外表文明,内在却相当野蛮。
“肚子饿了吧?我帮你弄些吃的过来。吃完了,我再送你回去。”
他大掌抚上她犹有泪痕的湿颊,很温柔地爱抚着。
孟欣瑜却趁机侧过脸蛋,张嘴一咬,用力咬他的大拇指一口。
他闷哼了声没说话,而且连动也没动,任由她的贝齿捺进手中,咬得都渗出血丝。
最后反倒是孟欣瑜自动松了两排牙齿。
她抬起头,怔怔看着滚在他拇指上的血珠,荒谬地觉得自己仍强烈地感到心疼,为他心疼……她真是疯了啊!为他发疯,疯到快要丧失自我。
“你这又何必……”她低问,语气幽然。
陆毅堂没有回答她,只是静幽幽注视着她。
陆毅堂不肯放手,那么,她总可以躲避吧?
躲起来不见他,躲得远远的,把自己藏起来,她不想再见到他……至少,必须等到她存够了勇气,心脏够强壮,能够面对内心也面对他,能够不受他影响,那她才能再次跟他见面。
孟欣瑜知道这种处理方式满孩子气的,而且根本没办法解决事情。她在逃避,她承认。她还太脆弱,需要时间疗伤。
那天在他的办公室休息室里,他叫了五星级饭店的外卖,半哄半强迫地要她吃掉她那一份餐点。
他打定主意,她要是不肯吃,就绝对不会让她离开。
结果她是整个食不知味,赌气般把食物塞进嘴里,机械化地咀嚼。
之后,他送她回家,分开时,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她却已不愿再听。
他一定以为她隔天会照常到“茉莉”做事,那里的一切毕竟都是她的心血,既是如此,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她不会消失不见。
但是,她真的“消失不见”了。
“姊,你们究竟发生什么事?陆毅堂欺负你了,对吧?要不然你不会躲着不肯见他!”孟家老二孟欣琦双手盘在胸前,漂亮眼睛直勾勾瞪着面前神情温婉却略显憔悴的长姊。
孟欣瑜躲来桃园这座山里的小别墅已经一个礼拜。
这栋小别墅只有两层,平常虽没有住人,但该有的家具都挺齐全的,装潢走简约风格,是孟家奶奶留给孟欣琦的,而孟欣瑜这一次是跟二妹借地方躲“男祸”,一躲躲到桃园山里。
今天星期六,孟欣琦和老么孟欣恬一块儿开车过来,还帮姊姊带来一些新鲜蔬果。
此时孟欣恬坐在吧台前的高脚椅上,一边啃着苹果,一边说——
“大姊啊,有什么委屈就说出来,我们挺你到底,你不要什么事都闷在心里,只会任由人家欺负。你说嘛,陆毅堂到底干了什么好事,让你气到不理他?!他……他该不是劈腿了吧?”最后一句问得胆战心惊。
孟欣瑜淡淡一笑,压下胸口那抹痛楚,柔声说——
“没什么事……我只是觉得,我和他或者认识得还不够深。”
认识得不够,所以才被表面的东西所欺骗。
她不只被他骗,也被自己的心欺瞒了,她的心到现在为止还被他占有,感情一旦付出,不是轻易说放就能放,说醒就能清醒……
她故作不在意地耸了耸肩,深吸口气又说:“所以,分开一阵子可能会比较好一点,他退回他的位置,我退回我的,然后再好好思考一下,我想……这样会比较安全吧。”
听了那些话,孟欣琦秀眉一纠。
“什么他退回他的位置,你退回你的?大姊的意思是,这个婚不结了吗?你和陆毅堂要分手吗?”
“我……”孟欣瑜内心有好多话,但不能说。她不想把陆毅堂一开始就锁定北海岸那些地的事情说出来,因为真这么说,让家人们知道了,他们一定会很难过,而且绝对会去找陆毅堂算账。
现在,“馥远集团”和“孟氏企业”的合作进行得相当顺利,她拿出那些地当成投资,与陆家一起开发北海岸的国际度假中心,商场上的事交到陆毅堂手中,她很放心的,相信他绝对会好好利用手中每一分资源,他的计划肯定能让“孟氏企业”有一番新发展。
所以在这个时期,她不能因为自己感情的因素,让“孟氏企业”的利益受到损害,又或者让家人难过。
只是傻呼呼被拐、被骗,伤的只有她这个人、这颗心,让她躲得远一些,不要见到那男人,也就好了,就会撑过去的……
“就算最后没有婚礼,对两家的生意合作也不会有什么影响。我和毅堂……我还要再想想,是我太笨、太任性,对不起。”
她把错全揽在身上,担心欣琦或欣恬会跑去找陆毅堂问东问西。
“如果爸和妈问起来,你们帮我挡挡。我再想个几天,然后会亲自去跟爸妈说明白的。”
“那陆毅堂呢?”孟欣琦突然问,脸上表情从一进屋就持续不爽到现在。
“你最后也会亲自跟他说明白吗?”
