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看上去非常普通的建筑群,其中绝大部分是由石头垒成的。从我们埋伏的地方到那边大概有两公里的样子,而且天色也已经完全的黑了下来,所以我们并不担心在这种能见度之下被里林所发觉。
凭借着火光我勉强分辨出了停在港口的那些船舶。和已知的情报相吻合,这些里林的船不算小,我们只要能偷到一艘应该就足以承载所有的人。
不过我们并没有急着动手,因为我能看到基地里面有不少人影在四处走动,他们看上去步伐稳健而不慌乱,这说明月喉那一边还没有动手。
在一片黑暗中,我们就地歇息了下来。肚子传来了饥饿的感觉,但是我没有去拿东西吃。如果一会儿出现战斗的话,我不希望能量加速将胃里面的东西给挤出来。被食物碎末吸入肺部呛死可不是一个好的死法。
“重新确认任务流程。”爱丝弥蕾转向了我们,“灰红负责潜入港口将船开出来,你们食影者的人负责掩护。如果爆发正面冲突,我和鲁恩希安带剩下的人加入战场,还有别的问题么?”
一片安静,这些任务是在我们来之前就早早计划好的。实际上我们做了三种计划,如果一切都顺利的话灰红将会把船开到更远的地方然后我们再将补给品运上船,如果中途被发现的话我们则会采用暴力强行上船逃走。倘若这两种办法都不行的话,我们也做好了放弃任务撤离的准备。
三个食影者在这个时候正在不远的地方画阵,这几个魔法阵可以确保我们在撤离的时候给我们争取时间。由于距离前哨基地不近,所以我们也并不担心画阵的魔力波动会被那边发现。
在等待了近一个钟头之后,前哨基地突然发生了骚动。很多很多的人影从建筑中跑了出来,而且不少人在提升能量。虽然只是非常基本的能量提升,但那么多人一起开启战斗状态所产生的能量波动已经让地面微微的震动了起来。
我知道,月喉应该已经带着战兽部队开始了佯攻。
手不由自主的按在了断尾借给我的武器上面,那种能量波动所蕴含的的战意触动了我战斗的本能,似乎已经很久没有真正战斗过了,我觉得心跳有些开始加速。
前方的光芒之中全都是拥有不可小觑力量的敌人,如果真正开打的话我对一定能赢这件事情并没有信心。
几分钟后,地面猛地发生了一次强烈的震动,成百上千道能量光柱猛的向空中跃了起来,就好像数不清的烟花绽放出来一样。能量的轨迹在天空中画出了密密麻麻的亮线,这些亮线编织成耀眼的丝绸,向某个方向席卷而去。
爱丝弥蕾对灰红点头示意了一下,灰红没有任何表情,他将围巾在脖子上扎紧,带着另外两个人离开了我们藏身的地方向目标靠近。
食影者里面也有几个人跟上了灰红的步伐,不过他们走的更为分散,也已经拔出了腰间的武器。如果灰红他们在行进中遭遇到了巡逻的人,这几个食影者的杀手会在对方向其他里林发出警告之前无声无息的了解掉他们。
我们这些等待的人也做好了突发事件的准备,但意外并没有发生。当那个和灰红一起行动的幽鬼成员回来以后,我们被告知整个前哨基地几乎已经清空了。
“只有三个人,而且都在屋里,我们没动他们。”
“这不符合逻辑……”我皱着眉头评论道。这个前哨基地的容纳能力至少也是千人以上级别的,只留下三个战士作为防守力量实在是让我想不通。
“谁说不符合逻辑。”爱丝弥蕾打断我,“里林只要放开触探就能够预知好几公里外里奥雷特的动向,留下三个预警已经足够了,他们又不知道我们的存在。”
我抿了抿嘴,无奈的承认她似乎说的很对。我再一次用人类的思维代入了里林的立场,这是一个愚蠢却无可奈何地错误。
“确定他们的所在了么?”爱丝弥蕾又问。
“每一个都安排了两个家伙盯梢,不会出什么问题。”这个幽鬼的成员在谈论食影者的时候似乎并不客气。
“不用转移船了,我们直接把箱子运进去吧。”爱丝弥蕾难得会征求我和鲁恩希安的意见,不过她的提议本来也不会得到什么反对就是了。
装载着食物和水的补给箱很大也很多,如果用能量来进行搬运的话其实并不困难,可关键在于我们现在为了避免能量波动引起注意,只能凭肉体的力量来干活,这着实不是什么让人愉快的事情。
那个幽鬼的成员带着我们沿着能够妥善避过那三个里林战士的路线向着港口开始搬运补给箱。虽然有些紧张,但在这个过程中很幸运的并没有出太多乱子。
我、鲁恩希安和爱丝弥蕾没有参与搬运,而是率先上了里林的航船。这艘船长达百米,是属于金属和木质结合的某种建造工艺。我没有看到帆也没有看到桨,也不知道是什么动力驱动的。
进入了宽敞的驾驶舱,灰红正在和另外一个幽鬼的成员研究开船的方法,他们脸上的表情还算轻松,看上去那并不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能搞定么?”爱丝弥蕾走到灰红的身边问道。
灰红的面前是一个巨大的晶盘,上面闪烁着各种颜色的模块,看上去和我们人类用的悬浮飞艇控制面板非常相似。
“他们的技术很有意思,完全是针对能量体系发展的科技。”灰红眼睛里跳跃着兴奋的光芒,尝试性的用手指摆弄着晶盘亮起来的地方,“这些操控点都需要用手指释放能量来驱动。”
“现在能发动?”
