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见他们对我是一次机会,其实我有很多机会……
我已经变得自卑,自暴自弃,我放过那些机会,我不知我要走一条什么样的人生路。
十米以外的距离我看不到,我也不想去看,我现在只想顾顾眼前,眼前,我手头缺钱,日子枯燥又平淡,所以找到舞厅来,既有钱又可以改变这些枯燥和平淡。
王志强不在乎我的创作,尤其是在他下岗后,一见到我坐下来写东西,他便冷嘲热讽,横鼻子竖眼睛地挖苦。横鼻子竖眼我不怕,我就怕他的嘲讽,什么“你想当作家,作家是你能当的吗?”什么“写的是什么狗屁玩意儿!狗屁不通!”更可恨的是,他还喜欢拿小说中的人物来对照现实,“张三是谁?李四是谁?王五赵六又是谁?”
冷嘲热讽已经够打击我了,他又胡乱对号入座,没事找事,把我自卑又脆弱的心,给彻底地拥碎。
我写不出东西,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在于我嫁给了王志强这样一个心胸狭窄,嫉贤妒能的小人。
我带了稿子,先到“三中王”。
权衡一下,我当不当作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过好一点儿的生活,我要有钱——不说好有钱,起码是不缺钱。
我本来计划的是先到“王中王”。看能不能坐上台,如果坐到台,我就不到溪苑,如果坐不上,我再乘13路车到他们那儿去。
结果,到了“王中王”,我还没坐稳,就被领班领去了餐厅。
3号ktv,只有两个男人在那里吃饭,我和刘小姐进去,一个人身边坐一个。
他们让我们一起吃,我们说吃过了,他们又让我们喝酒,我才不喝呢?听口音,他们是南方人,我马上就想到广西,想起在广西的日子——那时候,真的是好快乐呀,又快乐,又单纯。
很多时候,我都想像三年前那样,一声不吭地到一个谁也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谁的遥远的地方,在那里,我的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我可以下去想我的过去,过去大多是不愉快的,我也不去想我的将来,想又有什么用?将来的儿子,谁能够想象?谁又能够驾驭?
我陪的这个,是福建人,已经在a市做了八年生意,能够说一口比较地道的a市话,而且对于a市的很多土话,他也能够听得懂,并且能说出其中的一部分,起初,我以为能够陪一个南方男人,很高兴,但后来,见他说话粗鲁,举止更粗鲁,且自以为是,自命不凡,还跟我吹牛,说他在a市有多少多少个情人,还说a市的女人贱,随便给点儿好处,就跟他去宾馆。
他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忽然把手伸进我的衣领,抓住我的乳房,似醉非醉地,用a市话问:“你们a市把这叫什么?叫妈妈是吗?是吗?是不是叫妈妈?”
我照着他邪恶的脸挥过去一拳,把他的手抓出来——什么东西!南蛮!敢在我面前撒野!
我打了他,我看他能怎么样。
也许是太出乎意料了吧,我看他有些反应不过来,不管他反应得过来反应不过来,我先给他点儿好处再说。我在他被挨过的脸上亲一下,故意用一种娇娇嗲嗲的声音说:“怎么样,a市女人贱不贱?”
迪士高时,刘小姐问我:“拿小费了没?”
我问她:“你得小费了?”
“日他妈,小气得不得了,老娘要了半天,才给五十,穷鬼!”
“哦,还要不要?”
“废话!不要他给你!”
我也要尝试一下要小费。回到卡座,我就尽量把话题往小费上引,我问他:“你是不是经常到这种地方来?”
“我们经常来呀,所以,你要把我陪我,我好来捧你的台。”
“我陪得还不好吗?”我使尽浑身的媚态,“你说找好不好?好不好嘛?”
他马上就要来占我的便宜,我装做摇他手的样子,紧紧握着他手,“喂,你经常到舞厅,给不给小姐们小费?”
“现在哪里还给小费?好多舞厅都明文规定,不准小姐向客人要小费,如果小姐要了,客人就可以告到老板那里去……”
我知道,这个人是不会给我小费了,我不知道换个小姐人家会怎么说,怎么做,反正,我是没有一点儿招了。我收起所有的媚态,心里直后悔。
后悔,早知道是只有四十块钱,又是这样的一个混蛋,那我还真不如到溪苑,看看诺亚,看看省里来的王编辑。
反正,我总得收获一样,我不能一头无一头,浑浑噩噩。
6月8日星期一 雨
王志强不知又发哪根神经,死活不让我再去舞厅。
昨晚,我们又吵了一架,我发现我变得越来越粗俗,越来越像一个农村的泼妇,我骂他:“狗娘养的!王八蛋!畜牲……”他骂不过我,就打我,他打,我跟他对打,打不过,我又骂,越骂越难听,越骂越……我都不知道,这样的日子,我最终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女人。
王编辑走了,带了我的中篇小说。听诺亚说,他对我的这篇小说评价并不是怎么样,既然不怎么样,那还带走干什么?诺亚说,他给我做工作,尽量帮我。
这几天跟诺亚接触颇多,前天中午,应邀到他家去。他单身一个人,一直没有结过婚,房子很大,是用他的稿费买的。不知为什么,我在那么大的房子里,感到拘谨,感到慌乱。我把稿子给了他,没说上几句话,就匆匆地,匆匆地告别了他。
昨天他又打电话,让我去,让我带以前的旧稿,没有发表过的旧稿。我带了一部分去,他说我有潜力,他要帮助我。
我真的还有潜力?我还有药可救?