孟欣瑜眼中的光芒黯了黯,还没来得及开口,孟欣恬已在旁边唉唉叹气——
“大姊,那个陆毅堂自从你跑来这里后,就天天上咱们家堵人,我和二姊知道你想躲个几天不见人,所以老爸和老妈问起时,只告诉他们你接受朋友的邀请,跟人家去开车环岛了,陆毅堂问老爸、老妈你的行踪,他们当然说不出所以然。”顿了顿。“后来啊,姓陆的分别堵到二姊和我,虽然还不太清楚你和他之间发生什么事,但基于我们挺你到底,当然没给陆大少好脸色看。”皱着挺鼻,她不以为然地撇撇嘴。“依我看啊,他八成还会继续找下去,就算他没有亲自找,也会暗中派人接着找,一直找到你为止。”
孟欣恬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眼睛突然瞪得大大的,她抛开啃掉一大半的苹果,两手紧紧张张地按住孟欣瑜的肩膀。
“大姊,你要小心啊!陆大少脸色有够坏,眼神有够吓人,你哪天准备要跟他见面了,要多叫几个人跟着,千万别一个人去见他。”
“他敢怎样?!把大姊吃了吗?”孟欣琦冷哼。“他『馥远集团』不好惹,我们『孟氏企业』也没在怕啦!”
孟家老二和老么在旁边还继续说些什么,孟欣瑜却听不清楚了。
她的心再次被拧紧。
不懂啊不懂,她不懂为什么陆毅堂会如此坚持。
比她还要好的女人比比皆是,以他的外在条件,想要找到更好、更漂亮、更温驯的伴侣,绝对易如反掌,可是为什么要对她执着?
他们之间都已经走到这个地步,还能维系些什么?
回不去了,不是吗?
她已经失去他……不,不是失去,而是她从未真正拥有过他啊……
心中流过浓浓苦涩,她却勾唇笑了,那抹浅笑也同样充满涩然……
又过了一个星期。
陆毅堂这几天在孟家老二和老么那里吃了不少次闭门羹。
他从来不知道,他的人生会出现“挫败”这个词,而且一而再、再而三地感到挫败。他找不到孟欣瑜,那个女人彷佛凭空消失,不接他手机,不见他,安静而坚决地切掉联系,等他意识到时,觉得腹部像被重重打了一拳,痛得他五脏六腑都快移位。
不过是个女人而已!
他在内心对自己说,拚命要说服自己,但是心脏依旧躁动不安。
既然她不愿见他,那么,他就把她赶出脑海,专心在工作上……只是啊,他以为有办法自我控制,等到真正去做,才发现什么事都做不了。
一直想着她。
他想起她哭泣的表情,想起她浸在泪光中的眼睛,想起她彷佛哀莫大于心死的神态,苍白、虚弱、楚楚可怜……要他如何割舍她?
光是喜欢已经不够了吗?
他对她的感觉比“喜欢”还要再强烈,这就是所谓的“爱”吗?
烦躁不已,烦得他整天心神不宁,没办法工作。
与其在办公室里喝闷酒,来来回回踱步,还不如开车出去晃晃。
他把车直接开往北海岸方向,想去吹吹海风,车子疾驶在北海岸的公路上时,他的手机响了,是他三天前所委托的征信社打来的——
“陆先生,我们查到消息了。”
“说。”他心脏怦怦跳,马上把车停在路旁,听着手机里流泄出来的声音。
“您要找的人现在在桃园的山区。”
“桃园山区?”他拢起双眉。
“是。那是一栋小别墅,两层楼,挂的是孟家二小姐的名字,而您要找的孟大小姐现在就住那里。”略顿。“我刚刚把详细地址和地图传到您手机里了,还有几张照片,方便您检视。”
“很好。我明天会请人把钱汇进你的账户里。”
对方笑了笑。“能为陆先生服务,是敝人的荣幸。”
通话结束,陆毅堂将对方传过来的资料调出来看,当他看到孟欣瑜的照片出现在智能型手机的屏幕上时,他胸口不禁一紧,这些天费力压抑住的骚乱和渴望全部出笼。
一定要见到她!