“现在不能试,如果船底的能量水晶发出的波动被发现的话就麻烦了。等补给箱运上来我再实测一下……”
就在一切看上去都无比顺利的时候,一道巨大的能量爆炸声夹杂着耀眼的强光穿透我们所在的船舱扫了过来。
我愣在了原地,而鲁恩希安和爱丝弥蕾则在第一时间窜了出去,我连忙也做了同样的事情。
是我们布下的魔法阵被什么人触动了,高音和强光就是那几个魔法阵的效果。如果是用来撤退的话非常好用,但同样在这种时候也非常显眼。
三个里林从屋子里冲了出来,其中一个立刻被埋伏的食影者干掉,而另外两个却没能在第一时间杀死。
其中一个里林更是在爆发能量的时候形成了非常恐怖的能量风暴,那两个负责击杀他的食影者不仅没有得手而且还伤了一个。
零级?!我看着升起来的能量风暴惴惴不安的揣测道。我没有见过零级的战士全面爆发能量,最多也只见过三级左右的战士这么做过。而眼前这个里林的能量风暴规模几乎要比我见过的要大上一倍,所以我才忍不住做了最坏的猜想。
“断尾,剑!!”鲁恩希安冲刺的速度像黑色的利箭,我只能听见夜空中响起了他的吼声。
断尾掏出腰间的锈剑,在手上注入了一大股能量,将它像标枪一样尽全力甩了出去。
那把剑在空中划出影子,射到了鲁恩希安的身边,两个极速运动的物体在某个瞬间似乎达到了相对静止的状态。鲁恩希安的速度和锈剑射出来的速度持平的一瞬间,他们合二为一,然后没入了呼啸旋转的能量风暴之中。
我肉眼所看到就只是两道黑影合作为一道,然后在向天空奔涌的那根能量柱上炸出了粒子流。
升腾的能量风暴在两秒钟之后平息了下来,爆发能量的那个里林的上半身从空中砸落在了地上,他的下半身被能量的余波卷出去了很远,泼洒出来的血在空中炸出一片红雨。
鲁恩希安一击得手,立刻转向了最后一个还没被干掉的里林。
“全体上船!!”在行踪已经败露的情况下,我放开喉咙大声召唤还在搬运补给箱的同伴。
鲁恩希安一击的余威还在我心头激荡,像那种档次的敌人或许我并不是赢不了,但是绝对不可能以这么干净利落的手段击杀对方。如果我和他打的话,真的能从刚才那招下活下来么?
好在这并不是什么急切需要答案的问题,作为暂时的同伴我还不需要担心这个。
远方的夜空中出现了大片的亮点,我知道这里的情况已经被里林用触探送了出去,那是正在回援的里林战士们。如果在他们赶回来之前我们还走不掉的话这次的行动就真的不用再继续了。
我冲回驾驶舱里,灰红正在手忙脚乱的操作晶盘上的东西。
“能走了么!?”我大声问。
“该死!应该能走的,可就是不动!!”灰红头也不回的骂道。
“是不是没油了!?”
“这船根本不是吃油的!”
说到这句的时候,我们两个加上旁边的爱丝弥蕾不约而同的安静了下来。
不吃油,可是总得用燃料吧,至于是用什么燃料我就不知道了。
“我去找!”