回来时,带了他新近出版的一本书,放在简陋的书架上,我开始重新定下心来写作。
白天写作,晚上赚钱,顺带体验生活。我想这样安排的话,我肯定不会辜负光阴,不会辜负我所剩无几的青春。
但王志强偏偏见不得我高兴,见不得我勤奋,他没事找事,完全是没事找事。
心很灰,觉得所有的努力都会白费。
所以我一定要王雪吸取我的教训,千万千万不要找一个农村出来的男人,我发现,凡是农村出来的男人,他们的心眼儿都很小,包括刘歆也是这样的。他虽然还混了个副局长当,但他的骨子里,还有农民的那种萎琐。刘歆是这样,王志强更不用说了,他没有自己的事业,没有社会地位,他的心眼地比刘歆更小,人也比刘歆更萎琐。
找一个家庭环境好,能受到良好教育的男孩子,像那个张副局长的儿子,千万千万,王雪呀,你可不要步我的后尘。
农民有句话怎么说?种不好庄稼是一季子,娶不到好媳妇是一辈子。
我们女人,嫁不到好丈夫,那更是一辈子。
6月9日 星期二 晴
王雪来催我,说她的保险的事,已经到了关键时刻。这几天,她或是一个人,或是跟她的科长,几乎天天去潘劲松的公司。潘劲松很忙,他是总经理,王雪一般还见不到他,只能跟出租车公司的小刘经理接触。小刘经理跟中保的一个人关系好,她不想王雪这里投保,所以,对王雪只是一味地敷衍、拖延。
王雪很着急,催我,要我催潘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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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主动打了潘劲松的手提,我让他下班后在某某地方等我。为了王雪,我的亲妹妹,我想我是应该……付出一点儿什么了。
没有去处,在这座城市,除了舞厅、夜总会。
车子往城外开,一直开。
“我们要到哪儿去?”我问他。其实,我一点儿也不关心他要到哪儿去,到哪儿去都行,只要他高兴。
“你说呢?”他没有目的。
“到我同学那儿去吧,就是你见过的那个范明明。”
我坐在他的身边,他开车,一只手搂着我,音乐是古典的民乐,窗外是村庄、田野、夕阳的余辉,农民们在犁地、栽秧,我猜想,他们肯定很累,因为肉体累,所以,心也很疲惫。对农村的生活我并不陌生,童年有太多的“苦、脏、累”这些不美好的回忆。
我对农村没有兴趣,尽管,在夕阳的余辉下,透过车窗,我的视野所见到的,是一幅宁静的。
充满诗意,充满生机的画面,但我不能忍受那些可怜的牛们身上的青筋,不能忍受稻田中的水蛭、蚂蝗、蛇,不能忍受弯腰插秧时的那种痛苦和劳累。
如果在农村,我就要过那种庄园生似的生活,有大片的田地,用现代化的农业技术,现代化的机械,我只要充满诗意的庄园,我只要浪漫。
我过够了那种又苦又累的日子,我需要享受,及时行乐,醉生梦死。
如果卜一在,那就好了,我的任何偏激的思想,不着边际的想法,他都有办法来帮我打消,帮我改变,他是我灵魂的纯净剂,是我精神上的最有力最有用的一根柱子,可惜,在我身边的不是他,是一个对我有所企图我对他也有所企图的男人。
卜一,卜一,我对不起你,原谅我,生活所迫,只因为,我生活在社会的最低层,我想改变我的命运,但是没有能力。
我不能得到你,远隔三千里,三千里,我是我,你是你。
我只能牺牲自己,我希望我的妹妹,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我希望她能够心想事成,万事如意,我希望她永远都是五年前的我,年轻、自信、潇洒、纯净。
“高兴吗?”潘劲松摸摸我的脸,“亲我一下。”
“高兴。”
没什么不高兴的,所有的付出都是等价的,再说,坐一辆桑塔纳出来吸收新鲜空气,饱尝窗外的美景,本来也就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为什么要不高兴?
到了范明明那儿,门窗紧闭,两口子都不在家。我们继续前行,到l市。
先开房,在l市最高级的酒店。然后去吃饭。我看见大排档卖有田螺,它令我想起在广西的日子,那时候,我们三个女孩子一个寝室,常常三更半夜地跑出来吃夜宵,那时候,吃夜宵完全不为填肚子,就为了好玩。我们吃一块钱一小碟的田螺,慢慢吃,慢慢聊……那时候真是开心哪,无忧无虑。
我要吃大排档,并且只要了一大盘子田螺。潘劲松给我点饮料,我不要,我陪他喝冰冻啤酒。他一杯,我一杯,人生能有几回醉?
酒店的确很高级,比起我在北海、桂林、广州、昆明那些大城市住过的星级宾馆并不见得逊色,而且价格不菲。在这样一个县级市,住一晚上,三百块钱,我觉得潘劲松似乎是有点儿太激动了,在这方面,付出似乎有点太不值了。
但潘劲松兴致很高,他给我介绍l市,l市的市长书记全是四十岁以下的年轻人,很有魄力,也很有胆量。他们在新近召开的经济工作会上,明文规定,不准干扰客商的私生活,不准公安部门随便到宾馆舞厅去检查,如果检查了,客商可以投诉。所以,l市的服务业很兴旺。
潘劲松还说,l市准备在河洲上建度假村,已经有了眉目,所谓度假村,就是红灯区。
“放心,这里不会有人来查房……”
既然你当书记当经理的都不怕,我一个小百姓,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我心里想着卜一,我那时有好多机会跟卜一在一起……
他越是不碰我,我越是敬重他,爱他,我们之间没有一点点世俗的东西,我们是真正精神上的恋人——不是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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