无论如何,今天一定要见到她!
等他找到她,把她困在双臂之间,他再也不会放开她!
重新发动引擎,他踩下油门。
手机又一次响起,他分神瞥了眼来电显示,发现竟然是爷爷的来电。
“爷爷,找我有事吗?”他边开车边通话。
“你这几天不是为了孟家那女孩儿大伤脑筋吗?”陆海南苍劲的嗓音慢条斯理传来。
闻言,陆毅堂目光湛了湛,仍继续踩油门加快车速,不答反问——
“爷爷知道了?”
陆海南像在忍笑。“听到一点风声。”
陆毅堂不禁庆幸现在是用手机通话,而不是面对面,要不然,他脸红的样子肯定逃不过爷爷的法眼。
“你很喜欢她?动心了?”
“嗯……很喜欢、很喜欢她。”陆毅堂微微笑。“我爱她。爷爷,我是真心想娶她当老婆,跟那种没感情基础的企业联姻不一样的。我的确爱上她了。”
爷爷和他之间从未谈论过有关于感情方面的话题,这次提及,虽然才短短几句,他却觉得心更定。
通话的那一端沉默了几秒钟,最后听到那苍劲嗓音淡淡说——
“我这里得到一个地址,在桃园的山区,你可以在那里找到想找的人。”
陆毅堂放松地大笑。“爷爷,我已经拿到地址了。您暗地派人找,我这边也派了人,我想我们双方找到的地址应该是同一个,我现在正要赶过去。”
“嗯,那就好。”
“爷爷,谢谢您。”这几天孟欣瑜闹失踪,他承认他确实乱了方寸,工作表现不佳,情绪不佳,生活作息也都大乱,老人家虽然退休赡养天年,仍旧把他的事全看在眼里,所以才会插手吧。
“把那丫头带回来,就说我请她吃饭。”不信她连这点面子都不给。
“是!爷爷。”
“小心开车。”
“好,我会的,我——”
陆毅堂来不及把话说完,因为行驶在前头的一辆砂石车突然爆胎,巨大车身一阵蛇行,眼看他就要冲撞上去,就算紧急踩刹车也不可能完全刹住。
他绝对会撞上去!
绝对会!
砰!磅砰!磅——
肾上腺素激发,跟着是一连串的尖锐声音。
耳朵里爆开无数声响,他感受到冲撞力道,隐约之间似乎也听到爷爷在另端焦急的叫唤声,随即,脑海中一片空白,思绪完全凝结。
他失去了意识……
第九章
孟欣瑜看到那则新闻报导了——
下午一点左右,北海岸的公路上砂石车肇事,引发后头一连串追撞。
电视画面上四、五辆轿车卡在一起,虽然无人死亡,但重伤内出血的有三名,其余的皆为骨折和轻伤。
她在那些出意外的轿车里,看到一辆非常眼熟的高级进口轿车。
有一瞬间,她以为自己晕厥了,因为四肢提不起半点力气,脑袋里一片空白。
那是陆毅堂的轿车,她认得。
如果她还心存侥幸,想说服自己那不可能,告诉自己像他那么幸运的人绝对不会出意外的话,接下来的新闻报导则很彻底地毁掉她的自我安慰。
那名在车祸现场采访的记者提到“馥远集团”的年轻总裁陆毅堂,报导中指出,陆大总裁也在这次受伤名单之内,已被紧急送至医院。
孟欣瑜脸色苍白,眼巴巴望着液晶电视屏幕,内心疯狂乞求那名记者能接着说明一下陆毅堂的伤势,但是不论她手中遥控转至哪一个新闻频道,没有任何关于陆毅堂伤势状况的消息,尽管台湾的记者消息如此灵通,也没有人拍摄到他被送进医院的任何画面,什么都没有。
焦急得快要哭,喉咙紧得好难受,她抓起手机立刻拨打他的号码。
这几天,他打来好多通电话,看到来电显示是他,她都不愿意接听。
难道这是现世报吗?
她不肯接听他的电话,所以,他也不接她的吗?