我扔下一句话,然后再次冲了出去。港口附近有好几座仓库,我用能量炸开门在里面寻找起来。
大量的衣物、皮革、不知名的装置物、船只零件以及制式刀剑被我翻弄的满地都是,可是唯独没找到靠谱的燃料能源。
就在我急的直挠头的时候,外面似乎有人在大喊我的名字。
我跑出去,然后看到了让人目瞪口呆的景象。
那艘巨大的海船向前趔趄了几下,然后猛地从港口冲了出去。船头激起了足足十几米高的浪花,某种不知名的嗡嗡声震得我耳朵发麻。速度太快,以至于几吨重的船头都被海水撞得翘上了天。
不少站在甲板上的家伙差点被甩到海里,好几个补给箱子都飞了出去。
没有时间给我发愣了,身后已经传来了清晰的能量波动。我立刻向船窜了过去,原来站立的地方响起了能量弹爆炸的声音。
里林们已经回来了。
我的速度提了上去,几道能量刃贴着我不远的地方划过。我没有回头看,只是给自己加上了非常厚的防护罩。因为那艘船已经像精神病人一样歪歪扭扭的向镜之海的深处冲了进去,如果再耽搁的话我可能就要被留在暗面了。
海风迎面扑了过来,没有腥味,很凉爽。我提升能量进一步加速,可是和那艘船的距离却一点都没有拉近。这个速度几乎已经是我的全速了,看起来能量确实已经恢复到了我和azza决斗那时候的差不多水平。可是那艘船更快,我在尽全力的情况下也只是能保证自己不被落下更远。
这个时候绝对的能量就显得特别重要,因为我只需要单纯的能量加速来追上那艘船。没有任何投机取巧的成份,你的战技再好也没办法一步跨出那么远。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想大骂自己一句,重新拿回了一点能量等级,结果就忘了自己还有零移这种东西。
尝试性的做了一次,结果并不理想。零移只有在自己初速度为零的时候的突然移动才能够显示出它的价值,在这种我已经接近极速的情况下却没什么作用。
如果再追不上船的话,等能量耗尽我可就要掉到海里淹死了。这个想法一出,我立刻就有点慌了。
抬手向船打出了数十颗能量弹作为信号,在三分钟之后,那些家伙终于放慢了船的速度。在这个时候,暗面已经变成了身后视野尽头中的一道细细黑线。
我落到甲板上,累的有点脱力,汗水已经把衣服给浸透了。
也不知道是食影者还是幽鬼的成员,当我的这些同伴混杂在一起忙忙碌碌的收拾堆在甲板上的东西的时候,身份就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鲁恩希安从空中落到了我旁边吓了我一跳,我本以为他早就上了船。这家伙的身上有不少血,不过看上去都是别人的。
“你怎么……在我后面?”我喘息着问。
“稍微拦截了一下那些里林,体会下他们的能力,对以后任务有好处。”
断尾和潘朵拉靠了过来,鲁恩希安将锈剑扔给了断尾。一闪之间我看到那把锈剑似乎并没有那么锈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你们找到燃料了?”我问潘朵拉。
“是爱丝弥蕾用能量驱动的,船舱底部有专门吸收能量的装置,可以直接转化成动力。”灰红的声音传过来,他离开了驾驶室。
“原来还有这么好用的东西。”我喃喃道。
“现在我们有三个问题需要解决,”鲁恩希安插话道,“我们去下面找爱丝弥蕾商量一下。”
船体分了三层,我们在最底下找到了爱丝弥蕾和动力装置。女孩正坐在一张椅子上,手腕被一个凝胶状的东西裹住,连在某种材质的纤维上面。纤维的另一头是一个镶嵌着巨大晶石的装置,我之前听到的嗡嗡声就是这东西发出来的。
和爱丝弥蕾在一起的还有目光僵硬的tz,他像石雕一样杵在女孩旁边,我们进来的时候他也只是看了我们一眼。
“鲁恩希安,来替我!”爱丝弥蕾在看到我们之后嚷嚷了起来,“这东西吵得我耳朵疼死了。”