拜托,求求你,毅堂,求求你接电话吧……
只要你接听电话,好好跟我说些话,我就不再生气,不再从你身边逃离……求求你啊……
她的祈求没有得到应许,手机那端响过又响,然后进入语音留言系统。
车祸发生到现在已经又过了三个小时,如果他现在还在医院里,是否表示伤势真的很严重,所以整个治疗过程拖得很长?
不行!没办法再躲下去,她必须赶到他身边,确认他是否平安无事!
一做了决定,她立刻抓起车钥匙冲出小别墅,只是人还没钻进车里,一辆铁灰色的高级进口轿车已沿着不太宽敞的小路缓缓开近。
是谁?
她满心疑惑,看着车子停下,司机下车恭敬地打开后座车门。
当她看到陆海南拄着拐杖出现在面前,除了司机外,旁边还跟着一名西装笔挺的男性助理,她讶异到忘记该怎么反应。
“不请爷爷进去坐坐吗?”陆海南面无表情,语气平稳。
孟欣瑜脑中闪过一道思绪,陡然一震,终于抓回神智。
她悄悄吞咽口水,捺住喘息,哑声问:“陆爷爷,毅堂他……他……我看到新闻报导了,毅堂他没事吧?”
“我口渴了,想喝点茶。”陆海南也不回答她,竟然径自往别墅的大门走去。
“陆爷爷……”
“你应该跟着毅堂喊我爷爷,而不是陆爷爷。”老人敲了敲拐杖,纠正她,顺便也催她回屋子里去。
孟欣瑜苍白的脸蛋稍稍浮出两抹晕红。
尽管心里着急,她咬咬唇没多说,深吸口气走了回去,乖乖领着老人进屋里。
十分钟后,她替老人泡了一壶文山包种茶,安静地将茶送上。
“陆爷爷……爷爷,请喝茶。”她略有迟疑,不过还是顺着老人的意思改口了。
陆海南应了声,慢吞吞啜着香茗,喝下三分之一后才慢慢吐出一口气。
他抬起灰白的双眉,看到孟欣瑜抓着托盘坐在那儿,瞬也不瞬望着他的那双眼睛里头,有着再明显不过的忧郁和焦灼。
她很费力地按捺着,等着他说话。
唉,他都这把老骨头了,还得为小辈的感情问题操烦,老天爷是看他活得太悠闲了吗?
他淡然微笑,有些严峻的脸部线条变得和缓了些,眼神仍旧锐利。
“毅堂这些天状况不太好,吃得不多,酒喝得有些凶……是因为你的缘故,对吗?你和他吵架了,所以才躲到这儿,不肯见他,是吧?”
问题太单刀直入,孟欣瑜心脏一绞,既痛又慌。
“爷爷……我、我想知道毅堂他……他现在怎么样了?”虽然没有正面回答陆海南那些问题,但她这么避重就轻的,其实已经默认了。
陆海南却说:“毅堂今天终于拿到你这里的地址,他是在赶来这里的路上出车祸的。”
听到这话,孟欣瑜再也忍不住,眼泪一滴一滴顺着脸颊滑下。
老人继续说:“出事之前,他正跟我用手机通话,他告诉我,他很喜欢、很喜欢你,他是真的很想娶你当老婆,他还说,他跟你不是没有感情基础的企业联姻。”一顿。“毅堂跟我说,他爱你。”
他爱你……
陆毅堂爱她……
强大的感情浪潮在内心冲撞,孟欣瑜用手紧紧捂住逸出唇畔的呜咽,泪水模糊她的视线,濡湿整张脸蛋,也弄湿了她的手。
她一边掉眼泪,一边听陆海南叙述——
“其实说到『企业联姻』,一开始还是我先跟他提的。陆家的『馥远集团』如果能跟『孟氏企业』结合,绝对是如虎添翼。毅堂那孩子原本挺抗拒的,但一说到结婚的物件是孟家大小姐,他倒是没再多说什么。”
“为……为什么?”她哑声问。
陆海南枯瘦的手指挲了挲拐杖,似笑非笑。“爷爷跟他提陆、孟两家结合的事的前一晚,他刚参加完你们孟氏基金会所举办的晚宴,八成是在那场宴会场合遇到你,跟你有了交集,心里喜欢,所以也就不反对了。”
知道这个内幕,孟欣瑜呼吸变得急促,整个人由内到外都在发热,指尖轻轻颤抖,而十指连着心,她的心也颤抖得好厉害。
“正因为如此,我替毅堂跑这一趟,就看你愿不愿意看在爷爷这张老脸的份上,回去看看那小子。”
“我、我愿意的!爷爷,我想回去……去看他……”她拚命点头,泣不成声。
陆海南语重心长又说:“那你最好要有心理准备。”
“心理准备?”她抽噎着,双肩不自觉轻颤。
“毅堂情况不太好,医疗团队还在帮他作全面性的评估。我没让消息走漏,是怕一个没处理妥善,会影响到『馥远集团』的股价。”谈到陆毅堂的伤势,陆海南的神情不禁黯淡下来。
至于孟欣瑜,她实在恨不得生出一对翅膀,能让她马上飞到牵挂的人身边。
“爷爷,不管他怎么样了,我都要到他身边陪着他、照顾他。”
一擦掉颊上的泪水,她打直背脊,微微抬高下巴,双眸坚定地迎视老人。
“爷爷,请让我跟您一起回去。”
她要回去陆毅堂的身边。
她不该离开他的。
心这么、这么痛,这样的痛着,却带着甜蜜滋味,因为触摸到他真正的心意。
原来他们之间,爱情早就来访……
从桃园山区一路往北开,当孟欣瑜被送到陆毅堂身边时,时间差不多已来到晚上九点。
她是从大医院的一道隐密侧门溜进去的,成功躲开守在外面的一些媒体记者。一进到医院里,她马上搭直达电梯到位在最高楼层的贵宾病房。
这一路上,她心神不宁,脑海里思绪乱窜,但是她已经下定决心,不管陆毅堂的状况有多糟,只求他活下去,她会一直陪在他身边,不离不弃,他是她的爱情,她必须守护他。
结果,当她在护士小姐的指引下来到那间病房,轻轻推开那扇有些沉重的门时,就听到里头的男人暴躁低吼——
“高院长,我要出院!不就是肋骨有骨折现象而已吗?我两脚还能走,两手也活动自如,为什么还要待在这里?!”
这间顶级五星级的病房约有二十坪,一进去就是一个布置典雅的客厅,另一边才是病房,但整体气氛像是在高档饭店里,根本不像医院。
孟欣瑜走过客厅之后,静静站立在连接病房的那扇门边,那名被称作“高院长”的中年男子正背对着她,把此时半卧在床上的病人遮住一大半。
她听到高院长呵呵笑,好脾气地说——
“肋骨骨折很危险的,如果又动来动去,骨头要是断裂刺入内脏,会引起可怕的内出血,所以要很小心。”略顿。“再说了,你有脑震荡的现象,实在不能这样暴躁吼叫,很容易引起头晕,要保重啊。”
“高院长,我必须出院,我要去见一个人,我必须去,她……她……”
陆毅堂急急说明的声音蓦然间停顿了。
他说不出话来,瞪大眼睛,惊疑不定地瞪着那个从高院长身后走进他视线范围内的小女人。
高院长发现情况有异,也跟着转过头。
看到孟欣瑜出现在病房里,高院长顿悟般朝她点点头,笑着说:“陆老先生刚才打电话来知会了,说今晚孟小姐会过来探访。”
“嗯……”孟欣瑜腼眺地应了声,向高院长微微欠身,目光又调回病床上那个男人身上,后者一样痴痴望着她。
“那就不打扰二位了。”高院长识趣地说。
见顽强的病人不再闹着要出院,高院长相当满意地暗笑了笑,然后两手插在白袍的口袋,潇洒地离开病房。
很快的,病房内陷进一阵诡异的沉静。
孟欣瑜将包包放在门边的一张沙发上,安静地走到病床边,这期间,陆毅堂的视线丝毫没有离开她的脸蛋。
两人对望,彼此眼底映着对方的脸庞,感情一丝丝、一束束、一缕缕,借着目光传递着、交缠着,织出一张无形的情网,密密地网住他们两个。
“爷爷来找我,说你出意外了,要我先做好心理准备。我以为……再也没办法跟你说话,我好怕……怕再也见不到你,听不到你说话……”没想到一进来就听到他吼着院长,急着要出院。
她以为他可能昏迷不醒,可能伤到脊椎神经,可能会变成植物人……眼前所看到的与想象的落差太大,她高高悬起的一颗心突然“咚”地掉回原地,眼泪毫无预警地溢出眼眶,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小瑜!”