“先停下。”鲁恩希安按了按爱丝弥蕾的肩膀,帮她把那段凝胶解了下来。
动力装置上的晶石迅速暗淡了下去,嗡嗡声不见了,船也慢慢停了下来。
“你这一身血怎么弄的?”爱丝弥蕾看着鲁恩希安身上的红色,连连皱眉。
“杀了几个里林。”
“看来里林的实力不错……”爱丝弥蕾若有所思的说。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我忍不住问。
“他这家伙超爱干净的,如果不是有点手忙脚乱,才不会让血溅到自己身上。”爱丝弥蕾瞥了鲁恩希安一眼。
“的确很厉害。他们的个体能量强度虽然并不算特别突出,但是配合起来却非常可怕,都是久经战场的家伙。”鲁恩希安对里林的实力做了很高的评价,“不过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你说有三个问题,怎么了?”我问。
“我们的补给不够,有些补给箱没来得及运上来,而且船冲出去的时候还掉进了海里一些。”
爱丝弥蕾吐了吐舌头,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这家伙露出小女生的表情。
“哎呀,开始的时候不会掌握能量输出强度,一次性放了太多能量出去,所以……”
原来整艘船在港口差点给掀飞是这个原因……我的脸抽搐了两下。也就是他们这种零级战士才有资格说什么“放了太多能量”“控制不住”这种话,实在是有点无奈也有点气人。
“实行食物配给制度吧,应该可以撑到光面。反正要抢劫,到了以后再抢里林的东西吃就好了。”灰红发话道,看起来他是比较喜欢说话的类型。
“不过要保证至少有几个人可以保持全盛的体力,以免遇到意外。”爱丝弥蕾补充道。
他们的提议已经很完善了,我没有插话的余地。
“那么第二个问题呢?”我点了点头。
“我们要确定航行的方向才行。这个地方既没有星星可以定位,也没有指南针这种东西。我们必须要确保能够直线行进。”
这个问题让我们全都陷入了沉思。在茫茫的大海上,没有参照物的话船很容易就会变成原地打转的状态,我想在这艘船上的人应该不会有太丰厚的航海知识。
“等我再去研究研究控制晶盘吧,他们要来回航行肯定有自己的定位方法。”灰红说,“实在不行就用笨办法……”
“什么笨办法?”看起来我是在场唯一一个不懂“笨办法”的人。
“派人飞出去排成直线做定向……”爱丝弥蕾鄙夷的看了我一眼。
“先这样决定。然后是最后一个问题……”鲁恩希安的脸色慢慢的沉了下去,“我们中间有人很不安分。”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本能的去看旁边的人,但随即我意识到鲁恩希安指的并不是在场的这几个家伙。
“你是说魔法阵的事情……”爱丝弥蕾也严肃了起来。
“什么意思?”我感觉到了一股浓厚的压抑感。
“那几个魔法阵不是自发型的而是触发型,画阵的人不结阵不会发动。”
我终于意识到了鲁恩希安到底想说什么。如果那两个法阵是自发型的还可以用别的理由来解释,比如恰好有我们没发现的里林恰好在那边引发了法阵。可是既然法阵是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被发动的,就只能说明是有人故意触发了它们。
理由只有一个:为了让我们被里林发现。
我不得不说,如果真有这么一个家伙的话,那他触发法阵的时机实在是太好了。在里林能够回防的情况下,我们没办法丢弃搬运到一半的补给品撤退。如果不是短时间内找到了发动船的方法,我们大概早已被里林包围了。
“你是说画法阵的那两个家伙中有人搞鬼?”我尝试性的说了自己的结论。
“我可没有说这种话。”鲁恩希安面不改色。
“那你是什么意思?”