陆毅堂终于回过神,一手抓住她的柔荑,紧紧握着,彷佛他不趁机好好握住的话,她一下子又要不见了。
“你……小心你的伤!”
孟欣瑜不敢挣扎。
眼前的男人虽然意识清楚、四肢完整,但左手手肘已用石膏固定,右手的前臂也裹着纱布。
他的额头、右眼眼角和嘴角都瘀血红肿,颈侧有被类似碎玻璃那种利器割伤的痕迹,更别提他的胸部,应该是因肋骨受伤的关系,他的胸部用固定绷带一圈又一圈牢牢捆缚着,捆了好厚的一层。
“我没事,不会有事的……小瑜,我要去找你,你躲起来不肯见我,我要去找你,我开车很快的,很快就会找到你,你不要再躲我,没有用的,我一定会再找到你,不管在什么地方……”
太多话急着要说出口,陆毅堂望着她的脸动着嘴皮,喃喃说着,想什么说什么,没什么章法和顺序。
孟欣瑜被他一拉,没有多挣扎,顺势坐在床上。
她泪流满面,感觉他抬起手指抚着她的湿颊。
她吸吸鼻子,闻到他身上熟悉的男性气味,也闻到消毒水和药水、药膏等等的气味。
“以后——你开车开慢一点,别再开快车了,好不好?”鼻头红红,她鼻音很重地问。
“我想去找你。”
“我知道,爷爷跟我说了。”她拉下他的大手,轻轻合在柔软掌心里,试了几次才有办法把话一字字挤出来。“爷爷还说,你状况很糟……”惊惧仍然盘踞在心田,稍又触及,她身躯不禁战栗。
“爷爷骗你的。”陆毅堂细细凝视她神情的变化,柔情在胸中流淌,他神智终于稳下来了,嘴角勾起笑。“他老人家不知从哪里听到消息,知道你跑给我追,躲起来不肯见我,爷爷怕我娶不到老婆,才故意误导你,让你以为我真的很严重、很严重……”
“你看起来确实挺惨不忍睹。”眨着带水气的眼睛,她看着他那些伤。
“你不要生爷爷的气。”他柔声乞求。
“我没有生他的气。”
“那……你也不生我的气了?”他得寸进尺,嗓音更低柔,察觉她的柔荑动了动想收回,他五指赶紧一收,反握她的小手。
“还有一点点。”孟欣瑜老实回答。
“那要我怎么做,你才不生气?”
孟欣瑜低下头,咬了咬唇瓣,却不答反问:“那件意外是怎么回事?我在电视屏幕上看到你的车子卡在中间,车祸是怎么发生的?”
陆毅堂没再继续逼她,心想,只要她愿意回到他身边,让他有机会弥补她、对她好,那就好了。
他斯待着两人的婚姻。
时间会证明一切,证明她的心里仍旧有他,证明他对她的感情是真的,他动了心,完全超出他所能想象地为她心动。
她终究会知道,爱情以一种不可预期的方式降临在他们俩身上。
他现在需要做的是得到她的信任。
他希望她能如以往那样,完全信任他。
值得庆幸的是,他现在手里握了不错的筹码——他是一枚大病号。既然惨不忍睹,就可以尽量装可怜、扮虚弱,他的小瑜心肠最柔软,连路边的小猫、小狗都怜惜得不得了,不可能不同情他。
“我也记不太清楚了,只知道听到一声类似轮胎爆裂的声响,眼前突然横了一辆砂石车,我第一个反应就是急打方向盘,可能是这个动作的关系,才勉强躲过后面几辆车的连环追撞。”他咧嘴露出白牙,眼皮却突然有些沉重地掀了掀。“不过我的车头也因此撞上分隔岛,安全气囊还弹开了。”
边说着,他上半身缓缓躺卧下来,好像力气快用尽了一般,但是五指仍一直抓着她的手不肯放掉。
“嗯……幸好你反应够敏捷。”
孟欣瑜听着他的叙说,内心一次又一次地感谢各方神明。
他在千钧一刻之间让伤害降到最低,虽然也是伤痕累累,但那些伤会痊愈的。
只是此时的他,英俊脸庞削瘦憔悴,他担心她会离开似的,不肯放手,也不肯合上眼好好休息。
“你需要好好休息,我——”
“小瑜,不要走!”他紧张地瞠着双目。
“我没有,只是你看起来真的累了……”
“我不要你走!”
“我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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