没有等鲁恩希安回答,爱丝弥蕾就开口了,“管好你的人,这次要是出岔子了谁都担不起。”
“是我的人还是你的人,这可说不准。”鲁恩希安应道。
我本以为爱丝弥蕾会咄咄逼人的吵闹起来,不过她似乎在讨论正事的时候并不容易激动。
“这次我根本没带'四分卫'过来。”爱丝弥蕾答得信誓旦旦。
美式足球我看的不多,但多少也知道四分卫的意思。四分卫是一个队伍里面居中策应、发动攻击的核心,这个位置的选手不需要跑锋或者截锋那么硕大健壮的身材,却需要冷静智慧的头脑来执行战术。
食影者和幽鬼的战术体系是一脉相承的,他们所说的四分卫指的是战术核心法式的使用者。“四分卫”在战斗中画阵,由截锋对其进行保护,在让跑锋把敌人引到法阵的影响范围之内予以击杀,大概就是这么回事。我在反抗军的时候曾经做过类似的战术安排,所以很容易明白他们所指的意思。
爱丝弥蕾说她没带'四分卫',也就是说现在幽鬼跟过来的成员基本都是在魔力上没有什么优势的战士,想要对那两个法阵做手脚是不可能的。
“明白了。”鲁恩希安很干脆的点头,“这件事不要往外说,不然很难处理。”
所有人都默认了,如果那个隐藏的老鼠认为自己仍然没有被怀疑的话,他才会再次露头。那就是我们抓它尾巴的时候,现在到处找人问询也只是打草惊蛇。
“为了避免有人破坏,这间船的动力室就由我们几个来守,每次两个人轮班。我相信在这里的都应该没什么嫌疑。”爱丝弥蕾对我们说。
除去需要监控驾驶舱的灰红不算,现在在这里的正好是六个人。我和鲁恩希安接下了第一班,其他人则将残留的补给箱全部搬到了动力室里一起储存,这也是一种保全之策。
鲁恩希安将输入能量的凝胶套裹在了自己的手上,船体又行动了起来。不过这一次船行驶的速度并不快,有了爱丝弥蕾的经验,鲁恩希安没有一次性灌注太多能量进去。
人走光了,整个动力室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能量引擎发出的嗡嗡声起初显得非常吵闹,感觉就好像小时候坐的老式飞机那种噪音一样,但习惯了以后我就将它慢慢忽视掉了。
鲁恩希安坐在引擎旁边,我站在门口倚着墙,一时间气氛变得非常尴尬。或许他并不这么认为,但我总觉得此时此刻的沉默显得有些别扭。
“你……”我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多大年龄?”
鲁恩希安将视线转向了我,这是我第一次直视他的双眼。这家伙瞳孔的颜色和发色一样,都受到了自身能量的影响。当他凝视我的时候,那双眼睛有种要把我的注意力全都吸进去的感觉。
“为什么问这个?”
“因为无聊。”我给出了一个比较诚实的答案。
“记不清了……”鲁恩希安扭过头去,“我没见过出生证明这种东西。”
“那岂不是从来收不到生日礼物?”我打趣道。
“每多活一年就算做预支的生日礼物好了。”他发出呵呵的笑声。
“零级的也会这么悲观么?”
“我觉得你应该很清楚,零级不代表任何东西。”
“也对……该死还是会死……比如挽歌……”
“还有水墨。”鲁恩希安用我看不懂的眼神看了过来,“你很有意思,总喜欢把挽歌的死挂在嘴边。”
“一个零级的战士以那种方式死去实在是太悲哀了一点,况且她的死是我一手造成的。”
“杀了挽歌的不是你,是毒烟。你那个时候只不过是计划里无足轻重的一个工具。”
“是你做的计划?”
“我全权交给毒烟去做的,只是他没能活着把挽歌带回来。”
“带回来?”我皱起了眉头,“你给毒烟的命令到底是什么?”
“把挽歌带回来对质。”
“可是毒烟杀了她……”
“挽歌的力量我们都很清楚,谁都不可能保证在战斗里留手,我没有理由为了这个追究毒烟的责任。”
“留手!?毒烟的剑可是在挽歌跪倒在我面前以后才穿透她身体的,你觉得这叫无法留手!?”我忍不住提高了声音。
“不用说了。”鲁恩希安立刻打断了我的质问,“你和毒烟各执一词的情况下,我不想单听你一个人的陈述。”
他用了“各执一词”,这说明毒烟和他汇报的时候用的是另外一套说辞。我猜的果然没错……毒烟是为了私怨而杀挽歌的……
我紧紧的盯着鲁恩希安,可是他却没有再看我。我刚才的异议就好像从来没存在过一样,他或许听进去了,但却没有产生任何实质性的影响。
像食影者这种埋藏在阴影中的组织最看重的东西之一就是凝聚力,我很明白鲁恩希安的立场,他不希望自己对自己的部下产生怀疑。可他所选择的做法我却无法接受,矛盾既然已经存在了,装作没听见就能够解决问题么?
或许也正是他这种特殊的作风才能够掌控食影者这种组织吧……我们普通人所认知的“常识”可能根本就不适用于他们的世界。
“贪狼,你为什么那么容易相信别人?”鲁恩希安在一阵沉默之后竟然率先开口了。
“我?”我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这还是第一次听到别人如此评价自己。被别人背叛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哪怕按照逻辑来说我也不能算是轻易信任别人的人吧。
“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我反问。
“关于噬族王女的事情,其实我和爱丝弥蕾早就知道了。我们在堕鎏之地之所以会问你那些问题,只是为了看看你会怎么回答。装作要抢阿纱嘉。光咏也是装的,想试探你什么反应。结果你的回答诚实的可怕,还说打就敢打……也不知道你是疯子还是傻子……”
这样想来似乎很合理,毕竟他们是最顶尖的情报组织,阿纱嘉的存在无论对瞳族还是噬族都是一个关键点,他们不知道的可能性反而很小。我并不恼怒他们对我的试探,可是……
“你们为什么要试探我?”
“从你浮现到情报网里的时候我就觉得你是个异数。身为一个普通人,走上战士的路,惹上了一大堆麻烦,连毒烟和断尾都对你咬牙切齿的……能不让人好奇么?真正见到你以后我和爱丝弥蕾都很想了解一下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家伙。”
“你倒是说说我是个什么样的家伙?”
“善良的可怕,呵呵……”
“善良?别开玩笑了,我杀过的……”
“你想说什么?你想说自己杀过很多人?这么说就能否认这点?”
“难道不是么?”
“当然不是。你这种人,面对陌生者总不介意用积极的立场去揣度和判断对方的为人。你做出的戒备和提防往往都是来自你的主观意识而不是潜意识,你的潜意识非常缺乏'防人之心'这种东西。只有从不算计别人的家伙,才会低估别人对自己的威胁。你对我和爱丝弥蕾的坦诚就是例子。”
鲁恩希安的评价让我心里非常不舒服。身为一个佣兵被人用“善良”来描述,感觉就好像是在嘲笑自己的“愚蠢”。不是每个人的自尊心都能顺利成章的接受这种评价。
“觉得我在嘲笑你?”鲁恩希安很敏锐的察觉了我细微的表情,“你想错了,你能活到今天说明你并不傻。”
“哼……也可能是运气不错。”我没好气的说了句反讽的气话。
“随便你怎么想。不过你大概发现了,我们这些人都不讨厌你这种家伙。”
“你们这些人?”
“我,爱丝弥蕾,潘朵拉,甚至灰红……断尾嘛,你们两个之间的事情我就不太清楚了。我只想你明白,没人希望身边的同伴都是心底阴暗精于算计的骗子,可在战士里面你这种人的确是稀有物种。我想,应该有很多人愿意做你的朋友。”
朋友……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个词对我来说变得如此陌生了。大概从我义无返顾成为“电池”之时,这个词汇就变成了遥远而模糊的存在。
真的要算朋友的话,最早在阿斯特拉公会的布鲁瑟应该算是我成为战士以后第一个朋友。可是时间已经冲淡了过去的友谊,我也不可能再像朋友一样信任他了。
azza是值得信赖的人,但是我们的立场已经站的越来越远。我不认为这个词可以作为我们关系的注脚,rayout中和我有过交情的其他成员也是一样。
反抗军中我确实交到了几个可以并肩面对生死的朋友,可是他们现在已经沉眠在了某个火山沸腾的熔岩里面……
曾经那个见习牧师的影子倒是浮现了出来。韦尔奇。哈康救过我,我也救过他和他珍惜的人,虽然在很多理念上有着深深的矛盾,但我觉得他应该算是半个朋友吧。
唯一能真正相互承认的也就只有那个家伙了,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还活着。
“真是可惜,你猜错了。我的朋友大概只有一两个。”我对鲁恩希安说。
“这只能说明你之前的那些同伴都是一些目光短浅的傻子,他们不懂自己应该珍惜什么。”
“我不喜欢算计别人只是因为那样做太费脑子。”我嘴硬道。
“你不用和我解释。就算说服了我又能怎么样?”
我看到这男人笑了,看着他的笑容我有些上火,但是又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在胸口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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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红用了半天的时间摸清了航船晶盘的大部分功能,也找到了可以导航的方式。晶盘上有一片专门的指示区域,那里有很多不同颜色的光点,灰红在研究了很长时间以后弄明白了专门用来指示方向的颜色。
按照晶盘的指示和灰红的分析,光面的海岸线上似乎每隔几百公里就设置了一个定位用的东西。这东西在晶盘上显示为绿色的光点,我们只要向着那个方向行驶就可以在光面登陆了。
船的第一层有很多独立的房间,而且里面有不少都有床铺。其中一个最大的被幽鬼们占据了,他们的人数相对较少,而那个最大的房间里恰好可以把除却高级成员之外的人全都容纳进去。
食影者则挑选了那种只能容纳一个至三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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